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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中的永恒》

· 第四章 ·

「历史掩埋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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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救他们了！”法海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医疗神官的住处，布塔小姐还没来得及制止他鲁莽的行为，他就窜到了医疗神官面前。

孩子们的长辈依然守在这里。罗斯的妈妈菲尔女士是有着一头红发的美人，她的脾气就像火药桶一样暴躁，也不知道怎么会生出来罗斯那样温吞的孩子。她气冲冲地瞪了法海一眼，撇了一下嘴唇，没有像昨天一样发难。

“神官，我找到治疗他们的办法了！请让我试一试吧！”法海眼睛亮晶晶的，急不可耐地对医疗神官嚷嚷着。

“你能有什么办法？”菲尔女士第一个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会医术？”另外一个急性子问道。

“医疗神官都治不了，你怎么治？”几个家长纷纷开口，语气里满是对法海的质疑。

“法海，你打算怎么治疗他们？”医疗神官温和地问询着法海。

“您知道的，我每次受伤都恢复得很快，这种能力也可以使用在别人身上！让我试试吧，求您了！”法海哀求地看着医疗神官。

“他的体质确实有些特别。”医疗神官轻声对家长们说，有几个家长已经皱起了眉头，他们不相信法海能医治自己的孩子，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让他试试。”哈托尔思忖了一会，眼神示意周围的孩子长辈，对着法海点点头，示意法海进里屋为孩子们医治。

“哈托尔，这样会不会太莽撞了。法海会什么医术啊！”菲尔跟在哈托尔身后，一起向着里屋走去，小声嘀咕着。

“让他试试吧，这个孩子一定会非常愧疚…”哈托尔的目光落在了露琪娜的脸上，露琪娜那如海水一般湛蓝的眼睛轻阖，总是会露出甜甜的微笑的脸庞已经形容枯槁，眼看着就快撑不住了。

“而且情况也不会更差了。”哈托尔轻叹了一口气，站在法海身后，审慎地看着法海的一举一动。

法海上次来看望伙伴时并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这次他才一个个确认每个孩子的身体状况。魔族首领拥有巫妖之力，这股力量耗尽同伴的生气，他们看上去比前几天更虚弱，每个人的表情即使在深度昏睡之中都显得痛苦不安。

法海心下极快地掠过一个念头，魔族首领说的果然是假的，什么女神的信徒！这样重的亡灵气息，只有那些最深渊里的魔物身上才会存在。

法海深深地看了一会露琪娜，缓缓闭上眼睛。

他得心应手地召唤来了那条复苏之力化成的绿色小鱼，灵活的小鱼在他手中游动，亲昵地绕着他打转，忽而化成猫咪的模样，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别闹……”法海紧张极了，他第一次操纵着这种力量来医治别人，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将自己的力量引到离自己最近的罗斯身上。

绿意盎然的光芒笼罩了罗斯全身。

法海全神贯注地使用复苏之力医治孩子们，他没有看复苏之力光芒出现时，在场其他人的神情都变得惊恐。

星星点点的荧光化为了生气勃勃的绿色蝴蝶，亲吻着罗斯的脸颊。罗斯的原本油尽灯枯的模样，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生机，原本枯黄凹陷的脸庞迅速红润饱满了起来。

法海一次次召唤出身体里的力量，挨个为伙伴们去除死气，需要消耗的力量太多，险些让法海支撑不住。但他看到复苏之力帮助大家回复健康，他苍白的脸上挂上了真切而单纯的笑容，眼里满是认真和执着。

等到所有的孩子都恢复了神色，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法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顾自己气竭的身体。一动不动呆立在床前，就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屏住呼吸注视着伙伴们。

受伤最轻的露琪娜第一个睁开了眼睛，像是世界树冲破了苍穹，星辰陡然开始旋转，热汽与寒冰交错，法海痛苦而麻木的心也随着露琪娜的苏醒而复苏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就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微笑。

法海终于支撑不住，放松了下来，房间内的喧扰此刻才进入了法海的耳中。

“这是……复苏之力！”

“那位堕落的女神！”

“古尔维格！”

家长们喧杂吵闹着，竟然不去看刚刚醒过来的孩子们，而无一例外惊恐地瞪视着法海。就连平时温吞友善的哈托尔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滚出洛阳！”菲尔女士眼眶发红，愤怒地对着法海咆哮。

法海不明所以，他明明医治了大家的伤。

“杂种！”人群里有咆哮声。

法海站在有着壁炉的温暖房间里，却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冷水，寒意深入灵魂之中。他茫然地站在屋子中间，四处环绕着咒骂声和威胁。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撕碎了他一样，他承受着斥责与诋毁，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各位！”古恩推开了大门，携着风雪匆匆赶到，雪花已经盖满了他深蓝色斗篷的肩部。

