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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是为了怀念 ——下乡四十八周年祭

仅是为了怀念
——下乡四十八周年祭

牛志强
目 录
  1. 那天出发

  2. 回家之路

  3. 浉河东流

  4. 以食为天

  5. 教育场长

  6. 手中有枪

  7. 新生事物

  8. 告别农场

  9. 再次安家

  10. 军犬镇南

  11. 战斗成长

  12. 那年中秋

  13. 岁月留痕

  14. 夜行列车

  15. 永远说不完的话题...

 序 

如果说当年上山下乡运动是场洪流,经历了孕育发展和壮阔。现在则随大潮退去后,岁月冲淡了记忆,时间的落尘抚平了痕迹。知青作为社会阶层不再存在,知青记忆也随当事人逐步老去而成为尘封的历史。有些东西会随人的衰老模糊了,淡忘了,有些东西随时光拉开后却又慢慢变得清晰。在一个群体里要有人留心,需要有人去梳理,为未来留下记忆,不然有愧于这段后人绝不会再有的历史,有愧于我们青春激情中独特的经历。我曾看过许多关于知青的文艺作品,那仅是拿知青来说事,都不是我们经历的生活。各地的知青都有不同的遭遇,我们是这批不幸的人中幸运的一部分。我仅是为了记录,为了让人看到我们真实的经历。 


我1972年高中毕业于郑州九中,我们同届二百多人又同时下乡信阳市罗山县,1978年底最后几位同学离开农场。四十多年来我们飘散在各地,无论何时相聚罗山的生活是永远谈不完的话题,如今人们珍藏这段罗山记忆。因为我们的青春时光从这里经过,此生最富朝气的年代和罗山结缘,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留下罗山记忆。


2016年我在万里之外的瑞典斯德哥尔摩的宾馆里竟然梦回四十多年前罗山的茅屋。将以前的生活代入梦中,梦醒时分的泪痕,分不清是对往日的留恋还是逃离后的侥幸。多年来不止一次类似的梦,甚至梦中人仍然还在农场。因为磨难而深刻,因为复杂而深情。自幼就立志“要解放全人类”的我们,到如今退休也没能“解放”自己。我们这一代和共和国一样命运坎坷。一滴水怎知洪流的去向?除了少数人抓住机遇改变自我之外,多数人随社会潮流漂流完全不由自己,“青春无悔”是种无奈,随遇而安是我们的宿命。


我们在人生第一次起航行遇上风暴曾怀疑天空都是阴云,在罗山五年成长中经历了愚昧和野蛮我们任然信守文明。精神和思想有时会被时代所扭曲,但是我们穿越痛苦任然有自己自信的人生。我们步入社会后自我还有精彩的生活。成熟的标志是我们不再盲目的无怨无悔,而是经过了狂热和荒诞之后我们仍然热爱人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顺境逆境,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幸与不幸,每个国度都有属于它的伤口和裂痕。无论是坚持“无怨无悔”还是“深刻反思”都无太大意义,我们都已退出社会休闲在家。如今和谐社会允许人拥有不同的见解冷静的回顾过去。我们是那个时代的目击者,经历者,记录者,思考者,不愿让那段历史随时光永久埋没。我们应是那段历史的真实的提醒者,为我们健忘的老年还能有清晰的回忆,模糊时再让儿孙读给我们的话说当年。为什么这五年会让我们牵挂了五十年?为让我们的后代活的更明白。我们这一代人是不幸的,在该读书时荒废了时光,在未成年时背井离乡。然而,我们一代人又是幸运的,精力最充沛之时,在天地间磨炼,在江湖中修炼。有人说我们是幸运的没有生活在战争年代,可是我们经历了没有硝烟的运动仍然具有血腥。时代给了我们独特的经历,不仅前无古人,一定后无来者。

那天出发

佛说:修行百年方能同舟。人说:修合五世才能同窗。百年轮回换来今生的并肩走过,今生的相遇源于前世的一次回眸。我们由于各种各样的缘故,都进入郑州九中成为同学。1969年起初中、高中四年到下乡五年,九年共同命运由此成就了我们一世的缘分。


公元1973年5月21日傍晚,郑州九中田径场上停着一排绿色的解放牌卡车,72届高中毕业生即将从这里远行。每人都被迁出户口离开熟悉的家乡,每人领到一个白色茶缸和一顶印有下乡光荣的草帽,带着行囊在这里和前来送行的亲人告别。车队从校园驶出这一刻就意味着我们从此走向社会。路旁有组织来的人群在向我们喊口号,向我们学习,让我感到久违的一种被认可的感觉,好像就是光荣。车行到狭窄的大同路时,有人从路旁的高楼上泼下一盆水,虽然没有浇灭我们的激情,但让我知道戴上红花并不是你如何光荣,你还是别人的乐。

我永远不会忘记在郑州火车站的站台上的景象。我们已经上车,追来送行的亲人在站台上,对子女重复着多遍的嘱咐,变成对我们大家的叮咛。让我们相互关照,团结互助。他们一捧捧把火车牌冰糕放到小桌上,说的都是一句话:“吃吧孩子,走了再也吃不上郑州的冰糕了。”汽笛声响了一下,站台上情绪开始激动,在校园时人是种理性的分别,在这里是种情感的释放,站台上车上一片哭声。我没人来送,可并不感到孤独,因为我们已经成为一个整体。路在哪里?去处何样?面临什么?何时能归?一切都不知道。我倚在车窗旁静观这亲情的浪,倾听这哭声如潮。列车启动了,我目睹这一生中见到的最壮观的送行。列车出了郑州,车内稍微平静。已不记得是谁递来的烟,我点上一生中第一支烟,好像是体验什么?还是在装模作样,那时我刚到十七岁。


次日清晨到达信阳市,在车站广场拥挤着,看其他学校学生抢吃了知青办准备的早餐。九中的同学是很守规则的,许多同学像我一样在筐里找到点剩下的吃的。这告诉我们新生活开始了,要自己找食吃了。第一课就让我们放下家庭教育的文明。按不同农场上汽车时看到兄弟校的学生已将带来的棍棒,鞭子拿出,站在卡车驾驶室踏板上向路旁人挥动,经历过文革的人都会这样乘车,看他们这样把情绪迁怒于无辜百姓,这也是昨天离开校门的学生?这也是我们将要开始的生活?


