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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沁等: 沉浸传播视阈下的元宇宙实践与未来可能

李沁 王浩丞 新闻与写作 2023-03-28


阅读准备 · 沉浸传播

“沉浸”的概念可追溯至1975年,美国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Mihaly Csikszentmihalyi)首次提出“沉浸”(flow)一词。而传播意义上的“沉浸”(immersion)最早出现在虚拟现实,主要体现在感知系统的沉浸感。


李沁在其2013年出版的《沉浸传播:第三媒介时代的传播范式》一书中完整论述了沉浸传播的理论范式,对沉浸程度值和指标体系做了开拓性的探讨。


沉浸传播”是一种全新的信息传播方式,“是以人为中心、以连接了所有媒介形态的人类大环境为媒介而实现的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传播。


作为一个备受争议又极具想象空间的概念与话题,元宇宙在发展中持续呈现出以沉浸性为特征的丰富表象。我们如何理解元宇宙的实践与想象,并廓清元宇宙内在的时空逻辑、人类逻辑与社会逻辑?又如何映射出元宇宙可能存在的“失范”与困境?本文将元宇宙的愿景与实践带入到与其内在逻辑相洽的沉浸传播理论范式中进行观察。


当加密货币介入俄乌战局、“全息人类”在地球登上国际空间站、全球首家“虚拟大使馆”在虚拟现实平台设立……“元宇宙”作为备受争议又极具想象空间的概念与话题,已开始变身为日益广泛的现实;“去中心化”“虚实结合”“新的互联网”“我的化身”等当下用以描摹元宇宙的关键热词,事实上早已出现在人们的科幻想象与真实世界中,从“雪崩”到“第二人生”(Second Life),对于人类未来生存与连接的构想和实践不曾停止。从科幻到实践,元宇宙呈现着丰富的、可探索的,同时具有争议的表象。


光怪陆离的元宇宙表象,督促着人们探寻未来世界的实在,即唯一的本质;并从媒介的角度思考自身与社会的关系,以及世界的未来图景。早在《理想国》中,柏拉图就借苏格拉底之口说出,世上每个事物都有其唯一“实在”(most true),有清晰的“原型”(model)。以哲学家思维认识事物需要“把握永恒不变事物”,不能被“千差万别事物的多样性搞得迷失了方向”。对元宇宙的探讨与思考的迫切,代表着对人类社会图景的未来展望与现实焦虑。


元宇宙所追求的本质特征是“沉浸”。当下,人类生活已然加快“沉浸”的脚步: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时空限制,使人们开始通过线上的联结寻回真实体验,从虚拟现实的游戏世界到人满为患却不设上限的线上直播,人们在加速社会的节奏限制与数字化抽象中,尝试延续交往与购物、健身与学习等日常的生活方式。在虚拟空间重新寻回并重塑现实生活的沉浸感与真实感,不仅成为人类在向“后移动互联网”时代过渡中的真实需求,也以“沉浸”为轴,定义着当下以元宇宙概念为代表的未来生存想象和社会想象。


由“媒介化生存”到“沉浸化生存”的未来,如何理解元宇宙的实践与想象,并廓清元宇宙内在的时空逻辑、人类逻辑与社会逻辑?又如何映射出元宇宙可能存在的“失范”与困境?这需要将元宇宙的愿景与实践,带入到与其内在逻辑相洽的沉浸传播理论范式中进行观察。


沉浸视阈下的元宇宙表象


(一)“沉浸”的科幻畅想与产业实践


科学幻想推动人类技术进步,已成不争事实。1981年,计算机专家弗诺·文奇(Vernor Steffen Vinge)在其小说《真名实姓》(True Names and the Opening of the Cyberspace Frontier)中,构想了一个人可以通过脑机接口进入并沉浸其中,获得真实感官体验的虚拟世界,被认为是“元宇宙”概念的思想来源。1992年出版的尼尔·斯蒂芬森(Neal Stephenson)所著科幻小说《雪崩》(Snow Crash)中首次提出了“元宇宙”(metaverse)的概念,构想出一个平行于真实世界的赛博空间,人们沉浸其中,在虚拟与现实世界之间转换身份、沉浸生存。以元宇宙的探讨为轴,“沉浸”经历了更加宽广的时空范围:从游戏中的角色沉浸(1974年的《龙与地下城》),到科幻文学中的赛博朋克人机沉浸(1984年的《神经漫游者(Neuromancer)》),到荧幕上的人之化身沉浸(2009年的《阿凡达》、2018年的《头号玩家》),不同层面、不同程度的“沉浸”,一直是元宇宙科幻的主线。


