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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伴侣“妥瑞氏”,在一起32年 | 三明治访谈

2015-08-13 李虹亭 中国三明治


这是中国三明治成立四年来发布的

1014 篇 故事


「我和我的伴侣“妥瑞氏”,在一起32年」




文 | 李虹亭


“来,试试,别眨眼睛,别眨,对,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当被孩子们问到患有妥瑞氏症,却要拼命抑制住自己不发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时,英国妥瑞氏症网站Touretteshero创办人Jess用不眨眼睛来作比喻。


妥瑞氏症,不传染、不致命,也不影响妥友的情商、智商,只是会让患者不由自主抽动。一种表现在动作上,比如抽搐、摇头晃脑、挤眼、耸肩、抖手、跺脚、做鬼脸等,另外一种是声音上的,包括清喉咙、大叫或发出类似“干”的怪声,声音较大,也较频繁。妥瑞氏症在国内又被称做 “抽动症”或“秽语综合症”。目前为止,尚未有任何药物可以治愈妥瑞氏症。


据估计,在英国,有超过30万的成年人和儿童患有妥瑞氏症。在台湾,几乎每两百人中,就有一人患妥瑞氏症。在中国,因为没有妥瑞氏症协会,所以没有一个官方的准确数字,若根据台湾和英国的比例,中国的“妥友(妥瑞氏症患者)”人数超过百万。

中国人蒋云生,人称“大蒋”,1983年生人,患有轻度妥瑞氏症,他说自己“生不逢时”。小时候医生也不知道大蒋是什么病症,扎过针灸、吃过中药,最后大夫没招了,家里只能默默放弃。2006年,大蒋来到上海,从事平面摄影、设计、动漫工作,也接一些拍视频的业务。2010年,一次,他去酒吧参加外国人的派对,有外国人拍他肩膀,问他是不是有妥瑞氏症,这是大蒋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上网一查,症状全符合。活到27岁,他终于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症状。



妥瑞氏症,归神经内科,跟人脑里多巴胺分泌过多有关。妥瑞氏跟遗传或别的莫名因素也有关,比如,大蒋的父母没有妥瑞氏症,但是他的姑姑有轻度的妥瑞氏症,只是症状不明显。据资料显示,妥瑞氏症的病症通常在17岁以前出现,在7岁半左右发作,有的妥友在成年后,其症状会减轻或消失。按照叶启斌医师的说法是:三分之一的妥友到了青春期症状会消失;三分之一的妥友会残留部分症状;另有三分之一会持续到成人。妥瑞氏症患者的男女比例是3:1。

更衣室里的“青蛙叫”


英国妥瑞氏症网站创办人Jess说自己在游泳或画画的时候,抽动症状会减轻。对大蒋来说,是游泳或者打鼓。有一次游完泳,大蒋在更衣室里换衣服,他发出的声音,引来旁人一句,“有青蛙在叫唤。”大蒋说:“嗨,我有妥瑞氏症。”那人立马对大蒋道歉。走在路上,大蒋也时常遇到路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常常利用这些机会,坦诚地去告诉别人自己有妥瑞氏症,他说:“你说一个,也许你就让一个人知道了妥瑞氏症状。”

美国电影《叫我第一名》的主人公,是一个在动作和声音上都有明显抽动表现的男孩,电影改编自Brad Cohen的真实故事。在成长中、受教育过程中、求职、谈恋爱方面,Cohen遇到重重阻力。上小学时,小Cohen常常要拼命咬住铅笔,以免自己不受控制地发出怪声,即便如此,他依然常常被老师拎到讲台前,向同学们道歉,并且承诺不再在课堂上“搞怪”。小Cohen的父亲不理解儿子的病症,他常常在任何场合,比如棒球场、车里、家门口,指着儿子,命令他不要发出怪声。长大后的Cohen申请研究所的考试,需要自己一人一间房,并且,因为抽动的干扰,他需要比别人多得多的时间来完成考试。

在梦想成为一名老师的路上,Cohen遇到无数次拒绝,都因为妈妈电话里的一句“不要让妥瑞氏胜过你”而选择继续努力,最终,Cohen获得机会进入课堂,教低年级的学生,并被选为年度最受欢迎教师。

而大蒋,在2014年选择裸辞,离开公司单干。一段时间之后,他产生了为妥友们拍一部纪录片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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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出来 做自己》妥瑞氏症病友征集短片 /


一部非传统意义的纪录片


大蒋开拍的这部片子,是纪录片的形式,但是,他想把片子一半的内容当做一个“药”来帮助人。在众筹到58002元之后,大蒋于2015年9月开拍这部名为《天使的鬼脸》的纪录片。纪录片的三位主人公锁定在杭州、广州、台湾,分别是一位11岁的患儿,一位18岁患有妥瑞氏症的女生,和一名35岁的台湾花艺大师。另外还会有一集特别版,将会讲述一位来自民间的,关于妥瑞氏症少年儿童患者护理与关爱方面的博主的故事。



