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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的普通家庭小孩,都挤在张雪峰直播间里

阿朱 新世相 2023-09-18


Sayings:


想和大家分享我最近的电子榨菜:


张雪峰的直播间。


可太好看了。


简单介绍下张雪峰,他是考研导师、高考志愿填报师。他直播间里的主要节目,是跟学生、家长连麦,指导他们怎么填志愿、选专业。


一个暑假过去,他上了三十多次热搜。


出圈言论很多:


“新闻专业无用。”

“普通家庭的孩子别学医。”

“不要学金融。女生尤其不要学。”


永远亢奋,永远斩钉截铁。



我,一个 5 年新媒体从业者,被这位张老师隔空打晕拖走。


在直播间蹲了好几个礼拜后,我最强烈的感受是:


连麦的语音通话里,涌动着的全是不安和焦虑。


在越来越难以把握的未来面前,每个家长,每个孩子都迫切地想要抓住一点什么,唯恐被潮水冲走。


以下,是我在直播间蹲了 20 天后,看到的一些真相。



张雪峰的直播间里挤满了人。


就在前两天,夜里 11 点,我还能看到,直播间里有 6 万人。



仅仅在其中一个短视频平台上,他就有 2000 多万关注者。


他每晚直播 4 个小时,连麦的等待列表始终处于拥堵状态。


连上麦,很多人第一句话都是:


“总算打通了!”


喜悦溢于言表。一种在起跑线上多迈了一脚的喜悦。



对我而言,冲击感最大的是:焦虑被提前了。


对大学毕业后就业动向的焦虑,被提前到了进入大学,甚至进入高三之前。


张雪峰的直播间里,光顾最多的是这两个群体:


准高三;

准大一。


我甚至蹲到过一个初二学生的家长,而他咨询的课题是:孩子的职业规划。




连麦时,他们会像报菜名一样,熟练报上学籍、性别、科目、分数,优劣势等各项指标。


“是河北考生,生物化学地理,今年高三,630 左右,女孩,以后想进体制内。”

“吉林省的,高三的全文女生,偏科特别严重,分数大概 580-600,能报什么学校?”

“孩子是内蒙的,高三,物化生,现在分大概 490 左右,在他们学校能排 10-12,能上 211 吗?”


这个景象莫名让人联想到相亲角。仿佛每个人都像菜市的新鲜瓜果一样,在脑门上贴着产地、品种、采摘时间和农药使用情况。


主动把自己数据化,然后等待分拣。



连麦时听到最多的一个词是:


“普通孩子”。


大多数人,都不敢高看自己手里的牌。



分享几个直播间黑话:


“跳坑”。


——进了“天坑”专业,就业前景低迷,想跳出来。

——就业前景是考量一个专业好坏的唯一标准。


“人和”。


——家里在某个领域有人脉关系。

——直播间里,没有人谴责这种“人生捷径”。


“文科填志愿七字箴言”。


——法学财会汉语言。

——考公岗位多,认准了直接填。



在直播间里,你能清楚看到,一个“普通孩子”,要怎么走才不算是走错路。


要走宽路,别走窄路。


——理科 > 工科,工科 > 文科。


“家长们记住了,除非做一些专业性极强的事情,或者考公务员,否则文科专业出来本质上做的都是销售。

你们以为律师就不是销售吗?律师是把自己当成产品来销售。其他同理。”


几乎每个文科生,进入直播间后都会经历一轮自我怀疑:


我费老命学的那些东西,怎么听起来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要走安稳的路,有明晰上升路径的路。


——考公机会多的 > 一切。


“进了天坑专业怎么办?”——转专业,然后考公。


“该选法学还是社会学?”——宁可学校档次差一点,也要选法学,然后考公。


“想当编剧,选了戏剧影视文学,有前景吗?”——建议辅修财会,跨专业考研,然后考公。


在张雪峰的直播间里,考公就是宇宙终点。


要走“有壁垒”的路。


很好理解。打个比方,新闻专业之所以被踩在直播间鄙视链的底端,就是因为没有“行业壁垒”


“不学这个专业的人,会比你学了的人干得更好。”


总之,要安稳,要确定。要走验证过的路,不要瞎折腾。



所有的路径在直播间里,都是单选题。


“选保专业的 985 还是不保专业的 211?”

“选外地学校还是本地?”

