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艺术市场的下一站新星？这里正在迈出大胆的一步
网络信息高速发展的时代，算法和数据在让资讯变得随手可得的同时，也会不断固化对一个人、一件事和一个地区的刻板印象。中东，孕育了悠久的人类文明和宗教历史，但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总还是与丰富的石油资源带来的巨大财富、宗教发源地、各种各样的甜食和美味佳肴，以及错综复杂的矛盾和动荡难平的局势相关。
文化是由历史、宗教、种族、语言和其他因素共同构成的一套传统、信仰体系和行为习惯的总和，这也就说明了文化不可能由某个单一的、简单的表象就可以概括，更何况是像中东这样由20多个国家与地区组成的1500多万平方千米的广袤土地。
同样的，东方主义带来的刻板印象在中东地区的文化、艺术创作和传播中依然起着作用。在辉煌历史文明的笼罩下，真正代表这里艺术创造巅峰的是那些被搬进顶级博物馆中的遗产；富可敌国的藏家们，对那些堪称瑰宝的世界名作一掷千金……真的只是这样吗？
实际上，中东地区的当代艺术创作和市场环境也在快速发展着。近年来以“伊斯兰艺术”、“阿拉伯世界和伊朗”或“中东艺术”为主题的展览数量空前。博物馆、收藏家、基金会和艺术博览会也为中东地区的艺术带来了新的赞助人和观众，并刺激了国际社会对中东艺术日益增长的兴趣。
卡塔尔国家博物馆外观
图片来源：卡塔尔国家博物馆
在我们对富艺斯中东区域总监Yassaman Ali的采访中，她表示：“中东地区区域内正在发生快速的变化和扩张，特别是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这两个地区正在经历许多领域的快速发展和增长，这无疑会对当地收藏家和国际投资者的信心产生连锁反应。博物馆机构、双年展和私人基金会的兴起即为一个明确的信号，表明该地区正致力于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新兴的文化之都。”
这个三月，迪拜艺术周如期举行。艺术周期间，最为重要的活动之一是每年三月举办，今年迎来第17届的迪拜艺术博览会（Art Dubai）。
这个创办于2007年的艺术博览会在过去的17年中，巩固了其在中东及周边地区的区域内与国际艺术对话中的重要作用，并将这些地区的艺术推向了全球版图。
2024迪拜艺术博览会现场
Photo: Art Dubai
作为一个具有国际化属性的艺术博览会，迪拜艺术博览会不仅扩大了其发现、培养新兴艺术的承诺，为区域内提供了全球的新视角，也进一步扩大了超越传统西方主导的地理范围和叙事的艺术对话。比如，在本届迪拜艺术博览会中囊括了一些深刻而引人思考的展览，如乌克兰艺术家Katya Muromtseva对流离失所的妇女、难民和被迫移民的受害者进行描绘；在名为“另一个世界”的展览中，一些艺术家考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苏联与阿拉伯、非洲和南亚国家之间的关系。
不仅关注传统艺术形式，迪拜艺术博览会在向区域内观众传递新兴艺术方面也不遗余力。2022年，博览会推出迪拜数字艺术单元（Art Dubai Digital），为展示数字艺术项目和数字艺术家的画廊提供推广和交易的平台。
2023年迪拜艺术博览会现场
Antonie Robertson / The National
作为迪拜艺术生态中的重要一环，迪拜艺术博览会与阿联酋艺术生产的核心机构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如Jameel艺术中心、Ishara艺术基金会、沙迦艺术基金会、Maraya艺术中心、阿布扎比卢浮宫等。从这些机构和平台的联动能够看出，政府和民间力量都在为进一步巩固迪拜和阿联酋作为该地区乃至全球艺术生产中心的地位而努力。
这些努力也包括对本地艺术人才的培养和支持，其中一套新的政策也说明了这一点：以前，只有公民才有资格获得艺术项目款项支持和展览机会，但现所有居民都有这个机会获取。
往届迪拜艺术博览会现场
图片来源：迪拜艺术博览会官网
将迪拜打造成为一个国际艺术城市对阿联酋来说非常具有当下意义，一方面可以支撑起该区域的创意经济，成为吸引全球创意人才的磁石；另一方面，在保护阿联酋的传统遗产的同时，构建起新的文化身份。这一点也体现在近期对公共艺术委员会（Public Art commissions）的投资和迪拜文化的公开招标（Dubai Culture’s Open Calls）这一系列的举动上。通过视觉文化发展和强化一种新的国家身份，也许也是一种外交政策的反映。
2024迪拜艺术博览会现场
Photo: Art Dubai
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的邻居卡塔尔对文化艺术产业的发展也在投入心血。主要发展策略体现在对博物馆群的建设上。作为中东地区最重要的文化之都之一，卡塔尔拥有包括卡塔尔国家博物馆、伊斯兰艺术博物馆、马塔夫阿拉伯当代艺术博物馆、Msheireb 博物馆在内的多个顶级艺术博物馆。
伊斯兰艺术博物馆外观
图源网络
2008年，卡塔尔卡塔尔发展规划总秘书处(General Secretariat for Development Planning)启动一项名为“卡塔尔2030年国家愿景”的发展计划，目标是到2030年将卡塔尔转变为一个能够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先进社会。
