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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飞吧:白冰冰之女白晓燕绑架案(上)

知更鸟 房间内的粉色大象 2024-03-13

作者 / 知更鸟

近期会陆续将几篇和女性话题有关的案件从【没药花园】转发到粉象,今天的白晓燕绑架案分为上下篇,发在本条和次条。

今天给大家讲述的是一起1997年4月发生在台湾的著名案件——白晓燕绑架案,简称白案。


这个案子震惊全台湾,不仅是因为台湾前所未见如此凶残的犯罪手法,也是因为17岁的受害人是台湾著名女艺人白冰冰和日本漫画家梶原一骑的女儿。

 

1997年4月到11月这期间,三个凶手成为台湾民众心里恶的化身,他们将台湾整的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本文字数9,000)



一截断指和一封求救信


1997年4月14日是个星期一。那天早上7点30分,台湾各地的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学生正忙着上学。三个男人围着穿白色制服的女学生白晓燕,强迫她一起上了一辆绿色的面包车。

 

这是后来警方调查时,一个目击路人提供的线索。

 

出生于1980年的白晓燕就读于桃园县林口乡醒吾高中二年级。她是白冰冰快乐的泉源、精神的寄托,以及勤奋工作的动力之一,尽管白冰冰在怀孕时并不想留下她。

 

白冰冰,本名白月娥,2000年改名白雪嬅。1955年,她出生于基隆月眉山区的一个煤矿村里,在家中排行第三。家中里10个小孩中的 4个被领养,而留在家里的阿娥就是个童工:洗衣、捡煤渣、照顾年幼的弟妹,而且还常常挨打。

 

尽管阿娥在班上家境最穷、个子最矮,成绩却是最好,而且各项才艺样样行。小学毕业后,她考上第一志愿基隆女中。这个名额被母亲卖了200块钱后,她开始工作,正式担负起一大家子的生计。


在一家诊所帮忙期间,她半工半读地完成国中学业,但在高一时,母亲病重、父亲受伤住院,兼顾着挣钱和照护双亲的她被迫中断学业。

 

寻找高收入的目标与当歌星的梦想结合了起来。阿娥参加了38次歌唱比赛,终于得到一个很小又没有前景的机会。在流浪于一个又一个的舞台两年后,白冰冰在三千人里雀屏中选,成为日本“空手道大战争”的女主角之一。这一年,白冰冰20岁。



白冰冰在日本的事业发展很顺利,但这个“台湾的山口百惠”的梦想却因日本漫画家梶原一骑的求婚戛然而止。

 


异乡的孤单寂寞、未经世事的单纯,加上几分贫寒出身的自卑,于是白冰冰很快点头、嫁入豪门,这就等于演艺事业的终止。


但这段婚姻等待着她的,却是难以取悦的婆家、前夫没有尽头的外遇、以及越演越烈的家暴。

 

在前夫一次酒后向她疯狂挥舞一把家中收藏的武士刀、以及亲眼目睹前夫与一个女人在酒店房间里赤身裸体后,当时已怀有七个月身孕的白冰冰在家仆的帮助下,狼狈地回到台湾。

 

肚子里的孩子让她想起以离婚收场的婚姻,以及一个未竟的梦想所造成难以弥补的遗憾,更不要提一个单身母亲即将面对的经济及社会压力。对当时的白冰冰而言,心碎、恐惧与后悔远远超过孕育新生命的喜悦。

 

但最终,她还是决定生下女儿。回到台湾的她不得不更努力挣钱,因为现在除了爸妈、还在上学的弟弟们,还多了一个晓燕需要她照顾。她总是不停地工作着,案发这一天也是。



话说回绑架案当天晚上。正在摄影棚里录影的白冰冰瞥见身兼她经纪人的哥哥拿着手机,朝自己走来。她不想中断录影,便向哥哥使了个眼色,让他等会儿。但是她哥哥的脸色铁青,嘴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她接过电话,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那一头传来:“这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女儿的东西放在林口高尔夫球场旁的墓地。”说完,线就断了。

 

那一霎那,白冰冰有点摸不着头绪。

 

什么东西?晓燕今天不是到学校去上课了吗?那天早上七点,晓燕在出门前还特别叫醒她,帮她调了闹钟,以免总是疲累过度的她睡过头。

 

