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纷争的地方，一定会有故事
记者|黄闻禹 魏芙蓉
摄影|吴珠伟
编辑|鲸鱼
这是一篇来自于新一期《传播人》杂志的稿子。稿子里的三位主角，可能只有在风雨球场上恣意挥洒的同学们才能偶然见到。这三位卖水人，默默无闻，不受人关注。
“在球场打球时，有几次都发现她们在吵架，就想关注一下这个群体。因为有纷争的地方一定会有故事。”这是传播人记者做这篇稿子的初衷。
我们想，卖水人的江湖，应该也会有不一样的精彩。
【正文】
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在风雨球场这块方寸之地，有三个卖水人，她们踏着载满矿泉水的三轮车在球场穿梭往返，争抢生意，或明争，或暗战……
吴明秀和阿婆计划要好好教训程爱清一番。
这是在她们三个人多次争吵无效后，阿婆和吴明秀做出的最终决定。
“那个女人跟我们两个老人家抢生意。都是买她的水。她年轻，店又开在学校里，我们是老人家，哪里卖得过她。”
三月里的一天下午，微风轻拂，阳光温和透着别样的亲切。对于程爱清来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和往常一样，程爱清骑着载满矿泉水的三轮车前往球场。
“杀气”正在一步步逼近。
阿婆和吴明秀以及吴明秀的女儿三人，带着黑粗粗的铁链，早已在球场等候她多时。如同三月的瑶湖，明媚的阳光转眼便是狂风暴雨。
在短暂的目光交锋后，吴明秀三人用力地踩住程爱清三轮车的车轮，逼迫程爱清将车子停下。她们拿出铁链，就要锁住程爱清的车子。二人一边用手阻止程爱清的反抗，一边对着程爱清吼道。
“你年轻，你手脚快，老是抢我们的生意。我们是本地人，你一个外地人不能抢了我们本地人的生意，你以后不要在这里卖水了！”
“我家的店就开在这里，我在这里卖水怎么了？你们是老人家，我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卖你们的，我卖我的，干嘛还这样。” 程爱清滑下车座，争辩了起来。
南昌话、上饶话、普通话，如同一盆大火锅，不断升腾着火气。程爱清逐渐无法招架，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按了三个数字——“110”••••••
警告
今年一月初，因为店面拆迁，上饶人程爱清和丈夫来到师大，在7栋宿舍楼下开了一家小超市。小店临近圆通快递服务点，每天经过取快递的人络绎不绝，但进店光顾的客人并不多。
“别看我的店小，店租一年也要4万，平均每天都要付一百多块钱。”程爱清觉得不能困守在小店，她寻思着来风雨球场卖点水。
程爱清很快就发现，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一个下午的光景，程爱清最多的时候可以赚到100多。
只要不下雨，程爱清便必然在下午一点左右在风雨球场出现，骑着装满矿泉水的三轮车，在球场上穿梭往返，直到夜幕降临。
碰到球场中午有比赛的日子，程爱清还会提前2个小时从店里出发。
正式开张卖水的前一天，程爱清将她花了100块买来的二手三轮车好好擦洗了一番，并提前将三箱水抬上了三轮车，备好了零钱。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明天的到来。
程爱清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第一次卖水的具体时间了，只记得那天天气还不错，是一个少有的晴天，球场上打球的人也有很多。可是，一个好的天气并不往往都预示着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当程爱清第一次骑着三轮车，载着矿泉水踏上风雨球场这片土地的时候，她便遭受到了阿婆的警告。
程爱清初次见到阿婆时，阿婆外穿土黄色格子外套，内着大红夹袄，脖子上戴着镶有两块“绿翡翠”的珍珠项链，显得格外显眼。
阿婆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是她的得意之作。她在瑶湖里面摸蚌壳，把蚌壳里头的珠子挖出来，然后用绳线将其穿好。
