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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傣家寨子插队的知青岁月(上)

知青岁月如碎片随风飘远作者:杨学仁目 录

一、初到傣家

二、善良开放的傣家

三、我没有给老爹当上门女婿

四、我们的吃、喝、拉、撒、偷!

五、农场知青印象

一、初到傣家

那是1969年2月初,解放牌大卡车载着我们进入遮放坝子,经过几天的长途颠簸,灰头土脸、昏昏沉沉的我们一下子被映入眼帘的景色唤醒了,大家都来了精神。


公路两旁尽是一株株的大青树,攀枝花树开着火红火红的花朵,一片片的竹林、芭蕉林、甘蔗地、点缀在片片竹丛中的是傣家寨子、一条叫芒市河的河流从三台山脚像银色的带子穿过坝子流向缅甸。别的地方还处在数九寒天,万物凋敝的季节,这里已经是热烘烘的,到处充满了勃勃生机。整个坝子一片葱绿,这一切无不显露着亚热带美丽富庶的风光。


这就是我即将安家落户的地方啊!在我眼里充满神秘,在我心里充满期待。我心里暗自庆幸没有把我们分到山区去,这个地方看起来很不错。

当地的傣族老乡看到运送我们的车队,冲着我们“哦!哦!哦!”的叫个不停,像是和我们打招呼,也许是欢迎我们的表示。一眼望去这里的傣族村民男男女女都穿着干净整洁,公路上的行人男的大都骑着自行车,后面带着姑娘,女的带着花斗笠,背着五颜六色的背包,花花绿绿成为一道道美丽风景。不像我们一路来看到的村民穿着都是污肇肇,烂兮兮的。

  

遮放为潞西县(现在改为芒市)的一个区,整个遮放区有六七个乡,一个乡差不多都有有五六个寨子,村民都是傣族。个个乡、个个寨子都安排了接收我们这些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下到遮放的知青差不多都是昆八中和一女中的同学。


我们百多个知青被分到户拉乡。


户拉乡地处遮放坝子的中部,村寨都靠公路沿线,交通方便,也比较富裕。当时初中的大多数分坝区,高中的大多数都分到江东、勐嘎山区去了,算是照顾我们年纪稍小的知青吧。汽车在乡政府前的空地上停下来,各个寨子傣族老乡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接人了。乡长和管知青的区干部简单讲了几句话,就开始分人。“你几个到芒瓦、你几个到拉象、你几个到丙午、你们几个到丙喊、你们几个到…….”

熙熙攘攘的乱了一阵之后,我们17个同学被分到法破寨,怎么是这么难听的一个寨名?什么破地方!


那时候一个寨子就是一个合作社,我们向管知青的干部老尹打听,原来这个法破寨就在公路边,工分值在整个乡也不算低(就是10个工分值多少钱),是户拉乡比较好的寨子啦。我们4女13男拿上行李将信将疑,但还是坐上法破社的两辆马车高高兴兴的被拉走了。


三匹高头大马拉一辆大车,为了来迎接我们,两个马车司机看得出是刻意打整了一番,穿得干净整齐,背着铜炮枪,后屁股背一个小箩箩,插把砍刀,雄赳赳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公路上跑起来一串铃声和着马蹄夸夸响声神气极了,我们这些城里来的孩子第一次这样风光。一会儿就到了我们即将安家落户寨子。


法破寨就在著名的滇缅公路旁,去昆明或下畹町瑞丽都要经过这里。村口的公路边有块里程碑,标志着距离昆明942公里。寨子离乡政府两公里,离区政府遮放镇也只有十来公里。整个寨子几乎就隐藏在竹林里。村口有一大片空地,长着几株大青树,每株树冠都差不多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寨子旁边还有一大片荷塘。村民家家院里都种着竹子,芭蕉树,麻桑坡树(木瓜),竹楼就在竹丛的绿荫下,院墙也都是竹篱笆,上面爬满了丝瓜、葫芦,素馨花、好一幅美丽的田园风光。


全寨子的男女老少都出来迎接我们。哇啦哇啦说些什么我们都听不懂,但从目光和表情间看得出他们对我们这群外来人非常热情,也非常好奇。傣族成年妇女都包着白头巾,上身穿着短衬衣,下身围着花筒裙,走路一扭肚脐眼就露出来,在那个年代看见女人露出肚皮是够开放的。原来就听说傣家姑娘都很漂亮,还真是这样,少女个个婀娜多姿,头戴鲜花,穿着艳丽。小伙子也显得干净利落,就是那个发型理的很可笑,像扣着个锅盖,上下黑白分明,个个屁股后面都背着个小箩箩,里面插把砍刀。相比起来我们的穿着显得十分单调,灰色蓝色草绿色,最多也就是白衬衣了。傣族少男少女们一笑都露出一颗金牙;老人都是青一色的黑色服饰,一副慈祥和蔼可亲的样,嘴里不停的咀嚼着槟榔,牙齿漆黑,嚼一阵吐到地上血一样鲜红的一滩。这一切构成一幅幅新奇的、带点神秘的,美丽和谐的画卷,给我的第一印象极好,很新鲜。

