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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眼中的《田野诗班》:大山的孩子与春天的声音

观潮君 观潮的螃蟹 2024-05-11




蟹黄

湖南怀化会同县粟裕希望小学的“田野诗班”受到各界广泛关注,还登上了今年央视春晚舞台。许多人被孩子们的诗歌打动,稚嫩的文字里似乎有让时间变慢的魔力。今年2月,图书《田野诗班》出版了,让人们有了更全面了解孩子们,以及他们纯真无邪和天马行空的一扇窗。

今天,我们邀请到了一位特殊的观潮君——湖南人民出版社编辑邓煦婷,她是《田野诗班》的责任编辑。本文以她的视角,还原《田野诗班》的出版过程,以及她眼中的“田野诗班”。

▲在央视龙年春晚舞台,青年歌手毛不易与湖南省会同县粟裕希望小学“田野诗班”的师生共同演绎了温情歌曲《如果要写年》。

观潮君第一次了解到“田野诗班”,是在2023年6月。
那天,部门主任发来一篇报道。在这篇报道里,95后乡村教师李柏霖写下了一群大山里的孩子与诗歌的故事。
在二年级的练习册里,有这样一道题:
照样子写句子:葡萄像一串串紫色的珍珠。
答:棉花吐出了丰收。
问比喻,却答拟人,这并不符合标准答案,但语文老师李柏霖却无法忽视这个句子的精彩。
透过这个“不标准”的答案,她看到了藏在孩子心中的诗意。
或许,可以试着带孩子们写诗?大山里的孩子,就这样与诗歌结缘了。
让时间变慢的魔力
这并非是一群写作天赋异禀的孩子,相反,在故事的开头,李柏霖说,这是一群“不完美”的孩子。
刚开始任教时,李柏霖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用理想中的高标准,要求和影响着这群乡村孩子,“如果时间是玫瑰,那就希望玫瑰的每一片叶甚至每一根刺都要开花”。
但一学期下来,教育效果并不明显。
练习普通话费了很大的功夫,但发音、断句总还有问题;用了许多名师分享的学习方法,期末测试结果却并不理想……
“玫瑰没有开花,甚至连叶子都没有舒展。”
期末,她让孩子们写一封给亲人的信,反复强调“字如其人,要工整书写,让别人从笔画里就读到你的美丽”,却仍有一些孩子字迹潦草难辨。
在一张皱巴巴的纸里,没有抬头、问候、称呼,也没有落款日期,只有这样一行字:
“爸爸你可以不打我妈妈吗你再打我妈妈我不yao你zhe个爸爸了”
读来让人酸楚。
李柏霖没办法再计较句子没有标点、格式不全,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原来她在经历这些”。
李柏霖陷入了自责,眼前的孩子害怕、愤怒、不甘、无奈、担忧,而自己满心满意的努力,却忽略了这些……
“啊,看来,我真是一个糟糕的老师!”
从那时起,她才意识到,在“高标准”与“高期待”之下,这群“不完美”的孩子都有自己鲜活的日子,有自己的快乐、悠闲,还有难过、脆弱……
而认识到这些,“我们和诗歌的故事才真正开始”……

▲李柏霖老师和“田野诗班”的孩子们。(朱毅/摄)
报道不长,但文字朴实真挚。
看完后,观潮君被这个把课堂搬到田野、在孩子们心中播下诗意种子的老师所打动,被这群“不完美”却真实的孩子所打动,更被孩子们富有灵气的诗句所打动。
这一年,图书《毫无意义的工作》大火,“内卷”“内耗”成为网络热词。
对于很多每日埋头于格子间、为生活奔波不停的成年人而言,追寻诗与远方似乎显得十分奢侈。但在这群大山里的孩子们眼中,万物有灵,一草一木,都有意义。
诗或许并不在远方,而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们的诗,有一种让时间变慢的魔力。
不知不觉中,观潮君跟随这群孩子一起回到了田间——看夕阳和小云告别,看树叶追着风揍它,看背着秘密的蜗牛越爬越慢……
春天,听小鸟“一口吞下叮咚的泉水”;
夏天,陪小草长高,“夏天的绿色,也没有比春天的差嘛”;
秋天,看笑咧了嘴的棉花“吐出软软的云朵”;
冬天,看云朵修剪自己的头发——
雪花落得很厚/好像要把一切都埋掉/不过/总有种子/会从中开出花来”。
在孩子们的诗中,观潮君似乎一点一点找回了儿时感知爱与美的敏锐能力,重拾心中的诗意。
能否把孩子们的诗歌出版,让更多人感受到治愈与美好呢?
观潮君立即联系李柏霖老师,希望能有机会见一见她和孩子们,如果能旁听一节诗歌课,看看这些自由灵动的诗句是如何从孩子们笔下流淌而出的,那就更好了。
“百宝箱”里“淘宝”
2023年6月,高铁换大巴,观潮君和另一位编辑老师来到了粟裕希望小学。
学校在大山里,一千多名学生中,留守儿童占半数以上,坐在教室,窗外就是绿色的田野。
父亲节快到了,这节课,李柏霖老师带六年级的孩子们写父亲。这群孩子,大部分一年都难以见到父亲一次,父亲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李老师又如何教孩子们写诗?
观潮君坐在教室的一角,有些好奇。
一堂课下来,观潮君惊讶地发现,李老师说的话简直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提起父亲,你想到了什么?随便说说。”
“好,请在这张白纸上,把你想到的画下来。”
“我拿了几幅画,大家来猜猜看,这些同学画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画?”
“请作者来说一说,你是怎么想的。”
“关于父亲,请大家把自己想到的,以诗歌的方式,写在自己的画上吧。”