汽车离开信阳市一个多小时到达罗山武家坡,成排的建筑在绿树中,我们欢呼着到了,可是看到牌子是河南五一农场。车辆穿过这所劳改农场继续前行,旷野扬起黄色的灰尘渐渐覆盖了我们的车厢,也覆盖我们的激情。当车上人都疲惫时,终于当道路再次转过丘陵时看到几排缺少门窗的房子。南面起伏的丘陵下有一条蜿蜒的大渠,北面是一片平原,西面是一条河面开阔的浉河,向东汇入淮河。在青山绿水之间是我们的目的地:罗山县楠杆青年农场。


后来在报纸上看到“郑州市高中毕业生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踊跃报名上山下乡,坚决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知道我们这一批共到信阳地区七千余人。开始了我们长达五年的故事。一群带着不同心情的人,在一个共同的命运中,在一种基本失控的环境中自然会有各种精彩的故事,创造了许多奇特经历。我们相互搀扶着走过来了。五年后,我们从这里走出时已自然成熟了。

回家之路

农场的几排房子还好,都是砖瓦建的。只是留守的军人没有看护好,部分房子的门窗都被拆走。大房间住四人,我分到的小房间住两人。没门窗,只有墙和房顶,没有床睡在地上。到农场的第一天晚上,睡梦中哐当一声响,野猫从没门没窗的房子里带着网兜叼走了我从家带来的五个煮鸡蛋,那是父母给我计划每天吃一个的营养补充。我追出去在夜色中草丛里什么也没找到,比起他人我是带食物最少的。我无奈的拿着空碗,在草丛中寻找,它一个也没给我留下。望着夜空在想野猫怎知道我是这个群体中最倒霉那个?它提前中断了来自家庭的给养。其实生活就是这样因为屋破才记住了连阴雨。

浉河在这里转过一个弯,形成宽阔的沙滩。水渠南边是丘陵,在我们眼中就是山。农场周边的山清水秀让我们感到新奇。农场内看上去人来人往,歌舞升平,琴声笛声悠扬,歌声不断。向外界显示这里住着一群有文化的青年。渐渐的这乐曲许多都和思乡有关,歌声也会多些婉转,甚至悲伤。农场里有几排法桐树,又叫悬铃木。是郑州城市行道树,70年代郑州曾被称为绿城。有同学抱着法桐伤心。想家成为一种通感,夜晚在柴油灯下几个人唱歌唱着可以泪流满面。几个男同学装哭,都会引起周边女生宿舍哭声相伴。那时装哭者亦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一帮无助、无奈的青年在经历一天欢闹后,静下来想家也会别出心裁。思乡也会与众不同。借曲填词,会用不同的歌唱出来。至今还记得我们自己填的词:“沙河水向远方,我们来到五七农场,没门没窗没有床,就连咸菜也不够尝。”“我倚在车窗旁含泪别亲人,心呀心连心难舍难分离,我心带悲伤离开家乡。年幼的弟妹要听爹娘的话,年老的父母心中莫悲伤。我睡在地铺上朦胧回家乡,团聚的日子多呀多欢畅醒来只是梦一场。”这样我们相依相伴,品味这独特的生活。


大约下乡一个多月后,一天夜晚我们坐在山丘上,一起遥望远处的灯光,猜测那是哪里?农场没有电灯,有电的地方就令我们向往。沉默中不知谁提一句我们明天回家吧?于是大家决定组团踏上回家的路。次日凌晨,我们十个男同学在夜色中翻过山坡走向县城,到县城才会有过路的车。我们在公路上前后站成两排,挡住一辆过来的卡车,翻上车厢。上车后发现许多卡车上都有知青,相似的着装,和相同的口音让我们彼此呼唤着,走向同一方向。中午到达信阳,在火车站聚集等待武昌到郑州182次列车的知青竟有一百多人。我们浩浩荡荡的上了车,热热闹闹的打扑克,高高兴兴的回到郑州。那几天在郑州街头常看到一帮帮被晒的黝黑的年青人,都是我们回来探家的知青。多少年后我还在回想这个现象,那是生活让我们必须成帮,现在我们已融入这所城市,在街头几年也未必见到一个。路途一经开通,出行便不再兴师动众,三、五人结伴甚至独行。因为在路上,凭知青共同的家乡和相同身份在路途都会有人相互关照,独行也不会孤单。那年月信阳地区每天都会有数百余人往返在家与农场之间,在火车上还会从驻马店、漯河、许昌陆续上来知青,彼此交流信息相互帮助。返回农场的时间,大家都会相互去其他同学家探望捎带生活用品。大家都会约定在晚上发车的181次车上见。181次是郑州发至株洲的直快,大约是郑州铁路局为流落他乡的弟子们人情关照,留条探家之路。很长时间知青出示证明身份证件就可以乘车。下信阳的郑州知青谁也不会忘记181次列车乘务人员当年给我们的包容。可是我们当年并不会珍惜这种照顾,有的知青在车上开始打架、与乘客争座位,与各校之间争雄,常在车厢中打得人欢马叫甚至头破血流。


有次上火车后,看到是下息县的一帮知青,用棍子敲着座椅宣布,本节车厢由郑州知青征用。学着电影上国军伤兵的台词“老子在前方卖命……”把旅客赶走,让出座位。也有常在江湖奔走的旅客会拿出盒好烟,拉一下老乡关系,于是便坐在一起称兄道弟,以免受到骚扰。以致当时流传“火车好坐信阳难过”说法。从郑州回农场时,车到信阳时间是是凌晨三点,当年这座18万人口的小城夜晚从此不再宁静,下车的这帮非正常旅客是不会安宁的。夏天到处吵闹,冬天拆木材烤火。天快亮时汇集在赵家桥截汽车,直到车辆陆续将人全部拉走。没几个小时安静后,各县返回郑州的知青又一车车到来,汇集到火车站。信阳市又在热闹之中。于是当地知青办为安定地方,曾组织接待站安排从郑州回来知青,凭证件休息,安排车分别送到各个农场。第一年我们享受着政策的福利。在还不知旅游是何物时,都知道回家之路是种享受,除了有种亲情在召唤,同时在路途有若干种新鲜和快乐。在农场压抑和烦闷时出来跑一圈,再回农场来呆着。遥远的家仍是精神的寄托,回家之路也成为一种心灵的抚慰。往返路途成了我们的享受和节日。


一次从郑州返回的车上,有个小个子知青被高个子乘警揪住在争吵,同车的几个知青都围过去,我也过去了。都彼此不认识互换眼神就知道要怎样。小个子底气足了站到座位上,终于高过乘警。年轻乘警也上座位上低头训斥。小个子突然做了个扣皮带的假动作,乘警用手去抓,两个人手扣在一起。其他人还没来及上手,后面有人抡起一个军用绿挎包,(里面有鹅卵石)一个弧线上头去乘警倒在座位上。人们悄然散去,有人喊乘务员有人受伤,我和另一个知青帮着把昏迷沉重的乘警抬到乘务员室。我们来自不同农场彼此都不认识,一切就是这么默契。


下乡第一年,信阳地区真是热闹,农场内同学打架,拓展到农场之间。和地方农村工厂的冲突。郑州知青和信阳知青的战争,在信阳至潢川公路三十八公里处有个路口是信阳知青场五连,有一百多知青。曾是战斗冲突爆发点,拦截过往的郑州知青,后来郑州知青又集合起来扫荡了这个农场。第二年以后才淡化了两地知青的积怨。因同在一个县境内,我们后来插队时和五连两位信阳知青成为朋友,外号“酒把”和“老卷”。我还记得他们来我们队里拜访的见面礼是在武家坡上用匕首从瓜摊上“借来”的两个西瓜。和他们一起回忆还原了前面打斗的全过程。一笑泯冤仇。西面五里店镇上有个当地知青周某生,非常仗义曾经帮我们许多事,我们呢都是穷小子无以为报,只能说有事叫我们,我们只能帮的忙就是打架。直到有一天他招工去了洛阳,我们也没回报,至今没在见面。两个信阳朋友也失联了,据说进去了。