我们在社管会的打场上等候着再被分到各家各户。


社长宣布开始领人了,我们坐在各自的行李上,老乡们围着我们转来转去的看,相中谁拿上他的行李铺盖卷、箱子拽着就走,嘴里说些什么我们也听不懂。一个又矮又黑,脸上还有麻子的老头,围着我转了两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提上我的箱子,拉着我就走。别家都是帅小伙,漂亮姑娘来领人。我怎么被这么个老头看中了呢。虽然心里十分的不愿意,但初来乍到的,也不敢违抗,只好委屈的跟着走了。


来到他们家,小小的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个一眼看上去显得很慈祥的大妈,是这家的女主人。还有两个姑娘是他们的女儿了。傣族大妈见我进来,满脸笑容,不停的说着什么,两个姑娘躲在厨房的窗下偷看,还叽叽咕咕的小声议论着,评价她爹领回来的我。好久以后我才知道当时他们都说些什么,挺有趣的。

家里陈设很简单,但收拾的干干净净,完全不是我见过的那种农民家的景象。桌椅都是竹编的,有辆凤凰牌满链壳单车,一部缝纫机,一台半导体收音机,这恐怕是他们家最值钱的大件物品了。在这里我看到了只有历史书上才能看到的最原始的织布机,大妈空闲的时候都在织布机上脚踩手拉的织布。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穿的衣服大多是自己织布自己缝制的。院子里栽着好几棵麻桑坡树(木瓜),上面果实累累,围着树干挂满了一个个木瓜,竹楼背后就是一片竹丛,风吹来沙沙作响,一大群鸡在竹丛边觅食,好一派自然、原始、古朴的气息。


傣族大爹把我的行李搬到竹楼上,竹楼的墙、地板全都是竹子编的,房顶是茅草覆盖的,竹楼上没有床,就睡在地板上,地板都磨得溜滑光亮。他指着最里面用生硬的汉话说;“你早上起得晚,睡最里面;她们早上要起早早,煮饭煮菜、切菜猪(喂猪的菜)睡外面”,当时我还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全家人睡在一起?


摆好行李大妈就开始招呼吃饭了。我们过年前几天到的寨子,社里正好还杀了牛,每家都分到了肉。家家户户自己还杀了猪,舂了糍粑、饵丝,酿了米酒,准备过年呢。被我们赶上了。

竹编的小饭桌上,汆肉饵丝,还放日本味素,那年代这可是稀罕物,我们在昆明都没有见过,是他们从缅甸买回来的。酸扒菜、酸笋煮鸡、生肉凉拌菜、香茅草烤鱼、酸酸辣辣的,白米饭随便添。虽然这些菜我第一次尝到,还吃不习惯,筷子一夹听说是生肉吓得赶紧缩回来,酸笋煮鸡一大股酸泔水味,还有些叫不出名字东西。


大妈不停的说:“吸饱饱,不要脸啊。”


刚开始一听他们这么说,搞的我脸发红不好意思,是不是说我吃的太多?后来两个姑娘倒来倒去的解释,我才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其实是说饱饱的吃,不要怕害羞。但总的来讲,在乡下的第一顿这么丰盛的饭菜还是使我感到惊讶,这里农村的生活咋个比城里好多了?!那时候昆明正在搞文化大革命,搞武斗,工厂停工、学校停学,自由市场被取缔,物资极度匮乏,买什么都得排大队,买什么都要凭票供应。供应的定量粮食还搭杂粮,包谷麦子买回来要自己去磨成面。顿顿包谷饭啊都把我吃怕了。我一直到现在还不能忘怀下乡后在大妈家吃的第一顿饭。


现在外出打工的人们过年前都往家赶,希望全家吃顿团圆饭,形成富有中国特色的“春运”景观。那年我们离过春节还有十天半月的,为响应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号召,数万的学生就被军代表,工宣队敲锣打鼓的赶下了乡,晚走几天都不行,本来是很伤心的,但这顿饭使我忘了离家的悲伤。比起其他知青下乡的故事,我们是不是很幸运了?


我和他们一家人都睡在竹楼上,上竹楼的梯子旁放了一盆水、一块大鹅卵石、一把葫芦锯成两半做的水瓢,上楼前站在鹅卵石上舀瓢水左脚搓右脚、右脚搓左脚冲洗一下就上去了。白天他们都是赤脚不穿鞋的。下地干活光着脚、走十来公里路也都是光脚走。那些小朴少(小姑娘)和小毕朗(小媳妇)去镇上赶集,挎包里带双塑料凉鞋,进街子前在水沟边洗洗脚才穿上鞋子,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好看。


现在说起来你都难相信,过了一年,我们也行,光脚板走十来公里没问题。上了竹楼,一人裹一床毯子倒在楼板上就睡了,也不脱什么衣服,男女全部倒在一块。第一夜我是怎么也睡不着啊,身边顺序躺着大爹、大妈、两个姑娘。我打开行李铺盖卷,脱掉外衣,只穿着一件背心,两个小姑娘看见,惊叹道;“咩呀,宰龙小杨白生生呀!”嘻嘻哈哈叽叽咕咕还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懂的,吓得我一夜睡不踏实,不是姑娘怕我不规矩,倒是我怕姑娘了,直到天亮前才睡着了。我在他们家就这样住了几个月,彼此间居然没有什么授受不亲的事情发生,现在说给谁听哪个会相信。

