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年仅64岁的爹猝然离世！虽说见到了最后一面，但那时的爹已陷入深度昏迷，听不到我这个女儿悲恸的呼唤声了！或许是因为爹走得太突然的缘故吧，我一时难以接受爹已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的事实，时常走入我的梦乡的爹，依旧那么英气逼人，依旧那么笑语吟吟，一如在世时的模样！只是无一例外地，爹最后总是毫不顾及我的苦苦挽留，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倏忽不见……爹陪我长大了，我却没有陪他变老，对于我和家人来说，最长久的陪伴竟是思念！随着时间的流逝，爹的音容笑貌虽依稀还在眼前，但爹的离世所带给我的锥心的痛，已幻化为浓浓的怀念之情，时常萦绕在我的脑海里！而那些年，爹常常引经据典所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引导着我走好人生的每一步路。
我小时候，物质条件十分匮乏，家里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吃饱穿暖竟也是一种奢望。可即便这样，却从未见有愁绪锁在爹的眉头，爹依旧是一派乐天的模样。爹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有上不去的天，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好日子在后头呢！”——爹的达观教会了我：在遭遇到生活中的凄风苦雨时，要坦然地面对，而不是一味地怨天尤人！有一年爹得了甲亢，一度消瘦得脱了相。看着爹弱不禁风的样子，娘愁得直掉眼泪：“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天可就塌了！”可爹仍旧拖着病体忙这忙那，还若无其事地安慰家人：“百日连阴雨，总有一朝晴。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爹的坚韧也激励着我，在我身患心肌炎时，硬是用200余付苦得难以下咽的中药战胜了病魔！
上小学时，同学的叔叔从北京给她捎来了一摞好看的小人书，我趁她不注意，悄悄地拿走了两本，结果让同学找到了家里。爹让我赶紧还给人家，我急赤白脸地争辩：“我又不是偷她的，看完了就还给她。”爹耐心地哄劝我：“记住，闺女，不是你的财，不落你的袋。不跟人家打招呼就拿回家的行为就是偷！”——于是我知道了，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能眼红，自己的东西拿在手里才是踏实的！娘和西邻的婶子都是急性子，有一次，两人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发生了口角，吵得不可开交！爹一边给人家道歉，一边给娘做工作：“邻居好，赛金宝，你敬人一尺，人家才会敬你一丈！”在爹的劝说下，娘与邻居重归于好，从此一直相安无事。——确实，“远亲不如近邻”，有一年冬天，老公出差在外，我半夜发烧打起了摆子，只好踉踉跄跄地去敲邻居家的门。一直与我相处融洽的邻居两口子，一个带我去了医院，一个在家照顾我年幼的孩子，至今想起这事来，还让我心生暖意！
小时候虽然生活拮据，但爹却硬是咬牙供我们五个女儿上学，没有一个中途辍学的。有人劝爹：“姑娘家家的，识几个字就行了，念那么多书干嘛？早晚还不是嫁人。”爹却不为所动，对我们说：“造烛求明，读书求理，姑娘家也不能当睁眼瞎！”——我让知识武装了自己，也让带着知识上路的我，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爹自幼在绘画方面天赋异禀，且尤喜画菊，一生爱菊如痴，“咏菊”是他的画笔下永恒的主题！少不更事的我曾问爹为何偏爱菊花？爹的回答让我至今记忆犹新：“菊花虽富贵不如牡丹，娇艳不过月季，幽香不比茉莉，但它不惧风霜，不争一时，淡泊明志，爹就欣赏这种孤傲绝俗的情操。”——我虽然没有绘画方面的才情，却也因耳濡目染成了爱菊之人，并时时告诫自己，要像爹希望我做到的那样：心素如简，人淡如菊！
爹也酷爱京戏，每年农闲时，爹便和一班票友凑在一起吹拉弹唱。待到正月初十左右，爹他们便会在村里扎的戏台上登台亮相，吸引着周边十里八乡的村民争相前来看大戏！曾有人揶揄：“又不挣工分，干啥费那力气？”爹回敬人家：“人总得干点儿与吃饭无关的事吧，得有点精神追求。”——受爹的影响，我在闲暇时也喜欢看看书，有感而发时也乐于码码字，在琐碎的日常中寻求一份安然，一份静谧，满足一下自己的精神欲望！
我十几岁时，国家的富民政策让头脑活络的爹有了用武之地，也让我们家摆脱了生活拮据的窘境。手头宽裕后，爹便开始做他乐此不疲的善事：给残疾人买轮椅、捐款修路、扶持贫困人员致富……“一颗好心抵过黄金”、“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是爹的口头禅。——“善”是蕴藏在爹骨子里的、流淌在爹血液里的一种美好情怀，也是一种有感染力的、有力量的情怀！现在我也在尽自己所能帮助那些弱势群体，“赠人玫瑰，手留余香”所带给身心的愉悦，让我甘之如饴！我想我这也是对爹的善的一种传承吧！
我的婚姻大事是由爹一手撮合的，起初我对这事是抵触的，因为这人个头不高，不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可爹说：“闺女，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把你交给他，爹放心！”——转眼我已成婚27年，虽也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但总的来说，爹是成就了一桩美满婚姻！而婚后偶尔与婆婆言语不合时，爹也一再地劝导我：“百善孝为先，孝顺孝顺，顺着就孝了，两好才能交一好！”
回顾自己的前半生，岁月的行囊里装满了酸甜苦辣，但岁月不饶人，我也未曾饶过岁月，爹的教诲就像一盏灯，一直在照亮我的行程，让我内化于心，外化于行，虽没有骄人的成就，可总算是做到了“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再过几天就是父亲节了，看到朋友圈里有人在为买礼物的事发愁，我的心一下子痛了：他们怎能体味“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楚与无奈呀！我还没有报答能力的时候，爹就走了，现在我可以给爹准备最好的礼物了，可该往哪里送呢？唯有谨遵爹的教诲，继续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才是对爹最大的慰藉和最长情的告白，也是给那远在天堂的爹最好的父亲节礼物吧！
写于2018年父亲节前夕
作者 · 简介
大嫚：典型的山东大妞，个高人傻，好在钱还够花。有闲暇时，喜欢看看书，有所感时，乐意码码字，因为看书、写字能给我的琐碎的日常带来一份安然、一份静谧。（部分图片选自作者父亲的作品，题图为网络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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