现实当中,互联网产业领域的资本布局与竞逐,使元宇宙真正成为社会广泛关注的前沿热点,2021年也被称为“元宇宙元年”。2021年10月,美国社交媒体公司Facebook宣布更名为“Meta”(元宇宙的英文为metaverse),称自身将在5年内实现对元宇宙领域的战略转向,在10年内元宇宙将会覆盖10亿以上用户。发布会上,扎克伯格将元宇宙定义为“沉浸的数字世界”(immersive digital world),是未来人们生活和花费时间的主要生存方式。微软、Roblox、腾讯等国内外互联网平台也纷纷布局元宇宙,在追求“沉浸感”的目标上,以办公、游戏等场景进行软件、硬件的全生态布局。


“元宇宙是互联网的下一次迭代”成为当下的主流声音,然而,这种迭代的特征是怎样的?元宇宙代表着以互联网为基础的新一代的数字元技术,而“沉浸”正是新数字元技术的物质性本质特征之一。数字技术的创新呈现了元宇宙的愿景与面貌,为沉浸而服务: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MR(混合现实)统合于XR(拓展现实)的现实再构,让人们沉浸于虚拟和现实之间;区块链、DeFi(Decentralized Finance,去中心化金融)、加密货币、NFT(Non-fungible tokens,非同质化代币)统合于Web3的去中心化逻辑,打通了数据与经济的沉浸基础;数字孪生(Digital twins)、全息人类、脑机接口统合于基于“化身”(avatar)的人的生存模式,更是人能够“沉浸生存”的基本形态。元宇宙概念背后所代表的,是移动互联网时代之后,以沉浸为核心逻辑的,从底层技术到界面交互、从内容生产到消费模式的整体迭代。


(二)元宇宙理论之辩:在虚拟与现实之间“沉浸”


“元宇宙”并非国内外学术界的新面孔。事实上,国外研究从20世纪末与21世纪初的交汇之际,已经对元宇宙展开了探讨。探讨的主线在于:元宇宙在虚拟与现实之间的关系,以及元宇宙的沉浸特征。


元宇宙如何体现虚拟和现实世界的关系,是相关研究中的主线。元宇宙的早期研究,虽然注意到元宇宙在虚实之间的“沉浸性”,却主要将其定义为一个虚拟世界,并拓展了“虚拟世界”(virtual world)、“虚拟环境”(virtual environment)的社交、商业等场景,以及人的生存样貌。2010年之后,更多研究意识到,元宇宙并非完全的虚拟世界,而是与现实世界平行、混合并相融的,在社会沉浸、互操作性、去中心化等方面与虚拟社区有着本质区别。


从虚拟与现实的交融出发,在元宇宙诸多特征之中,“沉浸”(immersive)是高频次出现的核心词汇。“沉浸”指向人在虚拟世界中的生存与交互模式,从视觉的官能沉浸以及对真实世界的模仿与再现(例如声音、重力),到“人们摆脱物理限制却以现实世界的隐喻与他人和环境进行交互的沉浸世界”,再到“沉浸式现实主义”(immersive realism)的世界体验。从媒介的具身性出发,元宇宙是身体高度沉浸的虚拟空间,具有数字身份、经济体系和公共空间等特征。通过化身(avatar),人们在虚拟与现实世界中穿梭,获得沉浸式的生存体验。沉浸传播,作为全新的信息传播方式,是以人为中心,以连接了所有媒介形态的人类大环境为媒介而实现的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传播。综合元宇宙的初步实践与中外理论,可以得到一个基本共识:即元宇宙必然是沉浸指向的、深度社交化的,“以人为中心,处处无边界”的沉浸传播是其基础和核心。


元宇宙是一种虚拟与现实的沉浸交融,以这一共识的厘清为基础,国内外学界、业界对元宇宙展开进一步探讨。作为下一代的互联网,元宇宙以软、硬件技术和内容生态为基本组成,实现以化身中介(avatar-mediated)为基础的可交互空间下各种社会关系与应用场景的覆盖。深度媒介化(deep mediatization)的当今,媒介深度融入社会建构的过程中。由此,学界从媒介化的角度,探讨了具有“元媒介”整合特征的元宇宙对于社会层面的深刻影响以及可能造成的伦理困境。


从科幻想象到产业实践再到学术论辩,元宇宙并非空中楼阁的概念,而是依托于虚拟-现实世界的关系辩证、技术应用和哲学想象来展开,同时也带来了一定的争议:对于元宇宙如何影响人类社会形态并重构人与社会的关系,依然缺乏一个系统的、内在契合的理论认知。本研究将以第三媒介时代的视角,观察沉浸传播理论视阈下的元宇宙实践,梳理元宇宙的理论依托、建构可能与矛盾困境。


元宇宙之实在:

沉浸传播为核的媒介化生存


无论是“超元域”还是“超宇宙”,无论是“来自硅谷的流行行话”,亦或是“未来建设的关键问题”,概念的流变与争论中,元宇宙的未来依然需要建构。回答元宇宙的“实在”之问,不应仅拘泥于文字游戏,而应该更关注其作为一种整体的媒介形态,在人类社会建构中的深层逻辑:元宇宙将如何深刻影响从人到社会不同维度的生存与发展?从web1.0、web2.0到新的媒介时代,元宇宙以怎样的逻辑呈现其未来面貌?


