随着近年来百度在AI方面的不断加注，尤其是有了文心一言这张AI时代的新“船票”之后，能够明显地看出，视频和直播业务对百度而言不再那么优先，这场天价收购的终结，来得突然却合理。
作者 | 曾广 张继康
编辑 | 董雨晴
2024年的第一天，百度公司发布公告，宣布旗下关联公司2020年对欢聚时代旗下YY直播的收购协议终止。这是一笔跨越时长超过三年的并购，2020年11月，百度集团宣布，与欢聚集团签署协议，以现金方式全资收购欢聚集团国内直播业务（主要是YY直播、YY语音等），交易对价约36亿美元，折合人民币约256.5亿元。作为百度当时最大的一笔外部收购，本来预期将于2021年上半年交割，却未能如期完成。不仅如此，就在半年后，YY直播更是迎来了一场大规模的人事架构调整。“用人来打比方，这就是双方已经同居两年多了，彩礼差不多都给了，男方现在要退婚。”一名投资人对「市界」表示。这三年间，整个直播行业已历经一轮洗牌。秀场直播、游戏直播平台几乎全军覆没，YY直播的价值也难以和当年相提并论，而百度现在的业务重心早已转向AI，直播生态不再是其布局的优先重点。这次代价高达数十亿美元的“分手”，将以何种方式结束？
一场突如其来的“退婚”
如果不是这次交易泡汤，很少有人意识到，百度收购YY一事居然还没交割完成。毕竟对于大部分YY的员工来说，他们早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百度”人。据内部员工在社交媒体上透露，YY直播的员工早在2020年末就基本全都划给了百度，内部使用的OA系统都是百度的“如流”，入职信息也显示自己是“百度员工”。此外，业内人士表示，百度内部很早就已经设立了专门的YY事业部。据2021年2月Tech星球报道，当时百度副总裁、移动生态用户增长部总负责人、互动文娱平台总负责人曹晓冬就已正式接管YY。并且在YY直播的广州办公地，也早已融入多重百度色彩，一名YY员工在小红书上晒出的办公室图片显示，YY直播总部早已挂上了百度LOGO。据YY员工在社交媒体上透露，他们节假日发的都是百度的礼盒。其实2021年2月，李彦宏就曾表示，百度准备与视频社交媒体YY Live进行深度整合，“我们认为直播在百度的生态中还有很大的发展机会。这将使百度移动收入多元化战略再向前迈进一大步。”尽管现在的YY直播，浑身上下都是百度的影子，但过去三年双方的融合并不那么完全。据业内人士向「市界」透露，YY直播的技术运营团队至今仍留在广州当地，欢聚集团大厦内部独立运营，大部分员工也都在广州当地，只有少数员工是在北京西二旗，百度一直没有全面接管YY。如今双方终止交易，最大的疑问就是，曾经付出去的“彩礼钱”，到底要给谁？事实上，这笔钱早在2021年就已给出。2021年，百度表示：“本次收购已基本完成，部分惯常事项预计将在近期完成。根据购股协议的条款及时间表，于考虑营运资金调整1亿美元后，我们向JOYY及其指定共管账户支付合共19亿美元，并向多个共管账户存入合共16亿美元。”也就是说，虽然这笔交易现在泡汤了，但是收购的大部分资金百度早在2021年就已经支付完毕，这次双方终止交易，是一次百度主动发起的“仅退货”，能否实现“退款”，还要看双方后续的协商。“从法律层面来讲，百度可以把之前的收购款要回，因为反垄断原因没有审批通过”，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刑民交叉委员会主任王贝贝对「市界」表示，“但经历会比较波折。”而在欢聚时代一方，明显对于“还彩礼钱”一事不情不愿，在其发布的公告中，表示“公司正在寻求法律建议，并将针对百度的通知考虑其可以采取的所有选择。”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次分手，其实也不是毫无预兆。早在2021年9月17日，欢聚时代就曾发布公告称，和百度的协议交易延期。当时有知情人士透露称，延期的原因就是没走完监管审批流程。2021年年底，又有消息曝出，由于国内反垄断的推进与完善，相关机构不太可能批准百度收购YY直播的交易。
这次百度的公告，在提到没有完成收购的原因时也表示，“股份购买协议规定，拟定收购的交割须满足某些前提条件，其中包括获得必要的政府监管部门批准和其他条件，且如果拟定收购未在最终截止日前交割，买方或卖方均有权终止股份购买协议。”当时不起眼的一句话，为如今的终止交易埋下伏笔。在交易的最后截止日，也就是2023年12月31日，由于交割条件未能全部满足，这场跨越三年的收购，最终以失败告终。如今不得已分手，但两年前百度和YY其实也曾度过一段轰轰烈烈的蜜月期。在当时的双方看来，百度对YY直播的收购是一场互补短板的联合。作为第一批开启秀场直播业态的平台，YY直播有着丰富的直播团队和运营经验，能够弥补百度在直播业态的缺位，另一方面，百度拥有巨大的流量池与技术优势，还可以助力YY实现直播模式的迭代。当年，百度在直播业务动作频频，先是在百家号开启视频直播功能，接着又推出聚能计划，用巨额资金和流量池吸引中腰部主播。随后李彦宏又声势浩大地开启了直播首秀，移动生态事业群还新成立了直播业务中台。