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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为出生于台湾，自幼接受在家教育，2016年考上山东大学历史系，现为该系大一（2016年）学生。本文刊载于《远望》（2016年10月号；总337期），原標題為〈从大陆高中教材反思当代中国人的文化自信〉。

高二那年，为了准备港澳台地区的联招考试，我第一次接触了马克思主义史观的教科书。当时拿到大陆的高中历史教材，特别不适应「奴隶主」、「封建地主」之类的名词，这些奇怪字眼几乎成为我的阅读障碍。

孔子没得到应有的地位

渐渐习惯这些用语后，我开始用批判的态度看待这个史观下的课文，发现教科书中似乎有「抑孔」的味道。譬如说，教材虽然用「伟大的教育家、思想家」给孔子定位，但在袁世凯复辟一段却形容袁掀起「尊孔复古逆流」，显然把「倒退」与孔子相联系。儒家思想被描述成封建统治者加强专制集权的工具，是「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好像随着封建时代的消亡，儒家思想就不应再占据那么崇高的地位。语文课本也有类似的立场。语文选修教材《中外传记选读》中，有马克思传记，没有孔、孟传记。尽管课本并未强调「抑孔」，但从一些蛛丝马迹可看出：孔子在大陆没得到应有的地位。

众所周知，台湾的历史教科书被浓厚的台独（皇民化）史观所笼罩，从中绝不可能认识到中国真实的历史面貌。大陆教材则站在当代中国人（中华民族）的立场，培养学子以本民族的角度审视中国与世界。大陆教材的优点显而易见，可惜美中却有不足。在马克思史观的架构下，大陆教科书似乎不容易给中国古代思想家一个很高的地位，因为古圣先贤多生活在已被淘汰的所谓「封建时代」（约指公元前475年战国时期开始至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的这一大段历史时期）。然而古圣先贤的思想正是当代中国人文化自信的重要来源，实在不宜以「过时的封建思想」等闲视之。

迷信民主程序　轻忽民本价值

我直接或间接地了解到，有些大陆人以欧美为尚，他们心中的「民主」是西方一人一票式的，以为像台湾这样步西方后尘的政治体制才是民主。殊不知中国人正在探索一个适合自己并真正能以民为本的全新模式，这种模式可能不如「一人一票」那样显而易见。这样西化的民主观念极有可能源于大陆政府自己推行的教科书。人民教育出版社——全国最权威的出版社之一——的历史教本开辟了一本《近代社会的民主思想与实践》，里面几乎全部都在介绍西方的民主实践，而关于中国方面的内容仅限于抗战胜利前后，对于中国古代的民本思想只字未提。当然，书名中的「近代」已经把「古代」排除在外，但没有中国古代民本的渊源，何来今天「具中国特色」的民主？这样的编排方式过于强调民主（手段），而忽视了民本（目的）在中国历史上的繁荣时期甚至于在当代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民主程序如果缺乏民本价值的指导，便很容易演变成播恶于众的武器。在中国历史上，是民本思想，而非民主体制，带领中国走向了盛世。从教科书开始，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就未被充分展现，教育出来的学子会缺乏文化自信是不言而喻的。

从对孔子的定位失当到忽视中国古代的治国之道（民本或仁政），我发觉到，教材中「西方」与「进步」不知不觉地被联系在一起，而中国古代许多建树都被归类到「落伍」的范畴。这是不对的。设想数千年的「封建」统治如果是那样的腐朽、落后，那么究竟是甚么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中国文明？现代中国能取得如此巨大的发展，还不是因为中国人「走自己的道路」？

大陆的高中教材确实能给我一个「立足中国」的视角及「观遍古今中外」的广阔视野，但它却不见得能够赋予学子文化自信。在特定的教本中(如人教版《先秦诸子选读》)，给孔子的评价是相当高的，但从全貌来看，可以发觉教材未能前后一致地、有力地肯定孔子或其他重要古代思想家。教材本应引领学子以明确的、不贬抑传统的开明眼光来审视自已的文化，而不应秉持含糊笼统、暗藏「西方先进、『封建』落后」成见的态度。带着成见去看中国文化，绝不可能合理地解读它的核心价值。建立文化自信还得打「子曰诗云」来，但更关键的是要用正确的眼光看待经典。

中国必须重建文化自信

自从被西方侵略者「打掉」文化自信后，中国人要想重整文化自信确是浩大工程。但中国的「无尽藏」是一直存在的，只是未被充分发掘。厘清究竟是什么样的伟大力量支撑着数千年中国文明，是建立文化自信的必要条件。抛开「西方先进、『封建』落后」的成见，是建立文化自信的第一步。让我们再以中国人自己的眼光，重温古圣先贤的智慧结晶。我们一旦和那股伟大力量连结之后，中国人的文化自信便坚定不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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