阿婆是本地人，年纪在70岁上下，家就住在奥体中心附近。阿婆午饭后从家里出发，在太子殿附近进水，骑半个钟头左右可到球场。
“我在这里卖水卖了八年了”。谈起这个，阿婆比了个手势，提高了嗓门，微微提了提下颚，满脸自豪 。
八年间，阿婆见证了球场的风吹日晒，也见证了人心冷暖。阿婆说她一共捡到过两次手机，都还给了失主。除此之外，她还捡到过校园卡、眼镜、钥匙，都还给了学生。
“这里的学生没有一个说我是坏的”，这是阿婆最得意的地方。
此前也有不少其他人来球场卖过水，要么是“不想卖了”，要么是“太老了走不动了”。在程爱清到来之前，球场只剩阿婆和比她年纪还大“刚来的老婆婆（吴明秀）。”
在阿婆看来，八年的资历让她对风雨球场有着强烈的归属感与话语权。她是这里的王，这里是她的江湖。
江湖后生程爱清的到来，这是对她这个“老江湖”的不敬，她感受到年轻的闯入者对她地位的威胁。
阿婆警告程爱清：“你一个外地人，来卖水都不和我们本地人打招呼。我在这里卖水，你不要在这和我一起卖。”
支付宝
程爱清个子不高，瘦弱，背略驼。但毕竟她只有41岁，年轻，精力充沛，手脚麻利，与学生沟通也更为顺畅，有学生没带线说要赊账，她都会答应。天气晴朗的时候，程爱清一天能卖十来箱矿泉水；天气不好时，一个下午也能卖出两三箱。
这引起了吴明秀与阿婆的嫉妒与不满。
“哪里卖得赢她，那个年轻的一天在这里卖20来箱。她的店就在这里。我还在太子殿那哩。”吴明秀掀开盖在水上的绿色薄外套，指着未开封的一箱水，说道，“我卖两箱水就只能赚到十多元钱。两箱都卖不了，这箱动都没动。”
吴明秀和程爱清一样，也是这个学期才来到风雨球场。她习惯裹着一条发黄发旧的白毛巾，加之她那内陷的眼窝、浑浊的眼神，让人见到后很难忘记。
家就在附近的吴明秀说卖水是为了“打发时间”，太子殿的家人并不支持。为了运水方便，最近她刚花500元钱买了一辆崭新的三轮。
最令吴明秀和阿婆心碎的是，程爱清掌握着她们根本没法拥有的专业技能：支付宝。
程爱清说，“如果非要说我抢她们生意，那也只是我支持支付宝付款。有一些学生没带零钱但想买水，可以来我这用支付宝付钱。她们对于这种生意是没法做的，可能就有点生气吧。”
阿婆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对她的挑战，这种挑战已经不能说只是威胁了，而是她们即将面临出局的境遇。警告，无效；再次警告，再次无效。阿婆和吴明秀决定联合起来，为共同的利益，为自己的地位证明，也是为了自保。她们想到了锁车。
摩擦
瑶湖派出所在接到程爱清的报警电话后，派了两位民警过来协调处理此事。
“我老人家在这里卖水卖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像她这样的，还抢我们本地人的生意，她就是不能在这里卖水。”阿婆冲着民警囔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再起来。
民警电话叫来了学校保卫处的工作人员。当着众人的面，保卫处的工作人员给她们三人下了个死命令：“你们要是继续在球场上打架吵骂，大家都不准卖水”。
她们只好接受调解，相互承诺以后不会再打架吵骂。
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了尽量避免产生冲突，大部分时候，她们三个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不同的骑行路线，偶尔碰面也多是擦肩而过。
（两人始终保持着距离）
甚至在吴明秀老人抬不动水的时候，程爱清碰上还会下车来帮上一把。程爱清还向阿婆主动提过可以从她家店里进水，进价和之前的一样，这样阿婆就不用大老远的去太子殿那进水了，不过这被阿婆直接拒绝。
尽管她们三人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种脆弱的温情，但球场毕竟只有这么大，三个人不可避免的还是有小摩擦发生。
上周，程爱清告诉我，她们又吵了，原因是“我和她（阿婆）骑车骑到了同一个场子，买水的买了我的没有买她的”。
（本文选自《传播人》新一期杂志）
人在
江湖在
扫一扫关注
正大传媒·传播人
向上的力量
©文章首发于传播人，如需转载请联系团队
jxsdcbr123@outl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