虽然经济能力允许,但白冰冰并不溺爱女儿。为了训练晓燕独立, 白冰冰让她和别人家的小孩一样搭公车上学。

 

这时,摄影棚里有人大喊:这是绑票啊!回过神来,白冰冰马上打电话到学校,老师却告诉她,晓燕一整天没有去学校。打电话回家,发现晓燕也没回家。

 

那一刻,白冰冰全身虚脱。震惊失措中,她联络了三个地方的警察。警方让她回家等着,随即前往桃园县林口高尔夫球场旁的墓地(也有媒体说是她和哥哥一起前往)。

 

警方很快成立了「0414」专案小组,并在林口消防小队成立「0414」案小组指挥所。

 

那天晚上,在家里等嫌犯联络、心急如焚的白冰冰从带着白手套的搜查员手里接过一个蓝色塑料袋。为了不破坏绑匪可能留下的指纹,白冰冰被要求用夹子夹出袋子里的东西。

 

接着,她看到了绑匪在电话里提到的“你女儿的东西”:一叠被鲜血染红的卫生纸,包裹着一截已经变色的、被切断的手指,放在一个纸盒制的便当盒里。

 

袋子里还有三张拍立得的照片、 一封晓燕写的求救信、几张写着“白晓燕” 的诊所挂号证。

 

三张照片里,晓燕双手高举,颈部以上被黄色胶带绑紧,脸部只露出鼻孔,而白色制服被往上拉起,露出左胸。其他部位都被胶带紧紧地、包裹似地黏着。

 

信是从学校周记本里撕下来的一页:


“妈妈,我被绑架了,现在很痛苦,你一定要救我,他们要五百万美金,不可以连号,要就(旧)钞票,不可以报警,要不然命休矣。等待联络,白晓燕。”

 


搜查员带走了袋子。全身虚脱、倒坐于地的白冰冰,被家人扶上沙发。她全身发抖,拼命地想,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如何救晓燕。

 

可是,她的思绪很快被打断了。电话和门铃声开始响个不停:是媒体记者、以及采访电话。接下来的日子,数辆大型电视转播车日夜停在她家前面的路上,上空还有电视台的直升机盘旋。

 

这么大的阵仗,任谁都知道她报警了。绑匪们会怎么反应呢?他们会不会对晓燕不利?恐惧深深地捆绑了白冰冰。

 

她走出家门,低声下气地哀求媒体记者们,拜托他们暂时不要报道,否则她女儿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白冰冰只好打电话给各电视台的负责人,恳求他们下令停止采访。他们都答应了,但是记者和转播车只是退后一条巷子。隔天,他们又全部回来了。

 

当她心心念念等着绑匪的联络,接到的却是亲人朋友、政治名流的慰问,以及媒体记者的打探消息与采访要求。每接一通电话,她的心就抽紧一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了?!

 

她每天都要应付一百多通的电话。这条晓燕的生命线响个不停,一直占着线。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到底哪一通才是绑匪打来的?!

 

在这么令人崩溃的时刻,她还必须配合警方,整夜调查亲人朋友的财务与人际关系。因为警方说,绑架案通常是熟人犯的。

 

女儿被绑架的当晚,白冰冰体验了无法言语、终生难忘的心情:夹出晓燕手指的恐怖、眼见晓燕被凌虐的伤痛、担忧晓燕安危的焦虑、对媒体的气愤与无奈、对亲人朋友的怀疑等。在这排山倒海的冲击下,她开始感到一股对自己的厌弃。

 

她快招架不住了,但是,晓燕还等着她救呢。

 


更改七次地点,无法交付的赎金


接下来5天,4月15日到19日,绑匪7次要求、反反复复地更改交付赎金的地点。

 

4月15日,第二天晚上七点,绑匪终于来了电话,要求5百万美元现金,而且是不连号的旧钞。这个数字是白冰冰全部存款的4倍。白冰冰还得打电话向朋友借钱筹赎金。

 

4月16日,第三天中午,绑匪打电话来要求当天准备好赎金。白冰冰要求听晓燕的声音,以确认她还活着。

 

绑匪一声不响挂掉电话,十分钟后,又打来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成年女人的声音,念着“中国时报头条新闻”这几个字,感觉像录音,白冰冰很肯定这不是晓燕的声音。

 

由于绑匪要求不连号的旧钞,无法用银行的点钞机盘点,何况还得保密,所以只好私底下进行。于是,白家人和银行人员等一共八个人,为了准备赎金,在家里整夜人工点数美钞。

 

