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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雄安新区的母亲河?

汜水禾 我们的河 2022-04-02

一个专注中国河流历史、地理以及口述历史的公众号:我们的河(womendehe)


定位为千年大计的雄安新区,它的母亲河是谁,你知道么?

 

雄安新区,从横空出世,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日前,参与雄安新区的规划的权威专家在谈及未来雄安新区及白洋淀的水系问题是均提出了历史上经流该地的“九条河流”。问题来了,既然是九条河流,这九条河流都是谁?哪一条才算是雄安新区的母亲河?




 

专家说的雄安新区“九河”是谁?

 

九河的来历,还真不是杜撰,《读史方舆纪要》中北直隶州大川“易水”中亦有记载,九河乃(南易水),“曹河、徐河、石桥河、一亩泉河、滋水、沙河、鸦儿河、唐河和易水,共为九河,合为一川。统名为易水。”

 

上述九河,今天尚有何知名的,从北至南,有:流经保定徐水县的徐河,对,保定名酒有名的徐水大曲,便是产于此水。唐河(保定唐县、清苑区的母亲河),沙河(曲阳、定州的母亲河),和石家庄新乐市的磁河,今天的磁河,历史上也名滋水。沙河、磁河今天均在下游汇入唐河,流入白洋淀。所以说,流入白洋淀和雄安新区(雄县、安新县和容城县一部分)的“九河”,今天只剩下两条最著名的河流,唐河和易水。

 

事实上,都不用再合并同类项,根据历史的记载,发源于太行山,东流入渤海,中国最古老和最知名的一条河流——易水。自古,分为三个:北易水,中易水、和南易水。北易水也称濡水,流入永定河。

 

中易水,最出名。除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荆轲刺秦王的易水,名字有很多,比如,拒马河、涞水、白沟河。河北省与北京交界的几个县的名字都几乎和这条河有关。如:清西陵所在的易县、涞源(顾名思义,涞水之源,涞水便是拒马河的上游)、涞水县。今天,北京房山区知名的旅游景点、十渡和更上游的野三坡都是(中)易水的上源之一。中易水下游今天通俗叫白沟河,对了,就是那个盛产女士们喜爱收藏的包包的那个白沟新城。

 

荆轲刺秦王时,为了藏剑,携带的地图便是为了描绘燕向秦国所献之地——“督亢之地”,便在今天白沟河边,白沟新城附近。


春秋战国时期的易水和雄安新区地区

 

唐河等上述八河都属于南易水。狭义讲,易水便是指中易水。

 

所以说,虽然名为九水,事实上,雄安新区、白洋淀乃至整个保定市,以及雄安新区东部、南部的霸州、文安等地的母亲河便是易水。

 

北受永定河、南受滹沱河挤压的易水,中部淤积成(白洋)淀

 

在北京南部的华北平原,北起(北京房山区-河北固安县)永定河水系,南至(正定-石家庄)滹沱河水系,中间的保定、定州等市县都属于易水水系。

 

易水在历史上春秋战争时期便是一条知名河流。春秋时期,燕国和赵国的分界线便是以易水为界。战国时期,齐国强大以后,和燕国便是以白洋淀南部的长城(今高阳县)-沧州一线为界。

 

在历史早期,扇面状,起源于八百里太行山,东流华北平原入海的海河水系中,易水作为永定河,滹沱河之间的一条河流水系,应该曾经独立入海。今天,从上游中易水,到中游大清河(瓦济河),当时的东部渤海海岸线还远远没有这么向东,易水能轻松入海。

 

但是,问题来了,就好比济水、淮水、河、漳河、卫河甚至滏阳河、滹沱河都要受到黄河欺负一样。河流之间也是互相弱肉强食。历史上,黄河曾经在今天河北沧州北部入海,大致的河道就是今天的的京杭大运河、滏阳河、卫河河道。而连锁反应随之而来,黄河既然占了济水、漳河、卫河和滏阳河的河道,那么滏阳河便开始向东北滹沱河流,滹沱河也不甘示弱,开始在中段,今天的河间、任丘附近北侵易水河道。