阿布扎比卢浮宫外观
Image Credit: Department of Culture and Tourism Abu Dhabi. Photograph by Mohamed Alalawi
卡塔尔博物馆群是执行“卡塔尔2030年国家愿景”计划的主要组织之一，主席谢赫·阿尔-马雅萨·阿勒萨尼(Sheikha Al Mayassa Al Thani)的使命是“把卡塔尔变成一个文化强国”。在让文化遗产发挥关键作用的同时，该组织也在努力围绕当地文化和传统艺术的基础上塑造现代性意义，向其他文化、当代文化进一步开放，这对于文化和艺术的可持续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夜幕中的马塔夫阿拉伯当代艺术博物馆
图源网络
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期间，卡塔尔博物馆群引进100多件公共艺术作品，作品遍布卡塔尔首都多哈及城市周边地区，这其中包括了很多国际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包括达明安·赫斯特、KAWS、奥拉维尔·埃利亚松、草间弥生等等。对当代艺术的兴趣和大力投入，显示出了卡塔尔对当代艺术在国际文化交流中的意义和作用的肯定。
杰夫·昆斯《巨大的儒艮》
图片来源：卡塔尔博物馆官网
路易斯·布尔乔亚，《母亲》 (Maman) ，2012
卡塔尔国家会议中心
© Iwan Baan/Courtesy Qatar Museums
在打破一个国家的传统刻板印象，努力冲到新时代文化潮流前端的过程中，金钱无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2019年，沙特发起首个国家公共艺术计划Riyadh Art，预计耗资8000亿美元将沙特首都利雅得转变为该地区的经济、社会和文化中心，计划包括10个主要子项目及2个年度艺术节，并包含1000个遍布公共场所的艺术装置。这个大手笔计划要追溯到2016年沙特发布的一项政府计划：沙特2030年愿景（Saudi Vision 2030）。这一愿景的目标，是要让沙特摆脱石油标签，在文化和艺术上，实现与国际前沿创意思维的更多对话，促进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多样性发展。
2021年首届迪里耶双年展展览现场
本届双年展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兼CEO田霏宇担任艺术总监，并带领着一支国际策展人团队。团队成员包括吉达萨哈巴（Sahaba）艺术顾问公司创始人韦丹·瑞达（Wejdan Reda）以及UCCA策展人栾诗璇和助理策展人张南昭。
该双年展的主题源自上世纪80年代的一句口号“摸着石头过河”，它是社会经济转型时期所采取的改革策略的一种隐喻。
图片来源：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2021年，沙特举办了首个以当代艺术为主题的双年展“迪里耶双年展”。今年的2月20日-5月24日期间，2024年迪里耶双年展举办，策展团队由乌特·梅塔·鲍尔(Ute Meta Bauer)担任艺术总监，乌特·梅塔·鲍尔是从事当代艺术、电影、录像与声音领域展览与展示的国际策展人。策展团队由Wejdan Reda(沙特)、策展人Rahul Gudipudi(印度)、Rose Lejeune(英国)和Anca Rujoiu(罗马尼亚)组成。本届双年展围绕表演、声音、数字艺术等形式的艺术创作展开讨论。
乌特·梅塔·鲍尔（Ute Meta Bauer）
Courtesy of Alessandro Brasile
疫情期间，全球艺术品市场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展览和博览会等实体活动的中断，让艺术家的收入也相应大幅减少。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国家和地区并没有为身为自由职业的艺术家们提供有效的保障，在经济衰退的时期，甚至首先削减的就是文化经费，这样做的后果是人才的流失和艺术市场下滑的连锁反应。但是，中东地区却没有这样做。资金不断涌入该地区的艺术领域，政府机构的资助也加速了该地区艺术市场的增长。有些评论认为，中东的一些国家和地区正在从其他国家和地区所犯的错误中吸取教训，在整个市场上创造价值，并向国内外的创意人士证明他们的做法是有效的，以此在企业和创意界之间建立牢固的伙伴关系，使双方都能从中受益。
Kimsooja
To Breathe - AlUla
Desert X AlUla 2024, photo by Lance Gerber, courtesy The Royal Commission for AlUla
从一系列的举措和大型艺术活动中，都不难看出阿联酋、沙特阿拉伯和卡塔尔对当代艺术这一以创新、创意为特点的领域的重视。他们开放的态度也吸引了越来越多区域外国家艺术机构的进驻和关注，尤其是在迪拜，包括贝浩登、常青画廊、佳士得、苏富比等国际艺术机构、画廊在此设立空间。这一方面与当地政府的开放态度有关，当然也有中东地区藏家的强大购买力的作用。
浩登迪拜画廊空间，2022. 摄影：Altamash Urooj.
