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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传佛教普巴的历史与崇拜仪式研究

​看本加 更他加 学报后台2 2023-10-24
[提要]普巴在藏语语境中有橛子、兵器、法器和本尊神等多种含义。文章依据敦煌古藏文文献和各种藏文史料,较为全面地梳理了普巴的历史和传承,并对普巴崇拜产生的普巴羌姆、色拉寺朝拜普巴仪式、普巴护身符等宗教仪式过程进行详细考察,揭示藏传佛教普巴崇拜仪式及其文化内涵。
[关键词]藏传佛教普巴;金刚橛;普巴羌姆;普巴朝拜仪式
 

基金项目:西北民族大学中央高校项目“一带一路视野下的中国西藏与南亚文化交流史研究”(31920210149)、国家社科冷门绝学专项“一带一路视野下的藏文南亚文献整理与研究”(20VJXG037)、喜马拉雅区域研究中心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看本加,西北民族大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民族学、藏学;更他加,西北民族大学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学。


《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21年第12期
 

 
一、普巴的历史渊源
关于普巴的起源问题,学术界颇多争议。桑木旦·G·噶尔梅认为,公元11世纪以来,其起源问题始终是佛教徒争论的问题。金刚橛源于印度的可靠性是争论的焦点。根据宁玛派的传说,是莲花生大师把这种崇拜传入西藏的。天喇嘛译师颇章·喜瓦沃在公元1032年颁布的法令中首先反对这一论断。萨迦班智达在后藏象斯(Shangs-sreg-shing)偶然发现了一部梵文文献《金刚橛尖密咒部》(rDo-rjie-phur-pa rtsa-ba’I rgyud-kyi dum-bu),并把它翻译成藏文,这样一来,金刚橛的评论家们都沉默不语了。即使这篇经文确实存在于印度,它也是从未传入西藏的大部密宗教义的一部分。到19世纪,贡楚云丹加措(Kong-sprul yon-tan rgya meshog,1813—1899)就这篇密教经文写了一篇评论。这是目前为止我们所知的唯一评论。宁玛派善辩的作家索朵巴·洛追坚赞(Sog-zlog-pa Blo-gros rgyal,别名南喀觉巴Nam-mkhar spy-od pa,1552-1624)著有《吉祥金刚橛史·奇异大海波涛》(dpal rdo-rje phur-pa’I lo-rgyus ngo-mtshar rgya-mtsbo’irba-rlabs)。另有一部简史《金刚传法》(Phur-pargyud-lugs)是晋美林巴(’Jigs-med gling-pa,1728-1798)所著,题为《奇异教法史》(Chos-’byung ngo-mtshar snang-byed)。[1](P.98-99)
法藏敦煌古藏文P.T.44号记载了金刚橛的历史及修习法门:莲花生大师从尼泊尔境内洋列雪(岩洞)前往天竺那兰陀寺取《本尊金刚橛十万颂续部》,雇佣尼泊尔搬运夫夏甲玉、乃伊苏二人驮运。途中适遇四魔女神于日暮时吞噬一切过往行人,搬运夫二人即被吞噬。莲花生大师大显神通,佯作气息奄奄即将丧命的模样,以手一抹,四魔女神当即就擒。莲花生大师将其放入帽中,扬长而去。抵达那兰陀寺,从帽中取出,四魔女现出非常美丽的身相,向莲花生大师发誓,祈愿成为本尊金刚橛之护法神。大师接受其祈求,封为护法神。当时呈现瑞兆,她们以金沙一捧作为布施。大师随之迎请《本尊金刚橛十万颂续部》,返回尼泊尔洋列雪(岩洞)。为了完成总摄事部以上、阿底瑜伽以下的各乘以及一切密续所属的从《金刚橛续部十万颂》至一切乘的要义,莲花生大师命令著作金刚橛之各部经典。