 

易水受南方老大哥欺负还没完,北方也不消停。

 

《我们的河》上一期在讲述桑干河(永定河)时说过,流域面积远远大过易水的永定河,冲出太行山之后,一度南、北侵占了易水河道和潮白河河道。和中段的黄河一个道理,由于泥沙淤积,河床太高,永定河南侵北易水(濡水)之后,中易水、和南易水(徐水、唐河、沙河等)河流受到挤压,开始汇流易水中段,也就是今天的白洋淀。

 

《读史方舆纪要》在讲述易水时载,“易水本无正流,附合支川以达于海,故自汉以来,言易水之源流者,多未得其详。”

 

除了上述海河水系的挤压,人为的力量对易水和今天白洋淀、雄安新区地貌的改变更深。


扼守华北平原北方,易水由于其地理位置的战略重要性,天然形成了从中国春秋时期开始,到今天的燕(京畿、京津)、赵(河北)、齐(山东)地缘政治走向。你是河北人、北京人儿、天津刃,还是山东银,都是易水决定的哦。

 

今天,雄县北部,易水(瓦济河)岸边,还曾经是东汉末年,曾经称霸幽燕的,刘备曾经的带头大哥的公孙瓒建立的“易京城”的遗址。《三国志公孙瓒传》载,“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乃筑京固守,积谷三百万斛。”但最终还是被袁绍的地道战而瓦解。

 

而让易水战略性更为重要的时期是唐代以后,中国东北方(契丹、辽和金)游牧民族开始取代西北方游牧民族(匈奴、突厥)称雄起。

 

北宋一代和辽、金征战,易水便是界河。北宋沿易水中段(今白洋淀东西两岸),自西向东,先后建立高阳关(今高阳县)、瓦桥关(雄县)、益津关。

 

为了避免辽金骑兵南下,北宋甚至想了一个影响至今的一个土方法,利用易水的乱流,在易水中下游,广开水塘,灌溉种水稻。既御敌,又得实惠。

 

而白洋淀、文安洼等一系列易水水系中下游的沼泽、洼淀,应该是那时便已有雏形。明末出版的《读史方舆纪要》中已有白洋淀(白羊淀)这一地名的记载。《读史方舆纪要》载,清代以前的“白洋淀,周六十里。跨安州、新安(今安新县)、高阳县之境。”、“唐志云,莫州(今河北任丘,白洋淀西南。)有九十九淀。”(《读史方舆纪要》)

 


明代的易水水系


可见历史上,易水中游,白洋淀,北起雄县、白沟,南直高阳、任丘。直到建国前,白洋淀依然水势浩渺。小兵张嘎的故事便是以白洋淀军民抗日为背景。

 

北宋同辽金历年来在易水岸边的争夺,不仅改变了易水中下游地区的地貌特征,也改变了该地的人文历史,城市发展谱系。


而雄安新区的雄县、安新县便是此时登上历史舞台。五代后周时期,周世宗柴荣,派遣大将赵匡胤(对,就是这个白眼狼后来取代了后周建立了大宋,当了皇帝)收复了唐末乱世时,被契丹占领的今天霸州、雄县地区。分别建立的霸州、雄州。

 

霸州,后周收复失地,称霸北方之义。名字浑然天成。雄州呢,当然也有称雄、雄霸天下的意思。但历史上,雄州南部有大雄山。故名雄州。原来,雄安新区不是没有山。远远不用再附会什么潭柘寺、定都峰了。据专家说,雄安新区未来也打算在白洋淀北部堆积出一个土山,以形成背靠山,南面水的风水,其实不如好好找找历史,在大雄山基础上建哦。

 

我们的河在此也抛个砖。《读史方舆纪要》载,“大雄山,(雄县)县治西南二里,高峙数十丈,……五代周置雄州,盖因山为名。”

 

