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显功｜《文学周报》： 中国新文学发展的实践者与引领者

在“五四”运动的影响下，中国新文化的发展在多个领域呈现出新的面貌。作为“五四”运动开路先锋的新文学在20世纪二十年代仍然以奋进的姿态担负着新文化的引领者，涌现了一批重要的文学社团和文学刊物。其中，由文学研究会主办的《文学周报》是一份深具影响力的文学刊物。这份文学研究会的机关报，从1921年5月10日创刊，至1929年12月23日终刊，共出版了380期。在《文学周报》终刊90周年之际，上海书店出版社决定重刊影印《文学周报》，为我们研究中国现代文学史提供了重要资料。在此对本刊物的沿革、内容和影响略作介绍。

郑振铎先生（1898-1958）

一、文学研究会与《文学周报》的沿革

1920年11月23日，郑振铎等在耿济之家中召开了第一次文学研究会成立的筹备会。会议决定将此文学社团取名为“文学研究会”，由郑振铎负责起草会章。12月4日，郑振铎等人在耿济之家再次举行会议，讨论通过了郑振铎起草的会章，会议推荐周作人起草文学研究会宣言，以周作人、朱希祖、蒋百里、郑振铎、耿济之、瞿世英、郭绍虞、孙伏园、沈雁冰、叶绍钧、许地山、王统照十二人作为文学研究会的发起人。之后在北京的报刊上发表文学研究会的宣言与会章，向社会公开征求会员入会。1921年1月4日，在北京中山公园来今雨轩，文学研究会召开了成立大会，推举蒋百里为主席，选举郑振铎为书记干事，耿济之为会计干事。

文学研究会成员在北京中央公园来今雨轩举行成立大会时的合影

文学研究会成立后，郑振铎等会员以《小说月报》为自己的园地陆续发表了许多作品，同时还在寻机建立自己的文学阵地。1921年3月底，郑振铎从北京铁路管理学校毕业，被分配到上海沪杭甬铁路管理局，但钟情于文学的郑振铎无意于在铁路部门发展个人的职业前途，在沈雁冰的推荐下被商务印书馆录用。此时，因之前向《时事新报》投稿，深得主编张东荪的赏识，也邀请郑振铎来报社任职，郑振铎以已入职商务为由婉拒，但张东荪仍然热情地邀请郑振铎兼职编辑《学灯》副刊。郑振铎答应之后向张东荪提出在《时事新报》上为文学研究会出一个专刊的请求，获得了张东荪的同意，这就是《文学周报》的前身《文学旬刊》的由来。

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的《小说月报》

《文学旬刊》在1921年5月10日创刊，附刊于《时事新报》发行。1923年7月30日第81期起改名《文学》，仍附在《时事新报》发行。1925年5月10日出到第172期时，正是该刊问世四周年，主办者最终将此刊定名为《文学周报》，脱离《时事新报》独立发行，由开明书店发行。从1929年1月8日起，《文学周报》改为远东图书公司出版发行。直到1929年底受远东图书公司关门的影响，《文学周报》在出版了第380期后，也随之告别文学舞台，正式停刊。此刊从第1期至第80期作为第一卷，名为《文学旬刊》；从第81期至第171期为第二卷，名为《文学》；从172期起名为《文学周报》，作为第三卷的开始，直至第八卷。第九卷只印了五期。此刊在近九年期间，只有1927年的6至9月未按期出版，其余均正常出版。虽然本刊从第三卷起名为《文学周报》，但后人在称呼此刊时一般统称为《文学周报》。

《时事新报》文学副刊《文学旬刊》

二、《文学周报》的内容与影响

文学研究会将《文学周报》作为自己的机关刊物，正是文学研究会成立的目的之一和《宣言》的具体实践。在近九年的出版过程中，各位编者为实现研究会的文学主张，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使之成为我国现代最受关注的新文学期刊。

文学研究会在《宣言》中表示，他们“相信文学是一种工作，而且又是于人生很切要的一种工作：治文学的人也当以这件事为他终身的事业。”因此，这批在新文化运动中成长起来的文学研究会会员，尤其是郑振铎等早期成员，他们继承了《新青年》的精神遗产，自觉地担负起发展中国新文学的时代责任，在工作中实现知识分子的文学理想。所以，《文学周刊》在内容上呈现了自己的个性，具有如下显著特点。

（一）创造新文学，担当新文学的领军

在《文学研究会简章》中明确提出的“创造新文学”是文学研究会的主要任务之一。在实现这个文学理想的过程中，文学研究会充分利用了多种期刊发表了大量的文学作品，除了文学研究会之后主办的定期刊物《文学旬刊》（由文学研究会北京分会创办，1923年6月1日至1925年9月25日，共出版82期）、《诗》（1922年4月15日至1923年5月15日，共出版7期，中华书局出版）之外，还将商务印书馆的《小说月报》作为会员发表作品的重要刊物。但文学研究会最主要的阵地还是《文学周报》。