那是在1974年元旦我们去送同学回家,在信阳市夜晚无法返回农场。在当时的豫南饭店吃饭,四位同学没喝完两瓶酒,饭店关门了。我们提着还剩一点酒的瓶子。在街头晃着唱着流浪、流浪,那时不知卡拉OK何物,但唱的声情并茂。并行在车辆不多的街道上,车和人遇上我们都绕行。酒后的感觉无所畏惧。都因为无家可归的漂泊感觉,流浪不是一时,而是未知。后半夜更冷了,回到车站候车室长椅上,等待天亮。那时车站广播在播送着新华社的元旦社论,只记住播音员认着的播送其中“不须放屁且看天地翻覆。”到现在看到这诗,就想到那个候车室寒冷的夜晚。


真正艰难之路下乡三年后,随部分同学离开和社会政治的气候变化。对于剩下的知青就没有了最初那么宽松的政策和良好的待遇。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物质上?还是社会环境。知青的下乡生活开始进入最艰难的时期。回家的路也变得更加艰难。随政策的变化知青的安全和尊严已经没有保障。在回家的路途上知青被拦截暴打的事有所发生,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程。我曾被警察用手枪口逼着胸口,我当时只担心他紧张走火。我们的知青战友在一块儿,相依相靠。抱团取暖。共同度过了这么一个时期严寒。我们回家的路途更加困难。层层堵截我们很艰难地到达火车站。来自各地的经过长途跋涉的知情。最终汇集到信阳火车站。要回家的愿望和阻拦,回家的过程注定要发生冲突。我们经历的壮观的一次。那是在1976年的冬天我们来自不同农场的知青被堵在火车站外。眼看火车进站,我们面对民兵高喊我们不想打架,我们只想回家。知青汇集在一起用抬东西的扁担和棍棒支架着冲进了信阳车站的进站口。在站台上男同学们和站台上的工人民兵撕扯在一起,女同学将提包和行李搬上火车。站台上一场混战在激烈的进行,旅客在车上是观众。热闹中火车一声长鸣,出现的奇迹是所有在交战中的男知青。在那火车开动的瞬间。都从车窗翻进了车厢。站台上只留下了棍棒和几只鞋子,帽子。行囊都带进了车厢。其实不是我们如何强大,而是工人民兵本身尚存在的人性给了我们的宽松和让步。在寒冷的冬天,不知没有帽子和鞋子的同学怎么回家,他们的父母看到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可是以后返乡连这样乘车的机会也没有了。


1977年春节我们回郑州,已被迫选择坐货车回家。在一个清晨,天不亮我们从队里出发,坐汽车换拖拉机及板车,用扁担挑和肩扛将所带用品带到信阳火车站货场。在货车最后与守车师傅商量,坐上向北行的车。当时京广铁路运输紧张,货运要让客运,到郑州时间没点,但终归比坐在货车厢要好的多。越往北越冷,不知多久,夜间车停到长葛货场。天空已经开始飘雪因为太冷,守车师傅带我去找煤,他拿一个新的绿色帆布旅行包,我们扒开积雪装了一包煤,带回车上。他拆下守车后边的挡板,引燃车上的铁炉子,水淋淋的媒块渐渐变成红色,我们四人围着炉子感受热的辐射,前后两面转身烤着。车行太慢,渐渐的煤炉暗了,煤燃尽了。热气散了。我还想拆前面挡板,师傅说说不敢,前后通风会更冷,师傅穿着厚厚的工作服大衣,我们穿的是破又薄的棉衣。我们从用手摸着炉子取暖,到最终曲蜷着挤到一起。终于看到城市灯光了,不知又多久车穿过市区到达南阳寨,当时货车到达郑州北站货场。当时那离市区还有十几里。因为一路同受苦,师傅同情我们,让接他的车把我们带上南阳路。已是下半夜路上没有行人,我们开始负重前行,开始能行几十米,后来就轮流看东西交替往返前行,天亮时分我们终于到家了。我们三人所带大米、花生及其他物品人均负重五十公斤以上,经历近千里路途,二十多小时的时间真不知怎样过来的?看到满是煤灰的提包,衣裳褴褛的我们三个,记得当时父亲就说一句话,以后人能回来就行了。如今我已成为老人,若看到孩子这般会是什么样心情?从此我更加自信,当年我们强壮的体能创造一种不可思议。

浉河东流

农场的西边有条浉河,两岸开阔,水流清澈。在沙滩的自然起伏构成的形态下缓慢的东流。在农场的岁月中心情压抑了坐在河边看河滩的辽阔,看河水的流动,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当时还无心情欣赏风景,无能力感叹天地广阔,也不知看怎样看天地才是情感的释放。


当年在河边犁田时在沙滩上挖出小坑,像动物世界里黑猩猩那样趴着喝那里渗出的清水。在河水中体验了浑水摸鱼的快乐。在河边感受愿者上钩的收获。当初仅知道摸来的鱼和钓来的鱼一样好吃,现在想那也是在告诉我们生活的道理,是在自己捕食也是在享受生活。


农场十天一休息的假日里,我到浉河里拆洗被子,找到一条船为体验渡河撑来撑去。船被河水冲到下游,再沿河岸上行去找忘记在哪的被里、被面。那时候把它们和棉套缝在一起是我人生的第一次体验。从那时我学会自理生活。

又一个假日,我们相约去河对岸的潘店赶集,看到浉河汇入淮河处,那里天更蓝,水更阔。天地有明理而不言,其实在明示我们世界之大。人生之长,何必为眼前而困惑。可是我们并没有读懂大自然的启示。中午的河滩阳光灿烂,一望无际空无一人。于是我们几条汉子脱掉全身衣服和自然相处,我们把衣服埋到河滩里,全裸狂奔在沙滩上那一刻,犹如丢掉了一切烦恼。那一刻我懂得一种东西叫洒脱。从上游下来两条船,我们跳下水游到船边。有老知青经历的同学张某,喊话妇女下船舱不要出来。这是淮河上打鱼为生的渔民,全部家当都在两条船上,包括鸡、猪、狗。闯荡过江湖的渔民也想不到,水中会冒出几条汉子爬上船要烟抽。


74年我插队离开了农场,田堰在浉河的上游。那里的生活完全和农场不同,是自谋生路也会自寻其乐,春天在河边也看两岸花开,夏天在河中游泳在瓜棚吃瓜,秋天在河边敲板栗散步钓鱼,冬天在河滩雪中打雁。闲暇时光坐在河边望着河水想象农场。


2013年下乡四十年时回农场,百十人又到那充满记忆的浉河边:河依旧,水还流,但没当年那么宽,也没当年那么清。别人看到的是东流水,我们看到的是随水流去的是多岁月,随之流去的青春时光。当年我们曾相约若有一天我们离开这里,一定相伴回来。当我们排成行举起手臂照下合影时,笑容中充满甜酸苦辣。