众人照此意旨完成后,大师即将《十万颂》送返(天竺)。在西藏,由瑜伽师阿杂日耶桑巴娃给大译师帕廓·白若杂那、则那那斯噶等人宣讲此法,有哲·达塔噶嗒等前来听法,于札玛、札桑耶等地之岩洞中修习证得成就。其中,哲·达塔噶嗒没入火中(即用金刚橛使火熄灭),布·那阿乃没入阿波岩石中(即用金刚橛劈开岩石)。此时,本尊金刚橛之供养处,于堔氏官邸、那囊氏尚多吉、凝氏官邸等处均有安置。此外,(莲花生大师)还给意希则(瑜伽师)说法,意希则、凝氏以比赞娃贝、德曼坚参等三人亦于洛札聂贡(岩洞)处修习而得成就。[2](P.655-665)
除P.T.44号文献之外,法藏敦煌古藏文中还有两篇相关文献,即P.T327和P.T.349。其中P.T.349号标题为“金刚橛续仪轨”,从金刚橛的外形、密续、功能、材料等四个方面进行论述;P.T327主题为坛城仪轨,其中提到以金刚橛保护坛城。两篇文献皆涉及金刚橛仪轨,而未提及其历史。
索朵巴·洛追坚赞的《吉祥金刚橛史·奇异大海波涛》载,莲花生大师莅临尼泊尔,在洋列雪岩洞修真理燃灯九法,遇到当地鲁神江布以及鬼神们的打扰。此地三年未下雨,草木庄稼枯萎,河水断流干涸,出现灾荒。此时大师心想,此无他因,是打扰我修菩提。即向佛献供品,祈祷。空中出现声音道:“除此障别无他法,赴印度那兰陀寺迎请普巴续部经典!”于是,大师派两位尼泊尔人带着一袋黄金前往,将黄金奉献给五百名班智达,并告知事情原委。班智达们从十万部普巴经典中,给了他俩能承载的两部经典。刚到洋列雪地方,鬼神之障自然消解,雷鸣闪电,骤降大雨,草木庄稼生长起来。此刻大师心想:此普巴经吉祥,且法力迅速,应传布各地。于是创作了续部注疏、观点、丰富的修行、成就金刚童子等四部经典。[3](P.5)
隆钦然降巴(1308-1363年)的《隆钦教史》中也记载了普巴历史,其内容与上述文献基本相同。但不同之处亦有两点:“一是两位尼泊尔人的名字为吉拉吉查和格拉耿希;二求取普巴经典的大师名为扎哈德。”[4](P.246-248)此书又载:“(莲花生大师)赴索加德哇大师处聆听金刚普巴仪轨,目睹普巴众神。”[4](P.242)
朱古桑波扎巴伏藏(发掘于1362年)《祈愿文七章》(gsol-vdebs-levu-bdun-ma)中载:“莲花生大师在尼泊尔洋列雪岩洞中修习大乐时,遇到魔障,以金刚橛之威力降伏之,并于此地证得大手印之成就。”[5](P.367)
在《莲花生大师传》有记载说,他曾到过卡沙卡玛拉北部地区,该地盛行金刚橛崇拜。后来,在加德满都峡谷帕尔平阿修罗洞中静修时,他遭遇恶魔制造的种种障碍。为了应付这些难题,他要求从印度带去《金刚橛密法》。这些经文一到尼泊尔,人们就开始修持,自此之后,一切障碍都戛然停止。在抵达西藏时,莲花生大师向他的25位心传弟子传授了《金刚橛密法》。莲花生大师教授这些经文旨在除障,以在西藏弘传佛法。宁玛派最早把金刚橛本尊作为能够除障的法进行修持,而这种修持也被吸纳到藏传佛教的各个教派之中。[6](P.106)
上述各种文献内容基本相同,说明了莲花生大师在尼泊尔境内洋列雪地区获取普巴密法,当时尼泊尔普巴密法典籍众多,普巴比较流行是事实。是否源于印度的问题,正如噶尔梅的所言,在《甘珠尔编纂史》中载:“部分金刚普巴根本续,与莲花生大师的梵文本相同,由萨迦班智达翻译。”[7](P.476)由此可知,普巴密法的源头为佛教密宗经典,由莲花生大师从印度传入西藏。
除上述藏文文献外,娘·尼玛韦色(1124-1192)的《娘氏宗教源流》、雅德杜增钦热加措(1299-1378)的《佛教史问答宝串》、久美领巴(1729-1798)的《藏传佛教前译派传承源流·遍及世界庄严》、郭若扎西(生卒年不详)的《郭扎佛教史》(成书于1873年)、杜钧·益西多吉(1913-?)的《杜钧教史》(成书于1962年)等宁玛派教史中虽未详细论述普巴的历史,但都专辟章节对普巴的传承,有详略不一的梳理。包括《贤者喜宴》等藏族史学经典也有零星记载。上述各种文献的内容基本一致,后来的学者沿袭了前人的说法。