那堆山一样的钞票,白冰冰说,在她眼里只是一堆沉重的垃圾。而想到这些钱的用途,更让她感到肮脏而恐怖。

 

4月17日下午一点,绑匪再度来了电话,这和上次那个念“中国时报头条新闻“是同一个女人的声音。对方要求白冰冰一个人于当天三点前往桃园南崁的某个保龄球馆。她假装不会开车,要求打出租车过去。绑匪答应了。

 

对于“由于不会开车,所以必须打出租车”的要求,部分媒体提供了一个不同的版本。

 

版本二:绑匪听了这个要求立刻挂断电话,但没过多久又打来,说“你女儿说你会开车!” 得此消息,白冰冰非常高兴,因为这至少证明了女儿还活着。

 

实际情况是,在接到电话约一个小时后,白冰冰与一乔装为出租车师傅的警员一同出门赴约。

 

如果绑匪从晓燕得知,白冰冰确实会开车,他们怎么会答应让别人陪同白冰冰前往交付赎金呢?对任何非当事人的第一合理怀疑就是便衣警员,这是一个太大的风险。

 

所以,我采用白冰冰回忆录提供的第一版本。

 

在与绑匪交涉的过程中,白冰冰确实用各种方法旁敲侧击,试图得知晓燕是否仍然活着。例如询问白冰冰在高雄的男性友人名字,得到了正确的答案。

 

4月17日下午,白冰冰和一个装扮成司机师傅的警察,开着车载着巨款,依照绑匪要求前往桃园南崁的某个保龄球馆。

 

在历经这些天的极度焦虑后,白冰冰这时心里充满了安慰,燃起了希望,认为只要把钱交给绑匪,晓燕便可以回家了。

 

但是,他们等了一个小时,绑匪没有出现。根据警察的指示,他们转头折回。在快到林口的家时,绑匪的电话又来了,要他们回到指定的地点等候。

 

正当他们在南崁的保龄球馆前焦急地东张西望时,她发现,附近停放了几辆看起来有点眼熟的车。经同车的警察确认,那些车都是警方部署的人力。

 

重点是,这些车辆完全没有经过重新分组。也就是说,如果嫌犯一直在现场观察着白冰冰,随着她再次出现于同一个地点,这几辆一模一样的车也会重新进入嫌犯的视野,肯定会被看穿的。

 

白冰冰的脊椎感到一阵凉意,一股不详之感涌上心头。果然,一个男绑匪打电话过来,凶狠地说:“白冰冰,你竟敢报警!”

 

“没有,绝对没有!”

 

绑匪命令她到附近的摊子买一千块台币(约人民币两百块)的槟榔。在等待店员包槟榔的时候,她又发现一辆不寻常的出租车,车窗贴着黑色反光纸。(注:在台湾,为了乘客安全,出租车禁止贴反光防晒车窗纸)。

 

这时,槟榔摊的电话响了起来。店员把话筒递给白冰冰。一个男人在那一头怒吼:


“你TMD果然在耍把戏,我看你是不要女儿了!”

“没有事的,我马上就把钱交给你们,你们快来拿啊!”

“附近都是警察。你坐的那辆计程车的司机也是警察吧!”

“不是的,请你们相信我。”

“要是还想要你的女儿,就赶紧另外找一个行动电话,记得不准回家!”那一头挂断了电话。

 

绑匪很明显的就躲在现场的某处观察,并看出了异样。他们知道,白冰冰家中一定充满警方的布局,例如窃听器,所以不准白冰冰回家。

 

此刻,白冰冰完全乱了方寸。原以为交了赎金就可以领回女儿,可是现在,有家也不能回了。不能回家,上哪里去呢?要不上酒店?不行。随行警察解释,酒店是最危险的,因为绑匪有可能就住在隔壁房间。

 

白冰冰打电话向居住地所属的那一村村长求救,热心的村长立刻答应收留他们。

 

4月18日一整天,白冰冰、继续乔装成司机师傅的警察,以及两名弯着身体躲在后座椅子下的警察,随着绑匪反覆不定的指令,在台北市区、郊区来来去去地往返。

 

绑匪要求的地点和时间如下:

 

中午12:30在台北市辛亥隧道附近;内湖;新庄的住宅展览场(等了2个半小时离开后,又被要求回去新庄的住宅展览场);林口;林口体育馆;体育馆附近的家具店(又等了两个小时)。


当他们载着巨款回到村长家时,发现途中被记者群跟踪了。记者们口口声声说,他们也担心晓燕的安危,也想来帮忙。

 

帮什么忙呢?各位记者大人,您们想怎么帮忙呢?