以食为天

有一年临近春节,又逢老同学聚会,翻看老照片感叹万千。十二位聚在京都老蔡记,三瓶茅台之后不是在交流而是在争着说话。话题仍是下乡时光,事件源于生活。当年生活所迫,以食为天。记录几则,欢迎对号。


农场养了群鸭,我当时仅注意鸭子羽毛渐丰,大家都看到鸭群数量减少,是有人关注到这羽毛里面是肉。一日,同排房某人用煤油炉煮鸭,火小人困睡着了,香味飘到门外,有口馋者闻到,把鸭肉倒走,放进半块砖,继续煮。人醒来惊呼,煮熟鸭子会飞了。


该过年了,农场两同学下套套狗,从年前等过了年套到一只猫,无奈煮煮吃吧,吃完猫算是过年吃肉了。这时前排房有同学找猫,说猫从去年出去今年还没回来。


有乡亲的猪群跑到农场菜地,有同学用列检锤敲成半身不遂,乡亲无奈将小猪杀洗干净,在自家院子里晾上。被另一好事好吃同学看到偷回,在农场有人第一次吃煮乳猪。

上山在草中见到一条大蛇,压开翻倒两边的草丛前行。我和同伴追过一个山坡才将其捕获。好奇的记下:2米45长。更另我们惊奇的是,从腹中解剖出它吞下一条蛇;1米7长。这是我们吃掉的最大的蛇。


农场规定十天一个休息日,休息不是休闲而是“打食”。在老知青的指导下找到一个过路的涵洞,用铁锹筑坝,用脸盆泼水,两小时后,从洞中捡出满满两盆鱼,在煤油炉上用白水煮熟,晚上伴着几瓶红薯干酒,十个打鱼人醉卧在铺上。


养的一条母狗发情,周边众狗来相亲。于是有同学将火药枪架在墙头等候,枪响之后放到的就是十几斤肉。煮出两大盆狗肉,十多个同学饱餐一顿,当天晚上被难得的大餐补的兴奋睡不着,想打架甚至想被人打,至今有人说狗肉大补我绝对相信。


随然时常会有饱餐,但漫长时光中还是饥饿的时间多。有人发现竹林有竹鼠,对于鼠类原是不敢当做食物的。后来发现竹鼠像其他啮齿类动物,那就权当兔子吃吧。带着铁锹沿着竹林里的洞口挖下去,会在洞的尽头逮到胖乎乎的竹鼠。


豫南的丘陵地带,散养的家鸡会外出到山谷寻食,从山顶飞翔回村庄。我们发现只会欣赏这种滑行。狗发现了却知道这是狩猎的契机。我们养了两条狗“道瑞米”“道瑞拉”它们竟然配合默契,一条在山谷草丛里蹦蹦跳跳,把鸡赶走,一条在山顶草中潜伏。当鸡们登上山顶时,已累的翅膀都拖在地上跑不动时,山顶那条从容以逸待劳捉鸡,竟然可以嘴中叼一只,两个爪各按一只,爬下等待帮助。从此不敢小看它们智商。


农场有空房间,因常扔有饭菜引来外面狗来寻食。便有人设置机关关门打狗。有一天终于有条狗上当,而且颇为肥大。众人皆喜,窃以为又是一顿饱餐。有人自信的持棍进屋打狗,大家在外等待。只听屋内先是打击声和狗叫声,后是碰撞声和人叫声,于是开门先跑出的是人,后面跑出的是狗。

在众多食物中来源更多的是老乡们的鸡。山上插队的同学把稻谷依次撒在院里,在门上栓根绳,待鸡随着吃地上稻谷进到屋内,拉绳捕获。他来找我时,一路翻山越岭,一路上杀鸡拔毛,在途中水塘洗干净。中午我们俩用白水放盐煮鸡,如今还记得滋味。


那个年代杀狗、杀猪、杀牛。有人调侃除了人不敢杀,什么都敢。吃鸟、吃蛇、吃虫。除了人不敢吃,什么都吃。
     
如今看来这些是不可思议,可在上世纪70年代,全民族都是这个状态,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钻的,通吃。当地老乡说我们,除了人不敢吃什么都吃。那个疯狂的年代。郑州市区的麻雀早已成“惊弓之鸟”即使在高的树上看人抬头就飞。更何况它被定为“四害”成为阶级敌“鸟”,我们到了信阳,发现这里各种动物缺少“阶级斗争”观念,缺少自我保护意识,我们又处于生长期,无法饱腹,杀它们个措不提防。轻易的就猎取成串,端上餐桌。我们的“上山下乡”进一步破坏了生态自然。

教育场长

初到农场时是由郑州九中的领导和教师陪同的,为完成学校到下乡过渡。他们也是辛苦的,我们也知是毕业了,还是习惯的对老师的尊敬在延伸着学校教育。我们创造着我们的新生活,我们通宵排班打出水井建了水塔,翻山越岭栽了电杆,装了变压器。农场有了水管有了电灯。感谢国家照顾我们开始享受现代的文明。老师们离开后,由知青办公室安排地方干部负责农场的管理。


有位姓高的场长,部队转业干部,个子不高,水平不高,但是对女同学兴趣高。常在休息时间穿着大裤衩检查女生宿舍。那年代男女同学有条清晰的界线,彼此不说话 不往来,但是毕竟还有交流的信息使男同学有所知有所怒。终于在有天夜晚农场有人拉闸断电,在漆黑中高场长住室玻璃被打破,跳进屋几位侠士开始痛打,据说当时他还在申辩同学们有意见可以提,可那时谁还顾上思想教育。惩罚不是教育,但没有惩罚的教育起码是不完整的教育。在没有规则的年代里暴力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次日早高场长带着伤和铺盖卷离开农场。后来的农场领导是由郑州市调派来的,经常和我们一起打牌贴纸条,大家和睦相处不亦乐乎。


事情过后才知道是谁干的,我们对其见义勇为 表示敬意。他们做了一些人想做没敢做的事。遗憾的是教育不是万能,据说高场长又到他处任职,又因同样问题被处理。

手中有枪

上中学时,在语文课本中有篇课文《新松屯的后代》文中塑造一个知青的形象身体强壮骑马打枪,给我留下深刻影响,下乡后在有意无意之间效仿。下乡几年除了干农活,主要工作是巡山看管山林,经常做的事在树林里看书,在树上吊床上睡觉,在山坡上打拳,在大渠里游泳。没有马就骑着水牛狂奔。有种乐趣是拿枪带狗在山中打猎。


1974年插队后,用46元钱在罗山体育商店买了一支高压气枪,最大射程110米有效射程35米。自从有了枪每天外出带着向所有目标射击。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凡是长肉的都是猎杀对象。那年头郑州的鸟都被打的距人很远,即使在高的树梢看人仰面即逃。麻雀不知因何得罪领导,列为四害之一在全国差点被干净杀绝,当时郑州广州酒家卖油炸麻雀4分钱一只。麻雀又名家雀,生性要与人为伴,有人的地方才有它,可人却以它为食物为敌人,太不近情理。这里的麻雀没有经历城市麻雀的残酷斗争,知青们的到来把残酷的屠杀带来,乡村也不再安宁。一盒气枪子弹打完,30米内的鸟雀在所难逃。有次同学向四十米外的一条狗开枪竟当场击毙,子弹击中心脏。从此谁也不再小看气枪。气枪打猎多数打到的是让人无法吃饱的斑鸠、麻雀之类。更大的猎物常会带伤逃走。终于有同学从郑州带来一支自制钢管猎枪,从前面填装火药和铁砂。装备的更新杀伤力更大,一枪可猎杀一条几十斤重的狗,十多个人可以饱食一顿。