二、善良开放的傣家

第一篇说到:我住进了傣家老爹家,打开行李铺盖卷,脱掉外衣,只穿着一件背心,两个小姑娘看见,惊叹道;“咩呀,宰龙小杨白生生呀!”嘻嘻哈哈叽叽咕咕还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懂的,吓得我一夜睡不踏实,不是姑娘怕我不规矩,倒是我怕姑娘了,直到天亮前才睡着了。我在他们家就这样住了几个月,彼此间居然没有什么授受不亲的事情发生,现在说给谁听哪个会相信。


天大亮时我睁开眼睛,竹楼上只有我一个人睡着了,不知什么时间他们都下去了。


这个时候,大妈在下面叫我了:“小杨偶;起来吃早饭啦”。我赶紧穿好衣服下来,洗了脸刷了牙,我也不知道他们兴不兴洗脸刷牙,反正他们看着我洗脸刷牙都感觉挺新鲜的。

大妈递给我一个用芭蕉叶包着刚烤好的糯米舂制的糍粑,他们叫“毫播”。这是我到他们家的第二天,睡起来就有现成的早点吃,我感觉他们对我还真的像对儿子一样好。


我这个房东大爹前些年在缅甸做生意,还算是寨子里见过世面的人,多少会些汉话,但说出来汉话颠颠倒倒,还有很多靠形象思维造出来的代用语,听着又好笑又好玩。他爱喝酒,每顿必喝。大妈就是寨子里的酿酒高手,寨子里其他人家还要请她家帮酿酒呢。


自家糯米酿制的米酒有的是,几杯下肚话多了起来,他就开始给我讲他的故事了。


那年遮放坝子闹瘴气,就是瘟疫,寨子里人死了一大半,剩下的都跑缅甸去了,田里的谷子熟了烂在地里都没人收。他也跑到缅甸去了,靠做点小生意维生。不幸的是在缅甸染上了天花,好容易保住性命,但成了麻子。几年做生意赚的钱也造光了,最后只剩一桶煤油。


回到中国来,一桶煤油换了一头水牛,又回到寨子里来了。现在这个老婆是第二个,两个姑娘也是第二个老婆生的。就是没有儿子,我来了他就有儿子啦。乡上的干部说了,我们这些知青来了,谁家领去就算谁家的儿子、女儿。那天他就想挑一个来当儿子,看我个子高高的,摸样也还“韩丽(清秀)”,虽然廋了点,但架子还行,只要拿回来好好喂养,将来会长的胖胖大大的。啊!原来他就是这么看中我了。


过年前后的一段时间属于农闲期间,社里都不安排生产劳动。家家户户都忙着整修整修自家的房屋院墙、换换房顶的茅草、有几家还忙着建新房准备给儿子“拗咩”(讨媳妇)、有的上山砍点柴火、有的走走亲戚,还有的背着猎枪到山上转悠去了。小仆冒、小朴少就到处去串,吹着葫芦丝唱着歌找相好的,歌声在我们听起来都是一个调,心里想什么就唱什么。

过年那两天,镇上还组织“赶摆”,各寨子的青年男女敲着象脚鼓、铓锣,跳孔雀舞比赛,鼓声和排锣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舞者浑身上下抖动,表演的非常投入,跳到高潮时全部人“哦!哦!哦!”地欢呼,非常热闹。


一群群姑娘小伙聚在一起丢包对歌游戏,小伙子站一边,姑娘站一边对唱,唱的什么我们听不懂,边唱边相互丢专门缝制小沙包,你唱一通丢过去,我唱一通丢过来,有点汉族丢绣球那个意思。唱到情投意合时就双双隐入竹丛树林里去了,有些情侣可能就是这么产生的,是傣族青年男女交友恋爱的一种方式。


还有卖凉豌豆粉、凉米线的,有卖菠萝、芭蕉、甘蔗、木瓜,酸枣等各种水果的摊子。很热闹也很好玩。这段时间差不多就是天天这么清闲,这么愉快,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享受生活,享受自然。我以前只在小说里看过,现在亲身经历其中,新鲜、神奇、浪漫深深的感染着我。

社养了一百多头水牛和一百多头黄牛,水牛用来犁田,黄牛就是养了专门供杀吃。过年那几天寨子里杀了头牛,家家都分到一块肉和一段苦肠。苦肠是傣族最喜爱的一道美食,叫做“煞皮”,其实就是牛肠子连着还没有完全变成牛粪的未消化物。味道是苦的。把生牛肉剁细了和它一拌,再放些芫荽、辣椒。牛肚子用开水一焯,切成条沾哪个东西吃。也是傣族招待贵宾的佳肴。老傣说:“苦凉苦凉的,旺地地(好吃极了)”。


那天饭桌上,我不知道是什么,夹了一筷子吃进嘴里,又苦又腥,马上吐了出来,一阵恶心差点没呕吐,惹得他们大笑。


在大爹家几乎天天还有肉吃,大白米饭随便添,可惜那时我还不会喝酒,爹隆(大爹)每每几杯下肚,略显醉意时总要跟我讲:“现在是新社会,恋爱自由,我家两个姑娘爱不爱随你挑,喜欢那个都行。”刚开始把我吓的!


