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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庄伟麟: “苏卢”,一个人的发室 | 三明治访谈

2014-11-05 李梓新 中国三明治
中国三明治微信号:china30s

这是中国三明治访问的 265物档案

我们想报道的三明治人物包括:

·已经和正在做出创新改变的三明治

·在各种压力中,计划做出改变的三明

·尝试失败,正在总结思考的三明治

·身处于大众媒体平时不常注意到的领域和行业的三明治

·地域不限、国籍不限,年龄通常在25-39岁之间

欢迎自荐和推荐受访者(邮箱:webmaster@china30s.com)



在上海定居了7年的香港发型师Max,在南京西路附近开出了自己的“苏卢”工作室,一人剪,连扫地的阿姨都没有请,却自得其乐。“美发不是一项工作,是一门艺术”。


文/李梓新


上海南京西路,818广场。


我曾经在这个广场以东一公里处经历过到目前唯一的白领生涯。我们那家跨国公司的办公室却设在一个医院所属的建筑里。每天从写满了浮夸英文的PPT里抬头起来,我会见到有时就上演在医院门口的生离死别。


可是来到818广场,一切已经开始洋气起来,对面是Marks & Spencer,再过去是优衣库,然后延伸到高大上的恒隆、嘉里中心。


这次我要寻找的却不是它们,而是迅速穿过818广场来到后面一条叫做奉贤路的僻静小路。走近一座花园小洋楼,有一块黑框白底的牌子,上面画着一把雅致的剪刀,上下写着两个字“苏卢”。



看起来是一家美发工作室的样子,但主人不姓苏也不姓卢。而是姓庄,大家都叫他的英文名Max。“苏卢”只是来自他信奉的soloist主义的音译。没错,这是一个人solo的美发室,连扫地的阿姨都没有。


在花园门口按了一下门铃。Max便从一楼窗口探出头来,随即热情地为你开门。


“Tony!”他准确地叫出我的英文名。虽然我们不熟,但他已经加过我的微信。这是他的必修课。通过朋友介绍的客人,他会加上微信,先研究其朋友圈,对这个人的大致性格背景有所了解,才能度身定做为其设计发型。而见面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并不是自来熟的人。


一进屋,我就沉浸在艺术气息的室内设计上。白墙让不大的空间显得宽敞。墙角放着一把大提琴。不过我还没见Max演奏过,前两天他发了条朋友圈说:“买了合适的凳子,再也没有借口逃避练琴了”。我于是很期待他的表演。



他说,大提琴是来上海之后才学的。“练琴就像打坐,是安静自己的一种方式。”


房间的一角被隔成洗头间,然后还有木楼梯通向复式的小二层。楼梯边是咖啡机,以及他的电脑工作台。几樽药水,几盒发膏清雅地摆在搁架上。木地板居然一尘不染。在这样安静的空间,一个专业美发师为你服务,定制发型,喝喝咖啡,交谈人生。让人有些恍惚:剪头发也可以有这样的体验?



这是香港人Max在上海定居的第七年了。他还是一副港男的样子,穿着干净,身板灵活,普通话“麻麻地”。这七年之间,他曾经在恒隆和国金IFC等上海顶级商场的美发沙龙工作过,见识过这个行业的功利思想乃至流水线作业形态。终于有一天,他想换一种活法。于是又一次一个人去了一直是他灵感来源的日本旅行。在福冈,他看到很多一个人的理发店,他们的生活是那样自然而艺术。


“于是我想,这件事好像可以做。”他决定回上海成立这样一间“一人剪”。而且收费比在IFC的发廊便宜,统一定价为380元。


“很多朋友一开始都觉得我黐线(疯了),为什么不请个阿姨帮你扫地?可是,你不觉得幺,有时一个人做那些机械重复的事情,恰恰是你最能获得内心安宁的时刻。”Max的工作室和乱毛遍地的理发室简直不能联系起来。你就象是在一个艺术画廊里被人把你头发当艺术品修剪着。


