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记忆：南区一条街

责任编辑 | 陈靖文 林思婕

周报记者 | 吴馨瑜 龚    莉 谭超越 李炼烁 王雨菡

复旦有这么一条街，坐落在南区五、六教边上，官方名称是“华联•复旦校园生活中心”，但是我们更多称它为“南区一条街”、“南街”、“腐败街”。多年以来，一条街上琳琅满目的餐馆、饮品店、书店、服饰店为广大复旦学子提供了生活和学习上的诸多便利，俨然成为生活中不可少的一部分。然而自去年开始，南街上的商户陆续搬走，印证了南街将被拆除的事实。3月31日，南街突然出现了一支工程队，轰隆隆的大型机械使房屋砖瓦轰然坠落，扬起漫天飞舞的粉尘。南街即将不复存在……

 熙熙攘攘的复旦生活中心 

早在南区一条街建成以前，五、六教周围就是一块炙手可热的地方。国年路、国权路边人行道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那时，江湾等校区尚未投入使用，邯郸校区密集地涌动着复旦学子，盛况甚如下课时水泄不通的马路，甚至还有学生肩上扛着自行车在路上穿梭。

2003年，华联购物中心与复旦大学达成协议租用空地，南区一条街建成，各类商铺纷纷竞标、陆续入驻。

南区一条街落成不久便迅速在复旦“走红”。相比于其他更大型的商业步行街，南街的店铺通常消费不高，学生能够承受，而且更具生活气息。漫步在南街上，能见识到“颇负盛名”的阿康烧烤、土耳其烤肉，不乏聊天消遣必备的珍珠奶茶、冰淇淋店，还有满足各种味觉享受的满味楼、汉堡店……

聚集了吃喝玩乐的场所，是晚饭后的休闲胜地。七点过后，年轻人最爱落座在某家店铺，阔聊畅饮。一眼望去，灯火通明，南街笼罩在神秘欢乐的夜色氛围中。激情伴随着人潮直到凌晨一两点才散去。

尤其在周末，四面八方的游客慕名而来参观、购物，更是热闹非凡。或有异国留学生，或有放学来美食一顿的复旦附中的学生，或有前来复旦进修者，甚至有很多年轻人从浦东开车过来只为这里才有的软件光盘。

南街的繁荣也造就了旁边小摊的兴旺。十四年前就已经在附近摆小摊卖碟片的阿姨激动地向周报记者描绘着南街彼时盛况，“复旦是名校，来复旦就要来一条街看看，游客往往会大包小包带回去。”可以说，是物美价廉和应有尽有使她声名远扬。

2012级新闻学院马佳艺高中毕业于复旦大学附属中学，在高三时就常常去南区一条街，进入大学以来，每逢有五六教的课总是要去那里转一圈。“那里的店都很‘学生’，不仅价格比较亲民，而且也很适合学生的口味。”她流露出赞美的表情，无论是书籍、衣服、电子配件甚至化妆品，那里都一应俱全，给住校的同学带来了不少方便。

2008级毕业生文小新则告诉我们，那时南区尚为众多学生活动的主要基地，因此南街上许多饮食店成为大家讨论和聚餐的首选地。

此外，曾坐落于南区一条街的学人书店也让许多同学念念不忘。“学人书店不仅有很多适合大学生的读物，甚至还有复旦大学专栏，全都出自复旦大学出版社。”马佳艺怀念地向我们展示她从那里买来的书，“那里的氛围也特别好，即使静静看一下午书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书店是复旦学子对于南街的记忆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阁楼式的庆云书店里总有慢慢挑选、静坐的读者，余晖透过撒下更显书香韵味。卖碟片的小摊阿姨常常看到学生抱着一打书从庆云、毛毛、学人书店走出，无论专业、课外书都兼容并蓄。

“在复旦一百个人里面，八十个都是读书人。”这是庆云书店店主张庆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当年的回忆。南区一条街这么个休闲慵懒的地方也不忘了散发着复旦的人文气息。

 冲击与衰落 

而就在近两年，由于网络书店的兴起，实体书店遭遇巨大打击。折扣的竞争战极大压榨了书店利润。微薄的利润加上渐涨的房租，书店维持得很艰难，连保本都无从说起。2011年，一次2.5折疯狂大甩卖后，庆云书店倒闭了。那日抢购盛景，已经多年未见，仿佛回到了南街建立最初那几年的光景。

其实一条街上的许多小店也都面临着相同的考验。“饭店越来越多，有意思的店越来越少”，2002级毕业生蒋一榎这样回忆一条街的变迁，“淘宝上更精彩。”

也有同学提出是因为附近小摊的增多，导致一条街的价格优势逐渐消失，最终造成很多店家的经营日益艰难的局面。

而更不幸的是随之而来的恶性循环。许多店铺的转手使租金不断上涨，愈发微薄的利润使小店难以为继。比如前几年才入驻的“秦妹”火锅店，开张时天天发放广告，可是没几个月便悄无声息了。

对于许多店面的几经开关，2009级新闻学武警班的陆江也有不同看法：“店面的更换、生意的兴衰，都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南街作为复旦人休闲娱乐、享受便利生活的胜地，这一内涵在南街拆除之前是一以贯之的。”

 一条街最后的商户 

看到一条街从原来的熙熙攘攘变得零落破败，再到如今完全拆除，大多数同学还是唏嘘不已。

“尽管现在一条街热闹不再，但是经过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地从那条路走，似乎已经成了一种生活习惯。”文小新这样坦露。