离家时有人说傣族会下迷药,吃了他家下了迷药的东西,你就得听他的,不然他不给解药你就会死。我想这辈子完了,要在异乡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了。不是人家姑娘不多情,也不是人家姑娘不漂亮,傣族姑娘说起来还真的漂亮着呢,更不是这家人不善良,当时就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在学校时都还分男女界限呢,不谙爱啊情啊之事,再说我们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将来还要回城去的呀。

一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就忐忑不安。但慢慢的和他们接触长了,才发觉傣族这个民族是个非常开化的民族,非常善良,非常友好的民族,他们说什么也无所谓,不一定要当真。你也可以和他们乱讲。在大街上,你可以对一个陌生的姑娘用傣语逗挑她说:“小朴少我爱你,你怎么这么好看,我好想干你!”等等调戏的话(用汉语你说不出口)都没事,她还会回敬你更猛的,但都没有敌意,有人这么说她还很得意,好像这个地方不存在调戏妇女之说。


傣族结婚都比较早,十五六岁就结婚了,恋爱婚姻是完全自由的,父母从不做主,从不包办。两个情侣好定了,男方的家长就派人来提亲,女方的家长只管彩礼的要价,(一般都是两三万,那个时候的两三万不是小数目,可见那个地方富裕了)如果是上门女婿,女方还要给男方家钱,就没有娶媳妇那么贵了。

三、我没有给老爹当上门女婿

第二篇说到:傣族结婚都比较早,十五六岁就结婚了,恋爱婚姻是完全自由的,父母从不做主,从不包办。两个情侣好定了,男方的家长就派人来提亲,女方的家长只管彩礼的要价,如果是上门女婿,女方还要给男方家钱,就没有娶媳妇那么贵了。


家里没钱给彩礼的小伙子就只好做上门女婿了,不用花钱,家里还能得到一笔钱。交了钱,定下日子双方就开始准备房子,嫁妆,等着结婚了,不用登记、打结婚证什么的。当然房子不是像我们今天一样,盖一间也就两三天工夫,花百来块钱就好了。不可想象吧!嫁妆呢就是毯子、衣服、箱子,反正也很简单。

还有更有意思的是“抢婚”,如果提亲谈判无果,姑娘小伙又实在不能分离,那两个就商量好抢婚,定下日子,男方会约一帮朋友到女方寨子里来抢新娘。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抢都是他们商量好了的。女方寨子的人发现了会来追着打,好像要夺回去一样。实际就是做做样子,所谓打也是意思意思,追一阵就收兵回城了。


男方把人抢回来,过几天后再去重新谈判,生米煮成熟饭,女方家只好低头认可。男方家又把姑娘送回来,双方家长选定吉日,各自大办酒席宴请宾客,这里摆开酒席吃喝着,那里新姑爷和他的朋友驾着马车,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的去女方家寨子接新媳妇。去接的人同样也要受到些友好的刁难,被水泼得一身湿漉漉的,甚至还会象征性的追打,制造欢乐喜庆的气氛。


新媳妇接回来后添酒回灯重开宴,举行婚礼。新媳妇这个时候才换了媳妇的装束,从此不再穿着姑娘的服饰、头饰也从此改变,称呼也从扑少改称毕朗,结过婚的妇女从服饰、头饰上就可以分辨出来。


离婚也简单,两口子吵架不合了,女方就跑回娘家,男方如果不想散,过几天去接回来就好了。如果不想要了,就不去接,赔女方家一些钱,就算离了,不要去办什么手续。他们叫“丢拽”了。过不了多久双方都可能重新又组建新家了。但傣族家庭是不会轻易吵闹的,从来不见哪家人吵闹,邻里间也从来不吵,更不会打架。也从来不打小孩子,孩子在他们那里都是金贵的。什么叫社会和谐,这是我见过的真正的和谐社会。

六九年的春节我就是在这里过的。


那几天同学们经常聚在村口的大青树下,对着公路边942公里的里程碑伤心的哭啊,才离开几天就开始想家了。我可没有哭,没有想家的那种感觉。刚刚才离家几天,就像鸟笼里的小鸟刚刚获得自由,展开翅膀飞向蓝天,还正兴高采烈呢:不用考试,不用做作业,不受父亲的管束。这地方景色特别,去芒市河里游泳,山上去采野果子,去其他村寨找同学玩,去镇上赶集,又好玩且吃的东西又多。一切都还很新鲜,比在家时好多了,想什么的家嘛。


忍不住要欢呼“别了:昆明!别了:我的学校!”我终于自由自在啦。


此时离开家,离开父母兄妹的我还没有意识到从此已经踏上人生自立的道路和今后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只感觉自由了,独立了。

那段时间我们除了吃饭睡觉回各自的家外,其他时间就和同学们一起去串别的寨子,了解各个寨子的情况,和同学们吹吹你家怎么样、我家怎么样,有些什么好玩的地方,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还没有劳动这一概念,更没有体会到什么是“脸朝黄土背朝天”;什么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呢!以为农村就这么好,当农民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们的寨子共有八百来亩保水田,主要是种植水稻、甘蔗,秋天水稻收割后就种些蚕豆、黄豆、麦子。公路对面还有一大片山坡地。山上种菠萝、香瓜、橡胶树。全寨子老老少少连上我们17个知青只有两百一十个人。


原来这些田地都是属于各家各户自己的,成立合作社就并为集体共有的了。集体安排生产劳动,出工记工分,集体核算,集体分配,要种完这些地可见有多辛苦了。刚到农村时我们只看到这里的富庶,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这里风光秀美、物产丰富;还没有体会到当农民的辛苦,当农民的难。