文学研究会北京分会在《晨报副刊》上

创办的同名刊物《文学旬刊》

《文学周报》是一份具有鲜明个性的纯文学刊物，文学研究会的会员们以自己的作品和思想，诠释与丰富了“为人生的文学”内涵，我们在《文学周报》不同时期的文章中可以看到各有特点的表达。不少作家以形式多样，涉及人生社会诸多方面的内容，创作了大量的小说、诗歌、散文、评论、译作等作品。不仅文学研究会的郑振铎、沈雁冰、冰心、叶绍钧、汪静之等作家、诗人在《文学周报》上发表过作品，还重视发表社会各方的作者的作品，特别是培养了一批青年作家。

《文学周报》为了创造中国的新文学，旗帜鲜明地批判了当时的一些文学倾向，是文学研究会富有战斗性的喉舌，在文坛上与鸳鸯蝴蝶派、学衡派、创造社进行了三次具有广泛影响的文学论战。《文学周报》以激进的方式攻击旧文学的藩篱，以不破不立的历史逻辑发表了自己的主张。此外，新生事物也必然经历矛盾的成长过程，新文学本身的发展是一个多元竞争，共生互补的结果，论争在客观上避免了一家独大的局面，扩大了新文学在社会上的传播，促进了二十年代文学的发展。

朱自清《民众文学底讨论》，载《文学旬刊》第二十七期

（二）介绍世界文学,开创现实主义文学新局面

文学研究会在《简章》中既强调了“介绍世界文学”，又在《文学旬刊》创刊的《宣言》中指出：“一面努力介绍世界文学到中国，一面努力创造中国的文学”，是为了达到“世界文学的联锁”，实现“人类的最高精神的联锁”目标。由此可见，文学研究会把介绍世界文学置于启蒙与改造中国社会的崇高地位，在《文学周报》上大量介绍了外国文学理论、作家与作品，以及文坛消息。

《文学周报》上的外国文学理论介绍既有论文，也有译作，内容涉及外国文学史与各种文学理论思潮。如现实主义、浪漫主义、感伤主义、无政府主义和印象派、表现派、未来派、精神分析学说等思潮流派，还有俄国的无产阶级文化理论等。沈雁冰、郑振铎、耿济之、胡愈之、谢六逸、傅东华、赵景深等均以著和译的形式发表了一系列文章。

世界文学的作品翻译因受制于《文学周报》的版面，作品以中短篇为主，限于近代的文学作品，作品涉及几十个国家和地区的作家，特别注重俄国文学和被压迫民族文学作品的译介，如托尔斯泰、屠格涅夫、契诃夫、莫泊桑、泰戈尔、安徒生等外国作家作品经沈雁冰等人的翻译，介绍给了广大的中国读者。

《文学周报》在创刊之始还以设立专栏的形式介绍外国文坛的动态信息，在“文学界消息”中开辟“国外消息”，简练地介绍有关外国作家的出版物与作家来华的信息，反映了文学研究会对世界文学发展现状的关注。

（三）整理中国旧文学与其它

整理中国旧文学是文学研究会的三大任务之一。《文学周报》在刊登文学创作与翻译作品外，还关注中国古代文学的整理研究，重视介绍中国古典文学的精华。郑振铎为此作了策划，在《文学旬刊》第51期上发表了《整理中国文学的提议》，提出了整理的范围与方法。从第57期起，多位学者连续发表了一系列中国古代文学的研究论文。郑振铎后来在1932年出版的名著《插图本中国文学史》，其写作的动机正源于此时。

此外，《文学周报》在展现以上文学研究会的三大任务内容外，还有一些文学之外的对政治事件、文化、宗教、生活等方面的关注文章。如第262、263期出了《上海生活问题号》，讨论了上海人生活的诸多方面,增添了刊物的休闲趣味性。从第172期起,主编叶绍钧每期别开生面地刊登丰子恺的漫画，这些特征鲜明，洋溢着中国诗情画意的漫画，为文学期刊增添了清新的艺术气息。

郑振铎《水浒传的续书》，

三、结语

文学研究会虽然是一个比较松散的文学社团，在组织上并没有多少活动，理想中成立“著作工会”的计划也未实现，但《文学周报》凝聚了社团的集体意识，成为中国新文学发展的实践者与引领者。《文学周报》是20世纪二十年代出版时间最长的文学刊物，是培养新兴作家的摇篮，是指导青年读者的指南，为三十年代中国现代文学的繁荣创造了基础。郑振铎等人在《文学周报》上意气风发,激扬文字，记录了一个时代的文学历程，其文学价值、文献作用与历史意义仍然值得我们重视和研究。

2020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