“如果说是要找替代品，对于我来说，其实就是多花几分钟，复旦周围的店多着呢，”陆江对记者说，“但是南街的感觉是替代不了的。”

除了情感上的不舍，一条街拆除之后，确实也给同学们的生活带来了些许不便，2010级金融系的缪玮遗憾地说，尽管复旦周边有很多饮食店，但是可以接待大型聚会的店却不多。

南区消失前的最后几日，施工现场吸引了来来往往行人的驻足，而其中有人一直伫立，因为他们仍在经营着南街上仅剩的几家店面，命运不定。

“我们这家百年面道已经在南区一条街开了一年多了，隔壁那家台湾一品茶是两年，而以前开过炒菜、鸡公煲等。”在南区一条街上开饭馆的朱老板介绍道。

当被问及受欢迎程度时，朱老板有些无奈：“在发生矛盾之前，生意当然是好的。但现在有了纠纷以后，一会儿倒一堆土在店门口，一会儿又把你的店门拉掉，生意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朱老板告诉记者，目前还没有采取具体措施来留住顾客，但他们努力做到在物价工资上涨的同时保持店里菜价基本不变。

记者发现，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朱老板，对生意兴隆的南区一条街拆除的具体原因，却知之甚少。朱老板曾亲自去复旦大学信访办询问过相关问题，但没有找到相关人员。

他表示自己虽然在这件事上完全处在云里雾里，但若有机会仍会选择在具有类似南街模式的校园周边经营自己的店铺。“如果以后南街重建或是复旦新建步行街，我们会考虑去竞标的，毕竟校方的选址是有周全考虑的，对商家也是有利的。”他还考虑到了南区的学生：“如果这条街拆迁之后，感觉同学们无论饮食、买书、或买饰品，都没地方去了，不方便了。”

曾经很兴旺的重庆鸡公煲搬离南街后迅速转战到了不远的国年路口。正在新店里忙活的刘阿姨告诉记者，这家店是三四天前才从南区一条街搬迁至此，但生意比以前差多了。

“学生都不知道啊，以前的店铺旁边又贴不了告示。我们当然想留住老顾客，但这条街上的小吃店太多了，竞争也激烈。”一听到如若南街重建，她便不假思索地回应：“肯定回去的啊。”

实际上，早在去年10月，南区步行街就停止了供水供电，许多店铺因此搬出了这里。有附近的居民表示，自从步行街停止供水供电后其附近的小摊比往常多了起来。而部分小摊主甚至曾是步行街里面的店主，由于店铺里断电断水准备拆除，暂时又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面，只能就地摆摊出售尚未卖完的货物。

其中一位倾诉苦衷：“开始时说会有过渡方案，会把我们安置好再拆；后来又说等其他地方造好后我们搬过去再拆，但是这些都没有实现，我们的货没地方放啊。”摊主们纷纷表示，即使不久后步行街完全拆除，也仍会在此摆摊，不太愿意搬走。

记者结束采访时，有几个人打着手电筒朝摊主们走过来，摊主们看到后匆匆收了摊，消失在柔和的灯光下。

 下一个南街在何方？ 

南区一条街拆除的消息曾几度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关于之后的规划也成为学生之间讨论的热点。而墙面涂鸦、摊贩数量陡增的现象都频繁发生，陆江提出了对未来的担忧，“不仅是失去了生活的便利和感情的归宿，而且小摊贩大量增加，他们提供的商品质量是没保障的，卫生问题也堪忧。”

文小新则认为店家涂鸦的行为有损城市形象，有关方面应提前将沟通工作做得更充分些，学校也能尽力帮助给那些曾经服务同学多年的商家一个良好的归宿。缪玮则建议应该尽可能信息公开化，避免不实的传言。

其实，去年曾有新闻发布会官方地宣布南区一条街即将拆除。关于拆除之后的打算，复旦大学基础建设处的杨副处长回应，目前的大致规划是作为复旦大学体育设施及其附属用房的建设用地，也存在建设工会活动中心的可能。而针对另辟新址建立新步行街的可能，杨副处长表示学校用地的发展规划并非由基建一个部门决定，总体要纳入复旦大学邯郸校区的规划之中。

谈起南区一条街的未来，同学们都有自己的期待。“如果再造，最好参照目前商业地产的开发，打造品牌店，也可以辟出一定比例支持学生创业。”蒋一榎希望南区一条街能成为一条更加整合的高品质学生街。

文小新则希望那里可以建起学生活动中心：“学校的空间其实仍很有限，可以大声讨论、聚会或者观影的场所并不多，最好一条街能为学生所用，建立一些能由学生自主管理的场所，这也能为勤工俭学提供一些机会。”

而陆江觉得“南街的发展，就是一个被同学选择的过程”，无论南区一条街以后用作何用，最好能参考同学们的意见，“如果规划重建之初，就有同学的意愿参与进来，那就是顶好的一个创新。”

无数的驻足、围观，是为了纪念每个人心中永远的南区一条街。“我觉得南街最大的特点就是温暖。在相对并不大的店堂内，聚集着温暖的复旦人。在这个地方我们特别有归属感。”正像陆江所说的那样，每一个复旦人都希望南区一条街能有更好地未来，能延续那种温暖的氛围，成为全体复旦人的一片乐土。

文中文小新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