枪壮人胆,带有枪和匕首,我更从容的在任何时间出没山林,享受主人和猎人的感觉。在桃园看桃子,伏击来吃落桃的野兔。在树下睡觉击落在树上鸣叫的鸟。在山谷巡视追逐飞去的野鸡。


我明白了电影中土匪为什么倒背着枪。枪口朝下,除了防雨水更重要的是可以瞬间抬起开枪。有天夜晚从山里农家喝酒回来,刚进山谷看见路旁蹲着一只狼,两眼闪着绿光。因每天都听其声,未能见其形,潜意识中觉得就是它,在走动中开枪击中,原来是路边树丛上落的萤火虫,树丛被铁砂弹击碎。夜幕中无法再装弹,这时才有些害怕,半夜里拿着空枪在山里才是真正的危险。


弹药有限,谁能在郑州找到几发步枪子弹,就会珍惜到没有把握绝不开枪,因为一发子弹就是一顿集体饱餐,现代人无法理解那年头人为什么为吃这样执着,这里的人在61年困难时期曾饿死,十几年后人们演变的特别注重吃。我们也尝试着吃过各种动物,包括蛇、竹鼠。但是吃的最多的还是鸡和狗。狗是有灵性的动物,能识别各种不同的人。这里的狗见我们不叫,就跑到枪的射程以外,农民说我们身上有杀气。我们狩猎方式变成伪装和伏击。曾把枪架在运粮的拖拉机上,在路上突然停车,狗还在疑惑时枪响狗亡。猎人是最残忍的职业。我下乡做的最不人道的事就是猎杀。至今回想还为那时的行为忏悔。当时农民也起着怂恿的作用,时常来报信那里有个狗,领我们去打,甚至帮我们去拿枪。哪里都会有这样的人怕世上无事,去挑起事端。虽然他们家也有狗,打到狗他们连骨头也吃不上,下次他们仍然积极报信,这仿佛是他们生活中的乐趣。那年月看到狗时眼中看到的是肉,到如今看到狗是条生命。楼下花园里有条流浪狗,我会时常给它水和食物。后来每次它见到我的眼神和动作让我感觉不给它食物是欠它什么。我本善良,那年代我从人变成狼。生活改变从狼变回人,我仍慈祥。


以枪为伴,打枪融入生活,枪法自然不同。当年基干民兵在山里训练打靶,我去试枪,用的是膛线已磨损的汉阳造,五十米打上八环,打到靶上的弹孔是个长条,子弹是翻滚着前行,难怪他们打不中。有次县公安局付局长到我们院里来,傲慢的拔出手枪向三米处我们从田里挖来挂着观赏的人头骨连开两枪都没击中,他不好意思再打。当时我曾狂妄的想这样的警察,我徒手对付他俩,给我只汉阳造我对付他四个。多年后朋友请到警校射击训练馆打枪,五四手枪三十米靶,我第一枪点地脱靶,第二枪就是九环。手枪不好打,但玩枪出来的感觉还在。


到越南下龙湾旅游,看一路的丘陵山道,和我熟悉豫南山形相似。不禁遗憾的回忆,77年54军到我们那里招兵,我因家庭出身未能入伍,羡慕的看着其他同学穿上军装。79年中越战争作为战备值班师他们经历了那次战争,同学在来信中描述装备和战况。那年我已在学校读书,羡慕他们之余,甚感遗憾没有报效祖国的机会。三年的山地夜晚活动和用枪的经验注定我会是个独特的好兵,当然结果会是两种:立功或是牺牲。


此后我的工作与枪无缘,那么打枪能力不再有用。但是我懂得射击的最高境界不是瞄准,而是瞬间判断的感觉。画画的最高境界不是技法,而是长期积累的感悟。教学的最高境界不是传授,而是对人智慧的启蒙。

新生事物

公元1973年夏是文革的后期,工人阶级占领上层建筑,工人宣传队掌管着各级学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全国多万初高中毕业生奔赴广阔天地去大有作为。大学不用高考从工农兵中推荐上大学,于是称工农兵学员。当时都称新生事物。我这里讲述一个新生事物之间的故事,今天看来是个巧合和传奇,细节可能有遗漏,但是情节是绝对真实的。


话说在那下乡的第一年,一个月后就有同学陆续回郑州休假,回家补充给养和感受亲情。那时光在郑州常见一帮晒得黝黑的年轻人骑着车在街头相遇,快乐地在街边交谈,其实在几天前还都同在农场,常问的话是哪天走?给谁带东西?去谁家看望老人?几号181上见!(那是我们去农场都乘坐的郑州到株洲的直快列车。)共同的命运把我们紧紧连在一起。那时我们的活动量真大,好像时间就是我们的。如今在郑州多少年也碰不上一个同学,除了退休在家带孙子的以外,还都忙的见面的空都没有。

那是1973年夏天,有一天晚上回家休假的同学在家庭所大学校园看电影时,与校园大学生发生了冲突。当时互有轻伤,鉴于双方身份有关方面也不好解决。只好不了了之。同学回到农场还不能释怀,“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于是组织了七个人的小分队,策划开始一场往返千里的长途奔袭。火车到达郑州时是次日凌晨,赶到校园时正值学校开早餐,七个人分三组进入大礼堂,分进合围。对方还没有明白来有多少人时,几人已被打翻在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在依靠野蛮手段的时代,社会处境决定实力。已经上学的工农兵大学生,决对不是没有知业知青的对手,顿时大礼堂几百学生夺路而逃和在远处观望。这时才发现痛击他们同学·的竟然只有七个人。但是他们就像动物世界中被狮子袭击后逃到安全地带的鹿群,只会用惊恐的眼神在观望它被伤害的同类。突袭在没有遭遇任何反抗的情况下顺利结束,小分队安全撤离校园。巧妙的甩掉追击和到火车站的围堵。离开郑州从许昌转上到信阳的列车。至此此次奔袭从战略到战术完美的堪称农场作战史上的经典。但是后面的遭遇则更加传奇。到信阳长途汽车站时,却遭到全副武装的工人民兵的伏击。小分队除一人凭着双节棍突出重围外,其余均被击伤后俘虏。事后得知是郑州另一波知青奇袭了长途车站后逃窜。纠集起来的工人民兵准备好棍棒却伏击了后来的一波。那年头就是这样强力是王,先下手为强。于是工农兵学员上告知识青年,知识青年上告工人民兵,据说告到省里当时最主要负责人那里,答复是:新生事物打新生事物,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各自多做自我批评。各地地区,各自做安抚工作。于是信阳知青办安排医院和红旗旅社治疗和住宿,从此信阳街头出现一帮头缠绷带,吊着胳膊拄着拐杖的伤兵。我们同学去看望竟然羡慕他们的待遇,那时有谁这样住过宾馆?可以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一切还都是国家支付?后来他们转到罗山县医院继续疗养,这时外出已不用化妆伤势,轻松自然。我们的城乡生活差别太大了,我们在田里干活,他们在县城享乐。我去看望他们时,我第一次喝到一种营养品,还记得名叫“维磷补汁”。我不禁后悔怎么没有加入着享受国家工作人员待遇的小分队?参加一场奔袭竟享受一个时期的特殊待遇。