因此，对于此次收购，双方都表现出了极大的信心，李彦宏称“YY直播即将为百度带来巨大的协同效应”，欢聚时代的创始人李学凌则发朋友圈表示“能让其实现多元变现的闭环，加快业务增长，释放更大的价值”。哪怕是突然爆出的一份做空报告，都没能阻止百度收购YY直播的决心。2020年11月19日，就在宣布收购协议2天后，做空机构浑水就发布了一份针对YY的报告，报告言辞犀利，称“YY其实是一个海市蜃楼的生态系统”“90%都是欺诈行为”“打赏的粉丝几乎都是机器人”。“百度真的想通过一个几乎全盘造假的业务来实现增长吗？”浑水在报告中发问。后来百度对此回应，对YY直播进行了财务、法律及商业方面的尽职调查，并对原购股协议部分条款及条件进行了修改。不过随着近年来百度在人工智能方面的不断加注，能够明显地看出，视频和直播业务在百度的业务权重不再那么靠前。在收购后的财报中，百度始终未披露过YY直播的具体营收，但从百度的收入结构中也可以推测，过去两年YY的发展并不理想。财报显示，百度的收入主要分为核心业务收入和非核心收入，其中核心收入分为在线营销收入（广告）和非在线营销收入，而非核心收入主要是爱奇艺收入。YY的收入一般被认为包含在百度核心收入中的“非营销收入”板块。但是该部分除了包含YY以外，还包括AI智能云等业务。2022年百度非在线营销收入为259亿元。其中百度智能云收入177亿元，也就是说2022年，YY的收入上限为82亿元。同样方式计算，2021年，YY的收入上限为68亿元。且不说这部分收入有多少是YY贡献的，即使是按收入上限计算，YY收入相比于被收购前的2020年也有大幅下滑。一系列的组织架构调整也能够看出，联姻后的百度对于YY直播不算满意。2021年底，有媒体报道YY直播总裁、原欢聚集团高级副总裁张莹和曹晓冬均离职，由百度集团副总裁、曾任百度战投负责人的何俊杰接管，被看作是百度全力接管YY的一大佐证。在2022年，百度对YY直播进行了史上最大规模的架构调整，其中包括建立独立的YY直播事业群，并将原来的20多个中心整合成为了7大部门。值得一提的是，何俊杰在2022年底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将继续在视频板块发力知识、教育领域，由此来看，主打秀场风、娱乐化的YY直播始终与百度格格不入，这起金额巨大的收购案，成为了百度走的一次弯路。
秀场直播大撤退
百度这次放弃收购YY，虽然看起来突然，但实际上也不难理解。
2020年收购之初，百度正处于各种短视频直播APP的包围之中，百度APP的用户数也陷入了增长瓶颈，百度亟需找到一个业务突破口来寻求增长。放在当时的背景下来看，YY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2021年百度回港上市时曾披露过YY的营收，据百度当时的招股书显示，2020年YY收入99.5亿元，占百度总营收9.3%，净利润31.41亿元，占百度净利润的16.5%。作为一众垂类APP中月活用户数和收入都比较拔尖的平台，YY直播似乎可以帮助百度追赶上当时很流行的直播带货风口。但一样是直播，却同源不同命，百度可能也没想到，经过短视频平台三年的“围剿”，如今秀场直播、娱乐直播，早已成为时代的眼泪，不少用户选择涌入抖音和快手同城，而不是再单独下载一个APP。以秀场直播的带头大哥陌陌为例，挚文集团（原陌陌科技）近年来收入下滑就很明显，今年第三季度营收30.428亿元，同比去年下降5.9%。此前两年，2021年挚文集团营收下降2.98%至145.76亿元，2022年再次下滑12.8%至127.042亿元。而在用户规模方面，挚文集团在最近的两次财报中甚至已经不再披露陌陌的月活，探探的月活跃用户则在一年内减少了520万。付费用户方面，今年第三季度陌陌付费用户780万，去年同期为840万，探探付费用户140万，去年同期为200万，下降明显。而在近期，秀场直播其实也经历了一轮洗牌，监管正在逐步落地。斗鱼2023年11月21日发公告称，斗鱼董事会主席兼CEO陈少杰于11月16日左右被成都警方逮捕。据业内人士透露，陈少杰被捕是由于涉嫌开设赌场罪。其实在短视频时代，从秀场直播、游戏直播到电商直播，最终都被整合到了一个短视频APP内，垂类直播平台大多难掩落寞，即便是已经上市的虎牙、斗鱼也难独善其身，股价早已腰斩数倍。“现在秀场直播这块，除了抖音和快手以外，后面的YY、陌陌、TME、虎牙、斗鱼、映客、花椒，基本都不怎么增长了。”一名业内人士对「市界」吐槽。对于百度而言，YY直播早已不算是一个十分优质的资产，在有了文心一言这张“船票”之后，进一步聚焦AI主业，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而就在不久前，百度刚刚宣布文心一言用户规模超过1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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