近年出版的《本尊金刚橛历史资料汇编》,是较为全面地汇编各种金刚橛历史资料的藏文典籍。汇编包括三种文献,即索朵巴·洛追坚赞的《吉祥金刚橛史·奇异大海波涛》、嘉华加措的《金刚橛史续部汇编》、莲花生大师的《金刚橛注释三位大师之思想莲花生大师授至喀钦妃益喜措杰》。其中第一篇是有关金刚橛历史最权威的文献资料。第二篇的内容较为简单,大部分与第一篇文献雷同,作者生平事迹不详。第三篇文献的内容主要是修行金刚橛的仪轨,几乎未涉及历史。
在《密宗服饰与法器》《佛教密宗法器简论》《藏传佛教象征符号与器物图解》等书籍中,将普巴作为藏传佛教的法器进行论述,详细描述了其材质、形状、类型、功能、象征意义等。与前文的历史文献记载截然不同。
通过系统梳理普巴的释义及相关藏文文献史料发现,普巴在藏语语境中既是法器和神灵,又是工具和武器;既有传承,又有经典。
普巴神,也称为金刚橛神,又称金刚童子,属于宁玛派、萨迦派传承的密法之本尊,极受此二派之推崇。金刚橛神形体奇特,有三头六臂,但其下身是密宗法器金刚橛的前半段,呈锐利的三棱形。可知金刚橛神的身形是密宗神像和法器的组合,较为罕见。[8]《藏传佛教神明大全》载:“肤色深蓝,一面四臂,右面白,左面红,正二手分执九股杵、喷火天仗,上二手举金刚橛、金刚缘铃;由法轮加封且手执天仗和顶骨的明妃搂抱。周围有四子、十忿怒神、护门、护橛、十六护法神。住于梵天座。”[9](P.524)另外在本教众神中也有此神,塞城五尊神中的第五位神是金刚橛。


除此之外,在《甘珠尔编篡史》《宁玛十万续》《藏传佛教前译派传承源流·遍及世界庄严》《伏藏文献编篡史·百科宝典》《旧译法藏编纂史·如意宝库》等藏文经典中有相当数量的普巴续部文献。
 
二、普巴崇拜仪式
普巴从开始的法器演变成本尊神的过程中,逐渐成为人们信仰和崇拜的对象,并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相关的具象化符号和仪式活动,且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不断地展演和呈现,强化人们的历史记忆和宗教情感。
(一)普巴羌姆
有关羌姆的起源,学术界已有很多研究,不再赘述。郭净认为:“从前述的敦煌古藏文手卷(指P.T44,作者注)来看,莲花生在桑耶寺创编的金刚舞,很可能是以他从天竺那烂陀寺带回并加以发展的金刚橛续部经典为蓝本。”[10](P.20)由此看来,羌姆的起源与普巴也有直接的关系,但这一观点仅是推测,无从考证。
藏传佛教各教派中萨迦派传承的就是普巴羌姆。其历史来源,郭净在《心灵的面具》一书做了较为详细的论述。
首先,该舞是萨迦派的重要修法。“由萨迦派传承的羌姆法舞,以《金刚橛》为主,这即是该派密法修持的重要法门。……历史上,萨迦派的许多法王和大师都善跳《金刚橛》神舞。”
其次,该派不少大师童年时期即已熟悉此舞。例如:(1)达钦贡噶索朗伦珠:“传说大师八岁时已食量过人。土阳虎年夏新建修习金刚橛定期跳神,彼毫无差错地作出所需的各种舞步舞姿,众人均感惊奇。”(2)江贡丹增旺波:“达钦又从叔父闻听《金刚橛灌顶》。火狗年八岁得知为修习金刚橛大约将要示意跳神。在练习跳神期间,彼做跳神指挥,勇敢机智。”(3)土托旺曲扎巴坚赞:“五岁时开始学识字,念诵《度母百名》不费吹灰之力。八岁时顺利地掌握了且法金刚橛跳神音乐之轨范仪则。”(4)阿旺贡嘎索朗扎巴坚赞:“大师及太师们为了使传统理论思想永垂不朽,就共同的一些经论的注释进行了著述。……有关修法坛城仪轨、灌顶、开光、火祭和跳神等的文献、音乐、乐器等方面的著作83种。”(5)加央阿旺索朗旺曲扎巴坚赞贝波桑:“更为惊奇的是,彼八岁时便能通达喜金刚坛城仪轨。九岁时和父亲修行大金刚橛,按照仪轨程序曲调舞步掌握自如,随父亲仁波切聆听萨迦派之祖法‘金刚橛’‘胜乐’‘喜金刚’等本尊护法及通常的灌顶、传承、秘诀。”(6)阿旺贡噶扎西扎巴坚赞:“当时虽然只有六七岁,但是对聆听佛法教诲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金刚橛的法会程序已全部牢记,轨范仪则,曲调乐器和跳神等也不费吹灰之力便全部掌握。