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选情胶着，中国如何在变局中抓住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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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06
新冷战时期，香港成为美中博弈的“前线阵地”
美国大选后，中国将面临何种挑战?
《问答神州》专访
香港大学环亚经济研究所所长 陈志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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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节目文字摘要👇
疫情时期，政府出手救市或拉大贫富差距
随着香港国安法的出台，街头“从乱到治”；全球疫情迎来了第二波的高峰，数个欧美国家的民众暴力抗议“封城”；美国大选后的未来政策走向又如何，国际的局势扑朔迷离……“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仍在以各方难以预计的速度，以及难以琢磨的情势酝酿、发展着。新冷战时期，香港应该如何处变不惊，保持自身独特的优势？中美关系将会何去何从？变局同时蕴含着机遇与挑战，中国又应当如何抓住机遇，应对挑战？
吴小莉：您曾经谈到，您在融入香港生活时的一个观察，就是香港的阶级固化。比如说在美国，在您长大的内地，草根逆袭是可能的，但是在香港比较难。
陈志武：香港有很多私人俱乐部，特别是像香港俱乐部、女士俱乐部、马会，还有其它的私人会所，在我看来，这些就是香港具体地把社会分成不同阶层的载体。
吴小莉：您曾经从历史的角度表达过一个学者的看法：如果说社会的贫富悬殊太大，如果碰到动乱、瘟疫或战争，其实是有可能把贫富差距拉平一些的。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香港可能碰到这样的情况，不过因为政府救市的干预，所以这种贫富差距没有弥平，反而是加大了。在后疫情时代，您觉得香港会不会继续出现“富者越富，贫者越贫”的情况，或者是中产阶层空心的情况？
陈志武：到二十世纪之前，世界上几乎没有哪个国家有中央银行，也没有什么货币政策，比如“放水”，多印钞票。但是二十世纪，通过转型，各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中央银行和财政部，这样一来，在这一次新冠病毒危机发生后，各个国家都去印很多的钱，把股票市场都给炒得很高。这一点在香港我们也看到了，在内地也看到了，在美国和欧洲更加看到了。所以这样就造成一个局面：有金融资产的人从这样的政府干预里面受益是最多的，因为他们的金融投资上涨了很多。但是普通的人靠工作，只靠工薪吃饭，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融市场的价格往上猛涨。但是他们的收入和财富，一点都不受影响，还是处于比较低的水平。所以目前看，过去八九个月中，香港小的餐饮商户，基本上没有得到太多政府的支持。包括旅游业，已经有八个月，很难有多少收入。所以这些群体，经过疫情的冲击，可能他们的经济状况就比起这个瘟疫之前是要差了很多。所以这个局面可能对于香港社会和其它的社会来说，是一种新的挑战吧。
吴小莉：但是如果各国或地区政府不出手的话，会不会使得经济危机，或金融危机更可能出现？
陈志武： 2008年的时候也金融危机，那个时候，各个国家也是通过大规模地印钞票、量化宽松，还有财政救济进行纾困，当时也是同样的说法，先度过这个挑战，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我们今天要活下去，那是第一重要的。
所以到了2010年、2011年，又是欧债危机。然后再过几年，就到了现在的新冠病毒的挑战。这么多年下来，给我最大的一个感受就是，人类社会只要我们还存在，不可能有哪一天，是没有挑战的。如果哪一天没有挑战，那就不是人类社会了。所以我就觉得，特别是很多的专家，应该要稍微冷静一点。要权衡一下短期和长期的利益怎么平衡的问题。
“我觉得新冷战已经进行一、两年了”
随着中美之间的角逐越加激烈，有评论认为，“美国正加大力量，把香港变成中美博弈的战场”。此前，美国通过了所谓“香港自治法案”，同时宣告结束香港多年来享有的特殊关税待遇，要求所有香港制造并且出口到美国的商品改标产地来源，声称不能再标“香港制造”。
吴小莉：2014年，您在博鳌亚洲论坛说过，香港最大的核心价值就是一定要维持它的特色，而且香港不要“内地化”。
陈志武：我记得当时在博鳌论坛的时候，特首也在听众里面。所以实际上，我是有点有意跟这些精英们提醒：香港正因为是跟内地不一样，香港才有价值。前几年，香港一直在探索，往哪个方向走。就在香港社会自己还没有找到答案的时候，整个国际局势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