经过一段很长时间的思索和在妥友群里的互动讨论,大蒋在开拍前,给片子定了积极的主调。身为妥友之一,大蒋熟悉妥友们的痛点,他不希望看到,很多年后,当妥瑞氏症患者在网络上搜索妥瑞氏症,并且好不容易找到一部大陆拍摄的片子时,片子还是以悲惨结尾。大蒋说:“作为病友来说,他们在网络上搜寻妥瑞氏相关影片,最终目的是需求帮助和鼓励。”

大蒋拍片子还有一点:不以给被拍摄人的生活或者家庭,带来不便为前提。为此,大蒋舍弃了最初预想的在中国二、三线城市取景拍摄的想法,因为这部分人往往愿意跟大蒋“私信”,但是不愿意被拍,即使有的愿意被拍,大蒋也在考虑片子出来,患者的隔壁邻居会不会对患者指指点点。比如,参加一次酒席,一个传一个,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人有妥瑞氏症,会不会导致被拍的人,最终觉得自己有妥瑞氏症被别人知道,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有家长在大蒋的微信平台留言说,“我希望你在这个片子里,不要说儿童有这个病,你就说他们有这个习惯。”大蒋纠正这位家长,他说,“你要承认这个确实是病,叫症候群,它就是身体上的小缺陷,不可怕。习惯是可以扳过来的,而这症状是治不好的,医生只能帮你诊断。更好的良药是家长的关爱。病人自己心理的调节也是一种药。”

因为妥瑞氏症的小孩,不能打骂和恐吓,他们需要一个身心舒适的环境。身体越舒适,妥瑞氏症状越轻,只有身体的紧张、不适、难受,会加重症状。正如片中的这位11岁小男孩,父母选择了对他“散养”的方式,小孩出去玩泥,弄脏裤子,母亲也不过是一句,“回家去把裤子换了就好了。”大蒋目睹这一幕,很感动,他觉得这个小男孩,虽然得了妥瑞氏症,却换来了童年的幸福和天性的释放。


帮成年妥友解决就业的问题


在妥瑞氏患儿家长圈里,许多人都知道一个名字——海夫人,她是一位妥瑞氏患者的母亲。海夫人在新浪开博,就叫“海夫人的博客”,数年里,她一直致力于儿童和青少年的妥瑞氏的关爱。大蒋说自己没有孩子,也不是儿童教育家,所以,片子拍出来之后,他希望和志愿者们创建一个平台,关注成年妥瑞氏患者这一块儿,其中,就业占很大一部分。

大蒋收到很多妥友来信,说求职被拒的事,其中有一位上海的女病友,已经换了十几份工作了。大蒋希望和朋友们搭建一个平台,推进类似“妥瑞氏症零歧视”的计划,主要是跟企业签订CSR(Company Social Responsibility)——企业社会责任协议。首先,大蒋会和各类型的公司的HR(人力资源部)谈,让HR知道什么是妥瑞氏症。他会打印出一份合同,公司一旦同意并签署协议,公司的logo就会出现在平台页面上的“妥友就业”板块。当妥友们在这个板块中看到有很多公司支持该计划,对他们来说就是莫大的支持与鼓励。



如果有的公司够开明,他们甚至可以给妥瑞氏症患者销售这样的职位,如果有的妥友症状很严重,可以做幕后的工作,比如库管之类的职位。但大蒋最希望看到的,是像台湾一位做汽车销售的妥友,虽然症状非常严重,但企业依然信任他在前台做销售。大蒋觉得,如果企业因人设岗,有些妥瑞氏症患者会觉得被嫌弃,自己被放到幕后。如果不因人设岗,妥友甚至可以应聘企业CEO等职位。这样的信息,会给妥友莫大的鼓励。

纪录片主人公之一,台湾花艺鬼才-吴尚洋在上海做花艺培训时,他会用一些动作、声音,巧妙地掩饰自己的妥瑞氏症,比如当他开始抽动时,他就会“啊”叫一声,大蒋看到现场有些学员,可能因为不明白,就会议论说老师是不是有神经病。所以,每次,在第一堂课开始的时候,吴尚洋都会跟学员解释,妥瑞氏没有杀伤力。

但是,并不是每一位妥友都敢去坦诚地跟旁人讲,自己有妥瑞氏症。大蒋期望,遇到这种情况,公众可以少一些评判、议论,而是多问一句,“你怎么了?”只有当所有人都了解什么是妥瑞氏症,国内的百万名妥友们才可以更加轻松的面对旁人,活得更加自信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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