▲会同县粟裕希望小学,孩子们在画画、写诗。(邓煦婷/摄)
四十五分钟一眨眼就过去了,不同于我们的想象,李老师并没有站在讲台上,忙着念课本、讲PPT、写板书,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教室来回穿梭,看看这个,听听那个。
与其说是在“教”孩子们写诗,不如说,是“鼓励”“倾听”“呵护”——鼓励孩子们表达,认真倾听,不过多评判,呵护孩子们的想象力与创意。

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所呈现的,却令人惊讶、感动。

父亲是一位修理工,孩子画出了爸爸的工具箱,在“胶水”旁写下“把爱粘在我身上,把负担粘在自己身上”。

大山里的孩子没见过大海,但他笔下的父亲,是带着小螃蟹在海边看日出的大螃蟹。

“绿色的部分是爸爸的爱,棕色的部分是爱的缺陷。但就像山上的小草一样,绿色总会覆盖掉棕色。”


下课后,李柏霖老师带观潮君回了趟家。

她从家中翻出一个大纸箱,里面塞满了从各种本子上撕下的参差不齐的纸。
“在课后,孩子们也经常写诗,写完后喜欢拿给我看,我都收在这里。这可是个百宝箱。”李老师笑道。

▲2022年11月,央视报道粟裕希望小学“田野诗班”。(图源:央视《新闻周刊》)
观潮君在“百宝箱”里“淘宝”,读孩子们写下的诗句,读着读着,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泛起泪花。
夜幕降临,孩子说:
“傍晚/我伸了伸懒腰/趴在奶奶背上/黄昏学着我的样子/也伸了伸懒腰/趴在了山上。”
他们写吹牛:
“蚊子说/我很受欢迎/我一飞出家门/大家就会为我鼓掌。”

▲《田野诗班》图书中的诗与画。(图源:湖南人民出版社)
写眼泪:
“眼泪真的好奇怪/疼的时候能忍住/累的时候能忍住/只有爸爸妈妈要外出打工/坐在车上向我挥手的时候/眼泪/忍不住。”
写思念:
“小时候/和外婆一起玩捉迷藏/我总能找到她/现在/我想和外婆一起玩/但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田野诗班》图书中的诗与画。(图源:湖南人民出版社)
回程的大巴上,观潮君看着窗外的田野、大山,想起了孩子们自然、纯粹又富有灵气的诗句。几天的行程充实,但并不觉得累,相反,内心似乎得到了净化。
观潮君愈发下定决心,要把这些孩子的诗歌带出大山,让更多人从中感受美好、获得力量。
“想成为李老师那样的老师”
观潮君和李老师在“百宝箱”里反复“淘宝”,精选出83首动人的童诗,又邀请了一群与“小诗人”年纪相仿的“小画家”,为每首诗画插画。
今年2月,这本完全由孩子们创作的《田野诗班》,终于出版了。

▲今年2月,图书《田野诗班》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图源:湖南人民出版社)
这两天,观潮君带着崭新的《田野诗班》,来到粟裕希望小学。孩子们已陆续返校,迎接新的学期。
上了央视春晚后,各大媒体纷纷报道,面对外界涌来的关注,老师和孩子们身上却没有丁点儿“走红”的印记。
受到再多关注,“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李柏霖老师笑道,“我和孩子们说,能上春晚,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有很多人在关心、帮助我们,我们只是这么多乡村师生中的一份子。”
中午,观潮君在食堂打饭时遇到了希望小学的校长,聊起李老师,校长说:“柏霖带孩子们写诗,最初就是想走进娃娃们的内心,让这些父母在外打工的孩子感受到更多爱与温暖。像柏霖这样的老师,有千千万万。”
课后,观潮君碰见了梦瑶和毓书,她们是《田野诗班》图书中的小作者,也一起登上了春晚舞台。闲聊时,观潮君问她们:“长大后,想考什么大学呀?”
“我们其实不太知道有哪些学校,只知道清华、北大很好。”
“但是我想考师范。”梦瑶很坚定。
“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成为像李老师那样的老师。”
2月底,乍暖还寒,但田间的油菜早已嗅到春的气息,蹿出朵朵黄花。

两个女孩穿着红色的校服,在油菜花丛中一起翻看小伙伴们共同写下的这本《田野诗班》,咯咯咯笑个不停。“我们来读这首,你一句我一句。”

《听》

燕子

唧唧唧

青蛙

呱呱呱

小河

哗啦啦

春天到处都是心动的声音


孩子们对于“出版”,似乎并没有太多概念。
观潮君向她们解释,书出版后,说不定会有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读到这些诗,“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吗?”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

“春天来了,和我们一起去田野里写诗吧!”



一审|唐炎林

二审|唐   震
三审|肖世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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