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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中国的白酒爱扎堆在豫皖苏交界地区

范颖华 我们的河 2022-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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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部中国,北纬33度至34度之间,黄河故道以南,淮河以北,豫皖苏交界地区为什么会密集性产生了这么多中国浓香型白酒的知名品牌?

 

豫皖苏交界地区好酒云集

 

河南、山东交界位置的黄河和黄河故道以南,淮河中下游以北,河南东北角商丘,安徽最北边亳州(过去属大阜阳地区)、淮北市,江苏北部的宿迁、淮安的涟水,中国浓香型白酒知名品牌云集。


 



沿着淮河入海口(黄河夺淮入海后,淮河淤积成洪泽湖,从京杭大运河南下入长江。故道今已成苏北灌溉总渠)北岸,下游往上溯,有汤沟酒(位于今属于连云港市的灌南县汤沟镇);高沟今世缘酒(淮安涟水县高沟镇);洋河镇洋河酒(宿迁)、双沟酒(宿迁泗洪县双沟镇)。

 

这便是江苏省白酒有名的“三沟一河”。汤沟、高沟、双沟,洋河。

 

再沿淮河北岸,上溯,进入安徽省地界,淮北濉溪口子酒(濉溪口子镇);接下来有高炉家酒(亳州涡阳)、古井贡酒(亳州古井镇);南侧的阜阳有金种子酒。

 

再往西,河南东北角的商丘更是名酒云集。南侧有鹿邑县(从商丘划出,今属于周口)的鹿邑大曲、宋河酒(原枣集镇,今宋河镇);林河酒(商丘睢阳县林河镇);张弓酒(宁陵县张弓镇);永城县的皇沟酒。

 

在中国的白酒产地上,密集型分布着如此多的好酒的白酒带:只有赤水河流域酱香型白酒带,和北纬33度至44度,河淮间,豫皖苏三省交界地区淮河北岸这一浓香型白酒带。

 

而且,相比,赤水河白酒带只短暂集中在赤水河中游中部,贵州遵义仁怀市茅台镇-习水-四川县古蔺县郎酒二郎镇这一相对狭窄的三角形节点范围内。赤水河,再往南上溯,由于已经缺少了茅台镇为圆心地带特有的谷地气候和生产出好的河谷高粱,更上游贵州毕节乌蒙山地区并不适合和出产好的白酒。

 

而相比茅台酒的一个点(北纬28度,东经106度交叉点上),北纬33度豫皖苏地区的白酒密集区则是一个带状。自西向东,沿淮河中下游北部支流,从东经115度,一直扫过119度。从黄河中游开封的黄河故道一直抵达东海岸。跨越了整个淮河中下游北部地区。辐射冀鲁豫皖苏等华北、长江以北地区。

 

相比汾酒在山西汾河河谷的一个点,以及四川盆地五朵金花川酒分布的散乱,豫皖苏淮河水系白酒带都堪称奇迹。

 

而且,已经被公认的茅台酒、西凤酒以及部分川酒,源于近代明清山西晋商当年沿西南茶马商路,所传播酿制工艺的汾酒。剔除大家都在吹牛的虚夸成分,相比前者,豫皖苏无一例外的浓香型白酒体系还是一直有着独立、自成体系的相比已经比较悠久的历史传承和影响。

 

虽然白酒市场经过若干年的厮杀整合,比如洋河和双沟已经被合并为苏酒。西南川贵酱香,豫皖苏淮北浓香,各自占领中国白酒半壁江山,地位已经不可撼动。

 

为什么豫皖苏北部交叉地区产好酒

 

那么,问题就来了,此地密集出好酒、产好酒不假,但是为什么?原因主要有这么几个:

 

首先,该区域水质好、水量充沛,酒的最大原料——99.99%的水,用水有保障。有些人会说,长江水量比黄河、淮河都大。

 