告别农场

在下乡的第二年农场已经有了水塔,有了电灯,有了广播。在这偏远的地方有了电台的声音就不显得偏远。每天农场的广播音乐让我们觉得还没有和这个世界分离。场院里的法桐树在路灯下的感觉不再是乡村,安定有规律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很多在很多人在一起相依。二百多人的农场,有三十条狗。农场的生活,充满了人性和生机。可不懂事的年龄充满荷尔蒙的青春在农场常打的鸡飞狗跳,平时内战,有事一致对外。第二年有部分同学鼓动着提出口号。是要到更艰苦的地方去经受锻炼。鼓动同学到乡下去插队,从我的惰性来说是不希望离开农场。其实当时同学们各有各的。当时我幼稚想法是凭我的家庭出身和当时所谓的政治条件。任何招工,招兵都是和其他同学无法相比的。最终留下可能是我。这样如果是插队可能没有这种限制,也许还有我的机会。当年就是这样的幼稚的想法。使我离开了依依不舍的农场。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自我选择。首先是离开群体。 因为我要为未知的出路,插队就意味着要独自面对许多问题。我留恋农场的的环境:电灯、广播、水塔、歌声、琴声。留恋农场的同学,在这个群体里我们彼此扶助相互安慰。营造快乐冲淡了对家乡的思念和无助。如果说下乡是被迫,那么插队是自己的选择。我和63位同学报名离开农场这个大家庭。


1974年4月5号我带着极为复杂的心情离开农场,放掉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是种艰难的选择。农场的拖拉机把我们5人送到落户的何湾。迎来送往的热闹之后,夜晚随夜色降临我们5人在生产队稻场上一间小屋安下了家,房间隔开后,3位男同学住房也是厨房。门外只见远处朦胧的水田和树影,连村庄都看不见。同学在拉二胡《良宵》我在用墨水瓶装上柴油点着冒着黑烟的灯下看书。也许是音乐引来一帮年轻人围观,不礼貌的评论着。我们无趣的回到小屋里,他们竟然挑开当门的帘子进屋。我们3个被激怒了抄起棍子追出去,他们沿田埂跑了。我们追到一个村庄白天知道那里有个代销点叫河棚。人都不见了。这时有人出来给我们带路,转了几个弯找到他们住的院子。他俩进院就开打,我拿短棍堵住后回来的几个。顿时院里打的人欢狗叫。他们屋里不敢出外面不敢进,院里的在挨打。外面人越来越多。我在抵抗中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们的名字,原来生产队干部带一群壮劳力拿着铁锹来援助了。从那一刻我们和老乡粗壮的手握在一起,从此我们便融入了何湾生产队。


后来才得知打的是住在这里的民工,由于骚扰地方才有人出来带路,那时也没想会被带进包围圈,就孤军深入,幸亏有援兵。这一仗成名,何湾3个知青打跑了十几个人。让人另眼相看。日后他们带队的请吃饭喝酒赔礼道歉,我们吃了下乡来最丰盛的一餐,3人都喝醉了,被搀了回来。

再次安家

农场二百二十多人,下农场十个月后,农场为便于管理分流过于集中鼓动知青部分人插队。态度上是为了接受锻炼,实际上告别已经建好的农场。我们六十多个同学插队后面临的首要问题就是建房子,几个月的忙碌买材料找民工,终于建好四间茅草房,围起来一个不小的院子还差一个大门。在队里老乡的授意下,半夜起来抓了两个邻村偷放牛的,偷吃做绿肥紫云英,为此罚款20元。当时这可不是小数,全队十几个壮劳力连酒带菜会餐一顿后,盖起和当地农民家一样的门楼。


家字的含义是:室字头下面是豕,意为没有猪就不是家更不是农家。用剩余安家费和老保管去山上买口猪,当年过节才能吃肉,我就买了一头130斤的猪,目的是好养。即使养不好杀了也有几十斤肉。用绳子拴住猪后腿,沿山道赶回。我们有了最大的家畜。知青的家畜都与众不同:鸡是吃的是“自助餐”自己到堂屋找吃的。鸭是“走读”每天早上排成队到池塘去,晚又摇摆着回来,后来干脆“住塘”不回在芦苇丛中过夜。我们经常去看看,长大后拿枪去打回吃肉。鸽子最自由直接空降到粮食囤上进食。众畜生享受了充分的自由,最模范遵守规矩的就是猪了。定时跟着我们开饭,遇上我们外出忘记喂了也不提意见。不过是哼唧几声。天冷时到厨房灶台旁睡觉,晚上还会起来到室外大小便。院里的治安是由两条狗负责,我们经常外出时也不用锁门,毫不担心有谁能从院里拿走什么。


我晚上在院里练拳脚,有时找猪做陪练,开始时一脚可以将其踢翻。狗在一旁观看,还不时助阵叫好。没过多久我的武功没见提高,二百斤重的猪竟然训练像狗一样敏捷。


每天休息在集体放风时,房前的场地非常热闹,猪、鸡、鸭在草地上寻食,一派和谐田园风光。结束时,一声令下,原本在一旁嬉戏的两条狗,就不顾原来和猪的友好交情,顿时咬的鸡飞猪跳,这就是人常说的狗脸瞬间就变。


快过年了,猪也长到260斤了,和全村老乡一样杀猪是习俗,鸡鸭也杀吃了,鸽子也叛逃了。只剩两条狗,小院从此不再热闹。

军犬镇南

一九七五年同学从农场牵来一条狼狗,体型硕大威武名曰“镇南”意为威震豫南。是农场同学昼伏夜出用烧饼夹牛肉从百里之外的一个县食品公司弄来的,那是个创造奇迹的年代,镇南的经历也就颇具传奇。在田堰大队客居时和它相遇的当地狗没有能和它交口一个回合的。


来到我们户的第一天,同学没让它进屋,原因是怕被它吃掉。它具有受过训练的特点:虽退伍转业,很冨有职业素养,很专业一条军犬。犬和狗的区别大概就是否遵守规则。  镇南听从牵着链子人指挥,指使咬谁就咬谁。当年的社会中谁不是别人的工具?何况犬狗。镇南开始伴我上山巡视,陪伴我山林守护者的工作。责任是看护树木草坡,禁止放牛和砍伐。镇南腰上缠着我休息的吊床,有时替我背着书包。我只背着枪走在后面。从此无论白天黑夜我都可以放心的睡觉,它是我的警戒哨。


