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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中的永恒》

· 第三章 ·

「传说中的堕落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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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堕入了幽蓝的海底，海水吞噬了他的肢体，让他感觉不到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

好像有谁在呼唤他的名字，那声音很熟悉。

“法海……”

“嘻……来陪我们啊……”

那声音辨不出是男是女，不，好像是几个人的声音重叠交缠在一起。

声音的主人们出现在法海的周围，他试图看清他们的样子，却难以睁开眼睛。

法海能感觉到他们正拽着他的衣服，让他坠到更深、更暗处去。

算了……就和他们一起吧。他无力地摊开了四肢，任由他们摆弄着他的身体。

可一丝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悄然出现，法海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古恩正坐在他旁边，静静望向他。月光顺着窗户溜进来，爬上了法海的眼睛，他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

“法海。”古恩的眼神犹如罩满浓雾的银鱼湖，皎洁的月光照不透父亲眼中的意味，法海依稀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定格的画面，父亲一定也受了伤，还有……还有他们。

“父亲，斯派洛他们怎么样了？”其实在打斗时，法海已经看到了小伙伴们在散落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样子，但还是留有一丝希望，也许能听到他们安然无恙的消息。

“死灵之力，我们无法医治他们…”古恩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透出无边的沉重，梦中那种令法海窒息的压力再次扑面而来，法海的大脑艰涩地运转着，不停重复着分别时的画面。

“法海，是你带领他们去落日浅滩吗？”古恩沉默片刻，等他开口时，那严厉的语气让法海有些不知所措，他张开了嘴，却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

“你没想到后果，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莽撞，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我……很失望。”古恩痛心地说，眼眶微微发红。

“我……我错了，我只是想帮帮您……”法海从未被古恩以这样的态度责备过。虽然古恩能征善战、威严无匹，但面对法海，他一向只是个温和慈祥的父亲而已。

“你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法海，我一直觉得争强好胜不是个坏事，现在发现，也许我错了。你的好胜心胜过了理性，这个结果是我们都无法承担的。”古恩毫不留情地继续在法海心上叩下又一次巨响。

“我……”法海百口莫辩，他的确不仅仅是为了帮助父亲，也不只是为了洛阳的族人们，他有着私心，希望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尽管他成为了古恩的孩子，可许多人依然把他当作来历不明的孩子。他的小心思在古恩眼中无处遁形。

“我去看看他们！”法海落荒而逃。

古恩站在门口看着法海远去的身影，久久不动。雪花在他的头顶打了个旋子，再轻飘飘落到他的肩膀上，不一会儿，大雪就盖满了他的头顶和肩膀。古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大人，也许您当初收养这孩子，就是个错误。”守在门口的帕里斯副官愤愤地说，他知道族长最近为了处理魔族入侵的事务忙得脚不沾地，法海却搞出这么大个乱子。族长为了救法海只身犯险，甚至受了伤。

“是我的责任，没有教育好我的孩子。”古恩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帕里斯去处理法海留下的烂摊子了。

夜晚，法海走在毒牙族居住的窄巷，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他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法海。原来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法海把斗篷的帽子拉了起来，极速向着医疗神官家走去。

越是靠近医疗神官的住处，法海的心越是沉重，他踌躇不已。街道旁边站着两个毒牙族的孩子，见到法海过来，互相使了一个眼色，那少女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听说罗斯哥哥还躺在床上没醒来呢，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在街上逛。真是害人精。”那毒牙族少女愤愤不平说着，显然是故意让法海听到的。

法海紧绷着脸，步伐越发僵硬了。

“就是，果然是孤儿营出来的野小子！也不知道古恩首领为什么会收养他。”毒牙族少年语带不屑，冷冷地瞥了过来。

法海攥紧了拳头，他克制着自己心中的燥怒，快速通过这个街道。

两个毒牙族的孩子见法海没有反应，围了上去阻止法海继续前行。

“喂，你来做什么？”少年鄙夷地看着法海。

“请让让，我想去看看罗斯？”法海低头不看来者。

“要不是有古恩首领这个父亲，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早都被我们扔出洛阳了！”

“看看你的头发，你的脸，你的眼睛。不知道是哪来的杂种！”

少年越说越大声，半条街的人都看了过来。

法海在众人目光的炙烤下感到一阵晕眩。法海想反驳少年的话，可嘴巴一点也张不开。他无法反驳、无可解释。他盯着少年滔滔不绝的口舌，想一拳打过去。

也许是法海怒目的样子有些吓人，那少年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法海。”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乌洛向着法海走来。从小到大，法海每次和乌洛大人相处都感到放松和平静，但此刻他却不敢面对乌洛大人，他低垂着眼睛，不想让乌洛大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毒牙族的少女白素贞跟在乌洛大人的后面，湖绿色的眼睛温柔地望着法海，小小的脸上布满了忧虑。