前文提到,无论是科幻、实践还是理论,“沉浸”都是元宇宙的关键特征。不管是作为一个“沉浸的数字世界”(immersive digital world),或是本研究拟界定的“沉浸的物理虚拟交融时空”(immersive phygital world),元宇宙的实在内核都有着极其清晰的主线,即“沉浸”。沉浸传播不仅是元宇宙所具备的核心特征,更体现了其依赖和遵从的底层逻辑与范式依托,正因此,本研究以沉浸传播理论范式,来解读、观察元宇宙的表象与实在。


(一)沉浸传播的理论范式


沉浸传播的理论范式由李沁于2013年在国内首次提出时,沉浸传播(Immersive Communication)被界定为一种全新的信息传播方式,它是以人为中心、以连接了所有媒介形态的人类大环境为媒介而实现的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传播。它是使一个人完全专注的、也完全专注于个人的动态定制的传播过程。它所实现的理想传播效果是让人看不到、摸不到、觉不到的超越时空的泛在体验。沉浸传播理论范式指明了四个关键的形态特征:


1. 传播以人为中心:一切皆为媒介,人也是媒介形态;

2. 传播无时不在:现在、过去与未来融合,虚拟与现实同在,即时与永远同在;

3. 传播无处不在:“遥在”与“泛在”融合,固定、移动、虚拟并存;

4. 传播无所不能:娱乐、工作和生活边界消失,云计算和大数据整合一切。


什么是完全的沉浸传播?除形态特征之外,沉浸传播理论范式还说明了其内在机理:沉浸传播建立在两种“流”上,心理流(心流)和信息流(泛在连接形成的信息流动);两个流的形成需要两个中枢的管理,即媒介社会的中枢和人体的中枢,媒介社会的中枢自动管理一切信息流,人体的中枢让愉快的心流生成,二者合一,才是完全的沉浸。


为了对传播的模式和功能进行验证,沉浸传播范式提出了“四个任何”27和“三个不”(看不到、摸不到、觉不到)的沉浸传播指数CII(Communication Immersive Index),并在此基础上结合新定义的“5C”(Contents内容、Communication通信、Computing计算、Connectivity连接、Convergence融合)传播能力与“5W”(Want需求、When时间、Web网络、Where地点、Who对象)传播要素,形成了沉浸传播功能模式的矩阵图(如图1所示)。


沉浸传播具有怎样的历史特征?从第三媒介时代的未来面向出发,沉浸传播理论范式描绘了“媒介化生存”的未来传播逻辑与整体媒介形态,展望了人-媒介-社会关系的未来面貌。伊尼斯和麦克卢汉都提到,每个世代都有其主流媒介,代表了某种科技水平,并和当时的社会发展状况相契合。社会的变革并不依赖于信息量的积累,而取决于存储和提取信息的社会模式,即对信息处理代替信息生产,成为生产力进步的核心。沉浸传播范式提出,从大众传播、分众传播到泛众传播,第三媒介时代也有其对应的媒介,即“沉浸媒介”,经过媒介的竞争与相互催化,沉浸技术通过融通共生,打通了媒介与媒介之间的界面,创造了没有边界的传播,打破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边界,包含XR(Extended Reality,拓展现实)、浸媒体、泛在直播、代入式媒介和人工智能等应用方向。在沉浸传播中,媒介与人合二为一、人与环境合二为一,人、媒介与环境紧密融合,形成统合物理、虚拟和智能的三大空间的沉浸传播大空间;人沉浸其中,能够获得以自身为中心动态定制、超越时空的泛在体验。沉浸传播代表着未来传播的实践方向,代表着未来媒介形态的发展趋势,更代表着未来深度媒介化对社会的整体建构可能。


(二)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原型(prototype)与实践


柏拉图所述的“原型”(model),是“实在”的清晰、完全样貌;当下,元宇宙尚处于发展初期,仍待在实践中发展、完善。本文以沉浸传播理论范式为依托,讨论元宇宙基于现有实践与理想范式的“原型”(prototype),关注其可发展性,以面向未来的视角进一步探究其“实在”。


参照沉浸传播理论范式,本研究发现,元宇宙“原型”(prototype)与实践,在技术架构、生态应用等方面呈现并符合沉浸传播的形态特征与内在机理:


Web3、区块链营造的去中心化网络,打破传播的壁垒和单向权威、单一中心,形成无数个以人为中心的赋权节点,实现边界的流通与消弭,传播以人为中心;