他清朗的声音压过了嘈杂的咒骂，锋利的眼神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法海身上。

古恩在酝酿着该说些什么。

哈托尔打断古恩，提前开口：“族长，这孩子有古尔维格的能力！他跟古尔维格是什么关系？！”

“您为什么要收养他？！他到底什么来历！”菲尔女士挥舞着手臂，激动地说。

“肃静！”古恩轻喝一声，他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清隽灵秀的脸，一只的大拇指摩擦着自己佩刀的刀柄，另一手轻拍斗篷上的积雪：“法海是我的儿子，请不要这样对他。”

“族长，法海使用了复苏之力。复苏之力是堕落女神古尔维格的神力。还记得古尔维格无限复活魔物的场面吗？？她给我们带来了多么严重的灾难，即使是您，也不能包庇法海！”哈托尔面色复杂，却是一步也没有退让，语气坚定地对古恩说道。

古恩叹了一口气。五十年前，古尔维格带领魔族部队来到洛阳时，给洛阳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在落日浅滩上伫立，夕阳穿过她浅金色的头发，让她整个人变得有些透明。华纳神族的血脉与生俱来的优雅，让她看上去不像个侵略的魔王。与之相反的是她的神力，能够起死回生的复苏之力在洛阳的海域铺开，无数魔族从海中无限制的复活，洛阳的抵抗显得毫无意义。

如果不是古尔维格突然失踪，洛阳恐怕早就被魔族占领。

洛阳人对那位女神的恐惧与厌恶太根深蒂固了，眼见曾经恐惧的神力在法海身上重新出现，过去被屠杀的记忆仿佛又在眼前。

“哈托尔，我会为这件事情做出解释，但不是现在。”古恩平静地说。

紧接着，他补充道：“请给法海和我，一点时间。”

法海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古恩，他没有经历过古尔维格袭城的时代，只是在人们只言片语中听说过这个堕落的女神曾经的所作所为。

哈托尔向古恩微微鞠躬，其他人也没有再发难。

古恩摸了摸法海的脑袋，亲昵地安慰他。“很累了吧，我们回家吧！”

古恩牵着法海的手，带着法海回到自己的居所。这情景就如同几年前一样，古恩第一次见到法海，领他回到洛阳。

只是彼时顽劣的小孩子倏忽间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洛阳街头一片萧瑟，行人不多，大都步履匆匆，偶有几个和古恩打招呼的，也是脸上带着愁容。雪盖满了白墙之上那些黑色的房顶，法海低着头，脚踢踢踏踏地将落雪踩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回到了家，古恩和法海坐了下来，寒气逐渐散去，室内却充盈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古恩思考良久后轻轻对法海说：“你知道古尔维格的故事，对吧？”

法海害怕地点点头。

古恩继续说道：“古尔维格，”古恩停顿了一会，“可能是你的生母。”

法海的猜想得到印证，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自己不是洛阳的英雄，而是大家口中杂种！

“父亲……”法海泪水制止不住地往下落，他鼻子通红。

古恩抱住法海，轻轻拍着他的背，继续说着。

“听我慢慢说，我给你讲个故事，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古恩陷入了回忆之中。

“五十年前，古尔维格因为…某些原因带领魔族入侵。法纳族和毒牙族作为最强的战斗力自发建立军团对抗。”

“影枫司也是在那个时候建立的，但是我把影枫司交给一个好朋友掌管，他叫做裴休，是与我同龄的法纳族，也是伊米尔巨人创造的首批法纳族之一。”

“裴休跟我很不同，他总是很快乐，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他曾经花了一个月的功夫，一步步取得营地门口那只机敏的流浪猫的信任。最终逮住了猫，替它治好了脚伤。哈哈，我还记得那只猫被抓住时惊诧的表情。”

古恩陷入回忆中，脸上露出惬意的微笑。

“在他眼里，一切的生物都是平等的，他就是如此热爱这个世界。”古恩补充了一句。

“让我想想，大概是五十年前吧，那样率直爽朗的他，突然扭扭捏捏地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姑娘。我很为他高兴，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孩俘虏了他的心。他没有透露爱人的消息，我们都在猜测能让裴休动情的女孩儿究竟是谁？”

“那段时间我们一直帮他出谋划策。后来想想，其实我们出的都是些馊主意。只要裴休用真心对待对方，有谁会不为他打动呢？”

“直到有一天，他忧心忡忡地对我说有些事情需要跟我商量，等他去落日浅滩办完一件事情，就来找我。”