幸福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一天早晨起来,家家户户的小喇叭里传来了社长分配工作的声音,男人去犁田,我们知青分在妇女小孩组,去地里挑稻草回来。年前打完谷子的稻草堆在地里,现在要把它们挑回来做喂牛的饲草。


这里出产著名的遮放米,这种水稻长的一人多高,生长期长,亩产很低,一亩就只能打200来斤。但煮出来的米饭非常好吃,不用菜光米饭都好吃。现在都种高产的新品种了,亩产能达千斤,可是米就不好吃了。遮放米现在都成了珍品,一般人吃不到的。


稻草都有一人多高,一根拳头那么粗的竹竿两头砍尖了做扁担,人家都是一头穿两捆稻草,起码也有五六十公斤,挑起来就轻松的走了。我们一头一捆,挑起来还一摇二摆的,走一小段路就耐不住扔了下来。连小孩都在笑话我们,只会吃饭不会干活。从地里到寨子里差不多有两公里,人家都挑了三四趟,我们还一趟都没有挑回来。干了一天才挑了两几趟,还弄得肩膀两边火辣辣的又红又痛。这才是当农民的第一个下马威,第一顿杀威棒。好印象一下子就化为乌有,今后天天这样咋个整?后来的日子才知道这是最轻松的活了。

挑了两天草,我们又跟老人组去给菜地除草,站在地里被那个亚热带的阳光晒的实在受不了,哪里还干得动?锄头都举不起来了。学着傣族老乡脱光了衣服,只穿个短裤。结果晒一天就晒得沓皮。那几天下来,没得那种幸福感了,回到家只想躺着,动弹不得。房东家的两个姑娘笑我白白是个小仆冒(小伙子),害羞多多!


那段时间我们每天出工就跟着村里的老人小孩一起干些轻体力的活,给社里的菜地、菠萝、甘蔗除草。就这些轻活人家老太太、小孩干一大片我们才干了一小点,还累得贼死。接着社里安排去藕塘挖藕,老傣一个人一天要挖几十百来斤,我们一天也挖不到几根藕。老傣都认定我们知青都是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能吃会玩的家伙,特别见不惯我们下地干活还穿鞋子。在农村你干活不行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我们带来的象棋、围棋、扑克牌他们不会玩,吉他、二胡、文子铃琴、笛子这些乐器他们也没见过,每天晚上吃完饭后同学们聚在小王的房东老贫协家,他家比较宽大,寨子里数他家房子多,小王“他爹”也欢迎我们(大家玩笑把房东就叫某某的爹、某某的妈、某某的姐),我们下棋,打扑克,有几个同学在昆明时还是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会玩乐器,会唱会跳,傣族老乡觉得特别新鲜。一到晚上特别是小仆冒、小扑少都来围着看。只有这个时候我们知青在他们面前才算还会些他们不会的。


我的房东并不因为我劳动不行冷落我,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还是像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每天出工前都用芭蕉叶包好中午的饭菜给我带着。这里不像城里用饭盒什么的,都是用新鲜的芭蕉叶,一次性的,用现在的话就是绿色环保。中午一般不回来吃饭,到吃饭时在树荫下,大家凑在一起,打开各自带来饭菜你吃我家的,我吃你家的。欢声笑语的田间小憩,乐淘淘的暂时忘记了疲劳。不;应该说他们根本就不会疲劳一样。

就这样过了两三个月,县里知青办来通知了,国家给下乡知青每个人下拨了180块钱安家费,通知社里给我们盖房子,从傣族家搬出来,建立知青集体户。


搬出来我是挺舍不得的,傣族家男人是不做任何家务事的,水都不让你挑,收工回来吃现成的,吃完饭碗都不让你洗,这么住着不是挺好的嘛。


傣族老乡也像被愚弄了一样,不是说得好好的,他们到谁家就是谁家的儿女的吗?怎么就不算数了!但乡领导说了,这是毛主席的指示。老乡们一听是毛主席的指示,也不敢说什么了。他们同样也把毛主席奉为神灵的。我们到寨子时,家家都贴着毛主席像,大多数人家开饭前还要先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统帅身体健康后才开始吃饭呢。那些年乡干部只要难办的事都说是毛主席指示,大家一定会老老实实的执行。


我没有给他们做成儿子,更没当成他们的女婿,让他们很失望。

四、我们的吃、喝、拉、撒、偷!

第三篇说到:县里知青办来通知了,国家给下乡知青每个人下拨了180块钱安家费,通知社里给我们盖房子,从傣族家搬出来,建立知青集体户。“我”就要搬出房东老爹家了,傣家老爹很失望:不是说得好好的,他们到谁家就是谁家的儿女的吗?怎么就不算数了?