XR(Extended Reality,拓展现实)统合VR(Virtual Reality,虚拟现实)、AR(Augmented Reality,增强现实),打通虚拟与现实的边界,使“遥在”和“泛在”得以融合,突破“过去”与“未来”的限制,传播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计算机视觉、智能助手化身为代表的人工智能应用,以及智能家居、智能汽车等基于物联网的万物互联基础设施,使人能够恒久地处于以自身为中心、虚实结合、泛在连接的环境之中,传播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数字孪生(Digital twin)、全息人类、脑机接口则最终使人以数字智能的“沉浸化身”(immersive avatar)形式,与媒介、环境合为一体,真正泛在于跨越时空边界的沉浸生态当中,人不再“缺场”,而是时时、处处在场,传播以人为中心;


元宇宙的内容创作与功能应用集合在沉浸生态之中,人类以“沉浸人”——虚实结合的“沉浸化身”形式,在以自身为中心的泛在环境中,实现社交、办公、娱乐、起居等生存、生活功能,传播以人为中心、无所不能。



以沉浸传播范式的未来理想为参照,当下的元宇宙“原型”与实践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沉浸传播范式的内在机理。元宇宙将人的地位前所未有地提高,体现着媒介与人更深度联系的现实需求:


“沉浸人”的生存革新。通过数字孪生、全息人类等方式,使人以“沉浸化身”存在,强调了人与媒介、环境的一体关系,使人能够以“沉浸人”(immersive being)的方式生存,在沉浸环境中获得“心流”;增强现实中的人的能动赋权同时,为人的虚拟化身提供了能动性的实践可能,人类由本地生存向泛在生存演变,由媒介化生存向“沉浸化生存”演变。


“沉浸媒介”的生态拓展。通过拓展现实连接虚拟与现实世界,通过智能人机交互拓展人类的感知广度与深度边界,通过云端(Edge and Cloud)与万物互联形成人得以沉浸的交互环境,并整合汇集为元宇宙的应用生态,形成真正的“沉浸媒介”。并通过虚拟与现实相结合,“沉浸媒介”在信息的维度挑战原有的时间、空间秩序,使信息泛在、多维流动,为媒介的沉浸性、泛在性提供了更广阔的可能,使媒介社会能够处理更丰富的“信息流”,并最终拓展、整合为新的信息生态,为“沉浸生态”提供基础。


“沉浸生态”的媒介整合。基于区块链、Web3网络去中心化逻辑的元宇宙,具备开放、共享、共治的底层逻辑,能够使人以“沉浸人”的形式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地处于“沉浸媒介”的生态环境之中,“沉浸人”的“心流”与“沉浸媒介”的生态“信息流”相整合于同一个中枢,形成“沉浸生态”。在元宇宙的环境中形成人与时空、社会的沉浸,形成“沉浸生态”的媒介整合。


以沉浸传播范式的未来理想为参照,当下的元宇宙“原型”与实践,也代表信息社会从大众传播、分众传播的第一、第二媒介时代向泛众传播与沉浸传播的第三媒介时代的整体演进逻辑。从沉浸传播理论范式出发,元宇宙体现着媒介技术自身发展背景下,媒介与人寻求更深度联系“突破点”的现实需求。元宇宙在传播中将人的地位前所未有地提高,尝试打破时间空间的既定秩序,寻求更为开放平等的共建秩序。数字元技术的物质性能够影响媒介化的面貌,移动互联网之后,元宇宙作为下一代互联网的形态,在第三媒介时代将带来另一维度的媒介化与社会面貌。这些特征使当下的元宇宙可以被认为是大众传播、分众传播的第一、第二媒介时代向泛众传播(ubiquitous communication)的第三媒介时代的演进过程中的实践尝试,元宇宙契合沉浸传播范式下的第三媒介时代演进逻辑。


“沉浸”元宇宙的未来可能:

社会时空与全球治理


沉浸理论范式下的元宇宙“原型”(prototype),依然需要在未来的发展与实践中,呈现更完美的“实在”面貌。那么,元宇宙将为人类未来带来哪些全新可能和影响,比如互联网的新迭代将如何影响人类生存?媒介将如何与人互动,推动深度社会整合?全球社会的治理进路又在何方?


现代性危机下的加速社会与全球治理困境,是亟需解决的现实“异化”问题。“异化”,是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的核心概念,法兰克福学派第四代扛鼎人哈特穆特·罗萨(Hartmut Rosa),从时间和速度的维度以及“加速社会”的视角,重新解读并批判了现代社会对人的“新异化”。罗萨所阐释的加速(Beschleunigung),是一种通过科技、社会变迁和生活节奏向度的加速度推进社会变革的势能向动能转化,“形成一种环环相扣、不断自我驱动的反馈系统”。“加速社会”的异化,涉及人与社会、时间与空间等四个方面:人与空间关系的异化、与时间关系的异化、与自身行动关系的异化、与人对世界关系的异化和对自我关系的异化。


沉浸传播理论范式下的元宇宙,则从传播以人为中心、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形态特征,回应了这四个层面的“人-社会”关系新异化。完全沉浸的、泛在的自然是全球的,沉浸传播去中心化、包容、开放的内在逻辑,使得沉浸传播理论范式下的元宇宙将在重构“人-社会”关系与时空秩序的同时,进一步改善全球社会的时空面貌以及全球治理的问题:


个人层面,沉浸传播指向下的元宇宙代表着第三媒介时代文明的“人”的偏向,处于沉浸传播中心的“沉浸人”,不仅作为媒介的积极驾驭者,更成为媒介本体进入核心舞台,成为终极媒介状态与真正的超媒介;


社会层面,沉浸传播指向下的元宇宙,以人为中心与开放性,也能够打破传统大众传播的“中心权力”,形成动态、多极、无所不包的信息传播新形态、新空间,从而在第三媒介时代深度媒介化的进程中,影响社会的逻辑与形态;


全球治理层面,沉浸传播指向下的元宇宙,重塑全球空间的动态时空边界,其代表着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传播逻辑,通过形塑虚拟与现实无边界交融的开放传播空间,为人类社会突破全球治理的困境,实现共同利益提供可能。


(一)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元宇宙的时空秩序重构可能


以人为中心、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无所不能的沉浸传播与元宇宙实践,在微观上,代表着一种通过联结“内在时间”与“外在时间”,对人进行时间维度主体性的赋权,从而重构人与社会关系的可能性;在宏观上,重构后现代信息社会的加速逻辑,在时间、空间、自我、与世界的关系层面,重构并治理社会加速带来的种种“新异化”问题。


时间关系方面,无时不在的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使人的“内在时间”与“外在时间”相融,对人进行“沉浸”的时间赋权,重新调整社会的加速逻辑。当代社会的信息逻辑从“数字”向“数据”演进,平台化的移动互联网带来了大量的碎片化、片段化的外在时间体验,使人难以真正“沉浸”其中,而“沉浸”恰恰又是碎片化信息时间下人们的核心需求。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Mihaly Csikszentmihalyi)最早提出“心流”体验(Flow experience)的概念,将人们完全投入于手头事物的心理满足感形容为“心流”,即个体完全被当前所做的事情吸引,保持愉悦心情且脱离外在时间而感觉时间过得很快的状态。“心流”实际上就是一种个人层面的“沉浸”。沉浸传播能够通过沉浸式的“心流”体验,调整个人的“内在时间”;同时,通过每个人的内在时间调整和秩序重构,社会整体的时间观念将有可能被形塑,从而调整社会“外在时间”的秩序。内在时间与外在时间的统一,通过对人的“心流”与媒介社会“信息流”的规律同步,对人进行“时间赋权”,使人与媒介、环境在元宇宙中,实现进一步的沉浸式生存。


生命的更迭是时间的重要刻度,沉浸传播与元宇宙实践通过对内在时间与外在时间的联结,对“生命”维度进行重新注解。2022年,赛车游戏《极限竞速》中的一位玩家,通过游戏中的“虚拟车手”(Drivatar)系统,与数月前不幸离世的女友实现了“数字化重逢”;2019年9月,78岁的美国作家Andrew Kaplan同意成为AndyBot,即全球首个“数字人类”,在云上“永生”。在未来,Kaplan的子女与后代可通过Siri、亚马逊Alexa等语音助手与他互动:即使Kaplan肉身已逝,仍然可以跨越外在时间的死生维度,与他聊天、听他讲述一生经历,沉浸在内在时间的领域,继续相伴。


空间关系方面,无处不在的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将虚拟与现实更紧密连接,使人们在虚实沉浸中,具有前信息时代特征、乡愁式的真实体验。移动互联网时代的数字化延伸,吊诡地挤压着人们的活动空间:人们通过网络连接可到达的虚拟空间似乎更多,但拥有具身体验的现实空间却更加单一。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将虚拟空间重新真实化、具身化,与现实空间沉浸一体,在虚拟与现实空间重构一种前现代的乡愁联系,使依赖数字的冰冷虚拟空间被改变,人们所处空间也重新成为富有想象力与情感体验的个性化空间。2021年10月,美国宇航局的飞行外科医生团队被“传送”至国际空间站,成为首批从地球“全息传送”至太空的人类;基于混合现实技术(MR),通过对人体3D模型的高质量重建、压缩和实时传输,人类身处地球而旅行太空,进行真实的视觉、听觉与触觉体验,如同身处同一个物理空间。随着追踪、渲染和呈现技术的演进,空间的重塑将更为真实。


自我关系方面,以人为中心的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能够通过创造化身(avatar)与映射,使人们重新调整与自身的关系。加速的信息社会时空中,人们愈发“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时间”,被异化而失去主体性:人在与自我的关系中失去了自我。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通过化身创造,让人们拥有一面“镜子”,从而具有新的、更为精确的自我认知。虚拟与现实相融合的理想状况下,我们的自身与化身都是本体,互为库利(Charles Cooley)所述的“镜中我”, 从不同侧面反映真实的自我样貌,使人重新在“主我”与“客我”之间,获得对“本我”的真实认知。这帮助人类依照自己的意愿,拥有重新调整与自身关系的权力,避免自我关系的异化。