我们最近几年，都是能够感觉到，本来是香港的问题的，在过去几年变成高度国际化的问题。中国跟美国之间，其它方面的冲突、矛盾，通过在香港的问题上做不同的表态，来表现出来。很多人说，新冷战还没有到来。但是我觉得新冷战已经进行了一、两年了。这一次的新冷战，明显地把香港和台湾变成中美之间来较量的、具体的一个平台或者说冷战场。
吴小莉：在中美角力的情况下，特朗普取消香港的特别关税，您说这对香港的影响其实不大，但重点是态度上的转变，美国不再把香港当做是“一国两制”下的一个特别行政区，而是中国的一个城市，这会有什么样的长远影响？
陈志武：结束香港的特别关税区，这本身可能对于香港影响不是很大。因为我们都知道现在香港出口的商品，不管是向美国还是其它国家，都非常非常少。但是最近的两个多月，我就注意到，越来越多的香港精英，感觉到真正的“痛”到来了。美国宣布，今后香港居民要去美国或者申请美国签证变得复杂了，这个政策对于很多香港的职业人士来说，哇，就觉得是蛮震惊的。再举另外一个例子，现在美国要求从香港来的商品，不能贴Made In Hong Kong的标签，必须改为Made In China。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中央政府很多做法对于一个主权国家来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是，可能从美国的角度来讲，既然都强调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那我们就按照你们说的来做，就像对待其它中国城市一样，来对待香港，包括对待香港的居民。
当然我希望中美之间，走势能够和平相处，两个国家之间没有任何冲突。但是，我觉得很遗憾，未来中美关系发展的方向，肯定会继续这样子走。而且可能会有越来越多的一些其它国家，模仿美国的做法。
美国大选后，中美关系将何去何从？
美国大选选情仍然胶着，外界对于“大选结果将如何影响世界格局以及中美关系”也有着诸多揣测。问答中，陈志武警惕地说，在他看来无论是特朗普连任，还是拜登上台，美国对于中国的态度都不会改变。特朗普奉行单边主义，并乐于“小打小闹”，而拜登则更有可能联合其它发达国家，形成新的联盟，共同制约、打压中国。
吴小莉：您前期说过，这次的疫情带来最持续的负面影响，可能会是世界经济加速与中国的“脱钩”。另一方面就是新冷战局面会进一步加深， 疫情进行到现在，您看这种现象，缓和还是加剧了？
陈志武：新冷战局势，是越来越被加强。我知道很多的同仁认为，目前美国对待中国的态度、做法，主要是因为十一月的美国总统大选。但是千万不要认为美国政府对待中国的这些政策调整，只是因为2020年选举的需要做出的，选举完了以后就会被扭转、被改变，我觉得不太会发生。
就是说，如果是拜登做总统的话，他具体做法上会跟特朗普有一些差别。特朗普有一个很重要的处理国际关系的方式就是单边主义；如果是拜登做总统，他会尽量恢复、通过多边组织的方式来处理跟中国的关系。也就是说，拜登更有可能会联合其它的国家来跟中国竞争、跟中国角力，而不是美国单方面的来这样做的。所以这样的话，拜登上来可能对中国的挑战会更大。
吴小莉：不过现在看起来，特朗普对于华为或者TikTok的做法，虽然是单边，但是也有一些美国的盟友，包括英国也可能参与与中国的对立，这种态势是不是也基本形成一种国际压力？未来如果特朗普连任的话，这种情况会怎样？
陈志武：如果特朗普继续做美国总统的话， 比较好的一个方面就是，特朗普做事情一意孤行的做法，会让西方国家不容易形成一个共同的阵营来对付中国。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特朗普喜欢用具体的小工具，比如说TikTok、微信来对付中国，他就是像小孩玩游戏一样。所以到最后，实际上对中国来说，可能对中国的整个局势影响不是很大。
如果是拜登上任，他自己不会用这种小的手法，花那么大的精力，伤这么多的感情。他可能会从更战略性的角度出发，比如说跟其它西方国家形成联盟，来对付中国。这样的话，对于中国的长久挑战会是更实质性的。
特朗普做很多的一些事情、外交事务，都非常个人化的。他如果不喜欢一个公司、一个产品，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搞那个产品。但如果是拜登的话，他不会轻易地被个人感受影响那么大。他会更多地酝酿，怎么样从战略上通过花一点点功夫就可以产生很大的打击，所以这是蛮有意思的两种不同风格。
更多精彩，敬请收看：
2020年11月6日首播的：
凤凰卫视《问答神州》专访
香港大学亚洲环球研究所 所长
冯氏讲席教授 陈志武上集
编导：郑书筠
编辑：孟涵 马马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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