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读诗 | 孤独的乌托邦

折梅

海子

 

站在那里折梅花
山坡上的梅花
寂静的太平洋上一封信
寂静的太平洋上一人站在那里折梅花

 

折梅人在天上
天堂大雪纷纷　一人踏雪无痕
天堂和寂静的天山一样
大雪纷纷
站在那里折梅
亚洲，上帝的伞
上帝的斗篷，太平洋
太平洋上海水茫茫
上帝带给我一封信
是她写给我的信
我坐在茫茫太平洋上折梅，写信

1989.2.3

又到了我们每周为大家读诗的时候了，这周与大家相见的依旧是艸木读的海子－－《折梅》。选取这首诗艸木并没有和我商量，但确实选到了我喜欢的一首。其实选中这首诗的时候，还是上周。让我心中感到与之呼应的，是Echo参加阿部幸子的艺术展之后写的那篇推送。

这世界上的人，并非是人人都有乌托邦的。而有乌托邦情节的有幸之人（又或许是一种不幸？），大致又兵分两路－－第一路，选择把乌托邦留在心里，转而在现实中活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样子，在现实中可以顺畅地融入社会；而第二路人马，选择尽自己所能活在乌托邦里，将自己和世界分隔开，不论如何都不愿意与现实世界相融。

但任何一个心中存有乌托邦的人，又都是一样的，选择完全融入社会，但却在心中为它保留一片净土；或选择与世界隔离的人，却是逆流而上，为了保护好自己的乌托邦不被破坏，选择了孤独地坚守。

这两种人，在我看来，都是非常珍贵，而海子就是后者。

读海子的《折梅》，可以映照着我们心中的乌托邦，或许看起来没什么逻辑的词藻，但是却能从每个词句中触碰到他的孤独－－上帝代表着我们无法改变和掌控的一切，白色是用来讲述纯净的，寂静是用来表达孤独的，纷飞的雪是用来陈述凛冽的，而大海是用来感受壮阔与渺小的。所有的意象，都给人一种无边无尽的孤独感。

然而每一个乌托邦都是这样的存在，乌托邦，可以是希望、可以是梦想、可以是爱人、可以是本我、可以是一种态度、可以是一种生活方式..但我们永远无法与他人分享，因为任何心中最隐秘的梦，都是孤独的，都是无法言说的。

它没有形态，并不具体。因此它可以是心中大雪纷飞时，一个人走过的脚印；它可以是奔涌的浪潮里，一滴孤独的水珠；它可以无声无息，可以无色无味，可以没有温度，没有形态...

所以我无法与你分享，所以我们总要孤独地寻找一个ta，ta是我乌托邦的具体形态，尽管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

在这一片孤独、寒冷、寂静的意象里，唯有梅花，是看得见、摸得着、不会化成流水，不会被下一波海浪带走...它有色，有香，有触感，有温度－－在海子的幻想里，这梅花正是那乌托邦的化身。

我折梅，写信。我又应该，把这天地间仅有的温度传递给谁呢？我是否应该把这永远没有回应的希望寄托于无形的上帝呢？

思想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变幻无常、难以表述的。很多时候，我们无法与人产生精神上的碰撞与火花，因为它的变幻莫测，使得我们的感受常常一闪而逝。而诗人和艺术家，拥有将瞬间变成永恒的能力，让我们在一次次的阅读、观察里，在人生的某一个时刻里，与它产生灵魂的碰撞。

这首《折梅》，就像阿部幸子那样－－她把自己淹没在一片白茫茫的纸堆里，干净、简单、执着、安静。她将海子在诗里心心念念的梅花，用这样实质的东西展示给我们。

那么安静，那么平和，就这样沉静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他们的伟大之处在于，用自己的方式，让心中同样存有乌托邦的人，不再那么孤独。即便我们不能共享一个世界，但我们对于孤独的感受是一样的。每一个孤寂的、寒冷的世界，可以在这样的形式里交融，变成有温度的、柔和的、心有灵犀的触碰。

我想，真正的感动，应该就是从永恒不变的轮回里，看到的每一个灵魂一瞬即逝的孤独。

文字：酒吞童女

朗诵：艸木

编辑：Em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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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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