但是,白酒所要求的水质的好,是地下水,而不是地表水。尤其深埋地下的泉水、暗河和矿泉水为最佳。为什么呢,因为自然过滤过。在长江边接个管子,生产长江大曲,保准很难畅销,打出品牌。

 

还有人说淮河过去都污染了。是,这个也承认。本世纪80年代以后,河南东部、安徽中部淮河上游支流的确造成了淮河中下游水质的严重污染。


其实,也在某种程度上也的确是,除了豫皖苏三省交界淮河北部白酒带之外,淮河中下游其他地区为什么没有出产同样出名的白酒的因素之一。

 

汴水流、泗水流,流出好酒头

 

西起商丘,北至苏皖鲁交界黄河故道,东至淮河入海口,南至淮河洪泽湖,这一地区,相比淮河南岸中下游地区地势相对较高。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历史上,此次河网密布,古河纵横。顺时针方向,有明确历史记载的水系有:发源于中岳嵩山-北邙山-王屋山-太行山等河南西部山系的,颍河、济水、汴河、废黄河(宋代之后夺淮南流的黄河)、濉河、荷水;东侧有发源于山东中部的沂蒙山山系西峦的汶水、泗水、沂水、沭水等。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这不是浪得虚名。后世的中国南北经济大动脉京杭大运河以及隋唐的大运河,正是沿着泗水(京杭大运河)和汴河(隋唐经开封的大运河)水系连接长江和黄河。

 

可以看出,在今天的黄河中下游北部,西有中岳,东北有东岳,正是这一金字塔性地貌结构,西侧河流东南流(汴河、濉河、涡河、荷水),东侧河流西南流(汶水、泗水、沂水),导致淮河北岸,在没有大运河以前,此次便是河网密布,水量充沛。

 

今天苏鲁之间的北起东平湖,南至微山湖等四湖的一连串湖泊群便是由此产生。在鲁中山脉,与豫东北-鲁西高地之间的地质断裂带,古水系形成了今天的微山湖。

 

菏泽、济阴(今定陶)、巨野(古巨野泽)、梁山泊、鱼台和沛县,这些所有和水相关的地名,都是源于此处自古以来的多水多沼泽。

 

我们之前提到济水、睢水、甚至汴水和泗水等古河流,今天虽然已经很难找到明确和单一的河道。


但依然可以从今天地名上找到轨迹。比如济水的济阴、济宁和济南;睢水的河南商丘睢阳、睢县,到安徽的濉溪,江苏宿迁的睢宁县。

 

泗水,今天山东有泗水县,向南,安徽有泗县、再下游,江苏有泗洪县、泗阳县。

 

事实上,虽然这些古河道千年以来,经过黄河改道的侵扰,人工运河河网的改变,已经不再单独存在。但是从地名的延续上,我们还是能看到这些河流的轨迹。

 

更重要的是:河流的生命力原本比我们人类的想象力要旺盛。地面的河道虽然消失,但是对于酿酒最最重要的事发生了:河流和水源会依然在地下通过暗河和脉络继续存在。

 

也就是说,上述河道河流名义上不存在了,但是却其实以一种另外的方式存在,比如泉源、暗河、和湖泊等地下水系方式存在。

 

正是通过千百年来的过滤和沉淀,我们会发现好酒大都产生在这些古河流看似消失的区域。

 

比如口子酒的口子镇便是在濉河和其他河流交叉的水口得名。双沟是濉河、泗水等古河道形成的两条水沟交汇得名。洋河,也仅仅是今天被这么命名的泗水的一个支流。

 

上到河南的张弓、宋河,下到古井、皇沟、高炉家,几乎都是在古汴河、济水的河道水脉上。

 

连接黄河和淮河,串联出了这么多名酒,滋养了这么多好酒的汴河之久远,举两个有名的历史地名便知道了,阴沟和鸿沟,都是指古代的汴河。当然,今天的汴河已经以涡河、浍河等河道形式存在了。

 