与世界的关系方面,以人为中心、无所不能的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将带来更为深度、颗粒度更细的个人与世界的连接。加速社会下,互联网的演进在延伸人的社会关系的同时,也会加剧人的负担,从而带来一种“反连接”;人与世界的连接愈发虚拟化、碎片化。不同于移动互联网时代所带来的人与人、人与世界等维度的连接,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在虚拟与现实融合的广泛连接基础上,将带来更具深度、更细颗粒度的广泛连接,促使时空基础上人与世界的关系更真实、具身,从而突破移动互联网时代对有限连接的“真实性”抑制。在与世界的联系中,人以“沉浸化身”的形态处于元宇宙的内容创造与应用生态中,娱乐、生活、工作的边界消失,元宇宙趋向于“无所不能”的、各种功能实现“元整合”的沉浸传播。


(二)数字时空、互动边界:元宇宙的全球社会、治理重构可能


以人与社会的关系与加速社会的时空秩序为基础,沉浸传播视阈下的元宇宙如何更深度、更广阔地影响全球与世界?


第三媒介时代的沉浸传播与元宇宙实践,具有以人为中心、共享共建的沉浸特性,形成动态、多极、无所不包的全球信息传播新形态、全球物理虚拟交融时空,让人完全沉浸于其中;新的全球时空,带来全球社会互动边界、治理观念的新面貌。


沉浸传播视阈下,全球数字时空带来新的全球社会互动边界。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重塑虚拟与现实结合的数字时空,带来更为平等、共治的数字互动边界,革新了全球社会的边界秩序。2022年1月,加勒比海岛国巴巴多斯于元宇宙平台Decentraland开放了数字大使馆,并开发设施以提供“电子签证”和数字领土的“传送器”等功能;早在2007年,马尔代夫在虚拟游戏《第二人生》(Second Life)中设立外交办公室,随后塞尔维亚、马耳他、以色列、瑞典、哥伦比亚等国纷纷效仿,也在其中开设虚拟大使馆。当一国的大使馆出现在流动的数字时空,代表着第三媒介时代数字政治的新互动可能:第三媒介时代的沉浸传播与元宇宙实践将从时空秩序的重塑、虚拟与现实相结合的基础上,突破固定、有限、单维的边界,挑战不对等、不对称的霸权秩序,发展为更为复合、流动、多维的空间。然而,数字政治新秩序依然需在实践中协商与建构,虚拟空间、数字逻辑对现实空间的重塑呈现出崭新逻辑的同时,也会带来无边界空间的新边界问题。


沉浸传播视阈下,全球数字时空带来全球社会新治理观。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通过时空秩序重塑,带来了数字治理与全球治理新可能性,将有可能突破领土政治与现实政治利益观对全球治理的掣肘与限制。沉浸传播与元宇宙实践,从数字基础设施与虚拟和现实结合的技术层面,强调去中心化的多主体、互操作性参与,全球社会的合作桎梏将被解构,不同国家、不同主体将广泛联结,呈现出深度融合的共同利益,为全球治理提供现实可能性。第三媒介时代沉浸传播范式指向下的元宇宙实践,将治理顺应开放、互动、平等的去中心化逻辑,从治理效率(efficiency)转向更强效能(efficacy)。在全球化与治理主体重塑的基础上,人类社会的政治目标应从善政(good government)走向善治(good governance),以实现更为丰富的全球治理(global governance)机制。


沉浸传播视阈下,元宇宙带来全球社会的“元整合”可能。虚拟与现实无界融合的沉浸传播与元宇宙实践,也代表着各种社会关系、媒介形态和生态的融合趋向,形成一种“元传播”(meta-communication)或“元媒介”(meta-media)。完全沉浸的、泛在的自然是全球的,沉浸传播范式下元宇宙实践去中心化、包容、开放的内在逻辑,在第三媒介时代的变革背景下,将带来数字治理新可能与数字政治新秩序,反映全球社会、全球政治、全球治理的未来“元整合”可能。


矛盾与失范:

沉浸传播视阈下元宇宙面临的挑战


作为一个颇具争议的概念,元宇宙颠覆传统传播的要素,带来大量的数据隐私与伦理规则问题,同时其去中心化、透明化的设计也存在加剧治理失灵的风险。以面向未来的沉浸传播理论作为指向和标尺,本文认为,中心化与去中心化、虚拟与真实的融合与匹配、人的主体地位存疑等矛盾与问题,是沉浸传播视阈下元宇宙未来发展与实践的存疑之处与潜在风险。