 

接下来的4天,从4月19日到22日,绑匪保持沉默,完全没有联络。

 

4月19日清晨五点,天还灰蒙蒙的,白冰冰和三个警察拎着鞋,确认村长家门外整夜跟踪的记者还没睡醒,光着脚悄悄的从后门离开。

 

这天,他们留宿在一个白冰冰并不很熟、但信任其诚实品格的男性友人家里。这位友人的太太也很热心地张罗他们吃喝,但是晚上被他们的小孩兴奋地认出:“哇!是白冰冰,白冰冰来我们家!”他们担心小孩在学校说漏嘴,于是在第二天清晨天未亮之际,又离开了。

 

连小孩都认识,真是负盛名之累啊!

 

一行四个人,为了躲避媒体记者,无家可归,几天未能好好吃饭、睡觉,也没有洗澡。几经讨论后,他们决定回家。果然,媒体跟丢了他们,在家里也等不到,就离开了。

 

20日清晨,白冰冰偷偷摸摸地回到家中,不断自责,充满煎熬。

 

23日傍晚,终于接到指示:晚上7点到新竹体育馆。等到了11点,绑匪依旧没有出现。但是在现场,除了便衣警察,白冰冰还发现摄影记者,在一辆停在不远处的车里,用望远镜朝白冰冰这个方向观看。

 

警察走过去请他们离开。那部车是离开了,但过了不久又回到现场。

 

白冰冰再也无计可施:她亲自哀求过他们、打电话给各报社以及电视台主管、甚至向新闻局长官请求,都没有用。事到如今,她只能在心里祈求,别害死晓燕……

 

25日晚上6点45分左右,绑匪终于打了电话,要白冰冰当天晚上8点钟,一个人带着赎金到桃园体育馆。

 

相同的状况又重复了。左等右等,绑匪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这时的白冰冰也有一些经验了,心知绑匪不可能出现了,因为体育馆周围不但停放了许多采访车,连空中也有直升机。

 

正准备掉头离开时,她的行动电话响了。警方称绑匪已经落网,让她回家等待。这是连日以来最美好的一刻了!马上就要见到晓燕了!白冰冰想象着,自己再也不要离开她一步,以后要减少工作时间,要多陪陪她。

 

但是,晓燕受伤了,不是应该送去医院吗?为什么警方让她在家里等着呢?

 

白冰冰焦急的等待着,从晚上9点到凌晨2点,然后她在电视上看到实况转播警察局长召开的紧急记者会。


这时她才知道,落网的是三个次要嫌犯,包括林春生的弟弟林致能、以及陈进兴的妻子张素贞。而三个主要嫌犯仍在逃亡,晓燕也没有下落。

 

要命的是,这个记者会向公众发布了白晓燕被绑架的消息。

 

白冰冰决定,在第二天清晨召开记者会,亲自请求全民协助寻找晓燕。电视屏幕上的她,是一个憔悴无助、泪流满面的母亲。据说,很多电视机前的母亲,都落泪了。


噩耗传来:白晓燕悲惨的遭遇

4月28日,在事发整整两个星期后,民众发现晓燕的尸体在五股工业区中港的大排水沟浮沉。

 


尸体全身赤裸,左手小指缺了一节。脸部因被殴打而变形,完全无法辨认容貌,眼睛已被虫啃食。“头部肿了2倍大,一根毛发也没有,塌了两个大大的窟窿”;“腹部有多处紫黑的瘀伤”,是被踹踢的伤痕。

 

身上绑了6支大铁榔头:3支绑在脖子上、腰上2支、脚上1支。最重的有6.4公斤,轻的也有3公斤,总重量高达30多公斤。绑匪企图让尸体随着榔头的重量永远沉入水底。

 

有人问我:为什么尸体在附着了这么大重量之后,还会浮上来呢?是这些榔头掉了吗?

