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民国“渣”男连连看——渣男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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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大头费里尼

编辑｜渡十娘 

作者簡介：费里尼，本名王海，文学作者，著有《上海私家记忆》。

 渣男老刘

老刘真有其人，也真的姓刘，不是“我有一个朋友”那种套路。

老刘也真是渣男，不过廿几年前老刘死特的辰光，社会上还勿流行“渣男”的讲法。

总是先有事实，后有概念。

老刘虚岁一百死特的。

交关人侪讲：老刘只棺材，人生赢家（最后四个字，要用国语发音）。

老刘少年老成，17岁就混上海滩。拿了头婚太太的私房铜钿开学堂。啥学堂，画图学堂。老刘嗅觉灵敏，艺术品味也ok，在全中国第一个引进西洋棵体（此处存心用了我小辰光勿懂事体时的发音：棵体，防止被举报删特）麻豆写生。搿记轰动，老刘被保守阶级列为上海滩三大妖怪——其他两位一个是写《性史》的张竞生，一个是写准黄色歌曲《毛毛雨》的黎锦晖。

实话实讲，老刘引进世界先进艺术手段的意思在前，碰瓷封建意识的意思也是有的。军阀孙传芳就上当了，要捉老刘。老刘逃到法租界，法国总领事在巴黎啥么事没看到过，勿肯交出老刘。八卦小报一炒作，老刘名气一记头上去，变成上海滩顶流。

迭个辰光，老刘办学堂没国家一分洋钿拨款，侪靠老婆私房铜钿支撑，后头名气出来，学生多了，状况好转。头一个老婆利用价值严重缩水，花嚓嚓的老刘看伊也厌弃，就想办法甩回老家。老刘对外的讲法有交关，一歇歇讲老婆乡下富人小姐，来上海一记头勿适应，心理也邪气自卑，盯伊太紧，实在吃勿消；一歇歇又讲迭桩婚事啊，伊其实根本没圆过房，连夜反抗封建礼教，逃出生天。

因为老刘活得实在长，晓得真相的人侪死了差不多了，所以现在上网查，基本是后头一个讲法。所以历史真相搿么事，和健康休戚相关，也和面皮有关，能够舍得厚面皮和媒体讲故事，皮越厚，流传下来的形象越高大。

老刘的第二个老婆是伊的写生麻豆，嫁给他的辰光只有17岁。要讲伊的渣，还体现在，老刘一直讲这位才是他的第一个老婆——赛过现在的风投融资，第二个老婆是A轮，第一轮勿叫A轮，叫PreA。

迭个老婆给老刘养了好几个小孩，还陪他去法国游学开眼界。在法国，老刘认得了一生的好基友老傅。老傅上海本地人，从小没父亲，姆妈教育方式邪气粗暴，搞得老傅一辈子脾气火爆——用今朝的话讲，直男，情商低。

巴黎，花花世界，老刘一记头老虫跌了米缸里。一天，老刘在酒吧搭讪了一个金发美女，美女引老刘穿街走巷，去到一栋房子里（以下删去5000字）。老刘出来心别别跳，奥扫寻到老傅分享春天的故事。要讲老傅上海本地人就是老举，听好勿响，朝老刘勾勾小指姆头。老刘一路跟老傅穿街走巷，进到一栋房子里。老傅法郎开路，拉老刘进到一个房间，房间摩擦乌黑，墙上有洞洞眼。老刘伸过头去一窥，哦册那，还是昨天那个金发美女，不过男主角调了别人。

看好，老刘闷特。老傅痛心疾首，讲：侬只戆棺材，本来应该是收费项目啊。

至于老傅为啥介老举。我没查到资料旁证，不敢瞎讲。

老刘人渣，还小气，用上海话讲就是“沙坑”，人沙无敌。老傅老刘一部轮船回上海，接了老刘offer，去伊的画图学堂教书。老刘懂艺术，但更懂社交混圈子。学堂办学钞票侪要自家筹，除了对老傅还可以，老刘对其他员工侪比较沙坑。礼拜天老刘叫员工屋里厢吃饭，员工去了，老刘让伊代笔画油画，自家隔壁搓麻将，搓好，过来望一眼，面不改色拿笔签上自家名字。