八岁时亲手制做了红黑布札之面具,此时住在额旺和旺康普地方,当年又和父亲仁波切一起修《金刚橛》。”(7)阿旺贡嘎索朗仁青:“水龙年八岁时答应做修习《金刚橛》法会之会首,而所有轨范仪则由本昌旺切滚却森格考虑并熟练进行。……随后在逐渐建立修习《金刚橛》的萨迦法会的根本跳神的基础上,大概舅父勤孜主仆又做了献礼。”从以上记载来看,萨迦派的不少法王和大师,在6至9岁就已修习《金刚橛》教法及相应的跳神舞蹈,有的能熟练掌握有关的仪轨、文献、音乐,甚至担任羌姆的指挥。由此可见,《金刚橛》法舞的确是萨迦派羌姆的主流。”[10](P.57-60)
到16世纪,萨迦派的羌姆又有新的进展,这是与著名的萨迦法王俄强阿旺贡噶仁青的推动是分不开的。俄强阿旺贡噶仁青改编设立的羌姆仪典有“七月普珠”和“冬季大法会”。《普珠》(phur sgrub)全称《普尔巴珠达》(phur pavi sgrub thabs),意即“金刚橛修供”。《普珠》分为上传《修习菩提》和下传《驱逐魔障歌舞跳神》两个部分。俄强阿旺贡噶仁青为萨迦派羌姆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直到圆寂之前,他仍在“进行金刚橛之供修,并对以其二子为主的众僧徒详尽而且消除疑难地传授了跳神舞蹈、绘制坛城腔调、乐器等无数的关于过去和未来之教诲、预言。当年又来到金刚橛供修之净地跳神的主持人的住处,新建了装有本尊金刚橛身像的一人高的世尊金刚童子像。”[10](P.61-63)
据李安宅先生的调查,萨迦派寺院德格更庆寺,正月初一要跳名为“小橛”的金刚舞,表现两个金刚橛及其7位弟子。该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要跳叫作“大橛”金刚舞,表现两个金刚橛及其48位弟子。[11](P.216)《萨迦派“多吉普尔羌姆”仪式程式及象征解读》一文[12]以若尔盖求吉寺为例,对萨迦派“多吉普尔羌姆”仪式过程做了详细介绍。仪式过程主要有:仪式分为上事部和下事部两部分。上事部于每年藏历正月初七举行,共11个程式。下事部于每年藏历正月十四举行,共14个程式。上事部程式包括:驱障法舞、饮甘露法舞、修供坛城、迎请金刚橛本尊、十随从威猛法舞、“欣”法舞、四门神法舞、“当尖”法舞、自在母“四业”调伏法舞、鬼魅法舞、祈祝仪式。下事部程式包括:沙弥舞、补足程式、“哈香”“阿乍热”、手鼓舞、“羌本”饮甘露舞、“俄董”“甲”、多赤达布、“华列”“德董”“道果”“众面具法舞”、回向仪式。据作者介绍,目前只有萨迦寺、德格更庆寺、若尔盖求吉寺有此传承。这种以金刚橛为主题的羌姆,目前在藏地并不多见。
(二)色拉寺朝拜普巴仪式
关于色拉寺崇拜普巴的历史,藏文史书中有一些零星的记载。色拉寺普巴的来源,《郭扎佛教史》载,圣者达日希巴在后藏觉姆那加的上方岩洞修行,与即莲花生大师会晤。大师吩咐圣者赴耶尔巴达哇岩洞修行,按此修行。在此,每天清晨,大师骑着日光莅临,教授佛法。每晚要降服妖魔而骑日光归去。此时,在耶尔巴色哇沟也挖掘出普巴圣物。圣者来到拉萨集市,一阵狂风将集市吹散。又来到卫藏,与赴吉隆的萨迦班钦在一间房屋相遇。达日希巴语无伦次地说出“哞巴杂吉里吉里亚”,萨班说道:“不准确,应为巴杂葛勒葛勒亚。”此时达希自以为是地说道:“咒语虽不准,但只能如此。”便将普巴戳进岩石,如泥一般钻进去,又将普巴转动了一下,刀刃部分有些开裂。萨班便知他是一位修行者,于是说道:“我要与外道辩论,请协助。”“可以”,达希回答。便一起前往。到吉隆后,按印度的规则,赌宗教教派的输赢。萨班和朝希旺布辩论了13天,最终萨班获胜。“要比法术”,朝希旺布说道,仍未归佛门。此时,朝希头披长发,双手像翅膀一样伸开飞向天空。萨班有点力不从心地叫喊达希:“巴杂吉里吉里,快来!”此刻,修行大师达日希巴口中念道“哞巴杂吉里吉里亚”,将普巴戳进外道身影上的胸口,外道如石击之鸟掉到地上。萨班为了标榜胜利,朝希虽未出家,但将其带过来。莲花生大师命令其防御外道。十二丹玛在吉隆和西藏的交界处,受其惩罚,吐血而死。另,这位圣者与苯教辩论,将一座非常大的苯教寺院化为乌有,此遗迹如今称为邬董苯教之地。降服外道的普巴,作为重要的依止物供奉在梅尚。宗喀巴大师的弟子遍知洛追仁钦桑格之父多布旦云丹贡布曾言道:“不要与此普巴和本尊分离。”于是,与供奉的普本和马头明王相关经典永不分离,并成为色拉寺的主要圣物。[13](P.498-499)上述文献虽充满传说色彩,但说明了有关于色拉寺的普巴源于达日希巴。
