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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or背叛者?性工作者是否出卖了女性尊严?

狸夭夭 虹鲤 2022-04-07

编者按:今天(12月17日),是“国际终止暴力对待性工作者日”。顾名思义,设立这个节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性工作者的权利和自由,同时,也为了帮助大众更深刻地认识伤害性工作者的犯罪行为。这个节日缘起于2003年。首个国际日的活动,是纪念一位被匪徒杀害的性工作者,并为她守夜。之后,国际日的主题逐渐演变为:鼓励世界各地的性工作者团结起来,共同反对歧视,并且纪念那些被暴力伤害的性工作者。毋庸讳言,性工作是一种并不“体面”的工作,在世界上大部分国家,这项工作得不到法律的保障,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性工作的从业者特别容易受到暴力伤害。站在人道主义立场,她们的安全当然必须得到保护;但另有一种意见认为,对于女性沦为性客体的现实,性工作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真的是这样吗?(下文仅以女性性工作者为讨论对象)

受害者or背叛者?性工作者是否出卖了女性尊严?

一、女性主义的态度

在人类文明史上,“性工作”产生很早。在世界范围内,最早的记录来自美索不达米亚;在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性工作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管仲是这项职业的“首倡者”。但是,这项职业并不能得到太多的尊重,长期以来,社会大众用两个肮脏的字眼(卖淫)掩盖了这份工作本身具有的“劳动”属性。

女性主义如何看待这个行为?毫无疑问的是,没有任何流派的女性主义会支持这种行为。原因无他。性工作的本质,是以提供性服务的方式来换取报酬,在这个过程中,性行为被剥离了自主性,成为一种“异化劳动”。服务的提供者(通常是女性)得到了报酬,但是丧失了尊严,服务的购买者(通常是男性)除了获得肉体满足之外,也通过购买行为贬低了性工作者的人格。在此情况下,劳动一方面创造了某种价值,但另一方面,这种价值瞬间即成为男性剥夺女性的手段。因为在这种服务关系中,服务的提供者和接受者全无平等关系可言,而接受者通过金钱,进一步限定了提供者的屈辱地位。

二、女性主义反对性工作吗?

女性主义可以因此反对性工作吗?很难。

首先,在原则上,任何个体的身体属于她自己,她有权利出卖自己的劳动获得报酬,不论这种劳动伴随着何种屈辱,不论这种行为是否获得大众赞许,这种权利是其他任何人无法剥削的。简言之,你固然可以反对某种行为,但是,你无法剥夺他人行为的权利,因为他人在行使这种权利时,并没有涉及他者的利益。

第二,女性主义不支持性工作,这出于一个美好的初衷,但是,如果女性主义反对性工作的话,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性工作者。因此,女性主义的反对无法推翻男性霸权,只会伤害女性中的一个群体。所以,女性主义的困境在于,既要反对性工作造成的性别剥削,又不能伤及性工作的从业者,这是一个两难。大部分性工作者都是在多番权衡之后,基于现实利益的考量,才选择了性工作作为自己的职业,按照某些女性主义的理想,彻底取缔性交易的话,性工作者的生计将受到很大影响,甚至难以度日。

因此,女性主义只有一种态度可以选择:反对性剥削,保护性工作者。

三、批发或者零售的玩偶

刚刚诞辰200周年的革命导师有过一个经典论断:在私有制的条件下,妻子与妓女的区别在于,前者是批发,后者是零售。这个论断,实质上指示了,在现实中,所有女性都在承受某种共同的命运,她们必须要把尊严与劳动一同出卖,才能赚得生计。因此,性工作者的处境是女性命运的一个缩影。

同时,马克思主义的女性主义认为:男性对女性的剥削,同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剥削一样,遵循着相同的逻辑,在后一种剥削之中,“劳动”是其关键,在前一种剥削之中,“性”是其关键。对于性工作者而言,她们零售自己的性服务,以此换取生存保障;对于妻子而言,她们除了批发性服务之外,还要承担家务与母职,男性社会正是通过这种方式,以一套温情脉脉的谎言,将女性改造为玩偶。

以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视角,性工作者本身没有特殊性,她们和所有社会劳动者、家庭劳动者一样,付出了劳动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与回报,因此,保护性工作者的策略也没有特殊性,即,尊重她们的劳动。

在马克思主义的女性主义看来,性工作本身并不“无耻”,这无非是劳动采取了某种特别形式,但这也是一种劳动。可耻的,从来就不是从事这项劳动的人,只可能是利用此项劳动从事剥削的人。

四、我们是同谋,但更是同盟

有一种极端的声音也来自于女性,她们认为:性工作者出卖了女性的尊严,她们是女性解放运动的“叛徒”。果真如此吗?

笔者并不赞同这种皮相之见,在现象上,这个论断似乎没有问题,因为性工作者在出卖劳动的同时,将自己降格至屈辱者的地位,同时也让所有女性蒙羞。但问题是,我们应该归咎于性工作者吗?

她们没有责任,至少说,她们不负有主要的责任。因为她们首先是受害者,她们在一无所有的处境中,出卖自己的性资源就是最优解。即便对于那些“好逸恶劳”“自甘堕落”的从业者来说,苛责她们也是不公平的。首先,她们有权选择她们的生活方式;其次,作为个体性的选择,她们的行为并不必然导致女性尊严受损,损失的原因不在于某一些个体选择,而是我们所处的性别权力场。

质言之,没有人可以出卖女性尊严,女性尊严不是被出卖的,而是被践踏的。

她们是“叛徒”吗?在人类社会中,女性陷于若干种困境,在根本上,不是某个人的责任,而是所有人的责任;不只是男性的责任,而是两性的责任。魏宁格发表过一个很刺耳却很深刻的言论:女性不能获得解放,这全怪她们自己。他说对了一半,但这一半足够让女性警醒。波伏瓦作出了进一步的推论:在我们所处的文化场中,我们有双重身份,我们既是受害者,也是同谋。

女性是被男性剥削的,但另一方面,这种剥削也不断被女性自己美化。有一些女性可能会嘲讽零售者,但她们并不将矛头指向剥削者,而是幻想成为批发商。这是男权社会构建的一个特殊结构:男性掌握了大部分社会资源,为了抵御被剥削者的反抗,他们留下了一些资源,让女性在互相竞争中消耗自身的力量。

有叛徒吗?不,没有别人,只有我们自己。


//  主编:狸 | 责编: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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