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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知青故事:人狗情未了

 

人狗情未了作者:李长顺

北大荒进入夏天没有家乡那么酷热,大家很快适应了这里夏天,也渐渐适应了装卸班每天劳累的工作。天天装卸车和砖瓦石块、物资商品、机械配件等打交道,刚来时那种新鲜劲儿和激情感觉已荡然无存。


师部批发站在双山,每次跟车去那拉货都要到镇上小集市转一转,连兑换带踅摸着整点毛咳吃再顺便看看热闹。这一天,哥几个溜达够找到路边汽车准备上车回去,发现不知道啥时在哪跟我们一起跑来一只小黑狗。小黑狗不大,看样子刚断奶,全身黑色毛茸茸非常可爱。哥几个见四下无人顺手抱起小黑狗迅速爬上汽车溜之大吉。 

小黑狗和我们一起来到宿舍和哥几个住在一起,大家给它起了个很普通的名字叫“黑子”。从此黑子像我们一样,小小的年纪就离开妈妈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可怜哦!黑子很快适应新的生活环境和我们成为好朋友。黑子的到来使我们宿舍里增加了新朋友,给哥几个带来开心欢笑,同时还帮我们赶走闲暇时想家的思念。


黑子和我们同吃同住,共同享受兵团战士的待遇,吃的是粘馒头,喝的是土豆大头菜汤,只是没有320毛钱工资。没有妈妈的黑子和我们在一起小日子过的也算是很舒坦。


我们宿舍是临时在后勤处新建砖房靠西边的耳房里。黑子晚上和我们共同欢乐,白天我们都去干活它自己孤零零地呆着宿舍里。黑子自己感到寂寞,在宿舍里经常发出叫声,可能想家想妈妈了。叫声影响了后勤各办公室的革命工作,首长不高兴了把我们臭讯一顿,下令把狗清除。


虽然大家从心里不高兴,可首长的命令那可得必须执行。也是的,本来我们几个人整天收工回来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进出机关办公室就够添彩儿够磕碜了,宿舍里再传出狗叫声会成何体统。试想一下,如果是现在机关办公大楼出现几个像我们这样子的,非得招来保安把我们当成讨要拖欠工资的农民工不可。所以首长的臭训我们还是理解的。


大家和黑子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已有很深感情,为执行命令,忍痛割爱还是将黑子从宿舍后窗赶出去了。黑子还没有“长大成人”又一次离开家,如果说上次是走失,这次就是被抛弃,真希望被抛弃后的黑子还能找到一个收留它的好地方。宿舍后窗打开后是我们清倒垃圾剩饭剩菜的好地方非常方便,至于卫生其它啥玩意儿吗?对于刚离家还不能完全自理的十六、七岁的哥几个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夏天眨眼功夫快过去了,一天收工回来打开后窗,突然听到一种异常的狗叫声,探头一看“哇!”是黑子在那叫,黑子回来啦!黑子看见我们打开窗子在和它打招呼就飞跑过来,将两只前腿搭在窗台上没有敢进屋。黑子眼巴巴地看着大家,好像在祈求“我可以进去吗?” 又好像在忧虑“进去会不会惹来首长臭讯你们的麻烦?”。看着又瘦又可怜的黑子哥几个顾不上啥臭讯和麻烦了,向黑子发出了友好的邀请,黑子领会到邀请,蹭的一下就窜上窗台跳进宿舍里,黑子进屋后又蹦又跳的别提有多高兴了。


被抛弃的黑子已经长成“大老爷们儿”了,两只耳朵如果能竖立起来就像一只威猛的军犬。大家看见黑子非常高兴,黑子更是摇尾乞怜,看看这个,闻闻那个,好像是对每个人发出问候。这一天晚饭黑子又和大家一起美美地享受了一顿粘馒头、土豆大头菜汤的待遇。黑子早出晚归让大家非常高兴,也让大家非常害怕让首长知道了挨训。


为了不惹麻烦,趁首长们都下班回家后,特许黑子在宿舍里逗留一晚上再让它从后窗离开。黑子不愿意走,只好对它大声训斥着推搡着把它又一次扔出窗外。黑子好像非常理解我们,一声不吱恋恋不舍地走开了。大家瞅着边跑边回头的黑子渐渐消逝在夜幕中,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