在萨班的传记中有降服外道的历史。班禅德勒尼玛著的《曲杰嘉参华桑布大师传普降甘露》、普布却阿旺先巴的《四大寺院和上下密院历史白莲花鬘》及《五世达赖喇嘛传恒河之流》等资料说明,色拉寺希扎仓的普巴是从大圣达希传承下来的。[14](P.62-64)
关于色拉寺崇拜普巴的另外一些具体历史,文献有详细的记载:“之后,五世达赖喇嘛执政时期,命令将此普巴归还地方政府,收藏于五世达赖在布达拉宫的寝宫。一晚,达赖喇嘛入于光躯之身时,有一红色巨人从北方向宫殿实施魔法雷电,思虑这是何故,立即从光身醒悟,这肯定是殊胜之神班玛旺钦,看到这个普巴是色希扎仓的本尊旺钦的法器。于是达赖喇嘛于藏历12月27日,进行普巴顶礼,之后如此膜拜普巴。当时有不管谁顶礼,如同具有达赖喇嘛同样法力的说法。从此,产生了色希扎仓的堪布以普巴实施膜拜的习俗。”[15](P.69-70)如此看来,崇拜色拉寺普巴的习俗产生于五世达赖时期。
这种膜拜习俗产生于寺院后,逐渐传播至民间,从而形成一种全民参与的宗教活动。其仪式过程大致如下:每年临近朝拜时,之前两天色希堪布将闭关修行,加持普巴,念诵和实施普巴相关仪轨。藏历十二月二十七日凌晨,色希堪布、铁棒喇嘛、寺庙执事、马队等将普巴迎请至布达拉宫,奉献给达赖喇嘛。达赖喇嘛顶礼朝拜,之后大小官员依次朝拜。然后立刻迎送至色拉寺希扎仓。色希堪布坐在较高的法台上,首先让寺院僧人朝拜,之后开始让早早在门口等候的信徒们顶礼膜拜。堪布手里拿着用红布包裹着的金刚橛,轻轻触碰依次从法台前走过的每一位信徒的头部。信徒们双手合十,口中念诵经文,祈祷无病无灾,祈求在新的一年吉祥如意,一切顺利。这种朝拜活动延续至今,逐渐演变成拉萨地区较大的节日,称为金刚橛节。
除了上述普巴羌姆和普巴朝拜仪式之外,民间还有普巴护身符。人们将绘制好的普巴护身符,或很小的普巴模型(各种材质)佩戴在脖子上,以防疾病和意外事件发生。
随着社会的发展,普巴的宗教内涵以及价值也在逐渐发生变化。如今,普巴作为一种工艺品,出现在各大旅游商店,成为人们青睐的商品和收藏品。正如历史学家帕特里克·吉尔里所言:“在反复的转化和不断被发现的过程中,圣物的价值会被重新确定并重新开始其生命周期,只要它还具有神奇的功能,它就仍然作为潜在的商品而保持其价值,并会被用来获取地位,保持依赖关系,以及获得财富。”[16]普巴经历了圣物的商品化过程,具有物的社会生命。
 
结语
通过以上文献梳理和考证发现,藏传佛教普巴渊源于佛教密宗经典,经由莲花生大师传入西藏。其历史源远流长,文化底蕴深厚。普巴在藏语语境中有橛子、武器、法器、神灵经典等多重含义。在日常宗教实践中,以普巴为中心产生了普巴羌姆、色拉寺朝拜普巴仪式(金刚橛节)、普巴护身符等一系列宗教仪式和文化符号,形式多样,内涵丰富。藏传佛教普巴具有多义性、法器与神灵的融合性等文化特征。
 
注释: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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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尹邦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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