我离开了老爹的家,搬去知青点了。


社里在村口平出了一块空地,全村的老少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就给我们盖了两大排房子。


那里盖房子简单,在寨子里的竹林砍来几十棵大龙竹,由村里的老把式指挥着下料,打眼。工具就是一人一把砍刀,别的都不用。竹子的柱子、竹子的梁,竹子的椽子串鬦起来,大家再用竹篾扭成绳子拉着立起来,在打孔穿閗的地方打上楔子,房屋的架子就做好了,再把它抬到大鹅卵石垫的柱脚上,哪里歪了推一推拉一拉,修整正了再把楔子打紧,房子的架子就稳稳当当立在地上了。


妇女小孩挑来稻草,男人都在房顶上作业,房顶用稻草一铺,用竹篾子捆牢,竹子编成的篱笆墙再往柱子上一捆,里里外外篱笆墙上用牛粪拌稀泥抹在上面,等干了以后再刷点白泥巴,两三天的工夫一大排住房和一间厨房粮仓就屹立在村口啦。


我们自己又照着傣族的方法编了些篱笆墙,按两三个人住一间,三四个人住一间的把房子隔成了好几间。床,凳子、桌子也是用竹子做的,床脚、凳子腿、桌子腿都埋在地上,用大龙竹在每个节上团团转转的砍一圈,展开了就是一片片的床板、桌面、地板。新房子散发着竹子的清香,就跟童话故事里的房子一个样,够神奇够浪漫的。这样的房子冬暖夏凉还抗震,9级地震都不会倒,倒了也压不伤人。

盖房子的材料钱,工钱从我们的安家费里扣。你说共计多少钱?猜不着吧,总共才花了一百六十块,一个人还不到十块钱。


我们的房子旁边有一片小树林,树林深处就是我们的“厕所”。男生左边,女生右边,约好了免得遭遇尴尬。在傣族寨子里是不兴有厕所的,他们嫌厕所脏厕所臭。就是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拉撒,我们戏称风景厕所。你不要担心卫生的问题,你拉完了不到几个小时,屎克郎一类的昆虫就帮你打扫的干干净净,无影无踪了。吃了没消化的水果种子过一久还会长出一棵小树呢,过了一年多我们的住房附近就长出了一片缅桃树,就是这么来的。


房子盖好了,该搬出来自立门户了。老乡很是舍不得,刚得到的姑娘儿子又飞了。没办法,毛主席的话不得不听嘛。


我们搬出来时,每家老乡都送了不少东西,有砍刀、竹筐、咸菜、菜种等等,我的大妈看我要离开他们家,都哭了,两个姑娘也依依不舍,同在一个竹楼上住了几个月,我都把她们当小妹妹了,真离开我也很难过,她们不停的说常回来串啊!常回来送(玩)啊!


大妈给我一只小母鸡,说养大了让它下蛋孵小鸡,小鸡再长大又下蛋孵小鸡,那样我们就会有吃不完的鸡了。多动人的创意啊!


区政府知青办规定,在傣族家住的这些日子每个月交30斤粮票,6块钱的伙食费。我的大妈怎么都不收,我把从昆明带来的毛巾、肥皂、药品都给他们了,比给钱他们更高兴。


说真的相处虽然才短短的几个月,我感觉他们对我比我亲生父母都好。在家时我老被父亲打,我也调皮,老师一告状,回家准是一顿打,罚跪几小时。家里有四个孩子,父母的工资低,生活压力对父母亲来说是很大。没有心情把我们当宝贝。我离开家了也算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插队的第一年每个知青国家给180块的安家费,一个月可以领到12块钱,发了购粮本,每个月可以到粮管所买32斤大米,大米不够吃就跟社里要,这里稻米有的是,拿多少都记在账上。平时社里分的蔬菜瓜果、猪肉、牛肉、鱼、柴火等等都记在账上,等着年底结算时扣。现在城里人用信用卡消费算什么,我们那个时侯就已经会用明天的钱来今天消费啦。


乡政府每个人每个月还供应五两肉,一个月供应一次,通知哪天卖肉,就哪天去乡上买回来。卖肉这一天就跟我们的节日一样,买回来的肉肥的炼油,平时炒菜用,瘦的一顿就吃光了。大锅饭两个人轮流煮一天,多数时间都是有了一顿干光,没有了就吃盐巴辣子拌饭。第一年不管怎么样,每个月还发几块钱的安家费,日子过得还可以。

我们乡有个磨房兼小水电站,蓄满一潭水白天碾米,晚上就发电,每天可以有一两个小时的电灯照明。谁家要安电灯,要自己去买电线。那个时候电线紧缺,不容易买到,好多人家就是买不到电线点不成电灯。


我们搬到自己的新房子后,要装电灯只有自己想办法弄电线。大家一合计,到隔壁农场“借”(那个时侯我们都不说偷,把偷说成借)。于是我们侦察好了有一段路边的电线好下手,晚上借来傣族家的自行车,带上钳子和箩筐,量好我们需要的长度,两头一剪断,飞快的卷起来装进箩筐,几个人掩护,几个人骑上自行车带着东西就跑。没有碰到麻烦,一两千米电线就弄回来了。没有灯泡就到遮放镇、畹町镇的旅馆里借,连我们用的碗、盘子都是从饭馆里借回来的。据说遮放镇国营食堂丢失的碗,全遮放镇的知青人数差不多一人一个。


没几天我们知青户的电灯就点上了。寨子里的老傣都惊奇我们怎么这么有办法,但他们都不怀疑我们是去偷来的。这里是民风纯洁的君子国,傣族的寨子里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有门也是为了防狗和野兽进家来的。没有听说过谁家丢东西。我们知青来了以后也就带来了汉族青年会偷东西这个概念,不过也确实不冤枉我们。


我们偷社里的菜,偷社里的甘蔗,偷社里的菠萝,公开在社里的鱼塘钓鱼,偷傣族家的鸡,可以吃的都偷。在我们房子旁边有块甘蔗地,有段时间一到晚上,大家玩的差不多,老傣也睡觉了,我们就三五成群的跑到甘蔗地中间去啃甘蔗,几天下来就把地中间吃掉一大片。过不久我们到山上给菠萝除草,站在高处往下一看,山下的甘蔗地中间一团一团的空了一大片。社长还说;“拔易咩某(日他妈的),农场的湖南人又来偷甘蔗了”。我们来之前就是农场的工人会来傣族寨子偷东西。


