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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斯·安德森的秘密武器,来自宝莱坞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23-08-08


往期播客:影史第一女导演,18岁就预见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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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斯·安德森的秘密武器:

桑杰·萨米的运镜   



·编者按·


韦斯·安德森在今夏带来他的新片《小行星城》,一批评论一如既往地关注着他的作者风格和也许变化了的思想内核,另一批则着眼于套层的叙事结构,探寻其作为“元电影”的可能,而一篇来自纽约时报的影评却完完全全从制作入手,揭晓了安德森独特美学背后的那个男人——桑杰·萨米,同时文章也包括了韦斯·安德森自己对于执导《小行星城》某一场景的具体阐述。


从1996年的《瓶装火箭》开始手执导筒,再到2001年《天才一族》时渐渐形成“韦式”风格,二十多年来,也许已经有不少观众对韦斯·安德森的标志性画面见怪不怪,甚至审美疲劳,但正如安德森提到萨米时所说的那样:“我很喜欢的一点是,和萨米一起工作,我们基本上和75年前拍电影的人所用的设备是一样的,但我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将这些设备重新排列组合。”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安德森其实一直守在“离现实仅仅五步之遥”的那个地方,和萨米一起建立着属于他们的王国。




译者:Ruby

碎碎念的伪艺术家



原文地址:https://www.nytimes.com/2023/06/21/movies/wes-anderson-asteroid-city-camera-moves.html

原文发表时间:2023/6/21



韦斯·安德森(Wes Anderson)精妙的电影以其华丽繁复的布景、鲜艳活力的服装和星光熠熠的演员阵容闻名于世。然而,还有一个元素也对于成就这些作品独特的视听体验不可或缺——一位52岁的机械员。


桑杰·萨米(Sanjay Sami),印度孟买人,最初在宝莱坞做电影,自2006年开始与安德森合作,大多担任轨道操控员。这是个苦差事,需要沿着为单个场景建造的数百英尺的轨道推拉安装着摄影机的推车——一个重达900磅的装置。然而,萨米的设计与创新将这项苦差事提炼成为了一种艺术形式。


桑杰·萨米(Sanjay Sami)


通常,在一部影片中,摄影车可能搭载镜头左右或前后移动;但在韦斯·安德森的电影世界里,单个跟拍镜头便可能包含所有这些方向的移动——有时也会上下移动——以达到安德森所说的连贯表达(unbroken expression)“这意味着演员可以在真实的时间中表演,你可以在镜头前创造出真实存在的东西。”


同时作为匠心独运的设计师、手工修理专家、轨道工程师、电影爱好者和运动健将的萨米——在许多演员和工作人员看来——无疑是安德森的秘密武器。


“他能熟练完成我见过的最复杂的镜头运动”,安德森电影的常客艾德里安·布洛迪(Adrien Brody)如是说,他评价萨米为“严谨、执着、极其投入”。


去年,在《法兰西特派》(The French Dispatch,2021)中,萨米拍摄了他职业生涯中最为复杂的镜头——由杰弗里·怀特(Jeffrey Wright)表演的,一边独白一边穿过异常喧闹的警局的70秒镜头。摄影车需要不时加速或减速,以与人物错落的讲话节奏保持一致。


剧照《法兰西特派》


今年,在安德森的新片《小行星城》(Asteroid City,2023)中,萨米更是炉火纯青地运用了这套技法。在一场戏中,布洛迪穿过很长一段剧院空间,期间所有的布景、道具、墙壁、演员、对白和镜头都经过了事无巨细的编排。布洛迪指出,镜头“必须从一组轨道上下来,再无缝衔接到另一组轨道上,并在非常特定的时间点命中许多精确的标记。”


另一场复杂情境出现在《小行星城》影片前段,在西班牙取景拍摄的一处上世纪中期的、怪诞的西南部景观。怀特扮演一名将军,向一群年轻的天文学家和科学家们发表演讲。摄影机在一条三层轨道上前后左右移动(运动轨迹几乎是一个恒星图案),架构出场景的同时,塑造了怀特的人物性格。