 

没有,6支榔头都没有掉。虽然我答不出来,我把它归类为“以科学角度难以解释的现象”之一。

 

后经法医检验,尸体死亡时间为8-10天,死因是头部、腹部受重创,导致肝脏破裂大量出血,再以尼龙绳勒死。

 

根据验尸官的报告:头部三处被钝器殴打的痕迹,其中两处伤痕极深。胸部及腹部有多处外伤,尤其是肚脐的斜右上方,曾被用力踢过。

 

而解剖的结果显示:肝脏5处破裂,胸部及腹部有800毫升的内出血,证明她在生前被虐打过。

 

同时,处女膜有破裂的新痕迹,显示晓燕在死前遭受严重的性侵。

 

胃里完全没有任何食物。被切断的手指头,仅仅用用铁丝绑住以止血,无任何治疗迹象。

 

白晓燕死因是被绳子勒住脖子导致窒息死亡,但,光是内出血也会导致死亡。

 

失去800毫升血液的晓燕大概已昏迷休克,这时绑匪再以绳子勒住她的脖子也不会有任何抵抗了。

 

后来证实:4月19日晚,三名绑匪透过媒体得知警方已介入而展开侦查搜捕,而媒体的滴水不漏的追踪使凶嫌无法顺利取得赎金,因而心生怨恨。

 

当晚回到台北县五股乡的出租屋藏匿处,绑匪对晓燕施加暴力以及强暴。晓燕于4月20日死亡,于21日凌晨被弃尸于中港大排水沟。

 

当绑匪在4月23日最后一次联络白冰冰,他们佯装白晓燕仍然在世的假象,要求交付赎金,却又不敢现身取赎金,因为他们知道,警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了。


一场媒体大战使得白晓燕案成为全台湾的公开秘密。陆地上的跟踪有直播卫星采访车、空中有盘旋的直升机、还有电子监听设备拦截警方的行动通报。警方和白冰冰的车都被媒体车锁定,随时准备跟踪;警方的行动电话和无线电也被媒体监听。新闻台延长了播报时间,全天候报道最新动态,改变正常的作业模式。


白冰冰试图交付赎金时,她前往的每一个绑匪指定地点的画面都被各大电视台拍摄下来,而超视的直升机竟然比警方的直升机更接近绑匪指定的地点。这一则高价值的犯罪新闻,让媒体完全漠视人质安全、家属立场、以及警方办案的隐密性。


除了媒体的帮倒忙,事后,警政署长姚高桥说,警方的内部通讯被绑匪窃听是此次行动的最大败笔。主犯陈进兴等人利用窃听设备获取了警方内部通话,同时用“王八机”拨打勒索电话。


在20多年前,手机不是像现在插SIM卡,而是将内码烧在手机里,只要在一个手机上烧录十多个其他用户的大哥大内、外码,就等于一个电话可以当十几个电话来用,这种电话也被称为“王八机”。事后警方透露,陈进兴前后一共使用了15个电话号码,因此警方一直无法追踪到陈进兴的电话信号来源。

 

这起绑架案深深地震撼了台湾社会。在5月4日这天,有5万名民众走上了台北街头。这个大游行强烈要求政府正视、并改善治安。两个星期后的5月18日,大规模游行再一次传递了民众的诉求,逼使政府拿出改革的魄力。

 

社会舆论也造成台湾政坛的大地震。


逃亡之路:再绑架两起,并杀害整容医生


事件至此,绑架案已完全公开。警方控制了几个次要嫌犯,也证实三名主嫌犯身份:林春生、高天明与陈进兴 。
 
4月29日三名主嫌犯放弃树林镇三俊街的据点,开始逃亡。
 
多达700名警员开始搜查逃亡中的三人。警方知道陈进兴有300发子弹,所以在追缉的过程中,他们总是严加戒备,小心翼翼。
 
这过程中发生多次枪战、二起绑架案、一起三人命案、以及多起性侵案件。
 
事后调查时,陈进兴供称犯下19起强暴,但实际件数可能更多。陈进兴总是以报复威胁受害者,所以很可能有其他受害者因害怕而不敢报案。
 
或许是因为受到白冰冰案的触动,那两起绑架案的受害者家属都没有选择报案,而是偷偷交了赎金,人质被安全释放。
 
第一起的受害人是时任台北县议员的蔡明堂。
 
这三个绑匪事先勘察好了地形,在6月6日这天趁着警卫不在时潜入蔡明堂服务处的停车场埋伏。那时蔡明堂准备去议会开会,走到地下室停车场开车。当他接近自己的车时,三个人影蹿了出来,并亮出枪抵着他。
 