社里有个养鱼塘,就在公路对面,我们经常去那里钓鱼,从昆明带来的钓鱼钩、尼龙线这里都很少有,属于钓鱼的先进武器。傣族看见我们在社里养鱼塘里钓鱼,追着我们说:“你们不好人喽,你们不好人喽!拿社里的鱼,不害羞啊!”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是合作社的养鱼塘,以为就一水塘嘛。

鱼不给钓了,但我们发现鱼钩钓鸡也行,鱼钩串上蚯蚓,放到院子里,傣族家的鸡一来吃就上钩了,看到鸡上钩了赶紧收杆,鸡连叫都不会叫,拉到厨房里一刀砍下鸡脑壳,毛都不用蜕,把皮一剥,搽点盐巴辣子放到灶窝洞里烤一二十分钟,香喷喷的烤鸡肉,一人分一小块几下子就干光掉了。


先后偷了几十只,老傣发觉鸡少了,他们养的鸡自己不清楚具体有几只,但哪只不在了他们知道。隔壁的大妈跟我说:“小杨偶,这久好像有老野猫偷鸡吃,我们家已经丢了好几只啦,你们要小心哪,晚上把鸡关好喽”。她还替我们担心呢,善良感动了我们,我们决定不偷本寨子的东西了,要偷只偷别的寨子的,偷农场的。知青都不把偷东西当坏事,好像很正常的。


乡下的集市叫街子,逢5或是逢10是赶集的日子,我们叫街天。赶集就叫赶街,赶街天在农村就像城里人过星期天。老乡把自家生产的蔬菜瓜果,山茅野菜等等农产品拿到街子去卖,再换点油盐杂品回来。到赶街的日子,我们兜里揣着家里寄来的几块钱也去赶个热闹。顺便买包香烟,油盐、火柴什么的,再到镇上的饭馆吃一顿,那个时候叫国营食堂,捞点油水解解馋。最主要的是不用下地干活,休息休息。再找别个寨子的同学聚聚,聊聊天。有的同学还去会会相好的。也是我们快乐的日子。

卖东西的多是山上下来的景颇族、崩龙族、坝子里的傣族老乡,凭着我们的小聪明,还可以在街子上占点老乡的小便宜:“芭蕉怎么卖?”


老乡说:“五毛一串。”

“四毛一串卖不卖?”

“不卖。”

“那两分钱一个卖不卖?”

“不卖。”

“那三分钱一个卖吗?”


每个加一分,老乡就卖啦。一串芭蕉十个,四毛钱一串不卖,三毛钱十个就买走啦。老乡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已经欢欢喜喜的走啦。小芒果五毛钱十个,数上三遍四遍十五六个就数成了十个买走了。


我们得意的称边疆的少数民族太憨了,好沙麻。现在想想不是他们太憨,是他们太纯朴了。不同民族,不同语言,相互信任,他们也许不知道什么是相互欺骗,什么是狡猾。这就是那里的民风。边疆少数民族的生活是苦了些,但他们活的轻松,活的愉快,从他们男女老少的歌声里就能听出来。

五、农场知青印象

第四篇说到:我们盖房子、我们赶集、我们无法无天,偷菜偷鸡偷电线……下边,该说说我们干活了。我们是到傣家寨子插队,寨子旁边就有种橡胶的农场,那里的知青的日子不比我们好过呀。


夏天慢慢的到来,坝子里村村寨寨都开始栽秧了。

说起栽秧我就害怕,社里的男劳力都去使牛犁田耙田,妇女小孩就去拔秧插秧。我们知青只能跟妇女小孩一起干。


天还不亮社长就在小喇叭里喊开了:“知识青年起来啦,跟妇女组去插秧!知识青年起来啦,跟妇女组去插秧!”天蒙蒙亮我们就跟着妇女大军蹲在秧田里拔秧了,拔到天大亮,又要挑到犁好、耙好的田里。


挑秧还有讲究,这里挑秧不用畚箕绳索,一棵竹竿摆在地上,把秧苗一边一把、一边一把的交叉摆好,最上面的两把打个结,两头这么摆好后一抬起来,秧苗就挂在竹竿上了。如果摆搭不好挑到半路就散落下来,有时我们要重新摆搭几次才把秧挑得到目的地。挑着秧还要走那窄窄的田埂,过搭在水沟上的一棵棵竹子独木桥。最要命的就是这个独木桥,抖临磕颤的一不小心就掉下沟去。傣族姑娘一闪一闪的,轻轻松松的就走过去,我们半步半步的挪,半天才过去,那真叫丢人。


太阳出来后男人们才骑着牛慢慢的出村来,牛要太阳出来后才劳动,犁田是技术活,谁的牛只听谁的口令,犁一阵牛还要休息休息,男人们借此聚在一起抽袋烟,一只只白鹭站在牛背上。看他们好轻松嘛,男人们就有这个特权。我们插秧的就苦惨了,干一阵腰杆就像断了一样,直都直不起来,那个酸疼啊太难忘。你还不能停,要不然傣族姑娘们就会把你围在里面,能把你围在里面的姑娘们很得意,笑得前仰后翻,你成她们开心的料。

