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留守在黑土地的上海知青，她说甘愿做一只失群的小鸟

被人们渐渐淡忘的不仅是知青这个名词，还有一些因种种原因未能返城而选择留守在东北边陲的少数知青。上海知青林恩娣（化名），为爱而选择了留守，她的坎坷经历令人心酸又感动。

一九六九年三月末，初中刚毕业的林恩娣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和她的几个同乡一起来到了东北边陲的柳树屯大队插队落户。到柳树屯插队的知青一共九个人，六名知青来自北京，林恩娣和另外两名女孩来自上海。

当时的林恩娣刚满十六周岁，另外那两名上海知青都比林恩娣大，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九岁。北京来的那六名知青三男三女，他们的年龄也都比林恩娣大，最小的十七岁，最大的二十岁。

因为那时的柳树屯大队也不富裕，大队和各生产小队都没有多余的房子，北京和上海来的知青只能暂时分散开寄住在社员家中。林恩娣被安排在了第三生产队赵会计家，赵会计是第三生产小队的会计，他也是柳树屯大队的会计。

赵会计家有三个孩子，老大老二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她俩都十八岁了，大闺女叫赵春苗，二闺女叫赵春花。老三是个男孩，叫赵春根，和林恩娣同岁，读过六年书，在柳树屯也算是个有学问的人。在柳树屯大队，赵会计家的条件还是不错的，一家五口人四个劳动力，人均口粮年年数他家分的最多。

林恩娣寄住在赵会计家，她和赵会计的两个闺女同住一铺火炕。对于上海来的知识青年，赵会计的媳妇格外重视，不光让她睡在炕头，有好吃的也要多分一些给林恩娣。赵春苗和赵春花姊妹俩拿林恩娣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什么事情都让着她，就连晚上起夜，赵春苗和赵春华姊妹俩都轮流陪着一起去。

对于赵会计一家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林恩娣心里非常感激。就当时柳树屯那样的条件，对于一个来自大城市的十六岁女孩，要不是赵会计一家的关心照顾，林恩娣真的很难适应和生活。想家的时候，有两个姐姐陪伴着聊天解闷。生病了有赵婶（赵会计老婆）给做好吃的，给端水熬药。比起其他知青，林恩娣是最幸运的。

一年后，柳树屯大队在大队部后院为知青盖了三间房子，成立了一个知青集体户。其他知青都搬到了知青集体户，唯独林恩娣没去知青集体户，她还是居住在赵会计家，是赵会计一家舍不得林恩娣离开，他一家人都不让林恩娣去知青集体户居住，担心她到那没人照顾。

一九七二年秋天，和林恩娣一起来柳树屯插队那两个女孩通过招工返回了上海。到了第二年，北京来的知青也有两人通过招工返城了，还有一名北京知青被推荐上了大学。林恩娣因为家庭出身和父母的政治问题，她还无法返城。对于这样的结果，林恩娣非常苦恼但又无力改变，她只能默默地坚持着，等待着时机。好在有赵会计一家人的宽慰和陪伴，林恩娣心里还好受一点。后来，赵春苗和赵春花先后嫁人出嫁了，林恩娣又难过了好一阵子。

一九七四年秋后，林恩娣跟着乡亲们到山上捡蘑菇，不慎跌下沟坡，导致小腿骨折，不能行走，是赵春根从山上把林恩娣背下来，又用架子车拉到了公社卫生院。那次事故，林恩娣在炕上整整躺了三个月，赵婶（赵会计媳妇）的悉心照料令林恩娣感动哭了无数次。

转眼又是一年，到了一九七五年的年底，来柳树屯插队落户的知青就剩下林恩娣一个人了，其他知青都通过招工或推荐上大学离开了柳树屯。林恩娣还是因为家庭出身和父母的政治问题，迟迟不能回城。看看自己返城无望，看看自己的前途渺茫，林恩娣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多亏了赵婶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开导，林恩娣才慢慢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就在那年年末，林恩娣和赵春根举行了婚礼，她成了赵会计的儿媳妇。婚后不久，林恩娣就怀孕了。第二年秋天，林恩娣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

一九七九年的春天，在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林恩娣的父母被平反恢复了工作，林恩娣终于可以返城了，她的大哥也从从农场返回了上海，被安置在徐汇区的一家派出所工作。

听到了这个消息，赵会计心里顿时慌乱起来，林恩娣要是回到了上海，自己的儿子和两个孙子咋办啊？儿媳能不能跟儿子离婚呀？

刚接到父亲的来信时，林恩娣一连好几天都睡不着觉，那时的城市生活水平比东北的农村要好很多，更何况上海是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那里有自己的父母哥哥，那里有自己的同学朋友，还有很多亲戚，她恨不得立马就回到父母身边去。可再看看勤劳善良的丈夫，看看慈祥和蔼亲如父母的公婆，林恩娣心里非常纠结，她真的是很难取舍。

看看儿媳天天魂不守舍的样子，赵会计夫妇心里也很难受，考虑再三，他们决定让儿媳带上两个孙子，先回上海看看林恩娣的父母，至于以后回不回上海定居，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带着无尽的思念，带着满肚子的委屈，带着公婆和乡亲们的祝福和问候，林恩娣回到了阔别多年的上海。来柳树屯插队十年，林恩娣这是第二次回上海。

林恩娣回上海后，柳树屯的乡亲开始议论纷纷，都说人家的父母是当领导的，是国家干部，他们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回到偏僻落后的柳树屯来受苦受累。有人开始抱怨赵会计，说他当初就不该高攀这门亲事，人家上海姑娘长得那么水灵那么漂亮，你家儿子根本就配不上人家，最后弄个鸡飞蛋打，受苦的还不是春根。还有人说赵会计家当初对林恩娣那么好就是有图谋，就是想着让林恩娣做他家的儿媳，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一个月后，穿着时尚的林恩娣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柳树屯，她为公婆和丈夫都买了新衣服，还为丈夫带回来一块全新的上海手表。她说上海那边正在为她和春根联系工作单位，他们很快就能回上海。

听了林恩娣的话，赵春根哭了，他说就算离婚也不会离开柳树屯，他离不开自己的父母，他更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

因为做不通丈夫的工作，林恩娣一直也未能回上海，她说丈夫在哪她就在哪，一辈子也不会离开丈夫，更不会为了返城而选择离婚。最困难的时候是赵家人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和温暖，这个恩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因为爱才结婚，为了爱，她愿意在农村待一辈子。

几年后，林恩娣和她两个儿子的户口迁回了上海，落在了父母家。为了爱，为了自己的丈夫和公婆，林恩娣放弃了回上海工作的机会，一直留守在柳树屯，和丈夫一起耕种责任田，一起种植木耳，一起供养两个孩子读大学，一起孝敬公婆。林恩娣的大儿子在上海交大毕业后留在了上海，在一家央企做了一名电气工程师。她家的二小子在同济大学毕业后考取了公务员，也留在了上海。

去年夏天，林恩娣应邀参加了上海知青上山下乡五十周年联谊会。在联谊会上，一同下乡的那两位知青抱住林恩娣痛哭失声。她们哽咽着说：“恩娣，你受苦了，我们都回上海了，你为什么要一个人留在东北受苦？你看你，就像一只失群的小鸟，太可怜了。”

林恩娣笑了笑说：“我并不感到苦，我和我的爱人生活的很幸福。我有两个懂事有出息的孩子，我有疼爱我的丈夫，我有对我恩重如山的公婆。为了恩，为了爱，我甘愿做一只失群的小鸟，我要一辈子留守在我的第二故乡柳树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