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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专访昨晚《即刻电音》冠军蒋亮:开心的东西,不会是低级的

CITYZINE 城市画报 2021-01-23


昨晚,39岁蒋亮拿下了一档针对95后年轻人的电子音乐节目《即刻电音》的冠军。

 

△ 图片来自即刻电音官微


在最终的对决赛上,蒋亮的对手是25岁的Anti-General,一位风格偏黑暗的电子音乐制作人。《丰收》是蒋亮比赛表演的最后一首作品,开始前他说,“开心的东西,不会是最低级的东西。”

 

“好开心”是蒋亮谈起自己音乐时的口头禅,他想要在这个舞台上传播这种让人开心的音乐。


这一次,蒋亮的“土嗨”电音一路打怪升级,在全名投票的票选机制下赢得胜利。

 

和那句常用在很多丧气场合的“开心点朋友们,人间不值得”相反的是,蒋亮试图用他制作的电子音乐告诉我们,“开心起来呀村民们,人间太值得!”

 


“好开心”的音乐,为什么不能被歌颂?


 🎶

 

蒋亮,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他顶着一头在人群里瞩目的脏辫。

 


这头快要及膝长的脏辫给他带来不少麻烦,除了曾经接待过不少好奇、不友好的目光,还经受过一次次火车站机场安检仪器的洗礼。


 △ 蒋亮在个人账号上发布的微博截图

 

后来蒋亮为了避免自己头部再被扫描,每次过安检都特地将自己盘起的脏辫放下来。

 

可是在《即刻电音》的舞台上,蒋亮的一头脏辫并不显得突兀,1980年出生的他夹在一群打扮酷炫甚至怪异的90后选手中间竟然显得“其貌不扬”,甚至还带着一点“老干部”风。

 

 △ 蒋亮(左二)


《真高兴》是他在《即刻电音》表演的第一首作品,也是他一放成名的曲子。


《真高兴》里雷鬼与身俱来的热情随性混合着解晓东的《今儿个真高兴》泥土气息,再加上蒋亮在阳朔乡下录制的鸡叫声、马叫声,他将一切快乐的元素打碎重组、混合制作,最终的奇妙结合体带来给观众原始、纯粹的音乐体验。


蒋亮《真高兴》视频


“我想做一个很happy的歌,跟小动物们在一起。走在非洲,非洲人很高兴。走到印度,印度人也很高兴,好简单的,就是大家都很高兴。”

 

这之后他还演出了《吃大饼》《棒棒棒》,与歌唱家蒋大为合作《牡丹之歌》……这些曲子都继承了《真高兴》的核心特点——接地气、快乐。听完后,都让人想咧着嘴蹦跶。

 

“音乐为什么一定要传播爱恨情仇呢?让人觉得好开心、好舒服的东西,怎么就不能歌颂呢?”蒋亮说,在《即刻电音》上想传递给大众的就是开心的情绪。


“因我发现这几年绝大多数人做的电子音乐都是小调的歌,情绪比较暗。我想通过我的音乐,让中国的年轻人明白原来音乐可以这样做。”

 


微博上的蒋亮和节目里的蒋亮都呈现出乐观随和的状态,哪怕偶尔的小小抱怨和吐槽,也显得真实可爱。


这趟比赛把过去作息自由的他折腾不轻。高密度的节目录制、间歇的广告录制以及短时间内的作品创作让他感到崩溃。在一期的节目里,他说好想变成一只鸡,这样就可以站着睡觉。而采访当天,蒋亮累到睁眼都感觉要使使劲儿。

 

“昨天晚上我们(《即刻电音》的选手)都哭了。”蒋亮说。

 

“是大家感动了吗?”

 

“什么啊!我们是累哭的。”

 


躲 到 亚 芒 村 里 去

 

🌿



“(我们)租了一个乡间的工作室,然后白天种地养鸭子,晚上回去做音乐,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亚芒村。”节目上,蒋亮这样介绍自己,他被称作亚芒村的“村长”,于是大家都叫他“村长”,他的粉丝也自称为“村民”。

 

豆瓣上有一个叫做“阳朔”的小站,小站的简介栏写着“阳朔亚芒村~遇龙河边一栋善于休息的房子!”