中午吃完饭稍事休息,接着又干。一直要干到太阳落山。在农村不是靠钟表来计时,就是看太阳。我们干一阵又量量太阳还有几巴掌才落山。干一阵又量量。老傣是关心着急还有多少田地没有栽完,我们是巴望着太阳赶紧下去,收工回家。


傍晚最要命还是蚊虫的叮咬,露在外面的肉都被叮的红肿,奇痒难耐。还有蚂蝗,叮上你没有一点感觉,等他吸饱了血什么时间走了你都不知道,它走后叮过的地方还要流好多血,这时你才发现。


天黑了社长才下令收工。我们几个知青拖着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跌跌碰碰的回家。不像傣族老乡们一路歌声,一路欢声笑语,相互开着玩笑,离不开男男女女那点事。劳动是他们的享受,是他们的生活。


这样的栽插要进行两个多月,才能把社里的地种完,紧接着又是薅秧,同样苦不堪言。这下算是知道小锅是铁打的了,农民没得那么好当啊!

这段时间也是水果成熟的季节,菠萝、芒果、香瓜、牛肚子果开始成熟了。菠萝是社里栽的,收来主要卖给食品厂做菠萝干。自己也吃,要多少就去称,记账不用付现钱。一次称几箩筐回来,我一次最多吃了八九个,吃的舌头都流血,被刺戳的。到吃饭时,肚子是饿的,可嘴巴疼的吃不进,特别菜里都放辣椒,疼的想哭。芒果、香瓜、牛肚子果在昆明时都没得吃过,想想那阵真过瘾啊。年轻,牙好胃好,吃水果都讲究个够,讲究个饱。


国营农场有几个分场在遮放坝子里,在农场种地的叫工人,不叫农民。农场里也有知青,他们每个月拿工资(那时农场工人的工资就28块钱),吃食堂,住瓦房。每天8小时工作,到时间就下班,还有星期天。只要下班的号声一响,哪怕手里还有半把秧,丢下就走。把我们羡慕死了。他们犁田都用拖拉机,插秧用插秧机,快得很。


农场的蔬菜都施化肥,长得比傣族种的好。傣族种的蔬菜不兴施肥料,说肥料脏。西红柿、茄子、莲花白都长得都瘦瘦小小的。现在看来我们的虽然瘦小,但是绿色有机食品。


农场还经常放露天电影,不要钱。那个时侯的电影就是八个《样板戏》,《列宁在1918》几部片子反反复复的放,台词都已经记得烂熟了。

只要农场一放电影,傣族小朴少、小仆冒都去。收工回来一丢下饭碗,小朴少梳妆打扮一番,洒上一身的花露水,头上还戴着鲜花,小伙子等在寨子外面,找到自己相好的,用自行车就带走啦。他们不是为了看什么样板戏,就是借此机会约会。一男一女裹在一床毯子里,只露着四只脚,呢呢喃喃、蘑菇擦痒的。他们叫“列少”,翻成汉话应该叫玩小姑娘,或者找小姑娘玩。傣族小仆冒还笑话我们知青不会列少,白白做人。现在想想那个时侯我们真的很憨,受孔孟之道的教育影响深厚,人性受到压抑,见到女人都不敢正眼看看,更别说往其他方面想了。要不然我们现在要有大帮大帮的“孽债”啦。又可以讲出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来。不用像我现在写的干巴巴的,没什么能打动人的内容。


那一年镇上放现代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电影,芭蕾舞我们可没有真正看过,只听说过什么《天鹅湖》啦,《睡美人》啦,也不知红色娘子军怎么整成的芭蕾舞,不管多远肯定要去,我们下午就出发。12公里的路,没有车就步行脚走到遮放镇的部队驻地去看这部电影。天还没有黑就去占地方,电影胶片要等芒市那边放了再送过来,等看完都夜里一两点了,看完电影又十来公里走回来。为看《红色娘子军》这部样板剧这样,拿给现在的人看来不可思议吧?那时没得什么文化生活,我们可是真的慕名而去以解精神的饥渴。可不是和傣族小仆冒、小朴少一样为了去“列少”啊。那个年代的文化生活就剩这点样板戏了。 

 

农场后来来了大批四川知青,他们年纪比我们还小,离家又比我们远,蛮可怜的。农场的知青经常打群架,四川的跟上海的打,上海的跟北京的打。但他们不敢跟我们插队落户的昆明知青打,也不惹我们。四川知青讲点哥们义气,有几个小头目还跟我们交成朋友,见了面杨哥、王哥的叫不停。我们把从陇川买回来的户撒刀送他们,他们经常把农场的菜,用床单包了大包大包的偷来给我们。

他们农场有军代表管着,很不自由,经常要开批判会。批修正主义,批判资本主义,随便批斗不听话或是闹事的知青。批斗知青还闹出过人命。我们插队落户的就没有这些政治运动,我们自己常说“手握锄头把、犯法也不大”。不想出工就不去,无非是没有工分,捞不到“印象”(大家都想表现好点,将来调回昆明)罢了。农场可不行,有军代表,农场老工人管着,不能偷懒,连说话都要小心。我们还有个接受完再教育回城工作的盼头;他们在当时已经算是拿工资吃饭参加工作了,没了回城的希望,其实日子比我们难熬。


文章来源:一壁残阳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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