剧照《小行星城》



《小行星城》| 场景剖析

导演韦斯·安德森讲述了电影中一个由杰弗里·怀特主演的片段。



    大家好,我是韦斯·安德森,《小行星城》的导演。这一幕戏发生在影片的开头。我们看到一位将军来到这个小镇,他是这场年轻天文学家和科学家聚会的发起人。聚会的场面有点像一场在陨石坑里举办的科学博览会,而我这里要说的是这位将军的开场白。这个角色是为杰弗里·怀特写的,我曾与他合作过并且很喜欢他。我希望这个角色的出场不仅为这场正在进行的大会定调,也彰显出作为影片背景的时代基调。这部影片的潜台词之一有关于看似平静的50年代四伏的焦虑,许多人都有潜在的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在家庭中消化。这一情况对下一代的影响十分显著,以至于十年后我们看到了一个彻底的转变。背景介绍到这里,我在此概述一下这段开场白的主要内容。“第一章,我每天早上步行18英里去上学。挤山羊奶、拔鸡毛、逃学、抓萤火虫、在水坑里裸泳、每晚祷告、每周被枫木枝抽两次,这就是生活。”我们计划一镜到底地拍摄,这场表演看起来会像一次舞台上的演出。杰弗里·怀特的表演颇具气势且带有某种高贵感,十分引人入胜,看着他诠释并扩充这个场景是一种享受。因为拍摄这幕场景时,我只是一个观众。“那就是生活。同时,也是别人的故事。某个人想出一个数字,除以一万亿,再加上地球周长的平方根,乘以原子分裂的速度,瞧!这就是进步。我不是科学家,但你们是。第三章结束。”我们对这场戏的设计有点复杂,我们必须从一个位置开始,再把镜头向后拉,然后杰弗里向我们走来,之后杰弗里又走到别的地方,我们不断地跟着他移动。等杰弗里走到这里,我们则左右移动。接着,我们再一次后撤。要完成这些动作,你要么用一台智能起重机,要么用一个带有经过编程的遥控头的类似望远镜的设备。或者,你可以像我们一样,用一组夸张的侧向推拉轨道,其中一段轨道在三条轨道的顶部滑动。这样,你就可以前后滑动,也可以左右滑动,但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装置,由我们的机械组长桑杰·萨米发明。“致黛娜·坎贝尔。”“它受驱于宇宙辐射而非阳光。”“为了她在植物加速领域的工作。”“很不幸,它让所有的蔬菜都变得有毒。”“红巨人荣誉腰带。”然后,我们再次转向杰弗里,让他向我们介绍年轻人和他们所做的事情,接着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奖励。于是,我们还要展示一系列天文主题的奖牌和徽章以及他们得到的其他东西。但接下来,我们看到这群人中每个人的成就。我认为他们令人印象深刻,你懂吗?我是说,从现实生活的视角出发,这些年轻人有很不错的成就,正如我们在这些场景中所展示的那样。[掌声]



“我们是观众的眼睛,这责任重大,”萨米在一段在孟买家中接受采访的视频中说,“我们不仅要运作镜头,更要运作情感和故事。”


在这部电影的项目初期,安德森就把剧本给了萨米,随后又发送了动态分镜脚本——导演们惯用的将长镜头具象化的粗糙动画。“是萨米指出‘这很难实现’,”安德森说,“他向我解释了这其中的物理逻辑。”


然而,萨米打破了电影拍摄中的常规,发明了一种新设备,或者说,通过组装空前复杂的轨道,实现了其他电影工作者或许只能诉诸绿幕或其他视效手段才能达到的效果。“我很喜欢的一点是,和萨米一起工作,我们基本上和75年前拍电影的人所用的设备是一样的,”安德森说,“但我们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将这些设备重新排列组合。”


以《法兰西特派》中的一场戏为例,欧文·威尔逊(Owen Wilson)饰演的角色骑着自行车到达某地,跟拍他的摄影机必须以与他相同的速度快速启动和停止——安德森标志性的视觉语言之一。“我们需要以一名摄影师的力量让一个重量级设备从静止状态加速,与威尔逊已经在骑行中的轻量自行车达到同一速度,”萨米说。为此,他设计了一个系统,包括一根固定在卡车上的蹦极绳,可以立即将摄影机弹射到所需的速度。


剧照《法兰西特派》


“我想他喜欢跟我合作可能是因为我厌恶对任何事说不,”萨米说,他也曾与克里斯托弗·诺兰(Christopher Nolan)合作。“不管是多么疯狂、不合理的要求,我总是想找到办法满足。或许也是个疯狂的办法。正是这类事情让我的工作变得趣味十足。”


“有时候这个解决办法越疯狂,他就越开心。”萨米谈到安德森时补充道。


萨米从2007年的《穿越大吉岭》(The Darjeeling Limited)开始便未曾缺席安德森的商业项目和每一部真人电影,他对这部影片的贡献令所有人印象深刻。他想方设法将一辆摄影车装进他们用作布景的狭窄的旧火车中,在火车的天花板上创造了一条隐藏的轨道。