“不要挡在这里，让法海过去吧。”乌洛大人的语气永远使人如沐春风，无法生起违抗的心思。那毒牙族的少年和少女见到乌洛大人来了，连忙问好，乖顺地离开了。

法海咬着下唇，他知道乌洛大人的眼睛里盛满了关心，却不敢与乌洛大人对视。他垂着头，视线只敢盯着乌洛袖子下摆的黄色流苏。

乌洛从来没有见过法海这个样子，他总是天不怕地不怕，他是鲜活的、张扬的。而现在，他只是个闯了祸之后不知所措的小孩，满脸都是懊恼与不安。

“法海，你的小伙伴们都在医疗神官那里，去看看他们吧。”乌洛知道，此刻的法海已经饱受内心的煎熬了，他并不想责怪法海什么，只是希望法海能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过失。

乌洛的话恰到好处地安抚了法海紧张的情绪，他定了定神，冲乌洛点点头。

“乌洛大人，对不起。”法海对着乌洛轻轻鞠躬，脚步飞快地离开了。

法海敲了敲乌木制成的门，开门的是布塔小姐，她是医疗神官的妹妹。布塔冲着法海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随她向里走。

屋子里的光线很柔和，法海向里屋看去，影枫司的成员们没了往日鲜活的表情，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他们的父母或站或坐，紧紧守着这些奄奄一息的孩子们，死一般的肃穆弥漫着。

哈托尔第一个看到了法海进来，他帮女儿露琪娜掖了掖毯子，然后提着灯带着大家一起走出了里屋。法海没来得及再多看小伙伴们一眼，就被布塔拽到了客厅。

法海对于伙伴们的父母并不陌生。他们有的在法海登门做客时，为法海烤过美味的松饼；有的在法海带着自己孩子调皮捣蛋时置之一笑。但此刻，他们都紧锁着眉头，有几人的眼下已经一片青黑。

“他们伤得很重，也许无法醒来了。”哈托尔神官放下了灯，抬起头对法海说道。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们吗？”法海心里一揪，连忙问医疗神官。

“该试的办法都试了。你们这次碰见巫妖了，他们不止伤得很重，身体里还笼罩着死灵之气，我也无能为力。”医疗神官摇了摇头，女儿露琪娜的情况很糟糕，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我……我的身体不惧怕死灵之气，我再去和魔物打一打，看看为什么会这样，也许能找到办法！”法海一边说，一边就要向外跑去。

“够了！”哈托尔喝止了正要去实践这个疯狂念头的法海。

“法海，你是古恩大人的孩子，也是大人的接任者！这么多年你都学会了什么，你应该是洛阳的希望！这么冲动鲁莽，怪不得会害了大家！”哈托尔的眼睛里激荡着愤怒的情绪，厉声指责法海。

“你是队长，却没有尽队长的职责！”

“你对得起古恩族长的教导吗？”

“你配做古恩族长的孩子吗？”

哈托尔的话像一颗炸弹，点燃了所有家长的的不安与激愤，他们一声声的指责和质问重重地击在法海的心，法海在狂风暴雨般的谴责里沉默不语。

“好了，别说了。法海，你先回家去吧。我会尽全力医治我们的孩子们。”医疗神官打断了他们，那些喧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喘着粗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医疗神官深沉地看了一眼法海：“别再浪费你的生命了…”

“晚安，法海。早点休息。”布塔为法海轻轻拉开了门，小声对法海说着，法海胡乱点了点头。

法海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在街上游荡，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的。更是不知道自己在噩梦中挣扎呼喊，满脸泪痕的时候，古恩就坐在旁边守着他。他太疲惫了。

无论洛阳是晴是雨，流之云边总笼罩着清澈的金光，因为这里是洛阳最高的山峰，常年被棉花一样的密云笼罩。

法海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瘫坐在地上。圣洁的白色云岩铺就地面上，充满古老的金色纹样，传说这是巨人之语写出的咒文，蕴含了霜巨人的神力。可对法海来说，流之云边不是美丽的观景台，而是他心情不好时的树洞。

法海习惯了向无边无际的云海大声倾吐自己的心声，那些他深埋在心底，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的痛苦。

法海盘腿坐着，取下了腰间的佩刀，那时古恩第一次见面送给他的武器。他拔出刀刃，目光死死盯着剑身上的龙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垂头丧气地把刀丢在一旁。

“我不配做父亲的孩子。”他嘴里喃喃自语着。

“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而我不过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孤儿！”

“即使我再努力、再想证明自己，也不会被人认可。”

“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污点！我不配做古恩的孩子！”

法海几乎将最后一句话吼了出来，空荡荡的流之云边回荡着他的怒吼。

“你以为，做古恩的孩子，是什么好事吗？”一声轻笑响起，法海猛然转身。往日流之云边是不会有人出现的，他只顾着自己发泄情绪，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出现在了背后。