雄安新区的雄这个来历有了,安新县的安呢,更有历史。安新县原为安州(县)和新安县,两个白洋淀东北部县。民国3年(1914年)合并,各取头一个字,故名安新。其中,安州设立于金代,元代,迁安州金人至于南部,故名新安县。

 

历史的巧合,今天的雄安新区,其前三个字各有来历。

 

而白洋淀和雄安新区南部,盛产驴肉火烧的河间县(高河——流入白洋淀、滹沱河之间,故名)和高阳县(高河之阳)也因水得名。

 

易水所形成了河北人(保定)性格和文化

 

风萧萧兮易水寒。易水自古形成了燕赵人慷慨悲歌之志的性格。可以说,西起保定,东至雄州霸州,南至高阳、河间,乃至沧州。所形成的易水文化圈里,河北人的性格有相像之处。

 

自古是燕赵、齐,北宋和辽金的四战之地。易水流域的人自古以来尚武。再加之,明清,京杭大运河造成的沧州沿线的走镖文化,产生出大刀王五(河北沧州)、燕子李三(沧州献县人)、霍元甲(天津西青区人)等游侠。


尤其是近现代,以易水中下游(东西)和京杭大运河华北段(南北)交叉形成的十字轴心里,以保定军校和白洋淀为支点,向外辐射,形成了一个早期北洋系武人的家乡圈。


北洋系武人里,从早期的冯国璋、曹锟,1924年与冯玉祥一起发动北京政变的北洋系早期青年将领孙岳(河北高阳人)等北洋直系将领,到后期的冯玉祥西北军系列里(祖籍安徽巢湖人,沧州长大)、很多都是易水、运河(沧州至天津)两岸人氏。冯玉祥西北军系列“十三太保”高级将领里,孙良诚是天津静海人、孙连仲是河北雄县人、佟麟阁是保定高阳人、刘汝明是河北献县人、韩复渠是霸州人。其他中级军官就更不必说了。

 

黄埔军校名气大,但保定军校去的都是直接当教官。

 

自然,易水两岸出武人和近代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练兵,直隶总督先后在保定和天津有关。但其实小站、和马厂(段祺瑞马厂誓师,讨伐张勋复辟。)这些地名。都和易水有关系。

 

易水经过白洋淀、文安洼等中部地区之后,东流入海主河道为北部的大清河,为了避免水道淤积,易水下游入海河段,在清代分别疏通了独流减河、马厂减河。所谓减河,便是减易水水势之义。独流镇、马厂、小站(有名的小站水稻)均是当年北洋系练兵的所在。

 

京津冀有句俚语,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狗腿子这句话其实并非全是贬义。能跑腿,做事干练,执行能力强,办事不打折扣,擅于服从,也符合尚武、和武人的性格。

 

今天的中国人,极爱互相描绘出各省市的歧视地图。相比,周边邻居里,北京人(能吹)、山东人(官气、官本位)、山西人(报团、排外)、河南人、东北人的被人标签性嘲笑,易水两岸的保定府、老河北人除了被人诟病守旧之外,仿佛口碑还不错。而守旧这件事也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守旧的一面是缺乏创新意识,墨守成规、不思进取,但也同样意味着中距中规,恪守本分、守规矩。后者也是一种军人般的武人性格。

 

以写作胡雪岩而知名的台湾作家高阳(原名许晏骈, 1922年至1992年)以笔名高阳著作历史小说而闻名于世。除了他所说的自己的浙江钱塘许氏族郡望在河北高阳外,一个原因应该是敬慕高阳之地的燕赵慷慨之气。

 

今天,著名的万岁军,拱卫京师的38军依然是驻守雄安新区隔壁的保定。

 

雄安新区水系未来需要解决的三个问题

 

未来的雄安新区,通过历史上形成的所依托水系——易水历史地理学的考察,有三个问题亟待解决:以白洋淀为中心的水系打造,城市的饮用水保障和排涝。

 

雄安新区的水源地问题

 