“亚芒村”其实真正的名字叫朝隆村,蒋亮说,“亚芒”没有什么具体的意思,“就是加勒比那边,见面打招呼用的祝福语。”

 

2011年前后,蒋亮和他的朋友们来到朝隆村,在这里租了房子,室内改造后有吧台、客栈和录音室。附近农民荒废的地,他们就借来种菜,养鸭子、养鱼,蒋亮和他的朋友们将自己的天地命名为亚芒村。

 

就像没有特备意义的“亚芒”一样,他们这群年轻人呆在这里也不为了什么,不是艺术家下乡体验生活,也不是要打造一个音乐的乌托邦。

 

近十年过去后,蒋亮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刻意去过这样的生活。我想要这样的生活,想要每天睁开眼睛就在那样的地方。”

 

豆瓣的“阳朔”小站里还保留了当时蒋亮和他的朋友们的照片,上传时间集中在2012年和2013年,浏览图片,上传者似乎也是一时兴起——比如有一个“各种好吃”的分类里,孤零零摆着一张看起来毫无食欲的柚子葉糍粑的图片。

 

 豆瓣阳朔小站截图


而在“各种好玩”的分类中,隔着时空都能感受到亚芒村村民的自由感。


“我们当时就想锻炼一下技能,大家学会了烤披萨、做蛋糕、搭棚子、砍竹子、烧饭……都是一些和挣钱没有关系的事情。”蒋亮说。


 豆瓣阳朔小站截图


蒋亮在节目里说的“白天假装种地,晚上做音乐”也是真的。而种地干活这些,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音乐人的身份。

 

蒋亮对音乐有着极大的尊重,他把自己几乎所有的钱都投入到与音乐相关的事物里。


可是在小城镇里,他被迫接受着一些人不友善的对待,“如果说自己是做音乐的,别人不知道会怎么看你,尊重肯定谈不上,会用一种命令你语气说,‘你弹首曲子给我听一下,搞首歌让我嗨一下’。每个人说话都是这种语气。何必呢?我就干脆不说我是做音乐的了。”

 

为了不让自己整日待在工作室里受别人指点,蒋亮决定干点什么掩饰自己。除了种地养鸭子,他还卖过唱片,去工地上搬过砖,做点小买卖,“我找一个‘古怪的小老板’的身份,然后背地里偷偷玩音乐。”

 

当然,异样的眼光一直存在,而蒋亮就像习惯那些曾经盘旋在他脑袋上的安检棒,麻木了这些刺痛和灼伤。


 

“我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张共享单车的卡,还是季卡”


网络平台上蒋亮的作品并不多,2009年发布的专辑《少年》和2011年的专辑《空》,旋律充满田园诗意,此外就是2015年的单曲《Dub side of the river》和《Ethiopia》。


他还与来自广西的马帮乐队合作编曲《打跟斗》,与来自云南西盟的Kawa乐队主唱合作《The reggae represents my heart》,这两首都是雷鬼和本土音乐结合极其巧妙的作品。

 


2001年,蒋亮开始进行雷鬼音乐创作,他是中国最早一批玩雷鬼乐的人。2006年前后,他开始将自己制作的音乐传到国外的网站上,同年与与澳大利亚 DUB 音乐家 Jason 共同录制《CHINA DUB》专辑。



后来国内有了音乐网站,他便将作品上传至国内的音乐平台。他在虾米主页的网址链接尾缀是“reggaechina”,“那时候太早了,我零几年就往国外传音乐,当时全中国找不到一两个人合作做这件事。我希望通过这样一个名字找到跟我一起做雷鬼音乐的人。”

 

蒋亮还在创作音乐,可是他却不再将它们上传到互联网了,他说,“这么多年,我觉得好像这变成了一件又累又没意义的事情。又挣不到钱。”如果想要听到蒋亮最新创作的音乐作品,只能去现场听了。

 


“我传音乐的那个年代当时没有版权意识,‘流媒体’这个概念在当时还太超前。那时候没有什么人用手机听音乐,必须要用电脑。所以传播量非常小。可现在互联网很发达了,我却受不了。因为这件事情我干了接近十年,已经很疲倦,一方面不适应现在网络的操作方式,一方面我也挣不到钱。我从互联网上获得的唯一收入是虾米音乐上的301.4元,而且从未取出过。”