第二天早晨,当大家起来后却发现黑子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来到后窗外,这让大家又一次惊喜,看来黑子已经把这当成自己家了,从此黑子披星戴月、偷偷摸摸、上窜下跳地成为一个走后门的高手和我们共度良宵。

带领我们装卸班干活的是一个姓W的老职工,也是到北大荒第一个再教育我们的贫下中农。老W家住在篮球场旁的老土坯房,隔篮球场紧挨着团部前的大道。老W非常关心被他再教育的我们哥几个,经常晚饭后来我们宿舍关心一下,顺便对我们进行再教育。


日子久了,老W从一本正经讲话慢慢地转变为轻松唠嗑,从国际国内大好形势渐渐唠到屯里屯外的家长里短儿。某某份子是哪年为啥来农场的?那谁为啥总是盯价给寡妇家挑水啊!哪个老光棍儿两眼直勾勾地看女知青,等等一些喜闻乐见的段子也都成为老W给我们唠的内容。


尽管有些事我们听的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但大家接受再教育的态度还是非常认真一丝不苟的。我们通过被老W不断地再教育,使我们各方面都有了很大进步,并且都自我感觉: 不仅已经和贫下中农亲如一家了,更充分理解了知识青年接受再教育的必要性。


老W经常晚饭后来宿舍再教育我们,这也让他发现了黑子存在。他见黑子经常晚上来和我们嬉戏玩耍,于是再教育就有了新内容。老W很郑重其事教育我们说,知青是不能养狗的,狗要吃很多粮食,你们用馒头喂狗就是浪费粮食,另外你们在宿舍里养狗忒埋汰。


对于经过六十年代初长大的我们是非常深知要节约粮食的重要性,可是对“埋汰”二字是啥意思就是一头雾水了?经老W深度再教育才明白,原来“埋汰”就是不干净很脏的意思。从此我们知道并记住了这个“荒语单词”而且做到了在知青生活的初级阶段中活学活用,让埋汰体现在衣服上、被褥中,让虱子在全身畅通无阻地随意漫游,并且是免收异地漫游费的。


从那以后多年的知青生活中,我们又不断地学习、理解、牢记了许多诸如:磕碜、得瑟、忽悠、剌碴、盯价、磨叽,等各方面的“荒语单词”,并且能运用的非常得心应手,更有一些少儿不宜词语也都能领会听懂。可惜那时候没有类似像“CET”那样方面的“荒语”考试,不然整几个四级、六级证书那肯定是手拿把掐没问题的。


自从那次接受老W知青不能养狗再教育后,没有多长时间却发现黑子再也不来了,大家也没有当回事。有人以为黑子也是接受了再教育怕给咱们找麻烦不再来了,也有人认为黑子长大了准是回家看妈妈去了,还有人非常自信地说黑子丢不了,过几天就会回来说不定还带“对像”一起来呢!总之,这次黑子不是被我们抛弃的,尽管是黑子自己离家出走的也还是让我们哥几个蛮惦记的。 


秋天来了,北大荒夏日每天中午那暂短的高温不在肆虐,装卸班工作还是跟着汽车往返师部、双山,团部和各连队之间。一天干完活收工回来,我们坐在车箱上回宿舍路过篮球场时,几人都同时听到篮球场的东边传来熟悉的狗叫声,一起朝狗叫声方向瞧去。是黑子!是它!只见黑子在老W家院子前,被绳子牢牢地拴在篱笆墙上,向我们一蹿一蹿地吼叫着。 

汽车很快来到宿舍门前,没等车停稳,哥几个就着急忙慌地从车箱上跳下来朝老W家门前跑去。哥几个气喘咻咻地来到黑子跟前,有拥抱它的,有摸索它的,有的问你咋在这里,这是咋回事?黑子不再蹿跳,拴牢的绳子松弛下来,两只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要向我们诉说些啥?更好像有一肚子委屈要倾吐。


黑子没有丢,大家又见到它真是高兴,马上去食堂打来晚饭给黑子吃,可却看不出黑子以前那种快快乐、高高兴地享受待遇的感觉。看着黑子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地吃的样子,就知道老W肯定没少对黑子进行要节约粮食方面的再教育。 


老W发现我们知道黑子在他家后并没有啥不好意思,也不再教育我们养狗埋汰,养狗浪费粮食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们有空就到老W家去看望黑子,经常给黑子带些好吃的,再以后黑子的管制得到了老W宽松政策,可以跟随着老W的儿子到我们宿舍来玩但必须得拴着。


