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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 阳光下的理想国

2016-06-23 王彤 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
“除了不到3个小时的吃饭和考察外,励志阳光家人们一整天都在车上度过。颠簸的盘山道,泥泞的山路,破旧的校舍,还有那些扑在我身上的孩子们,这是我们在习水县永安镇两所小学看到的和感受到的……”

这是孙大钊2015年12月14日在朋友圈发的文字。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更新好几条消息,记录在贵州山区的所见所感。

习水县永安镇的贫困学校

一间破旧的教室,挤着60多名孩子上课


小学生作文《二十年后回故乡》


孙大钊是励志阳光助学基金的常务理事,那段时间,他在贵州做贫困小学的援建考察。此次考察由理事长陈剑光亲自带队,同行的还有团队其他工作人员。


山区的学校,大多地处偏僻,他们此行要走访六所小学。每到一处,都意味着路上五六个小时的车程。


十二月的贵州,阴雨多湿度大,气温只有零上四五度,那种浸透在骨头缝里的湿冷,让人感到冬天更加难熬。
山路崎岖,赶上雨雪天气,路面更是湿滑泥泞,同行的伙伴还有人晕车……

励志阳光考察途中常见的路况

车子爆胎,考察组为了赶路只好步行


像这样的走访考察,是励志阳光援建学校前期的必修课。基金理事会的每一位成员,几乎都参与过这样的“上山下乡”。


在贫困地区,考察组见到的最多的画面是——教室四处透风,桌椅破旧不堪,与之相映的,是孩子们灿烂的笑脸。

贵州习水县某小学教室(摄影:毛艳丹)

贵州某贫困小学的学生(摄影:毛艳丹)


阴冷的天气里,很多孩子都只穿单薄的校服,冻得瑟瑟缩缩。


有的学校,孩子们吃午饭,要端着小饭盘走很远的路,小脸通红;而有的学校,孩子们连吃饭上厕所的地方都没有。  考察组第三天到了贵州铜仁,当地的一所小学几乎可以“满足”所有关于简陋的想象。
教学楼受过火灾,墙体没有钢筋,学校的食堂是和村公所共用的,宿舍建了三年,成了烂尾楼,因为没钱支付工程款而停工。

贵州石阡县某小学与村公所共用食堂(摄影:毛艳丹)

宿舍盖了一半,因为没钱而停工(摄影:毛艳丹)


理事长陈剑光终于忍不住发飙了,当着县教育局领导、村镇负责人和学校校长的面。


一方面,他对当地教育部门的工作不力,感到恼火;另一方面,他心疼那些挤在危房里苦读的孩子,想帮帮他们。

然而,这所学校最终还是没有成为励志阳光的捐建对象。这是励志阳光考察的第200所学校,像这样的遗憾,实际上不在少数。



理事长陈剑光(前排居中)和团队与贵州当地干部沟通


助学公益做到第七个年头,陈剑光见到过太多这样的画面,让人痛心,却爱莫能助。


三年前考察甘肃,当地一所学校让陈剑光心里一直放不下。那所小学在大山深处,当地人去一次县城,要辗转好几种交通工具——马车、拖拉机、小巴士。
考察组抵达学校的时候,天色已晚。当地老乡对他们充满期待,举着手电筒和煤油灯,照着夜路,全程陪同考察组去看校舍。
不出大家所料,一座D级危房,房顶的大梁快要支撑不住了,木头没有一根是完好的。

在那里,一位代课教师,给人印象深刻。50多岁,每个月只有450元的工资,没有编制,但为了山里的孩子,他在那儿坚守了25年。


他盼着励志阳光来,能为孩子们修建一下破旧不堪的校舍,可最终未能如愿。

甘肃清水县松树乡某贫困小学校舍


有时候,放弃,是不得已。作为基金的理事长,陈剑光心里清楚,更深层的问题没有跟相关政府部门谈好,就不能轻易投钱下去。

 “我们一定得考虑周到,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浪费,”陈剑光说,“希望工程在中国做了二十多年,社会各界捐赠了不少希望小学,但是现在荒废掉的,得有上千所。我们不能让励志阳光援建的学校,将来也变成村委会、仓库、养猪场、垃圾场……”

 


捐建一所学校,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


“你捐了就走吧,还问我们那么多问题干嘛?”——这是有些地方县乡干部以及教育部门领导常见的反应。


他们见惯了那种为了博名声的慈善捐助,那些人来了,喧嚣一时。撒下点钱财和物资,转身离去,感动的是自己,留下的仍是贫穷和被遗忘。
然而,励志阳光不太一样,在捐建学校之前,他们要求当地政府教育部门拿出关于学校的管理规划,要切实可行的那种。

“不能我们修建了校舍,政府没有相关配套,没有后续管理。”张晋说,“有些地方,房子盖好了,但是路不通,桥没架,孩子们还是没法正常上课。”