搿员工后头穷困潦倒死特。老刘相当冷漠。老傅火气大，也没办法，只好宣布断交。

渣渣的老刘无所谓的，伊学堂办得还可以，顺便把A轮老婆调特了——这趟的B轮还是学生。老傅搿辰光也结婚了，不过很快又和老刘B轮老婆的阿妹搞上了暧昧，对老刘调老婆的事体，实在发不出啥调头。

老刘花嚓嚓的脚本从没停歇。在调老婆的间歇，继续以棵体写生搞七捻三，听讲麻豆里就有后头搞了邪气大的Blue apple。对搿只女人，老刘80几岁辰光和别人讲起来还忍不住凡尔赛：搿只女人送拨我我也勿要啊，不过，身材的确还可以……

没几年，日本人来了。要讲老刘，开始表现还是可以的。一家头跑到南洋为抗日义卖筹款。一年多没回来，B轮已经大肚皮了——小人是老刘一个朋友老萧的。

老刘搿辈子，只被一个女人fire过，就是B轮。后头交关年过后，讲起这个老婆，老刘还是痛惜不已。日本人后来发觉老刘在南洋搞事体，一部轮船拿伊车回上海。老刘先解决老婆的事体，伊比较大度，表示既然都珠胎暗结了，索性成全伊拉。老萧一记头面孔红了，寻到老刘，表示自家错了，如果老刘不介意，可以完B归赵。老刘眼乌珠一弹，讲：侪讲好了，搿种事体勿可以退货。

老萧：有数了。

懂的人后来讲，老刘看起来上路，其实是在南洋已经搭上了富商的女儿，也是伊的崇拜者，趁机调老婆咯。

C轮婚结好。日本人也没放过老刘。搿段辰光，老刘的经历邪气刮三。伊办画展，日本高官到场祝贺，有军人大佐之类，也有文化特务。老刘欧洲哪个国家没得去过，毅然和日本人谈笑风生。

讲讲也妖。天亮之后，老刘没事体一刚。只有最开始几年，有眼小危险。20几年前读过老刘图画学堂的一个学生，爬到了高位，写信向上头举报老刘汉奸。要讲老刘运道也是真好。写举报信的没多少辰光心脏病走特了。老刘虽然看起来还在待定区，但总算暂时安全。

多年以后，谈起写信的同行，老刘和后辈豁胖：侬看我有介许多女人，啥事体没，伊搞了一个就走特了喏。

最开始的几年，上头对老刘还是有想法的。那个欢喜讲自己来晚了的大佬曾经拍着台子和老刘的一个学生讲：政府大门开了还，让伊早点进来拿事体讲清爽！

老刘佝了上海，啥地方勿去，也勿响。辰光一长，居然就勿大有人讲这桩事体了。这是奇迹之一。

奇迹之二，是老刘当初画了勿该画的人的画，后来也没事体。大鲍斯还主动发调头以艺术的名义为伊开脱。

所有人侪想勿落。

老傅特老刘绝交十几年，后来老傅主动，恢复走动，老刘邪气激动，后头一直讲老傅是伊搿辈子最好的朋友。

拍案而起老傅，58岁。虚与委蛇老刘，十足99。

晚年老刘接受采访，思想开通，老底子交关瞎七搭八的事体，该讲不该讲全部讲。上海滩老刘和三国的老刘有句一式一样的台词：我的二弟从没让我失望。老刘讲法讲法，满面红光，鹤发童颜。

当年上海宝贝号称用身体写作，其实搿种么事侪是老刘这种人白相剩下来的，差不多100年前，老刘伊拉就用身体画图了。

老刘跑特也20多年了，晓得老刘的人，是越来越少，伊基本像古人一样活在传说里厢了。老刘算渣男伐？好像也算。不过和当代渣男最大的区别在于，肯出来讲伊坏话的女人一个没碰到。

搿句闲话是一点没错的：基层群众要的交关么事，只有骗子能给；女人要的交关么事，只有渣男能给。

（作者声明：本文涉及的所有事件均有出处，只不过根据上海话语境做了一眼眼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