(一)沉浸传播视阈下元宇宙面临的矛盾与风险


1. 中心化与去中心化的逻辑冲突


中心化与去中心化的逻辑交叉,可能成为元宇宙发展与社会重构中面临的矛盾,深层作用于人们沉浸其中的社会基础。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虽然冲突对比特币(BTC)、以太坊(ETH)等主要加密货币带来冲击,但以区块链、Web3为基础的去中心化逻辑的加密货币则在冲突中被“中心化”地使用,成为了介入传统地缘国际政治冲突与格局的工具,俄乌冲突也被称为人类历史上首次“比特币之战”,引发巨大争议。当加密货币被迫为政治“站队”,并根据现实地址冻结用户账户时,其去中心化的“加密”特性是否还存在?当传统的、中心化的国际政治博弈通过介入区块链、加密货币的方式左右传统的冲突与战争时,权力制约下的去中心化逻辑是否还具有存在的合法性?同时,元宇宙作为新一代互联网,必将带来新一轮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依赖中心化的力量,“中心化”所建设的“去中心化”,能否实现真正的互操作性与共享属性,依然存疑。


2. 虚拟与现实的匹配失调


虚拟与现实、线上与线下难以完美契合,是元宇宙在发展中面临失范的来源之一,将深刻影响人们的社会沉浸感。沉浸传播与理想化的元宇宙图景,意味着虚拟和现实的完美融合与匹配。早在“第二人生”时期,便已存在早期线上平台的“造富神话”与后期经济系统的难以为继的问题。当前,作为早期元宇宙重要实践方式的加密货币,在虚拟、现实的经济之间存在不匹配的矛盾。元宇宙设想中,加密货币本是与现实结合的经济“基础设施”,然而,元宇宙的加密货币市场却问题频出:2022年5月9日开始,本应锚定现实中1美元价值的UST币(TerraUSD)跌破1美元,引发“踩踏”事件;与其挂钩的Luna币价格发生断崖下跌,48小时内跌幅超99%,价值几乎归零,而仅在1个月前,1枚Luna币还等价于现实中的119.18美元。虚拟货币价值在短时间内,可经历快速蒸发与重构,而当这种夸张的秩序与现实相挂钩时,虚拟与现实经济系统、规则的不匹配会波及现实经济秩序的稳定。从经济回归人本身,虚拟人是元宇宙的应用形态之一,在虚拟人进行直播表演的交互过程中,数据与技术能否真正描摹人、替代人?在算力限制下,虚拟形象对人的物理形态反映的有限和偏差,将造成人在虚拟和真实两个世界的不同步,带来行为、意识等层次的矛盾与失范现象。


3. 人的主体地位面临挑战


当前的元宇宙实践中,人的主体地位面临着隐私让渡、价值异化和可塑真实等的挑战,而沉浸传播以人为中心,强调人的主体地位。隐私方面,如“脑机接口”的设想,元宇宙将创设更多传感器,带来不同颗粒量级的对人的感知数据,若没有形成相应的隐私确权,人的隐私与自我地位将受到进一步挤压;即便如此,虚拟与现实的融合依然需要巨量数据运算为基础,人们将不得不面临以隐私让渡来获取元宇宙准入权限的困境。价值异化方面,NFT的天价、元宇宙的“炒房”,都代表现实中将人异化的社会经济与价值体系并未能在去中心化的元宇宙中改变,按此趋势,普通人在元宇宙中将依然面临当下的现实困境,社会经济的活力、人的创造力依然难以从异化的价值体系中被解放出来,人的主体地位依然受困。可塑真实方面,俄乌冲突期间,一些短视频平台利用deepfake换脸技术假扮乌克兰人、俄罗斯人来博取眼球,通过对真实的重塑,扰乱人们的判断;在虚拟现实交融的元宇宙中,如果以假乱真的deepfake被广泛应用,日常生活将充满 “碟中谍”式的面具伪装,对人们在自我、社会认知方面的理性判断与主体地位,造成混乱、撕裂与挑战。


(二)实践中的元宇宙与终极的沉浸传播之间存在差距


终极的沉浸传播将体现未来人在虚拟与现实之间完美交融的生存状态。然而,元宇宙在中心与去中心化的矛盾、虚拟与现实匹配失调、人的主体地位受挑战等方面,呈现出了潜在的失范风险,这说明,现阶段实践中元宇宙与终极的沉浸传播之间,依然存在差距。当下的元宇宙“初级形态”,主要在平等开放信息流动、人与媒介无界融合、共享共建社会互动的方面,依然与终极的沉浸传播之间存在显著差距:


1. 与开放平等信息流动之间的差距


终极的沉浸传播能够带来真正开放、平等的信息流动;当下的元宇宙所可能创设的新信息流动,依然存在相对平等与开放的“有限流动”问题。元宇宙初期,互联网平台企业已开始“圈地运动”与“资本围猎”,作为涉及基础设施、社会制度设计的整体迭代,元宇宙在初期的发展中,需要中心化力量的介入,在信息熵增、数据巨爆趋势下,带来信息资产化、数据价值化逻辑,从中竞合出新的信息流动边界与秩序,也衍生出一系列潜在负面问题。而未来的终极沉浸传播视阈下,信息应当跨越时空的物理虚拟交融边界,实现真正的开放、平等,使各个主体都能沉浸在这样的信息生态中。