为了实现安德森的想法,萨米经常需要带着沉重的装备——一个同样由他操作的60多磅的摄影机稳定器——全速奔跑、转体,不时来一个突然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急刹车。“这是10到12个小时的非常、非常纯粹的体力劳动,”他说。“不仅仅要有耐力——你还需要大量的体力才能开始和终止这些运动,否则你就会受伤。”


正因如此,萨米专门为安德森电影制定了一个阻力训练的每日锻炼计划。“我过去常打橄榄球,很多橄榄球训练(和摄影所需的运动)是有所交叉的”,萨米说。


剧照《穿越大吉岭》


在进入电影行业之前,萨米是一名工业潜水员和水下焊工,在石油钻井平台工作。在一次海事承包商罢工期间,一位朋友邀请他去片场,由此开启了他的电影生涯。“我看到这个‘巡回马戏团’里挤满了疯狂的人们,他们短暂地聚在一起,拍了一部电影,然后再拍另一部电影——同一个马戏团,不同的小丑们,”他说,“我喜欢这样。”[他同时还拥有政治学的学位——这个独特背景使他足以成为韦斯·安德森电影中的角色:《水中生活》(The Life Aquatic with Steve Zissou,2004)中的史蒂夫·泽索(Steve Zissou)完全可以换成桑杰·萨米。]


萨米的官方头衔是机械组长(key grip),机械组的负责人,但他与安德森的美术指导亚当·斯托克豪森(Adam Stockhausen)和摄影指导罗伯特·约曼(Robert Yeoman)合作,为影片做出了巨大贡献。“他有点像我们的制片人”,安德森说,“他帮助我们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同时他也是一个出色的管理者。因此在与推轨无关的事项上,他也总能参与讨论。”


有时,看似最简单的镜头反而最难拍。在拍摄《布达佩斯大饭店》(The Grand Budapest Hotel,2014)的一个旋转木马场景时,使用真实的游乐设施无法实现安德森略微超现实的理念。于是,他们建造了一条顶部带有饼状平台的圆形轨道,平台上还有更多的轨道。在整个装置的顶端是一个滑板式的摄影车,用来拍摄旋转木马。木马一进入取景框,女演员西尔莎·罗南(Saoirse Ronan)跳上它,两个镜头外的机械员就迅速把木马压下来。“接着我们就把整个饼状的木制平台推到圆形轨道上,”萨米说。这个场景的时长不到40秒,但它“对我来说永远意义非凡,因为它是我们着手尝试一些更复杂的事情的开端。”


剧照《布达佩斯大饭店》


在安德森电影中,除了明星们被要求做出密集、短促的段落和动作,大批的群众演员——并不总是训练有素的演员;安德森喜欢在拍摄地雇用当地人——也必须在精确的时间、精确的一组镜头中适时呈现每个微小的细节,比如梳理胡须或吹出一个烟圈,以此对彼此和摄影机进行提示。这一过程中包含着诸多语言、视觉和动作信号,所有标记都要严格精准地命中。“对韦斯来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萨米说,“三毫米的偏差他也会注意到。”(萨米通常用激光辅助点位布置)


这些场景的拍摄通常不是一蹴而就的。“有时,当每个人的动作都能协调配合起来时,已经是第25或27次拍摄了,”萨米说,“而拍了这么多遍之后,如果演员们都顺利完成表演,而你出现失误,每个人都只会记得是你毁了这遍完美的拍摄。”


安德森发誓,他不是故意在每个项目中都自我挑战,以使自己的掌控能力达到新高度;只是事实恰好如此。他说:“但我确实喜欢自由地做我们可能想象到的任何事情,同时我知道桑杰会想到办法的。”在即将上映网飞(Netflix)的、根据罗尔德·达尔(Roald Dahl)的小说改编的短片《亨利·休格的神奇故事》(The Wonderful Story of Henry Sugar,2023)中,萨米让摄影机冲上了云霄。安德森说:“他建造了一条以一定角度伸向天空的轨道。”它像斜在半空中的梯子,而“摄影机在另一条配有臂架的轨道上,在悬臂的顶端有一个摄影车。”


萨米与安德森


对于萨米来说,当他看到银幕上的成品时,所有的汗水、付出和高压工作都变得值得。“我参与过80多部故事片,其中最让我引以为豪的作品都是与韦斯合作的,”他说,“因为对于我,一个机械员而言,那是内生于现实世界的作品。”


-FIN-


编辑:小甘

何以存有最后的希望?

豆瓣:illu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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