张晋作为励志阳光的监事,直接参与了基金的很多项目推进,他发现,做助学公益最困难的,其实不是筹钱


“很多时候,我们得推着当地政府往前走。”张晋说到这里,忍不住情绪有点激动,“有些地方的捐建规划,恨不得我们来帮他们做。就这样,相关部门仍然给不出一个积极的态度。”
张晋是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的校友,2008年MBA毕业以后,从新加坡回到上海,从事咨询顾问工作。
加入励志阳光这五年多,他已经习惯了每个月都要往返于上海和南京两地,有时甚至要好几次。不少贫困地区的援建项目,张晋也都得随队考察。

张晋(左3)和励志阳光伙伴在湖南考察援建


“看上去是建一所学校,但其实要操心的事情,远远超过看上去的。”张晋有些感慨。


每援建一所希望小学的背后,意味着超乎想象的前期准备和后续跟进。


考察组要亲自走访每一所申请援建的学校,跟校长聊,看老师批改的作业,到学生家里做家访,和当地教育部门沟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清楚地掌握当地政府部门的支持力度和学校的师资水平。



张晋在湖南与新国大寒坡小学的学生交流


其实,标准松一点,也许会有更多的孩子受益,但是,如果得不到当地教育部门的重视,励志阳光宁愿先放一放。“我们一定要等各方面都协调好,确保项目完成,不能急于一时。”张晋说。
励志阳光在乎的是,通过30-40万援建学校的资金,来撬动当地政府完善相关教学配套设施,进而带动企业、政府和社会对贫困地区教育的共同投入。

广西资源县某贫困小学的孩子们在写作业


山里孩子那种单纯却透着渴望的眼神,孙大钊每次看到,都觉得心疼。他说,“我也是农村出来的,那些孩子,你帮他一把,说不定整个人生都不一样了。”


然而,有些地方政府的态度,敷衍,茫然,不负责任,这让不少贫困学校的孩子,失去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调研多年,他们几乎可以总结出规律。有些发展落后的地方,也不是穷到办不起教育,而是当地政府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不够。他们更愿意把有限的资金,投入到能拉动GDP增长的地方去。
有些贫困县乡,甚至以贫困为荣,因为每年会享受不少国家和省里给的优惠政策和拨款。外界的捐赠蜂拥而至,援建和帮扶多了,当地人就习惯了,麻木了,甚至更懒惰了。 张晋说,“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就得拿出更多的时间、诚意和专业,跟各级政府打交道。”
上至各省青基会,下至县乡村镇的教育部门,一次一次地沟通协调,励志阳光的伙伴们早就被这些工作磨出了耐心。
“无论过程多曲折,只要有希望,就得试试。”张晋说,“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用行动来影响他们,哪怕能起到一点点作用。”



最宝贵的是,你愿意投入多少时间


励志阳光基金有一份240页的运营手册,里面从基金的组织架构、运营管理、财务制度、捐赠援建到每一个小微公益项目,都有极其详细和严格的规定。这些繁复而清晰的“游戏规则”,背后是一整套的企业管理思维。

 

说起这样的制度设计和运作方式,陈剑光认为,更多的是得益于自己在新加坡那段时间的学习。


回想起当年在新国大读EMBA的日子,陈剑光记忆犹新。“那时,曾在本教授给我们讲新加坡治国方针,他特别提到,新加坡在教育方面的财政支出,仅次于国防。这给我的触动特别大,这就是中国和新加坡的根本差距。”


陈剑光一直在思考中国的教育资源不均衡问题,特别是贫困地区,很多孩子因为软硬件条件跟不上,没办法彻底脱离贫穷,改变命运。

2009年,新国大毕业后,陈剑光回到南京,创办了励志阳光助学基金。当时的团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带着一个秘书。


他做公益的想法,当时得到了很多同学和校友的支持。让陈剑光特别感念的一个人,是他的同班同学包洪凯。


“我那时候刚刚起步,包洪凯的生意也不容易,但他还是支持我援建了好几所湖南的学校。” 陈剑光心存感激,有了这些学校做为动力,他在公益助学这条路上,走得更加坚定。


如今,励志阳光运作机制成熟,团队也相对稳定。但作为基金的带头人,陈剑光知道自己肩头的责任,更不能有闪失。很多事情,他仍在亲力亲为。


陈剑光每年要带队去山区考察四五次,每次都要一个多星期。有些地方山路崎岖狭窄,万丈悬崖就在脚下,他得等到日落以后,才能驱车上山。白天他是不能上去的,他恐高。行夜路几个小时,第二天凌晨考察结束,趁着天还没亮,再原路下山返回。


励志阳光理事长陈剑光(右2)在甘肃考察贫困学校

张晋(左2)和团队伙伴陪同走访

 

在陈剑光的行动感召下,新国大商学院相继有校友加入到助学公益事业当中,有的成为励志阳光的合作伙伴,有的在基金理事会任职,孙大钊就是其中的一位。
孙大钊在新国大读EMBA的时候,就听说有学长在做助学公益。2014年,他如愿以偿地加入了励志阳光。他说,想踏踏实实地为贫困地区的孩子们做一点事。 孙大钊给出了一份励志阳光的时间表,每个月要参加理事沙龙,每个季度开常务会议,每年举办一次理事会,六一、教师节等相关节日,要去援建学校慰问回访。此外,还有新项目的考察调研、助学送教、夏令营等等。