当古河流以一种人类肉眼看不见的姿态存在着时,也就意味着自然过滤后经过时间和历史考验、检验的纯净。其实这个时候叫不叫什么扳倒井、古井,已经不重要了。地下泉水甘冽最重要。

 

诚如我们刚才提过的,淮河中下游,甚至豫皖苏三省交界的白酒带区域,河流地表水都可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污染,但是,地下水,尤其是古河道封存的地下水和水脉带,相比而言,是没有污染或者说,污染层面要小很多。

 

这也就是为什么豫皖苏三省交界酿的酒好喝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因。当然,未来还需保护好该地的水源地和河流,毕竟,随着人口增加,地下水已经不可避免存在着枯竭。当有一天,地下打出来的水酿成的酒不好喝了,豫皖苏白酒带也就毁了。

 

今天上述地区,已经在各自制定自己地级市层面、省级层面的白酒水源地保护带。下一步还是呼吁,三省要联合起来保护这个白酒古河道区域,甚至都还可以申遗。

 

比如古汴河白酒文化遗产带、古濉水历史遗产白酒带和古泗水历史遗产带。可口可乐、拉菲喝的是饮料和酒么,是文化。

 

京杭大运河等运河交叉的商业传播效果

 

和茅台的出产、出名,历史源于晋商的推广,赤水河的水运商路发达一样,豫皖苏白酒带名酒的辈出,也得益于历史上运河在此汇聚的商业传播。

 

尤其是唐代以后,开封至今天徐州-淮安间的汴河运河,和明清徐州往北济宁-临清-德州的京杭大运河。

 

从分布区域上,我们可以看出,上述酒的出名,均和运河有关。正在靠近运河,这些酒才得以声名鹊起。换句话说,不靠近运河的酒,很多都被历史淹没,巷子太深,自然被淘汰。

 

明清京杭大运河至南向北淮安-宿迁-徐州段之间,西侧有古濉河、泗水河道水源的双沟、洋河,东侧有涟水县、灌南县的高沟、汤沟。

 

江苏今天看家的白酒三沟一河,均在大运河两侧。

 

再看来黄河-开封-商丘-亳州-宿县-淮河的隋唐汴河水系运河河道两旁,北岸口子镇、商丘永城皇沟酒(皇沟指开封汴京流出的运河),南侧有涡阳高炉家,上游有张弓镇、宋河、古井。

 

甚至,元代,由于黄河的南下改道,侵颍河入淮,在此沿朱仙镇-贾鲁河-周口-颍河-阜阳(颍州)-颍口(淮河)修筑的运河边,还产生了今天的金种子(阜阳、四五酒(周口)。

 

在古代,和近代铁路与烧鸡共荣共生的道理一样。白酒的品牌传播主要靠运河漕运的商路商业传播。

 

没有水运的兴盛,不可能有名酒的诞生。有好水一定有好酒。但没有运河,一定没有名酒。运河是铁路出现以前,最重要最便捷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同时也是最重要的品牌传播渠道。所有,白酒要想出名,必须依靠运河。离运河远的能生存下来就不错了。

 

原因其实两个,一个是运输成本的相对较低和便捷、安全。白酒的液态形态这一存在方式决定了其存储方式和运输方式的独特性。运河水路运输的稳定性、安全性,基本不受地面地形的影响这一特点,保障了白酒在运输途中的较小消耗损耗。

 

除了坛子里酒不撒,还能运的远。水村山郭酒旗风,水村是第一位的。

 

古河流和水系所决定的中国的运输方式,不仅影响了中国运河的兴建,甚至铁路的运输都受其影响。事实上,无论是津浦线还是陇海线都是延续了当年两条运河所形成的商路兴建。

 

铁路可以披荆斩棘,开山破岭,但千百年来,水运所自然形成的商路商道、城市节点,是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并必须在修筑近代铁路时遵循的。你可以形成一两个新城市,比如驻马店、石家庄,但驻马店、石家庄形成不了驻马大曲和石家粮液。