Max花3个小时组装的吊灯


采访过太多和我年龄相仿的三明治,我有些常规套路地问他读过大学幺?“读过大学怎么会来剪头发!”出生于1977年的他,在1990年代的香港就是港片中那些小古惑仔,听着Beyond和其他摇滚音乐,学习不好,中四就退学了。要谋生计,就得去学一门手艺。“做厨师太脏太累,我试过了还是觉得剪头发适合我。”


“爸妈给我最好的礼物,就是不用我养他们。我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我们都很自我。大家都很自我地自由发展,三兄妹都读不进书,却都做了艺术。”Max说。


他的父母是印刷小作坊老板,这也熏陶到Max,虽然在学校读不进书,却是一个爱书如命的人。“几天不看书就觉得心慌”,他甚至经常专门飞台北,只为了去诚品书店看书买书。他觉得自己在语言上还有些天赋,中文、英文都行。1990年代自学的日语还够用,看日文的杂志和书让他在美学上吸收了很多灵感。“学了一种新语言就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现在,Max住在浦东上南路朋友免费借他的房子里,每天也像一个上班族一样搭地铁到工作室。可是一切显得很自由,工作都是事先预约的。中间的空当可以用来看书和弹琴。如果要在重覆的工作中寻找一点刺激,就给自己放两个星期的假。


我和他的对话,是在喝了一杯他做的咖啡之后开始的,用粤语交谈让他放松一些,也让我们回到回归之前的那个香港时代。



三明治:对你的少年时期最大的记忆是什么?

Max: 应该是玩音乐吧。那时候的少年人都受Beyond影响玩乐队。我小时候弹贝司的,因为我不喜欢太尖锐的声音。


十二三岁时,父亲就给我钱买黑胶唱片,四五十港币一张,当时还没有CD。当时我每天都跑到唱片店,问Beyond的唱片来了幺,非常期待。那个时代期盼一样东西需要很长的时间。终于等来的时候,(会很珍惜)捧着那张黑胶都想哭了。二十岁下载MP3的一群是不能体会的。


最喜欢的一张Beyond唱片是《天若有情》那部电影的几首主题曲(那张黑胶唱片在几个月时间来回放了不知多少遍了)。《灰色轨迹》是我最爱。


Beyond的歌最近又开始听,我二十年没听了,以前有段时间觉得老土,但突然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老了,又觉得有味道了。回顾以前很多东西,偶尔会觉这些东西都很老土,但又让你内心感到温暖,今时今日要找到一些能细水长流的东西变得好难,都是些浮燥的东西,回味过去就是回味一种情怀


三明治:中四退学之后做什么?怎么开始入行做美发的?

Max:一开始挺开心的。过了一段时间就不知道干什么。17岁就入行做美发,现在已经有20年了。我是从报纸上找到工作机会的,从助理做起,慢慢从九龙去了中环的发廊做,在中环上班的过程中,可以看到那里的人,看到一些美的东西。从小我就觉得,要学最好的东西。美发这一行我就是从学徒做起,做到发型师。


2005年,28岁的时候,觉得香港闷了,年轻时,我是一个不断希望有新鲜感刺激我的兴奋点的人,重覆又重覆的一天又一天会令我感到自己快要变成机器人。就买了一张单程机票离开香港去了台北。到了之后,我就在网上找美发工作。父亲特别赞成我的出走,让我多到外面看看。我在台北呆了半年,还是觉得有点闷,最大的收获泡成品。而且拿不到工作签证。



三明治:台北之后是怎样来到上海的?

Max:我当时想了三个地方。北京、上海和澳洲。那时移民澳洲很方便,会剪头发已经可以技术移民了。但我觉得澳洲好像很远,感觉自己不会一辈子在那里。北京就觉得语言好像听不懂,有距离感。上海可能好些吧,于是2007年来到了上海。到现在我都没去过北京。


三明治:来到上海怎么开始的?