“一年 10 万学费上中外合办的学校值不值?”


面对学生和家长抛来的所有单选题,张雪峰都会问一个问题:


“你们最考虑什么因素?”


对面的答案无一例外:就业前景。



来直播间发问的人想要的,往往不是答案本身。


稍微听几轮连麦,你就能听出来,多数来咨询的学生和家长已经做足了功课了。


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斩钉截铁的肯定。


你会看到,任何单选题,张雪峰都会用最坚定的语气,在最短的时间内给答案。


“是女孩对吗?女孩做不了大外科。别考虑了,早点安排她出国。”

“别考虑教师。今年是第一年高考人数高于新生儿人数,多的我不说了,你们听得懂。”

“别考虑复读。有把握复读比今年考得更好吗?”


而面对这样一个几乎能决定人生走向的,如此斩钉截铁的答复,连麦另一头的反应都是:


“好好好,谢谢张老师。”


仿佛都松了一口气。


松一口气的背后,不是对未来的憧憬,而是对“选错路”的恐惧。



我在直播间蹲久了,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越是考得好的孩子,家长越是焦虑。


比如能考 680 的,比如省重点高中能排前五的。


这些家长一进直播间,就仿佛拿着一份大而全的列表一样,挨个排查所有选项:


“他能进 985 的数学系,这下面几个专业哪个就业前景最好啊?是不是还应该考虑报计算机系啊?”

“该让他准备考公吗?”

“该让他考虑当兵吗?”

“他这个专业将来是不是一定要读到博士?”

……


有的家长问到最后,张雪峰忍不住回复:


“去问你家孩子自己的倾向吧。他能考这个分数,脑筋不会差的,有能力做判断。”


家长答:


“我怕浪费分儿。怕亏了。”


好不容易卷了跃龙门的档口,一分也不想浪费。怕跌落,怕下坠。



焦虑的不只是家长。


有天晚上,我听到一个女生来连线,她很直白:


“我准大一,录到河南的一个学校。我就想来问问这个专业挣的钱多不多,我怕把自己饿死。”


当时还是暑假。


想起了我当年准大一的暑假。那可真是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一个假期啊。


这种暑假,似乎再也不存在了。



也不只是暑假。


这群还没正式进入大学的学生们,已经开始考虑:


有没有必要转专业、要不要考研、考博有没有必要辅修双学位?


要不要参与学生会、选个班干部?对我未来有用吗?


一条正确的、性价比高的路,是不能休息的。


连 gap day 都不配拥有的成年生活,从高中毕业就正式开始了。



偶尔也有异类,来直播间谈理想,谈情怀。


一个分数不高的男生表示自己想报哲学,张雪峰直接问:那有没有做好以后吃不上饭的准备?



碰上思想松动的家长,张雪峰也是动辄灵魂拷问:


家里有矿吗?

家里能给多少支持?


“别把孩子的路走死。”


永远是一边倒的局面。


——张雪峰抬高音量,学生家长哑口无言,弹幕里一片“说得太对了”。


这是直播间里一边倒的共识:


通孩子手里的牌就是这么烂,除了精打细算还能做什么?



除了“理想主义选手”,直播间的弹幕更不能容忍的,是功课没做足。


思路不清晰的,对不同专业的了解不多的,对社会没有了解的学生和家长,会被评论区不留情面地指责。



在张雪峰的直播间里,“晚熟”是一种罪过。



我常常在想:那些得到了明确指导方向的孩子,最后,真的能爬过层层高山,顺利考研、考编、走上那条安全的路吗?


我猜想,很多人可能终归是要踏错节奏,跟不上拍的。


但,我也想分享下我看他直播间的感受:


每次看到他斩钉截铁地给出答案的时候,内心会莫名有种安全感。


那些具体的,明确的答案,像是远方的海市蜃楼,看起来是坚固的,可以到达的。


即便,我们都知道,那座遥远的塔楼,不是每个人都能登上去的。


但,至少,我们看见了这座可以够一够的塔楼。


这个时代让人不安的,不是张雪峰们的言论。


这个时代让人不安的,是很多人真的需要一个张雪峰。




撰稿:阿朱

责编:梁珂


 晚祷时刻:


工作不是天命,

也不是生存价值所在,

只是挣口饭吃。

——上野千鹤子


 祝你人生最大的难题,

 不是“吃上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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