黑子每次晚上来和我们玩的都非常开心,慢慢地老W看黑子表现不错,就对黑子宣布“刑满释放”解除黑子脖上绳索。从此黑子享受“一狗两养”政策,可以自由自在地往返于老W家和我们宿舍两地之间,不需提前请示,更不需要办“边境通行证”。 


黑子自从获得“特赦”以后,充分利用老W给予它的宽松政策。当我们每天收工回来汽车路过篮球场时,总是能看见黑子早早地在路边等着呢。黑子看见我们回来就会跟在汽车后面一直跑到我们宿舍门前,待我们下车后和我们嬉戏玩耍,帮我们赶走一天的疲劳。


黑子看我们开心高兴了就摇着尾巴回老W家去。有时候也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慢慢地早晨起来也可以在后窗外看到黑子的身影,使我们早晨起来就非常开心,全天都有一个好心情,但黑子从不再进我们宿舍里了,好像非常体谅我们。 


皑皑白雪覆盖整个大地,严寒渗透着凄凉,天气越来越冷,除去干活吃饭我们很少出门外去经受那到北大荒后第一个冬天的寒冷。有些日子没有看见黑子了,每次干活回来也听不到黑子的叫声,想必是黑子也和我们一样怕冷,一定是躲在老W家暖烘烘屋里甚至是热炕头上享受呢?这也挺好的免得和我们在宿舍里一起饱受寒冷。 

一天晚上,老W来到我们宿舍里,端来一大碗热乎乎、香喷喷的炖肉。香喷喷炖肉让我们这离家半年多没见到肉腥的哥几个立马大口大口地吞咽口水。天天土豆、大头菜汤冲洗的肠胃早已极缺油腥,每人基本都患有严重的“脂肪干”了,“脂肪干”让那原本就肋骨突出的胸部更加显得有骨感美,但那种胃缺肉的感觉实在是更不好受哦。 


热乎乎大碗肉太让人诱惑了,哥几个发扬狼的精神大快朵颐,来不及问清碗里是啥肉,也没有必要费时间去磨叽,朝着大腕里热乎乎、香喷喷的炖肉直播了一场现实版的狼多肉少的精彩表演。一大碗非常好吃的炖肉迅速被一扫而光,这碗炖肉虽然对哥几个只能打打牙祭,但那肉香味道却充满肠胃保留多日。盆干碗净后,只见各自摸着油嘴,打着肉香饱嗝,顺进被窝不久就进入梦香,度过一个美好的不想家的夜晚。 


装卸班的工作量没有因为人员在逐步调走,天气渐渐变寒冷而减少,只要汽车轮子转动,剩下不多的哥几个就得出工干活。每天收工路过篮球场时总还是习惯性地朝老W家门口张望一下,希望能看见黑子出现,希望能听到黑子的叫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不常的总还是有那大腕肉香回味感觉,黑子却再也没有看见。黑子啊!好多日子看不见你,哥几个都挺想你的,你在老W家热乎乎的屋里想不想我们啊?知不知道我们天天在车上凛冽着寒风是咋样遭罪的啊!你咋就那么狠心,你就不能每天出来一会儿,让我们看见你高兴高兴! 


期盼着,想念着,终于有一天收工回来,汽车路过篮球场习惯性地望去。看见了!看见了!终于看见多日不见的黑子,但没有黑子往日的撒欢,也听不到黑子的欢叫,看见的是黑子的整张毛茸茸的皮毛被牢牢地钉在老W家土坯房的山墙上。望着墙上黑子的狗皮,一种恶心的感觉顿时产生,一种说不出啥滋味立即反胃,恨不得马上翻肠倒肚把吃的那大腕炖肉找着吐出来。激动!愤慨!沮丧!泪含! 

黑子再也不会见到了,伤心沉重的思念心情淡淡远去。装卸班终于因缺员解散,从此我们再也接受不到老W再教育,也不知道他去哪再教育其他知青们了。北大荒的冬天严寒冰冷,哥几个想起黑子心里就更是拔凉拔凉!

作者简介

李长顺,1970年天津下乡黑龙江兵团45团。1978年返城回天津参加工作,2013年退休后北漂。 

文章由作者提供本公众号发布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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