图片来源：贝浩登
佳士得在2023年上半年的拍卖统计中显示，拍卖各区贡献成交比例中，位居首位的是美洲区，占39%， 紧接着就是欧洲、中东和非洲，占35%。
2022年是苏富比迪拜艺术空间成立的第五年。在这五年中，举行的展览愈趋丰富，亦成为全球拍卖领衔拍品的揭幕地点，并直接与当地艺术家合作举办展售会。这一系列的工作经过时间的积淀也颇具成效，2022年，中东地区40%的买家及竞投者为苏富比新客户。
中东地区特别是海湾地区数量庞大的高净值财富人士是艺术市场重要的购买力，也是艺术市场从业者重点开拓的客户资源。同时，中东藏家对本土艺术家的支持也十分明确。富艺斯中东区域总监Yassaman Ali在谈到中东地区藏家特点时表示：“中东和北非艺术市场正经历一个发展时期，当地收藏家和赞助人非常关注该地区人才的崛起。他们明确承诺以果断的方式支持和投资本土艺术家，这更大范围地增加了市场信心，我相信这也将对更广泛的国际观众产生自然的影响。在我们看到的参与富艺斯拍卖的买家中，中东收藏家是一个强劲且不断增长的群体，越来越多的收藏家专注于购买高质量的作品，并表达了想要更多地了解新兴艺术家的好奇心和兴趣。”
由理查德·塞纳创作的公共雕塑《7》，2010
图片来源：卡塔尔博物馆群官方网站
一些国际拍行在过去数年至今，在不遗余力地推荐中东籍艺术家。对于中东艺术家的创作面貌，Yassaman Ali认为“与西方和亚洲市场类似，中东艺术市场中也有着各种各样的艺术创作群体，他们的创作实践和媒介都具有丰富的多样性。中东艺术家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主题包括了民族文化的共同经历、对社会变化的反思、对历史的记忆，以及传统和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习俗等。”
在富艺斯伦敦“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晚间拍卖（伦敦时间3月7日下午3时，北京时间晚上11时）中，沙特阿拉伯艺术家艾利亚·阿默(Alia Ahmad)首登拍场。
艾利亚·阿默
《迈卡 - 我们聚集的地方》
油彩，画布，129 × 148.2 cm，2022年
估价：英镑 20,000 - 30,000
图片来源：富艺斯拍卖
作为国际超当代赛道中的一颗新星，艾利亚·阿默的作品《迈卡 - 我们聚集的地方》从利雅得繁华的城市生活和丰富的文化底蕴中汲取灵感，并以充满活力的抽象构图阐释了对色彩和比例的娴熟把控。艺术家毕业于伦敦国王学院和皇家艺术学院，在她的作品中深入探讨了记忆、地点和身份之间错综复杂的相互作用。阿默已在洛杉矶、吉达和科威特举办过个展，而其于欧洲的首个个展将于2024年3月在巴黎白立方画廊举行。谈到是什么原因让富艺斯在重要拍场推出中东当代艺术作品时，Yassaman Ali表示：“我们将会持续支持来自中东的当代艺术，因为他们的作品与我们的全球客户群产生了共鸣。”
与国际上的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年轻艺术家一样，中东籍的年轻艺术家也在全球化的语境中，结合自身文化、身份特点吸收更多元化的美学风格。
比如，生于1987年的达纳•阿瓦塔尼（Dana Awartani）是一名巴勒斯坦裔沙特艺术家。她的抽象雕塑系列作品“十二面体中的二十面体”对某些几何形状在伊斯兰艺术传统中是如何被视为神圣的这一问题进行思考和表现。
达纳•阿瓦塔尼（Dana Awartani）
《十二面体中的二十面体》（Icosahedron within a Dodecahedron ）
2016年，木头，铜和玻璃，117 × 124 × 124 cm
图片来源：佳士得
Ruba Salameh1985年出生于巴勒斯坦。作为一名巴勒斯坦人，她沉浸在地理、流离失所和殖民权力的概念中，描绘了巴勒斯坦人与他们破碎的土地之间的关系。在她近期的名为“Tensegrity”作品系列中，受包豪斯和俄罗斯构成主义的影响，这些图像的几何形状相互联系，在画布表面上形成一种和谐的整体状态。穿梭于几何图形之间的小蚂蚁以一种微妙的方式，象征了一种韧性和反叛，隐喻了生命在不断缩小的空间里的坚守。
Ruba Salameh
《七巧板》（Tangram）, 2020
图片来源：Zawyeh Gallery
出生于1980年的伊朗艺术家Hesam Rahmanian，经常使用废弃的家庭物品或旧的宝丽来照片等发现的日常影像碎片来创作组合，以观察身份是如何形成的。
Hesam Rahmanian
《观看渐逝的雾》（Watching the Fading Fog）
2012年，布面丙烯，119 × 179.7 cm
感谢富艺斯中东区域总监Yassaman Ali接受99艺术的采访
资料来源：
迪拜艺术博览会、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富艺斯、佳士得、苏富比
卡塔尔博物馆群
参考文章：
1、How is Dubai fostering creativity in the UAE? 作者：RAHEL AIMA，LAST UPDATED: FEBRUARY 29, 2024
2、Opportunity Knocks: The Middle East Is The Emerging Art Market To Watch 作者：PATRICK MCCRAE
撰文、编辑：王姝
图片致谢：文中提及的各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