专家称,雄安新区将通过从西部太行山脉东峦的若干水库引水来解决城市供水和白洋淀水系,其实这也是历史上的易水九河来解决。比如拒马河、唐河和滋水。但是,一个问题是,目前,涿州、保定、定州向南的一系列京广线城市群的供水也是依靠上述太行山间水库供水。雄安新区未来就面临和上述城市争水的窘境。

 

由于易水水系没有一条主河道,保定、定州等城市群上游没有能够形成如同北京的密云水库(潮白河上游)、天津的于桥水库(州河上游)、石家庄的岗南水库、黄壁庄水库(滹沱河上游)的大库存上游水源地。

 

未来,雄安新区人口将远远赶超保定、定州等地级市人口。目前,易水水系在上游的水库仅仅有安各庄水库、西大洋水库的中小型水库。保定作为河北省地级市,其城市群目前就有将近二十个县市。

 

未来,如何协调雄安新区与上游保定市城市群各个城市的供水之间的平衡,以及向南从滹沱河上游水库调水供给雄安新区,尽可能在太行山北段水系寻找更多水系供给也要有可能性和必须的预案。

 

未来,除了在滹沱河等河流上源水库寻求水源地,南水北调进京用水,同时东拐供应雄安新区也是一个可寻的解决方案。


再一点就是,河北地区,易水上游的城市的工业结构亟待改变,之前,保定、定州地区,唐河等易水上游河流已经遭遇皮革等工业污染的危险。如何使易水上游两岸水质澄清,将是白洋淀水质供给和保障的一个前提条件。

 

既然已经找到易水,知道易水水系的“九河”是雄安新区的母亲河,就要正本清源,逆流而上,逐个解决上游的污染源头,还易水以清澈。而且,入白洋淀的九河是一个历史上的笼统概念。九河中的很多河流已经不存在、断流或改道。目前要做的是,彻底梳理清楚,进入白洋淀的易水水源水系。

 

对于雄安新区这样的千年大计工程,参与其中的规划专家如何还仅仅停留在“九河”的笼统认知基础上,不能对入白洋淀,未来雄安新区的上游水系,多少条河道河流如数家珍,就开始拍脑袋搞雄安新区的城市规划、建设,这将是一种对历史不负责任的态度。

 

第三个问题就是解决白洋淀下游无入海河道的问题。参与雄安新区规划的专家多次提到该地区“1963年洪水”的问题。正是该次洪水,当时的中央和毛主席才下决心提出,“一定要根治海河”。而也是因为该次洪水对白洋淀西南地区的冲击,该地此后不再有大规模人口和建设,为今天的雄安新区建设留下白纸一张。但是,这并不意味着,1963年类似的易水等海河水系不再出现类似的大降雨造成的泛滥。

 

既然是千百年来历史上形成的低洼地,就是充分尊重历史,做好最大可能的防汛预案。这才是一种尊重规律的态度。

 

海河河流水系的规律就是:发源于太行山,上游湍急,而冲出太行山后,泥沙淤积,导致中部河段极易决堤。在整个河北省华北平原,从南部的衡水湖到今天中北部白洋淀,历史上便称之为“大陆泽”。

 

近年来,随着上中游沿太行山东部浅山地区城市群人口和工业用水的激增,海河的很多河流冬季几乎全部断流。但春冬断流,不一定意味着夏秋没有洪水。华北平原的季风性气候,在自然规律面前,人类不可能预测出哪一年的降水量,这也就意味着,近年来的河流枯竭,不代表永远枯竭。

 

事实上,近年来,北京房山地区拒马河,石家庄、邯郸地区的滹沱河、滏阳河等海河水系,夏季局部地区的洪水,往往造成海河领域的洪水灾害。

 

历史上,白洋淀、文安洼的下游入海河道北经大清河天津入海,中间还有清代开始修筑的独流减河、马厂减河、等河道,疏通汛期易水水系河水入海,未来,随着雄安新区的建设,白洋淀和雄安新区城市水系的下游疏导问题也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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