云端之中，一个身着黑袍的女人悄然出现，她身上的气息使法海感到莫名的熟悉，她正用着幽绿的眸子戏谑地看着她。

“真是个傻孩子。”她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我记得你的声音，魔族的首领，你是那个巫妖！”法海一瞬间反应了过来，从地上捡起了剑，向希默梅思进攻。

希默梅思轻而易举地化解法海的攻击，她制约住法海轻声说道：“小家伙，放轻松，我可不是什么魔族首领。这都是古恩的谎言。”女人似乎对法海的戒备毫不在意，她慢悠悠地松开法海。

法海质问：“我亲眼看着你带领着魔族的部队，还有……对，还有那些魔物！那些魔物可不是假的！”

“你是说，落日浅滩上的是魔族部队？”那女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一般，咯咯地笑了起来，等她笑够了，看着法海警惕而疑惑的神情，才正色继续说。

“古恩骗了你们，我们都是女神的信徒。是古恩偷取了女神的神物，我是帮助女神来取回神物的神使。顺便……解救你。”女人的眼睛犹如烙铁一样在法海脸上打下灼热的印记。

“解救我？你把罗斯他们打得奄奄一息，然后告诉我，你是来解救我的？”法海不想再听这个女人胡言乱语了，他重新施展一个水龙魔法，冲向了魔族首领。

“你难道不想知道关于你的身世吗？” 那女人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法海的攻击。

法海有些迟疑。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受了什么伤都能恢复？为什么死灵之力，无法感染你？”

看着法海开始听自己说的话，希默梅思继续补充着。

“你的母亲叫做古尔维格，她是我的朋友。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能力，我想应该遗传给了你。”

“复苏之力。那是一种超越生死的能力，所有的神都为之垂涎。她因为这种能力成为了女神的左膀右臂，也就是我的伙伴，我们共同为女神效力。”

法海心绪纷杂，他想阻止魔族首领继续说下去。

“你别说了，我只信任父亲。如果你是我母亲的朋友，又怎么会伤害我的朋友，也太可笑了！”

“你能听我说这么多，代表你已经动摇了，不是吗？”魔族首领脸上露出了了然于心的表情。

“我说的一切都能被证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复苏之力，既可以帮助你自己修复身体的损伤，它也可以使用在别人身上的，你完全可以使用复苏之力来救你的小伙伴。”

“我并没有对你的朋友们下死手，因为我知道这种程度，你完全应付得来。”魔族首领将声音拖的长长的，对法海循循善诱着。

“你看，古恩就没有告诉你，其实你有能力救活自己的朋友。谁才是骗子，不是一目了然吗？”魔族首领继续补充道。

“我不相信，我该怎么做？”虽然法海不相信魔族首领的胡言乱语，但如果这种力量真的能救伙伴的话……他愿意尝试！

“我说过了，我是来帮你的。”魔族首领又露出那种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的表情。

“尝试着调动你身体里本能的力量，虽然你没有刻意使用过，但这种力量是你母亲传承给你的，它和你是一体的。现在，尝试探寻这种力量，像使用水系魔法一样使用出来就可以了。”

魔族首领这次倒没有故意卖弄关子了，法海将她教授的方法在心中尝试了一番。

虽然法海从小到大一直像一个普通的龙族一样，循规蹈矩地使用水系魔法，但他能感受到，有一种隐秘的力量一直蛰伏在他的血肉之中。只有当他受伤的时候，这种力量才会露出端倪，温和地一遍遍洗刷他的身躯，直到他恢复强健的身体。

法海微阖眼睛，尝试从身体里寻找这种力量，同时对站在对面的魔族首领留有了一丝警惕，他能看出来魔族首领此刻并没有杀意，但他完全不信任这个女人。

他沉浸在自己的感知里，耐心地感受身体里迸发的力量，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抓到了！复苏之力藏的很好，竟然像一个滑不留手的小鱼儿一样，会自己往其他地方钻，还好逮到了它的小尾巴。那散发着微微绿色荧光的复苏之力在法海的控制之下乖巧极了，法海小心翼翼地将它引向了体外。

来自神族母亲的力量看上去很朴素，只是微微散发着生机的光。但其中蕴含的能力却十分澎湃。

“的确可以。”法海按捺住心中的兴奋，冲着女人点点头。

“那就好，快去救他们吧，我会再找你，希望下一次我们会并肩作战。”魔族首领眼神微微一闪，她的猜测此刻才彻底得以印证，原来这小子真是古尔维格的儿子。

哼，有意思。

“嗯！”法海转身飞快地跑了。

“真是个傻孩子啊。”希默梅思摘下隐藏身份的斗篷，她美丽又妖娆的脸孔一点表情都没有，口中说出来的话带着森森冷意。

她看着法海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嘴角挂上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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