有天远处山坡上有人放牛,他们以往总会待我翻过山梁走到再离开,我放开镇南半分钟就把他们堵在山口,待我赶到镇南扑向一头水牛,咬住牛屁股后挂在狂奔的牛身上。直到牛腿被血染红。从此无论人还是牛都畏惧这条狗。一个漆黑的夜晚,镇南紧挣链子发出低沉的叫声,我摘下链子,它咆哮着冲进黑暗,一阵撕咬声后远去,我到那里什么没有找到。回到我休息处已经放松警惕时,草丛一阵声响,我还没来及拿枪就被出击回来的镇南扑倒,我着实吓了一跳,它用粗壮的爪子按住我给我亲热。


这种大型的牧羊犬一般不会给主人撒娇,即使服从中也有种稳重,这次它欢快的就像个孩子。镇南是个忠诚的工具,有了它黑夜我也不再警惕。直到有一天镇南交流到李崗大队时,我才重新感到深夜在山中是要有警惕的。现在人养狗是要满足乐趣和支配中狗绝对服从的感觉,可是养狼狗会有朋友的感觉,我特别理解电视上军犬和训犬员的感情。下乡四十年回农村我在这片草地上现场给同学讲镇南的故事,并找出这张它唯一的个狗照。据说它三十多年前在青山公社执行谁的口令参与抢劫时被执行任务的公安人员击毙。也许它曾立过军功,还是这样结束它传奇的一生。

战斗成长

1975年的秋天,在罗山县汽车站外面公路旁,我与当地知青发生冲突。十几分钟后他们来了一辆拖拉机,跳下十几个人手拿棍棒袭来。我们只能退到墙根,那时我还想到老师教过的一个成语“负隅顽抗”。经验告诉我对于棍棒最好防处是树林,其次是靠墙。在我躲闪的瞬间几条棍子打在墙上。几个人上来把我挤到墙下控制双臂,在我将要只能被动挨打的时候,同学dy挤进来用身体挡住我。我利用这个瞬间打倒正面一人冲出包围。这时看到另外三个男同学,每人面对四五个在对抗。我们跳下路基后追上的只剩几人了,比划几招后我们开始逃跑。在田野上开始越野赛,那三位在校练过长跑,以优雅的姿势进入途中跑,我长跑是弱项,在校运动会曾得过倒数第一。不知跑了多少米,实在跑不动了。回头做困兽犹斗状。那三位在前面拆了个瓜棚,手拿棍子杀了回来。递给我一根棍子。原野中夕阳下两波人像狗和狼那样相持,追赶者见拼命状态不敢再追。其实我那时拿着棍子只能当拐杖,已无还手之力了。在暮色中的田野上我们相互搀扶着回来。我们岂止是同学,我们是战友。只有挨过打的人才知道怎样打人。我们都没有外伤,我袖子上有血不知是谁的,这时见血已不再恶心了。


1976年的冬季在信潢公路上平桥路段,我和dy在返郑州的途中,换车时遇上衣着便装的民警,就认定我知青身份后,用手枪顶住我的胸口,旁边就有人迂回过来。我知道被他们捉住的后果,无关我是否惹事,打一顿扔到野外或关起来修理几天。我举起手后退着想拉开距离趁机像电影里的那样踢枪,那人上步用手枪紧顶着我。两旁人已跟上,我更怕他紧张枪走火。只得束手待擒。dy突然上前双手抓住手枪举向天空回头喊道快跑。我犹豫下向车后田野跑去,待他们再追来时,我已在夜色田地里,我知道他们是不敢贸然下路追赶,因为当时他们的命比知青珍贵,我们在危难中比他们更玩命。他们只会围捕我们的少数。同等情况他们是不敢下手的。按当时“规则”是不伤害女同学的,dy自然无恙。我那天没有带匕首,空手是底气不足。当时要是刀对着他还不知谁先放手。

1974年夏季我的工作是看山,所谓山仅是丘陵的起伏,责任是看护林木和能盖房顶的茅草。我时常在山顶远望浉河。浉河桥是座能单向行驶,东西双向间隔互让放行。这天有两个郑州知青被信阳工人民兵追赶到桥头,赶上向东方向禁行,被后面汽车追上。两人只得下车往桥上跑,后面有十多个人在后面追,由于桥几百米长还有迎面来的过桥车辆,十多个人追赶拉开了距离。两个知青快被追上时,突然回头,用带的菜刀砍翻最前面一个民兵后,从容逃走。我到桥上时只看到血迹一片看来伤势不轻。在场熟悉的老乡给我叙述了完整过程,当那个跑的快的傻小子要追上时,那个小个子知青从迎面来卡车的另一侧绕回。大个子知青回头,两人前后菜刀齐下,瞬间将人放到。后面追者傻眼都不再追了。有工作的人当然没有无业的知青玩命。敢玩命是当年知青面对不公的资本。直到现在在郑州街头、地铁看到的慢悠悠的老头,没准就是当年会下狠手的主。

那年中秋

公元1976年9月9日,那天中秋节,天空格外晴朗,月光分外皎洁。这时我们从郑州高中毕业,在信阳地区下乡三年半了,从下乡时来七千人的喧闹盲目,结帮成群,渐渐剩下冷清的失落和思考。


我们四个同学在稻场上摆上一张小桌,珍藏的两瓶酒,四盘菜,天做房,月做灯,在山岗上面对田野朦胧月光,把酒问青天,出路在哪里?归宿在何方?那年代我们精力充沛,常常昼夜活动不知疲倦,我们体格强健,能挑着近百斤稻捆登上高垛。我们无望而强,身处这样还有什么可怕?置身这样处境我们相依为命,同甘共苦,我们象一群狼,谁若犯我们一定会遍体鳞伤。话多思维更多,月光渐渐明亮,那时看到的不是皎洁,更多的是苍茫。有谁好像唱几首歌,我打了一路拳。夜深了,酒酣了,人困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倒下了还记得那夜的月光。


次日下午我们在睡梦中被叫醒,集中到大队仓库听传达重要指示。我们半坐半卧的靠在仓库的干草上,听到大队干部沉痛宣布,毛泽东去世了。一会功夫仓库里真哭,假哭声都有。知青这一片寂静无声,相互用已麻木的眼神在互相观望。终于从一角传来哭声,“毛主席……毛主席……,我们响应你的号召,上山下乡,你去了谁让我们回去呀?”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由此我们的国家回归了正常,叫做拨乱反正。我们这已被社会遗忘的人,和国家一样又有了新的希望,77年后,我们分别考学离开了这里。多少年后我们四个人中,两个成为高级工程师,一个成为主治医师,我已经为一名资深的教师。社会颠倒的东西逐步恢复过来了,我们完成了野蛮到文明的回归,从无用的人在求生存到有用人才为为社会服务。