 

豫皖苏鲁地区人们为什么爱喝酒

 

除了水质好,品牌易于传播,还有最后一点就是消费人群密集。豫皖苏鲁地区人们的爱喝酒、能喝酒足以支撑起来上述酒厂一年一年在逐年提升的产量和纳税水平。

 

无一例外,不管苏皖豫白酒带各家名酒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把自己的历史拉长的多高。其实无怪乎几个方式:拉名人。有曹操的说曹操,有老子的谈老子。没有的就找县志、找传说。每家酒厂办的博物馆里都会有从猿猴吃野果造出酒来做开头的历史科普图片墙,以及当地历史名人的励志故事和喝酒故事。

 

其实,每一个酒厂真正拿得出台面有历史依据的历史也就是新中国成立后的从私人酒坊公私合营到国营酒厂的阶段。宋代的欧阳修都有名诗:焦陂八月新酒熟。但今天位于阜阳市的焦陂当地酒厂的酒甚至还没有更北面的古井、口子更有名。

 

古人写的只是当地的地名,以及当地可证明的酿酒历史。中国漫长的历史时期,淮河两岸是南北的古战场。战争的持续和涂炭,不可能让酒厂历史不间断延续。能延续的只能是酿酒的文化和地理知名度。

 

事实上,正是由于淮河的南北战场特征,使得白酒能在这里千百年来久经不衰。久经考验(酒精考验)。

 

战场的九死一生,袍泽间感情的加深,使得军人直到今天依然是全世界白酒类饮料的主要饮用人群之一。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两淮之间,颍州(阜阳)、睢阳(商丘)、亳州、宿州、徐州和淮安个个历代都是淮河岸边南北的军事重镇。历代军人的需求,自然也促成了围绕这些城市节点白酒的酿造历史。

 

尤其睢阳(今河南商丘),安史之乱时期的张巡和南霁云等英雄人物视死如归守城死节的城市历史典故,都足以让人读后有酊酩的冲动。

 

将军百战死,不用诉离殇。今朝有酒,自然醉笑陪君三万场。豫皖苏三省交界两淮千年来城市群的战场文化、战争文化和袍泽文化,决定了这一地域人们的自古爱酒、好酒,甚至嗜酒如命。

 

当然,四省交界地区作为传统的农业区、黄泛区,贫穷也是一个人人爱喝酒的因素。从人们需求层次的角度分析,也不难得出相对欠发达地区比经济发达地区,北方人普遍比东南地区人们更爱喝白酒、能喝酒的结论。


除了豫皖苏三省交界地带,更往南北延伸、辐射,我们会发现,淮北白酒带有着庞大的白酒人群作为消费基数支持。

 

河南人喝酒时敬别人酒自己可以不喝的敬酒文化,安徽人的炸雷子喝酒文化,山东人自诩更符合孔孟之道的主陪副陪喝酒文化,以及其他地方的类似的打关(打圈)文化,不喝酒就剥夺说话发言权的文化。总之一个字,就是必须要把客人喝好,或者一方把另一方喝倒。

 

支撑上述文化的物质基础自然是——白酒的生产和足够量产的充裕供应。相比茅台、五粮液这些外地名酒。无论是当地本地消费者的钱包能容忍程度,还是当地财政收入税收来说,要满足本地以及附近能辐射的省域范围的庞大需求,只能靠自力更生建酒厂。

 

所以,改革开放以后,豫皖苏白酒带白酒林立,几乎每个县都有酒厂。你方唱罢我登场。其实,古井和宋河,口子和双沟,今天能活下来的品牌,还都是历史竞争中凭借品牌和历史IP存在下来的。

 

东西南北中,好酒在张弓。东奔西走,要喝宋河老酒。四五老酒,交个朋友。上下五千年,好酒林河产。生活中还离不开这口子。如果你懂,你干了,我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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