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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羁押26年的申冤者张玉环，狠狠搧了“平安经”的耳光

朱方清 方清云 2023-06-09
“1岁平安，2岁平安，3岁平安……99岁平安”，已被免职的吉林省公安厅前党委副书记、常务副厅长贺电的奇书《平安经》中这段代表性造句如果真能“显灵”，对于刚刚无罪获释的张玉环来说，该有多好啊！
自1993年10月27日失去自由起，张玉环已被羁押了26年8个月，整整9778天。人生区区三万天，他在监所度过最好的三分之一。
新闻上说，张玉环是截至目前公开报道中被羁押时间最长的申冤者。
与贺电的“大作”涵义相反，今年53岁的张玉环恰是“26岁不平安，27岁不平安，28岁不平安……”，“不平安”接连数了26年余！
如今的张玉环终算步入平安之境，但他为之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01
关于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多个媒体都在转载。我这里只梳理一下主要脉络：
1993年10月24日，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凰岭乡张家村两名失踪男童被发现浮尸于当地的一个小水库中。两天后，时年26岁的同村村民张玉环被警方锁定为嫌疑人。
1993年12月29日，张玉环被当地检方批准逮捕。
1995年1月26日，张玉环因故意杀人罪，被南昌市中院一审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张玉环不服，提出上诉。
1995年3月，江西省高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撤销了一审判决，将该案发回重审。
2001年11月7日，南昌市中院对张玉环案作出终审判决，维持了“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判决。张玉环仍然不服，再次提起上诉。
2001年11月28日，江西省高院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终审判决后，张玉环被送往南昌监狱服刑，此后持续上诉。
2018年，江西省高院对张玉环案启动立案复查。
2019年7月9日，江西省高院对该案公开开庭审理。
2020年8月4日，江西省高院作出公开宣判，撤销原审判决，宣告张玉环无罪。


02
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再审认定事实及宣判张玉环无罪的理由：
原审认定为作案工具的麻袋和麻绳，经查与本案或张玉环缺乏关联；
原审认定被害人将张玉环手背抓伤所依据的人体损伤检验证明，仅能证明伤痕手抓可形成，不具有排他性；
原审认定的第一作案现场，公安机关在现场勘查中没有发现、提取到任何与案件相关的痕迹物证；
张玉环的两次有罪供述在杀人地点、作案工具、作案过程等方面存在明显矛盾，亦未得到在案物证的印证，真实性存疑，依法不能作为定案的根据。
本案除张玉环有罪供述外，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张玉环实施了犯罪行为，间接证据亦不能形成完整锁链。
原审据以定案的证据没有达到确实、充分的法定证明标准，认定张玉环犯故意杀人罪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不能认定张玉环有罪。
对张玉环及其辩护人、江西省人民检察院提出的应当改判张玉环无罪的意见，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予以采纳。据此，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前述判决，宣告张玉环无罪，当庭释放。

03
一起延宕26年的涉嫌故意杀人案，经历两级法院五次宣判，终于为被告一洗冤情。
这26年间，张玉环经历了怎样的委屈、不平与悲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看看前面由再审法院罗列的那些不能成立的物证和充满矛盾的证据链，更加让人扼腕叹息，人命关天的案子怎么会经历这么长时间，办到这种程度。
据张玉环及其家人交待，张玉环本人一直坚决否认杀人，称在刑讯逼供之下才作出有罪供述。他受到的刑讯逼供包括殴打、电击、犬咬、不让睡觉等，至今足部还留有犬咬的疤痕。
那些冤案的制造者们，岂能逃脱法律的追责！
张玉环说，初审判决生效后的二十余年间，自己在狱中一直不停喊冤，平均每周要给司法部门写一封申诉状，前后共写了1000多封。

好在他的这份执着，终于赶上了江西省高院“对冤假错案发现一起、纠正一起”的历史担当，赶上了“疑罪从无”在司法实践中真正得到了贯彻落实。
如同内蒙古“呼格吉勒图冤死案”、吉林“金哲宏23年冤狱案”一样，张玉环也迎来了“迟到的正义”，而他创造了被羁押时间最长的记录。
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而谁能知道在张玉环之后，还会不会有后来者？！

04
张玉环出狱被接到进贤县一家宾馆洗澡后回家。4日下午6时许，回到家中的张玉环身披红绸带，下车的第一声连问：“妈妈呢？妈妈呢？”
见到母亲后，张玉环与母亲、妻子宋小女、儿子们相拥而泣。张玉环随后看了看自己家的房子说：“我的房子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当年都是好房子。”
张玉环被抓的那年，他上有年近六旬老母，有妻子。下有两个儿子，一个3岁，一个4岁，外加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如今，张玉环已是53岁知天命的年纪，母亲已步入84岁风烛残年。他的妻子被迫改嫁，成为了前妻，儿子则已成婚，且已有了孙子，他那间属于自己的老屋早就破旧不堪。
在张玉环大儿子张保仁的印象中，父亲出事之后，同村的小孩都说兄弟俩是杀人犯的儿子，孤立他们。
父亲出事后的26年间，兄弟俩从未去探视过父亲，对父亲已经毫无印象。
“这些年，我母亲、我大伯等全家人都在为洗刷我父亲的冤屈而奔走，申冤之路非常坎坷。自我父亲入狱以后，我们兄弟俩失去了父母的照顾，家里经济条件特别差，也没读什么书。”张保仁说。
 “父亲含冤入狱27载，改变了我父亲的人生和整个家庭。这对我们整个家族来说是一个非常沉痛的打击。”张玉环的二儿子张保刚说，在我懂事以后，每天都在梦想着与父亲团聚的一刻。
张玉环的前妻宋小女则哭中带笑地说，希望张玉环给自己一个“抱抱”。终于在重聚的那一刻，这个饱经患难的家庭成员们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05
对于张玉环和他的家人而言，这26年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噩梦，一直折磨着他们一家四代人。
现在，梦虽已醒，但失去的东西永远不可能找回来。
那些本该有顶梁柱撑起的日子，那些平淡但能够让彼此记住的亲情。
现在，张玉环对儿子孙子完全感到陌生，甚至连亲生老娘也老得认不出来。
他需要一点一点找回记忆，找回与家庭及社会方方面面的断裂和失落。

再审宣判后，江西省高级人民法院有关负责人代表该院向张玉环赔礼道歉，并告知其有申请国家赔偿的权利。
张玉环表示自己要有田土，要修房屋，要赡养老母亲。
5日，张玉环去父亲坟前烧纸，“爸爸，儿子不孝，但儿子是被冤枉的，今天终于还我清白。爸爸你在那边好好的，保佑我们全家，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的。”
死里逃生、否极泰来的张玉环最看重的，依然是“平安”二字。
黎明百姓，谁又不是如此呢。
还要发一声沉重叹息的是，张玉环案中，当年杀害那两个男童的真凶，至今仍逍遥法外，两个男孩的亲人还将吞咽更大的哀恸。
愿他们终将能够相信：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让每一个人都感受到公平正义的阳光，
不靠口号靠真心实意，
才能念好天下老百姓认可的
平安“真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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