Max:先问了朋友上海哪个地段最贵,我就去那里找工作。于是就到了恒隆广场。第一份工作就在那里的发廊做的。但确实有些失望。那里做发型师的概念和香港不同,香港发型师是想做一些美的作品出来的。但我当时所在的那家更重视赚钱。我们彼此看着都觉得对方奇怪。他们有时用便宜的药水倒进贵的瓶子里……半年后我就不做了。变成去做男装。



三明治:为什么要这么跨界呢?

Max:就如大部人份时装设计师的故事一样,不是专业无心插柳。因为我觉得在上海买不到衣服……于是我去了布料市场自己买布,再告诉裁缝怎么整。穿出来反响挺好。于是有朋友想和我合作做自己的品牌,叫Romance in Fantasy。我负责所有的流程。但我不喜欢推销。三个人的小团队做了两年,没有继续做了,人生应多试不同的东西,玩过试过便应回到自己本来的轨道上。


刚好香港一家知名发廊IL Colpo到上海国金中心开分店,于是他们找我回去做发型师。那时是2010年。回去之后我就很适应,一做做了三年。但是太漂亮的店面让人与人之间产生距离感。


然后我又被师傅叫到他的美发学校做教师,教了一年,见到了各种各样的学生。有时候一个其貌不扬的学生说,我在郑州有多少多少家店……真是不能以貌取人。



三明治:那么“苏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个理念是怎么想起来的?

Max:是今年五月。我一开始不敢自己做,因为我在这个行业做了20年,都有助理服侍。到了日本福冈却看到了很多很好的一人理发店。福冈的房租没有那么贵,可以提供艺术创作环境。那里的人比较追求个性,很少人穿名牌,但每个人都很有型。我得到了启发。于是想把这一套搬回上海。但朋友们都不看好。结果开起来还好了。



三明治:为什么价格要比以前的发廊调低?

Max:我想服务中产阶级。他们大多30岁以上,多元化,接受能力较强,可以做一些创意的发型。每一次做头发都要和他们聊天,这是part of the design。就像以前雕塑师要先望一块石头三天。


我要看头发的流向,头骨的形状,配合他们的状态,这是头发的高级定制,所以我这里没有发型书可给你参考。


三明治:那为什么还要在网上免费教人剪发?

Max:我是觉得现在很少有人实实在在提升剪头发技术。我想结合互联网和自己教学的经验,希望发型师可以跳出框框。我把自己的作品放上百度贴吧,都被人称为“大神”了。(点击阅读原文观看Max的优酷视频)


几十年来,发型师们都一直学习欧美剪发技巧,但从来没有好好思考外国人跟东方人在头型、发量、自然卷、发流、什至气质都有着相当大的差异。我们利用这些服务西方人的技巧去处理东方人,总会产生不同问题,而这些问题他们从没也无能力帮我们解决,用外国人的手法去处理东方人,我一直觉得存在着很多误区。



科技、建筑、时尚...所有产业背后的技术都在不断更新提升,但剪头发我们竟还在用60年前外国人的技术,这实在太不科学。


其实剪一个好发型,离不开两点:审美和技术,以前大家喜欢追逐潮流,羊群般一窝风的跑去弄同一种发型的年代已过去,今时今日大家都讲求自我风格的展现,要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发型师必须有很强的洞察力和分析力,把客人的内在状态透过发型展现出来,你学的技术必须能让你自由的去打造你心里所想,而不是一套框架去覆制发型


做工作室这件事,想来也奇妙。香港的人被社会好像压榨得很累,没什么神采。我在上海这里好一些。在上海我可以在我喜欢的环境平台下做自己梦想做的事,在香港是办不到的,香港这个地方是很难容得下梦想的



soloist 的网址 : http://soloistatelier.com


微信公号:soloistatel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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