 

蒋亮说起这些,依然是平淡的口吻,但却令人感觉心酸。


他是中国雷鬼音乐领域的大神,在国际舞台上也有着不俗表现,他的作品被曾被美国芝加哥电台收入在《2008年度世界最好的20首DUB》专辑中,“《野狗山》被收入德国 ECHO  BEACH 公司发行的《DUB音乐环游世界》专辑。


可是这样一个看似在雷鬼音乐领域顺风顺水的厉害人物,谈起自己的现状竟然流露出一种失败的中年男人的无奈。

 


“我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我失去了那么多。在‘正常人’眼里,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共享单车的卡,还是季卡。我早就想结婚生孩子了,想了好多年,可是没有钱,也没有条件。”蒋亮说。

 

没有什么物质欲的蒋亮,把几乎所有的钱都投入到音乐设备的购置里。在上海录制的这三个月,私下的他总是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外套,第一次录制时发现带来的牛仔裤破掉后,便借节目组的一条裤子穿上上了台,后来他又将破掉的牛仔裤缝了缝,继续穿。

 


没有愤怒的青春和想要结婚生子的中年


🧔🏻


蒋亮十六七岁的时候开始接触音乐。当时是摇滚的天下,他弹着吉他在乐队里嘶吼着。可蒋亮说自己并不愤怒,写的歌词也不愤怒,他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那时候他还躲起来偷偷听舞曲,怕被人发现后面子上挂不住。

 

他买了很多设备回家,磁带机,电子琴,一个人在房间里瞎捯饬。


在一群跟风玩摇滚讲反叛的年轻人里,蒋亮反倒是最特别的那一个。读了两年大一,他便办了退学,之后一段时间,他也没有去工作,待在家里做音乐。

 

蒋亮的父母都是老师,从来都不对他施加任何压力,甚至在音乐上都很支持他。白天父母出去上班,晚上回来后就听儿子放音乐,“他们也挺享受的,反正我的音乐也不难听。他们听到好听的就夸我,不喜欢的就不作声。如果我是家长,我工作回来躺在沙发上,听到我的小孩在玩音乐,我也会很开心啊。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工作呢?为什么呢?”

 

自由随性的家庭氛围影响着蒋亮身上的那种独属于他的自在感。他现在还说着广西口音的普通话,句尾的音调有时会上扬,透着一股倔强的少年气

 


蒋亮说这些年已经把早期接触音乐时身体里的摇滚、布鲁斯元素排出体外了,现在他做出的音乐里全是他喜欢的东西,“我想要变成我所想要的状态。比较‘土’的那种状态。”这种‘土’的状态或许也与他的生活环境相关。尽管早期的《少年》和《空》与现在所创作的音乐风格截然不同,但其中的声音元素却是相通的。

 

站上综艺舞台的蒋亮看上去没有多紧张,但也并非游刃有余。他说自己绝对不是那种放荡不羁的音乐人,“我是一个思想好传统的人。”


他也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我的创作源头没有任何痛苦迷茫。我的都是小情绪。可能是我好饿,我就写一首歌。或者这儿好好看,就写首歌。”他也没有所谓的瓶颈、低潮,“创作不出来,我就休息。”至于最痛苦的时候,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被问到目前最大的欲望是什么时,他说,“就是想结婚生个小孩吧。真的,我每天都想这个问题,想解决了。”

 


蒋亮曾经把自己及藏进古怪小老板的身子里,如今他站上综艺的舞台,站在聚光灯之下,用寥寥几句话介绍他的过去,不曾提及他的荣誉,硬撑着困意制作出令人快乐的电子音乐。


“在洪水来临的时候,一起嗨皮,一起亚芒。”蒋亮曾经发微博回忆起2008年广西洪水,写下这样一句话。在市场浪潮开始扑向电子音乐这一天时,在所有的灯光欢呼和溢美之词都涌向他时,蒋亮依然怀抱着最初的心态——

 

一起嗨皮,一起亚芒。



✒️

夏阿怪

编辑 夏偲婉 席郁兰
实习生 朱鉴滢

摄影 贾睿 

微信编辑  Aim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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