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记忆 | 胡耀邦访英花絮

作者简介    

谢君桢 曾任中国驻芝加哥总领馆副总领事、外交史研究室参赞等职。

1983年11月至1987年5月，我在中国驻英国大使馆任一等秘书，负责新闻事务。

在此期间，中英两国领导人互访频繁，1984年底，两国政府总理签署了《中英两国政府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双边关系迅速发展，被誉为“中英关系的最佳时期”。我曾有幸参与一些重要的双边活动，也有机会应邀去英国各地出席外事活动或参观访问，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 1986年胡耀邦总书记访问英国，在专机抵达伦敦希斯罗机场前，驻英使馆外交官夫妇和工作人员等候在机场准备欢迎。图源：《从板门店到芝加哥》 

1986年6月，胡耀邦总书记访英，主要随行人员有李鹏、费孝通和朱良同志等。6月的伦敦，风和日丽，气候宜人。6月9日上午，胡总书记在英国外交部大院内检阅皇家仪仗队，然后胡耀邦与英首相撒切尔夫人在欢迎宴会上的讲话开头第一句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以表示她对胡耀邦的真诚欢迎。

随后她又说：“总书记先生，您将访问大英博物馆。具有影响力的19世纪的大思想家马克思曾在那里度过许多的时间。如果您的访问时间能够长一点，我将建议您也到科克弟访问，那里是亚当·斯密的出生地。马克思经常抱怨他本人并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同样地，在亚当·斯密分析经济行为的著作——也被马克思认为是经典之作的——《国富论》中也没有直接提到资本主义。马克思写《资本论》写了一辈子，但自己却没有‘资本’……”

▧ 1986年10月，胡耀邦总书记陪同访华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参观中南海。图源：《新中国老外交官影像集》

按礼宾惯例，在举行欢迎宴会之前，宾主要互相交换双方领导人的宴会讲话稿。胡耀邦认为撒切尔夫人这段话有嘲笑信仰马克思学说之意，中方在答词中应有所表示。

随后，他请秘书立即重拟一段答词：“刚才首相阁下提到了马克思和亚当·斯密。的确，在英国历史上，曾经产生过有如群星灿烂的思想家、经济学家、科学家和文学家，斯密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国富论》是近代中国最早翻译成中文的西方重要著作之一。这部著作高度评价了劳动在价值创造中的重要作用，深刻分析了近代社会的经济生活，因而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就同德国古典哲学和法国空想社会主义学说一起，成为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思想来源。

中国共产党认为，马克思主义要发展，仍然应不断吸收和概括当代人类文明发展的最新成果。任何先进的哲学思想都不应当成为教条，而是激励人们不断进行探索和创造的精神动力，应当随着实际的发展而发展。我们中国人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要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同中国现代化建设的实际结合起来，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基于这样的逻辑，我相信，我们两国可以而应当超越意识形态和社会制度差异，积极地推进我们之间业已存在的友好合作关系……”

胡耀邦这一番话博得了在座人们热烈和长时间的掌声。连撒切尔夫人本人也称赞胡耀邦讲得很好。

▧ 1986年6月9日，胡耀邦访英与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出席了在英国唐宁街首相府举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包玉刚基金会和英国关于设立中英友好奖学金谅解备忘录》的签字仪式。

访问期间，反对党英工党领袖金诺克，前首相希思等政界知名人士到胡耀邦下榻的旅馆进行了礼节性拜访，伊丽莎白女王及其丈夫爱丁堡公爵也在白金汉宫设午宴款待了胡总书记和几位主要随员，女王妹妹玛格丽特公主出席并作陪。

女王出面宴请是一种高规格的礼宾安排，然而女王的午宴备有各色名酒，却只有一道汤，两道正菜和饭后的小食及咖啡，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丰盛。但使用的皇家瓷器餐具很精致、讲究。午宴前，伊丽莎白女王及其他王室成员和中国客人们合影，英方只准中英双方各派一名记者到场拍摄。中方文字和电视记者也只能在白金汉宫门口及过道采访和拍摄，不能进入宫内。真可谓是“侯门深如海”。

6月11日，胡耀邦在英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发表演讲，详细阐述了中国坚持改革开放和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强调我执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着重说明了我们与外国的关系不以社会制度异同而亲疏，我们愿按照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与各国保持并发展双边友好关系。

▧ 撒切尔夫人与丈夫丹尼尔·撒切尔

离英前夕，胡耀邦在我驻英使馆二楼大厅举行告别宴会，英首相撒切尔夫人及其丈夫丹尼尔·撒切尔先生，外交大臣杰弗里·豪爵士等内阁大臣应邀出席。中英双方各派一电视组到现场采访，只拍宾主见面握手、会见，不准进入宴会大厅进餐。

为了准备这次宴会，使馆大厨杜保京师傅等几位厨师忙碌了好几天。杜师傅还记得，1985年夏，撒切尔首相来我馆出席我总理告别宴会，她最喜欢吃两道菜，第一道是菠萝烤鸭子，第二道是珊瑚大龙虾。

菠萝烤鸭是一道著名的“谭家菜”，把一个鲜菠萝的瓤全部取出来，切成小块，烤鸭则全部起肉去骨，也切成小块，一片鸭肉夹一片菠萝，吃时加上特制的芥辣酱，其味十分可口。

为避免重复，杜师傅为总书记的告别宴会专门准备了一道菜，叫“西瓜盅汤”。先把西瓜掏空，外面雕上花纹，把各种美味海鲜和切成小块的西瓜瓤煮成汤，倒入瓜内并加上瓜盖。当服务员端上这道菜时，客人们都发出惊讶的欢呼，一边吃还一边啧啧称奇。席间气氛友好，客人当中属丹尼尔·撒切尔先生吃得最尽兴，还喝了不少酒。

宴会结束后，撒切尔首相和丈夫走下楼梯准备返回，胡耀邦亲自送客人到大门口，也许是丹尼尔·撒切尔先生的酒喝多了，举步不稳，突然滑倒在门口的大理石地面上，首相的警卫赶快将他扶起，可当时撒切尔夫人却不动声色，对其丈夫滑倒在地置若罔闻。

历史的一幕总是那样惊人的相似。记得撒切尔夫人1982年首次访华，当她与中国领导人邓小平会谈结束之后，走出人民大会堂时，就曾摔倒在大理石的台阶上。

客人们离馆后，胡耀邦对胡定一大使说：“这大理石地面太滑，应该铺上地毯。”事后，使馆就在门口的大理石地上铺了一条地毯，以免别的客人再滑倒。

-End-

文字 | 《从板门店到芝加哥》 

作者 | 谢君桢

图片 | 除标注外来源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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