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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无文有玩(散文)

平静合十感恩 自渡舟 2024-02-11


 作家档案


    平静,80后,籍贯辽宁。自幼行动不便,因残无法入学。长期坚持写作,完成二十万字长篇小说。有小说、诗歌、散文作品见于《飞天》《甘肃日报》《中国残疾人》《兰州日报》《华夏文明导报》《人生十六七》《自强文苑》《岷州文学》《文风》《自强》《牛河梁》等报纸杂志。部分作品获得各种奖项。多年来在文学的世界里探索生命与真理,不断思考人生价值与存在意义,喜欢从哲学的角度看待世界,向往佛学修禅。平生清净,一无所求,唯修心性,以文会友。

  我常常觉得,人在欢乐中,总爱迷失自己。比如说我吧,刚结婚那阵子,生活实在太安逸。先生每次放假便带我出去玩,回来很长时间也收不住心,不愿读书的日子甚感无聊,于是想拿出几年前的星月出来盘盘,竟没想到全发霉了。败兴之余,不免有些感叹,我在外面欢愉之时,何曾想过它们在岁月中所忍受的孤独和冷落。那些手串弃了可惜,再盘也难盘出个模样,便又放回原处,可心里老是犯嘀咕,直到昼夜在淘宝网上又找了一串有眼缘的星月,心里才舒坦些。

  没想到这个偶然的开始,让我从此坠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人到成年以后往往可以控制对人的感情,但我没想到的是,像我这个年龄,对物的感情还是把持不住的。就像一个小孩,见到一个极其喜爱的玩具,非要弄到手不可。在这种状态下,我的智商就等于零。我用我的零智商,在淘宝网入了一串又一串,从菩提类跳到水晶类,那种感觉就像入了大海一样,游下去深不见底。可是无形之中仿佛有力量牵扯着我,使我越陷越深,还不亦乐乎,因为在畅游海底的过程中,我总会见到无数的奇珍异宝。天河石、樱花玛瑙、紫水晶、白幽灵,这些数不胜数的名字,每认识一个我都会感到欣喜和惊奇,仿佛它们都是来自大自然的秘密,我得用一颗虔诚之心去发现它们,探索它们,才能感觉到它们赋予我的灵性和美丽。每当我抚摸着这些天然的石头,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和感动,不仅仅是因为这些饰品符合我的审美感受,更是因为这些石头经历了几千年几万年的风化,汲取了天地精华,戴着它就能感觉到自己和大自然似乎有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会使人的心境豁然开朗起来,不再为自己独自沉溺一隅而苦闷。

  就这样,我口袋的钱越来越少,每次收到稿费后都忍不住去直播间挑一串,仿佛是对自己辛苦写作的一种奖励,全然不顾父母和爱人照顾我的辛劳。我变成了一个自私的人,仿佛有了这些石头,我不用吃饭劳作也能生活下去。如果世间真有这么奇妙的事情,我也愿意不食人间烟火。如果物欲能满足人的所有需求,我情愿与石头为伴。可是人的需求从来都不是物欲能够满足的,那些短暂的欢愉和欣喜之后,我便对一堆石头心生烦恼。我把对自然的崇敬之心转变成分别之心,有了这种心,便知道什么是烤色染色的,什么是人工合成的,什么颜色是什么级别的,透不透,值不值。每入一串,我都要仔细考量一番才能决定是退是留,那种一见倾心的纯真感是绝对不会再有了。这种玩法让我感到堵心和绝望。我曾怀疑是自己的心态变了,还是自己已经入门了,我很难回答。反正那些曾经使我一见倾心的手串,确实已经不再入我的眼了。它们的命运与那些被冷落的后宫嫔妃们无异。

  这究竟是谁的罪过?我不想往自己身上揽,但又不能否认这与我没有关系。如果它们真的有灵性,真的是某篇童话里的神物,那我恐怕难逃一个始乱终弃的罪名。于是我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给它们重新找个婆家,再嫁。

  我看着眼前的一堆手串,如同拥有一群儿女,让我的心思都在他们的婚姻大事上,整天琢磨着张三李四王五许配给谁家合适。当然这也不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这物件和人一样,总要找到对眼缘的,才能嫁得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否则嫁过去两天半退亲了,不但破财,还伤了和气,实非我所愿也。当然,遇到大户人家,我也不忘要份彩礼,毕竟它们身价就花掉了我的许多银子,而且精工细穿,抛光打磨也养了这么久,难免倾注了几分感情,花了些心血,有些手串回了一半本,我就偷念几声阿弥陀佛。遇到穷苦人家,分文不收另搭陪嫁(免费包邮)也是常有的事。既然有眼缘,为何不能成人之美呢?我自认为做了许多好事,不管我在别人的眼里是不是微商,或是二道贩子什么的,我不在乎,因为这其中自有我的乐趣,也有我的苦楚。人要迷在一件事物里,苦也是乐的。

  每次出去逛街,或者每到一个城市,必定去文玩摊、古玩城、珠宝店这些地方,以至于不管我要去哪里,侯川都会与手串联想到一起。摸摸自己的腰包,走到高档的地方,哪次不是空手而归?去地摊又看不上那些高仿松石和蜜蜡什么的,哪次都是兴冲冲地去,回来又说再也不去了,没过两天又急着去。虽然说,文玩无贵贱,人心有高低,但人所喜爱之物也能反映出一个人的个性品味和精神层次。如果一个人的物质生活跟不上自己的精神层次,那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有一天,有个小妹妹花了35元买了我两条手串,收到后很是喜欢,她说她要留着过年戴。她的话深深触动了我,她有的是一份对物的敬重,而我没有。我有的只是贪爱和厌离,这使我感到惭愧,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憎恶。手串虽是无情之物,可它映照的是一个人的心啊,要么盘玩兴趣何在?如果在那个世界里追求更高端的,就无法享受在盘玩(配戴)手串过程中赋予你精神上的愉悦感,那么,无论这条手串是普货还是极品,它在你手中都是一个死物,一个商品,它无法契入你的心灵和你的精神世界。

  做一件事很容易,明白一个道理却很难。以为自己在玩文玩,可实际上却是无文有玩。还好,我在玩的过程中逐渐看清了自己,也算是一种收获吧。起码不会再有买条手串花千八百的那种懊悔心了,如果还有余钱,拿去帮助那些贫困地区上学的孩子该多好……

  直到现在,我的那条星月还没包浆呢,抓紧时间盘吧,毕竟人生苦短。

                   2019年3月13日于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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