2. 与人和媒介无界融合之间的差距


终极的沉浸传播强调人的主体地位,人以“沉浸人”的形式存在;当下的元宇宙中,人和媒介之间依然需要界面的存在区隔。在沉浸传播真正以人为中心的“媒介人性化”所指中,媒介没有界面,媒介、环境、人融为一体,界面从心理、物理层面上消失,人和媒介的联系是紧密的、无区隔的、高度一体的。然而,在元宇宙的设想中,人无法脱离界面与媒介和社会进行交互,依然需要物理设备、心理逻辑和伦理规则的界面转换,才能实现其自身在元宇宙中的自处。元宇宙在人的内部创造出了新的主体间性难题,即虚拟世界的我和现实世界的我两个主体间的关系问题,现实和虚拟世界中的冲突与不匹配,会加重人的内在区隔。沉浸传播中人在虚拟和现实世界中的身份完美融合、相互沉浸的,其不仅代表技术层面上人、媒介和环境的紧密结合,更代表着一种人在虚拟与现实结合的环境中从容自处的自我认同与身份弥合的哲学逻辑。


3. 与共享共建社会沉浸之间的差距


终极的沉浸传播强调整体、无界的“沉浸媒介”特征,人在共享共建的社会中实现社会沉浸;现实的元宇宙媒介依然在信息交流、社会互动中存在着边界与限制。当下,元宇宙的平台化应用实践,致力于实现身份、信用、资产、行为的自由流转与“互操作性”(interoperability);和元宇宙其他的底层逻辑一道,互操作性代表着信息以及信息组织逻辑的共建、共享,带来边界的进一步流动。但是,在初期的元宇宙实践中,这种“互操作性”是有限的、逐步形成的,需要规则体系的进一步建设;初期的社会共享共建整合特征还不够成熟,无法为人提供完全社会沉浸的基础。终极的沉浸传播中,信息能够在开放的时空秩序中实现无边无际的流动,带来共建共享的生态化整合媒介,从而影响社会互动、社会演进的整体逻辑,使人实现真正的社会沉浸。


结语:

以沉浸传播展望元宇宙的未来可能


没有理想就没有未来,“能带来美好生活的健全的世界关系,应是一种共鸣与异化相互不断实现辩证转化的世界”,罗萨以“共鸣”来畅想针对重构加速社会“新异化”的应然方案。从表象到实在,在单向传播与互动传播的第一、第二媒介时代的社会面貌、人的生存面貌面临改善革新的当下,第三媒介时代沉浸传播理论范式下的元宇宙将如何演进,人们如何与时空关系、自身、社会乃至世界重新实现深度连接中的“共鸣”?


从时空重塑到边界重构,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在不同层面上代表着未来第三媒介时代人与社会、世界的“共鸣”可能。由此,本研究将元宇宙定义为:元宇宙是一种人在物理虚拟交融时空(immersive phygital world)中的沉浸化生存,是第三媒介时代具有代表性的社会整合媒介形态与实践。


“媒介化生存”将成为“沉浸化生存”,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以第三媒介时代的关切,回答了这种“共鸣”的未来必然,带来了以人为中心和偏向的价值回归,并带来了新的全球治理可能性。第三媒介时代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以人为中心,重新引回前大众传播时代人与世界的深度、具身经验式联系,推动目前强调工具理性的人与世界的信息式联系的变革,使人类在工业化与现代性中重新寻回自身的主体价值。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以人为中心的未来,沉浸传播范式下的元宇宙亦重塑了全球数字时空,带来全球社会的新互动边界,促进“共同利益”、“共同命运”前提下的全球治理观共识形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指向下的平等、开放全球治理提供可能性,以更好地顺应风险与不确定性的全球化与泛在化。


沉浸传播视阈下的元宇宙实践和愿景,代表着一种深度沉浸的整体融合特征,其自身所具有的包容一切媒介形态、传播逻辑的“元传播”“元媒介”特征,也将整合以往媒介化理论所述的对社会各领域的影响。从“元权力博弈”到“元治理”,全球传播秩序、全球治理秩序的演进与重构,使沉浸传播与元宇宙实践体现了一种“元媒介化”(meta-mediatization)的特征,推动更为整体、深度的社会重构与“元变革”。而在媒介与政治、经济相互影响,并深度参与社会建构的过程中,沉浸传播的深度媒介化实践将如何形塑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将成为一种极富憧憬的未来探索。


李沁: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新闻学院教授,国家传播战略研究中心研究员;王浩丞: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硕士生。原文刊载于《新闻与写作》2022年第10期,原标题为《表象、实在与失范:沉浸传播理论范式下的元宇宙实践》,注释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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