岁月留痕

在公元一九七六年底,“文革”已是终止了,上山下乡仍在“两个凡是”中坚持,一块下乡来的,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没有门路的家庭的子女和所谓有家庭问题的“可教子女”在“坚持上山下乡的伟大胜利”。郑州铁路技校到信阳招生。能回家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向往。几经周折总算是报上名,一起下乡的同学出于义气和同情把机会让给我。当年经历政治审查是麻烦的,对我来说证明自己家庭没有问题是个问题,于是我在那寒冷的冬天,我记得那个冬天天雪格外大,要回郑州补充材料,大雪封路几乎没车能过,夜晚几位同学为我在路上截车,在厚厚的冰面上用身体挡住一辆卡车,用手撑着保险杠,脚在冰面上滑行仍不离开,我终于赶上信阳下半夜开往郑州的火车。


反复奔波在罗山和郑州之间,当我怀揣着往返千里带回的证明材料在黎明的黑暗中到达罗山县城时,冻僵的身躯不是从卡车大厢上跳下来,而是掉下来。 半个月后,我终于能到信阳机务段的招待所集中,通过最后的体检和考试,离回家的路仅剩一步了。在招待所最后的晚餐,所有同学都在憧憬未来的兴奋中。我被告知,我父亲的单位郑州大学给的证明是,“未作历史结论,待运动后期处理”一句话终止了我的上学梦。我的奔波仅是加了句“属于人民内部矛盾”。自幼年我严于律己,十年来我始终被视为另类。下乡来我奉公守法,五年无法证明我的清白,招工招兵时,政审是我始终无法逾越的一道坎。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和对抗别人。结果是明天他们回郑州我回农村。晚餐又一次失望的我喝醉了。躺倒床上手中烟燃着了被褥,当烟雾蔓延到走廊时,被对门兴奋的睡不着觉的同学发现,从卫生间端来水浇灭。第二天,我带着在湿冷身体,更冰冷的心情离开。在共和国的春天里,信阳市到处都在播放解禁的电影插曲《洪湖水浪打浪》我站在卡车上迎着寒风身上像盔甲一样,从外到内冻透了。


在农场吃盐水煮茄子,从此我不再吃茄子,胃疼。从此我不再听《洪湖水浪打浪》心痛。也从此不在床上抽烟,我会记得我经历的那场火与水的更生,冷和冰的清醒。

夜行列车

为了次日早上洛阳的教师培训,夜晚乘上西去的夜行列车。虽忙碌一天却喜欢这种变幻的感觉,这种人在旅途的感觉。因为人生就是一次旅行存在也像一列火车,所有的人生发展机遇和变故都在其中,有人会与你同行,有人会与你擦肩而过。也不知何时与谁相遇,更不知谁又会何时下车。喜欢乘火车前行的感觉,等待中时间的超脱。会让人静心思考,会让人思维激活,今天打开了尘封多年的回忆。


那是公元1976年的冬季,文革的灾难已结束,但影响的残余还在。我被原准备录取的郑州铁路技校以家庭政审不过而退回,回郑州过完春节,无奈中要独自返回下乡的信阳。在一帮已回郑州同学的安慰中登上南去的夜行列车。181次列车是郑州铁路局四年多来默许由下乡到豫南的知青乘坐的,因四年后多数知青离开开始限制,查票时我被带到餐车,因为我回答不出从他们我身上搜走的是多少钱被扣留,我也深知在那个年代这已足够把我关进去了。我实在无法知道,在站台和我的同学告别时一个个握手拥抱时,一个个十块、五块的把钱塞在我兜里、包里。这是他们回郑州后所能给我的帮助,希望我回去坚持在那里的时光。在当年谁都不容易,那钱也不是小数,却让我有口难辨,于是我被滞留了。后来有机会,我叫住了车长。给他讲了我这段曲折倒霉的故事,又让他看了我的知青证件。这位杨车长没说什么?当年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我看得出他同情的拍拍我的肩膀,找乘警要回我的钱。四十多年过去了,这位可敬的杨车长早已经退休了,他的理解让我在那寒冷的冬天感到被理解的温暖。我那曾同甘共苦的弟兄他们在我最困难的年代给了我帮助,直到77年高考离开下乡五年的地方,成为一名教师。在三十多年教学生涯中我学会了杨车长的那种理解和善良,下乡五年是个从人变为狼的过程,重新上学是从野蛮向文明的回归。我会比别人更珍惜生活,我会比别的教师更善待学生。


车到了洛阳已是半夜,我们下乡时第一批招工的就是洛拖,我们那时在羡慕中看他们走出农场。洛阳的夜色真漂亮,洛浦公园又留下多少遐想。几小时后我走上讲台,给年轻教师开始讲:“有史以来教育有两个根本目的:一个是让人变得聪明。一个是让人变得善良。

永远说不完的话题...

多年来 过年的习俗中有一项是当年下乡同学的聚会,惯例是几杯酒后再漫无边际的回忆过去。重复的话题不同的故事,不仅是高中同学的回忆,更多的是那永远说不完的下乡经历。


那年头说是知青却没有多少知识,断断续续读了许多不该都的书,拿到革命委员会的毕业证已算是高中毕业。说是学生却不在学校学习,在广阔天地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还要说其乐无穷。分明是同学当年却称为战友,自称庄稼兵某部,因为我们相依为命,共同度过那场荒诞岁月。

今年是我们下乡四十八周年,退休多年,已经奔七的同学们已无力再策划什么样的纪念活动。我只能写些什么?为自己和共同经历那个年代的同学。祭奠在那个漫长的“伟大运动中”逝去的青春岁月。文革的十年中,交错中有我们下乡的五年。有年轻人曾问我:“你们当年像书上说的青春无悔吗?”我淡然一笑“对于那样不由你选择的过程,你可能有悔吗?”曾有学生问我:“文革”和“下乡”是什么关系?我说:相同的都是附在共和国机体上的肿瘤,不同的是因为挂着接受再教育的招牌,有人至今还认为后者是良性的。写下几个片段,献给愿意回味昨天的记忆,享受在今天的生活里的同学。并向在哪困难的岁月中曾给予我温暖,伴我度过那个年代的同学。


一九七八年秋,在北京召开全国上山下乡工作会议通过了《知青工作四十条》内容断绝了滞留在边疆二百多万知青的返城最后退路。终于爆发了云南知青的大规模集体JSH的抗议,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赢得最后返回的权利。在他们的推动下全国的知青运动终于以落实政策返回城市而结束。那时我已进入学校读书,农场和插队的同学在那个冬天都照顾招工、病退等方式离开那个留下青春的地方,我们轰轰烈烈的来,悄无声息的走,从此罗山就牵动着我们的记忆,在无数相聚的场合谈起,直到四十年后的今天。也许那里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交织,那时我们盼着离开的农场,竟然成为我们永久怀念的地方。我们身体没有受到残害,灵魂没有受到扭曲。在那个年代我们用自身的强壮和群体的力量,和那种荒唐命运待遇对抗,把“痛苦”演绎成了“痛快”。那年月我们曾像狼那样生存,如今仍然保留了人的善良。“知青“作为一个社会成分永久的结束了。却留下了永远无法说不清道不明的知青文化。

作者简介

牛志强,美术教师。1973年从郑州下乡到信阳。1977年高考入信阳师范学校,后又入郑州大学。曾教过小学、中学、技校、中专、专科、本科,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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