“我看着他脸上的柔情，猜测他可能会向我公告自己的姑娘。事情的发展却不如我所料。”

古恩满脸悲怆，微微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法海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自主走上去抱住古恩。

“那天，洛阳的月亮很红，沉甸甸地向下坠，裴休黑色的铠甲也镀上了一层微薄的月光。他从落日浅滩远远走来，满身带着肃杀的血气。他的步伐有些不对，太沉重太缓慢，不像法纳族最强的战士。”

“我快速跑到他身边，才发现他的铠甲上已经沾满了暗红色的血，他脸色惨白，求我一件事。”

“他告诉我，那个他心爱的女孩，就是古尔维格，洛阳的敌人，我们一直在抵抗的魔族的首领。”

“他说，事情并不是表面这样，古尔维格进攻洛阳以后一直在做调查。随着她深入调查洛阳的历史，和伊米尔的选择，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甚至会让神族动荡，以致于世界毁灭！古尔维格也是被利用的一方，她的本意从来不是为了毁灭世界！她希望跟我们合作，修正进攻洛阳这个错误。”

“裴休不知道古尔维格发现了什么，但他依然很高兴。自己的恋人不再是仇敌，甚至还会帮助自己的族民对抗魔族。一件让他们两个都没料到的事情打乱他们的计划。古尔维格怀孕了。”

“你的母亲得知自己有了你以后，非常的慌张，她担心着你会受到伤害。裴休不知道古尔维格的忧虑来源，只能陪在她身边保护她安慰她。因为你的到来，古尔维格也变得非常虚弱，她的力量伴随着血脉从她的身体，流向你。”

“在你快出生的时候，古尔维格躲了起来，连裴休都不知道她的位置。直到她的信使联系到裴休，请裴休去落日浅滩与古尔维格见面。”

“当裴休赶到时，古尔维格已经遭遇到伏击，受了很重的伤。她请枫叶林中的精灵照顾你，自己与敌人对抗。古尔维格让裴休去枫叶林找到精灵，带着你回到洛阳，好好养育你。”

“裴休想要带着古尔维格一起离开，下一秒古尔维格就撕裂了时空，虚空里都是重重叠叠魔族…”

“当裴休回过神来，时空裂隙已经消失，这是他最后一面见到自己的爱人。他奔向枫叶林，想要找到你。在那里，等待着他的不是精灵和你，而是无尽的魔族…他一边与魔族战斗，一边寻找你，终于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拼尽全力才回到洛阳…”

法海听着古恩讲述这段悲伤的往事，情不自禁地流出泪水。

“裴休，你的亲身父亲请求我一定要找到你，他把自己的刀留给你，希望这把刀能代替自己陪伴你，保护你。完成这一切后，裴休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找了你很久，一直在找，每次去落日浅滩，都是为了搜寻你的下落。没想到，你居然在洛阳的孤儿营生活，还把自己照顾不错。”

古恩欣慰地说道，眼里却泛着泪光。

“在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裴休的孩子，你们两可真像啊。除了这头发像你妈妈。”古恩将手放在了法海的头顶，慢慢地摩挲着。感受到头顶的温暖，法海早已泪流满面了。

法海曾经因为自己是个孤儿而自卑，他曾在无数个无眠的夜里，幻想过自己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又是出于何种原因才抛弃了他。

小时候，法海曾在心里暗暗想过，也许父母是什么大人物，遭遇了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出于不得已的理由才将他放在了孤儿营。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找到他。后来渐渐长大，他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哪有那么多大人物。

然而此刻，当他终于知道了父母的事情时，他却宁可父母只是普通人，而不是什么曾经的魔族首领。他是那样深切地痛恨着魔族，可原来给洛阳带来深重灾难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原来……他们说的是对的，他的身上流淌着一半肮脏的魔族的血液，他曾为之沾沾自喜的修复能力也是母亲带来的。

刚刚被古恩族长收养的时候他是多么高兴啊，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爱。可原来古恩族长早就知道了这一切，却没有告诉他。古恩是以怎样的心情看待他的呢？是好友的遗孤，还是敌人的儿子？

法海心中有个古怪的念头，他觉得古恩还有什么瞒着他。到底是什么，让自己的母亲兴师动众地带着魔族入侵洛阳？他感觉古恩知道这一切，却没有告诉他。鬼使神差地，他想到了一个人…

法海擦干眼泪后，喃喃地开口问道：“父亲，我能出去转转吗？”

古恩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些事情对于这孩子而言有些难以接受，法海的确需要一段时间缓冲。

法海推开了门，脚步顿了顿，回头冲古恩说：“父亲，我还是你的儿子吗？”他的脸隐在阴影之中，古恩看不清他的表情。

“当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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