孙大钊被孩子们“包围”了


孙大钊在南京经营两家企业,还担任一些社会职务。比起其他的工作,孙大钊说,目前励志阳光的事情,是自己所有工作的最高优先级。他和学长们一样,在用自己的行动影响身边的人。


比如,他会鼓励女儿在班级募集图书,捐给贫困地区的孩子;有时,他会带着企业的员工亲自参与励志阳光助学项目;就连跟客户谈生意,他也会经常提起励志阳光。 “做公益这件事,跟捐多少钱没太大关系,”孙大钊说,“实际上更多的是,你愿意贡献出多少精力,去关注需要帮助的人他们的需求,这跟企业聚焦客户价值是一样的。”



关键在于“打通最后100米”


企业做到一定规模的人,拿出点钱做公益,不是什么难事。但通过励志阳光,孙大钊发现,公益捐助不能仅凭一时的善心和土豪式砸钱,不是说捐了个名声,其他的就可以不闻不问了。


现实中,很多善款和捐助根本到不了最有需要的人手里。励志阳光做的,就是要“打通最后100米”,把具体而微的事情跟进和落实下去,让贫困地区的师生真正受益。 

有些穷山沟里的学校,孩子们没有书,没有校服,衣服穿的破破烂烂,有的校舍被洪水冲了一半,裸露在外面。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那样破旧的教学楼里,竟然会有多媒体远程教学设备,但是这些地方连网络都没有。那些电脑、投影、电子白板,师生们根本用不到,只能摆在那儿接灰。


这样的错位配备,直接反映出很多地方对贫困学校管理的缺席,外界更不了解那些孩子最需要的是什么。

励志阳光理事长陈剑光(左1)为贫困学童发放文具


对于励志阳光援建的希望小学,理事长陈剑光提出采用“1+N”模式。建校只是1,其他还有N个小微公益项目做后续匹配,用来加强软件方面。

 比如,他们会安排特级教师去山区讲公开课,让当地教育局通知全县学校的教师代表都去旁听;邀请心理专家来培训乡村教师,给留守儿童做心理辅导;给援建学校的每个班级安装图书角,让捐赠的图书真正能到孩子们的手里……

励志阳光有一个宏大的公益版图——在中国的中西部贫困地区,援建101所希望小学,期限是十年。


为什么是101?理事长陈剑光有自己的解释,“100是满分,我们要做到比100分再多一点,把助学基金从优秀做到卓越。

励志阳光的101希望小学援建版图


从2009年至今,励志阳光在建和已经落成的希望小学有61所。现在,励志阳光正以每年援建十个学校的速度,稳步推进。对这个进度,团队感到还算满意。

 

励志阳光的未来目标是发展成一个示范性平台,他们注意到,现在中国也有不少专项公益组织,有的在关注留守儿童,有的在做乡村教师培训,也有做网络硬件的配备,励志阳光希望能和这些组织一起携手,来改善中国中西部贫困地区的教育。


甘肃临夏县煜舒阳光希望小学的孩子们获得了励志阳光捐赠的毛毯


这些年,参与到励志阳光助学基金的新国大校友,越来越多。大家为项目奔走,出钱,出力,不领一分钱薪水。有时候,甚至要主动做利益回避。


陈剑光说,基金小伙伴们更在乎的是,“和谁一起,与谁同行。目的地一致,价值观一致,才是要坚持的东西”。


在励志阳光,大家有一个默契,就是想做一件纯粹的事情。他们要运用管理思维,把这个助学基金做得透明、高效、有责任感,让励志阳光成为一个守护贫困学童的理想国。


截至2016年6月,励志阳光的成绩单
援建了61所阳光希望小学;建立40个阳光图书室;募集并捐赠图书90000余本;为30所学校配备图书角238个;共帮扶了74个特困孩子;

开设支教点4个;

共派出47人次支教志愿者;

累计为204人次山区老师提供了集中培训; 在61所援建学校中,其中新国大商学院校友集体捐赠,并以新国大名字命名的希望小学包括:湖南省双峰县新国大寒坡希望小学江西省遂川县新加坡国大沙田希望小学四川省普格县花山乡新国大阳光希望小学 励志阳光项目之前,新国大EMBA部分校友在重庆长宁县捐助了新国大青山希望小学。 除了以上文中提到的陈剑光、包洪凯、张晋、孙大钊几位以外,曾经参与过,以及正在为励志阳光奔走的新国大校友还有很多,他们是束尊、李文俊、陈大伟、韩进、陈先保、陈冬梅、周斌、杨振步、黄光伟、徐小卫、林映陆、张润斌、严俊、秦音、何文军、杨华、Ng Aik Min(黄奕敏)…… 母校向他们,以及更多为公益事业奔走的校友们致敬,谢谢你们的付出和努力!



撰文 王彤

图片及音乐来自励志阳光助学基金

部分照片感谢公益志愿者毛艳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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