蔡明堂在事后被采访时说:高天明将他的双臂反扣后强押在车窗旁,威胁他不准轻举妄动,如果报警就死定了。
 
蔡明堂其实是比陈进兴大一届的国中学长。陈进兴好言好语地告诉学长:“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谁”,接着就开门见山要5百万台币。蔡明堂立马联络会计到银行取钱。
 
接下来三个小时,陈进兴和高天明在车子后座,各坐在蔡明堂一侧,林春生负责开车。三个人的枪都已经上膛。车子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上的人不发一语。三个小时后回到原停车场。一手拿钱,一手放人,事后三人逃逸无踪。
 
蔡明堂报案后得到警方24小时全天候保护,但绑架信息直到陈进兴落网才曝光。
 
第二起绑架发生于8月8日。台北一家公司的董事长陈先生被这三人绑架,在其家人交付赎金4百万台币后(另一说是5百万),安全获得释放。
 
这起绑架案震撼了全台。接二连三的类似案件说明台湾治安败坏。
 
8月13日,舆论追究警政署长姚高桥的责任,要求他辞职。8月15日姚辞职。行政院长连战的内阁总辞风波,内政部长林丰正下台。

另一方面,已落网的次要嫌犯也已进入法律程序。经过几个月的调查,警检方于7月22日将一共17名嫌犯的供书递送地检署。
 
其中最受关注的是陈进兴的妻舅张志辉,以及陈进兴的妻子张素贞。
 
4月25日晚警方在陈进兴家,正盘查着张素真时,眼尖的张素真看到陈进兴正要走进家门,大声喊叫,提醒对方。双方发生枪战,陈进兴逃走,而张素真被逮捕。
 


张志辉则于5月20日被收押。
 


5月28日板桥地检署主任检察官收到来自一封由林春生、高天明及陈进兴共同署名的信,声称案件是他们三个人干的,与他人无关,并要求释放被拘留的人。
 
8月19日,警方接到情报后在台北市五常街与林春生、高天明发生激烈枪战,警力一死一重伤,林春生自杀身亡(另有一说是身中6枪身亡)。警方派出800余名警力在当地逐户搜索另外两人无果。
 
这场“五常街枪战”是台湾的电视台第一次现场直播枪战场面。
 


8月21日,板桥地检署起诉了12名嫌犯,要求判处张志辉(陈进兴的妻舅)死刑,林春生女友许嘉惠无期徒刑,张素贞和林致能12年有期徒刑等。

 
这个起诉影响了案件后来的发展,而前兆包括一封陈进兴写给当局的信。
 
9月15日警政署长公开这封信的内容:陈进兴声称,如果他的妻子和妻舅被判刑,他将采取报复行动。
 
同时,陈进兴和高天明继续犯下重大罪行。
 


10月23日,两人在台北市“方保芳整型外科医院”强迫医师方保芳为高天明进行双眼皮缝合手术后,杀害了医师、医师妻子、以及诊所护士三人。
 
11月4日,陈进兴写信给报社,声称张素贞和张志辉两个人的供词都是警方逼供的。
 
11月12日,陈进兴第二次写信,表示不再滥杀无辜,但并无自首的意思。
 
11月17日,两人在台北市石牌路与警方再次发生枪战,高天明举枪自尽。枪战中一名警员以及2名市民受伤。
 
此时,距离绑架白晓燕已过去了7个月又3天,而三个主谋只剩一个。仅存的陈进兴感觉如同瓮中之鳖,只能孤军奋战。但是,他没有束手就擒。
 
他一手策划,将这件国内的刑事案件演变成国际事件,让全台湾、甚至全世界人民目瞪口张的一幕即将到来。


— 未完,下篇见次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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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勇敢的飞吧,燕子:白冰冰360小时惊魂日记》,白冰冰著,1998

《管芒花的春天:白冰冰的前半生》,白冰冰口述,曹铭宗著,1996《人质、谎言、录音带:谢长廷目击围捕陈进兴现场》,洪毓勋、游佩瑛著,1998

《真爱─南非武官vs. 陈进兴的故事》(“Hostage in Taipei: a true story of forgiveness and hope”),卓懋祺McGill Alexander著,李璞良译,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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