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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天回老官山汉简的现场提取和室内清理

成都考古院等 江汉考古 2023-06-12


摘要:2012~2013年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与荆州文物保护中心联合发掘了成都市天回镇老官山西汉木椁墓,发现一批竹简。按事先制定的预案,采用“托板插入法”现场提取整堆竹简,进入实验室内清理,依照冲淤、采样、照像、绘图、分区、编号、剥离、提取和置定竹简等步骤,全面采集和记录了出土竹简的相关信息。初步统计老官山M3出土竹简930支。最初据堆积状况将北Ⅱ底室744支竹简分为四区七卷竹书,然后利用红外扫描照片、按区分最小单位原则,又将七卷细分为九部书。最后将全部医简内容合并为五部扁鹊学派医书,以及其他内容简共七部竹书:(一)《五色诊病》,(二)《脉书上经》,(三)《禁方》,(四)《脉书下经》,(五)《刺数》,(六)《法令》,(七)《医马书》。此次竹简考古现场提取和实验室清理是考古发掘、文物保护、古文字和医史研究多学科协作的一次成功实践。关键词:老官山汉墓;竹简;现场提取;实验室考古;扁鹊学派医书

2012年7月至2013年8月,为配合城市基本建设,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与荆州文物保护中心组成联合考古队,在成都地铁三号线“天回镇南站”工地进行了抢救性发掘,共清理西汉土坑竖穴木椁墓4座,该地点旧有小地名为“老官山”,故称为天回老官山汉墓。出土各类饱水竹木漆器约400件,其中M1发现50件木牍,M3发现900多支竹简[1]。考古发掘和清理过程中,文物保护人员和古文字工作者全程介入,及时完成了出土简牍的现场提取、室内清理、信息资料采集、保护处理、初步释读和分卷统计等工作。现将此次出土竹简的实验室考古工作简报如下。

一、预案

天回老官山汉墓发掘之初,采集了土壤、地下水等样品进行环境分析,表明土壤呈弱酸性和还原状态,地下水呈弱碱性,水溶性盐、铁离子和氯离子含量较高等,这些情况有利于竹简的保存[2]。加之附近地区已发掘汉墓的漆木器保存较好,此次发掘墓葬的等级较高等,荆州文物保护中心吴顺清研究员预判老官山汉墓可能出土竹简,因此,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制订了实验室考古工作预案,包括竹简的现场提取和室内清理两部分。

竹简因长期浸泡在地下水中,质地脆弱,强度极低,并且互相黏连在一起,不能直接剥离和揭取;竹片炭化为黑色,与书写墨迹同色,文字隐没不见,现场很难区分竹笥、竹简和无字竹片等,湖北地区战国秦汉墓考古发掘经常碰到类似情况[3]。为保险起见,预案原则上对疑似竹简和木牍的堆积,采取托板插入法一次性整体提取,运回实验室后再进行鉴别。

预案准备提取工具和材料:包括插托板用的竹刀,辅以竹片3~5根,长约20、宽约0.6、最薄端厚约0.1厘米,边缘的棱角磨成圆弧状(防止在提取过程中划伤竹简)。每堆竹简准备软塑料托板若干、硬质托板一块;软托板厚约1毫米,将其角、边磨圆。准备用于保湿、润滑的去离子水、聚乙二醇等化学药品,用于包装的海绵、保鲜膜、聚乙烯薄膜等材料。

进入室内清理阶段,预先作如下准备。

(一)准备实验室:设立实验室考古清理工作室,安装空调、加湿器等环境控制设备,室内温度控制在20℃左右,空气湿度保持在70%以上。工作室采用冷光源,在灯管上涂刷紫外线吸收剂,并保证足够照度。

(二)准备信息采集工具:包括常规的文字、绘图、照相记录工具,再配备摄像机、红外相机、红外扫描仪、体视显微镜等设备。采用计算机辅助绘图。

(三)准备清理工具:包括挤压型塑料喷壶、手动气压喷壶,医用脱脂棉、脱脂纱布,各种规格的软毛刷、保鲜盒与塑封样品袋等。选择合适的医用搪瓷托盘或不锈钢托盘,放置于操作台面上,用于清洗竹简淤泥,并以托盘保存部分冲洗的泥水。

(四)准备置定和存放竹简:预备足够数量的塑料盘和塑料箱,作为清洗和盛放竹简的容器。定制足够数量的玻璃条(5毫米厚、2~3厘米宽),作为压条以固定清理后浸泡在水中的竹简,同时作为清洗竹简时的载体。室内准备无菌去离子水浸泡竹简,用玻璃或塑料薄膜覆盖,确保文物安全。

二、现场处理

(一)竹简堆积和保存状况

老官山汉墓因发现大量漆木器,故由文物保护人员负责清理墓室。首先在M1椁室发现数十枚残损的木牍和竹简,可以看出木牍上写有文字,为M3出土大量竹简作了预警。此后在M3的北Ⅱ底室和南Ⅱ底室发现两堆竹简,分别编号为M3∶121,M3∶137(图一)。

北Ⅱ底室堆积(M3∶121)边缘有小部分残损,疑似清理中无意触碰所致。堆积顶部发现若干细小的竹笥篾片,一侧发现有竹笥编织残片(图二),说明竹简原盛放于竹笥中置于底板上,因长期浸泡和淤积,竹笥已破损殆尽。竹简编绳完全朽烂,仅在部分竹简上保留有编绳痕迹。

在现场提取前,挑选若干无字竹简残片进行检测分析,测得含水率高达380%~600%,属于饱水竹简[4];傅里叶变换红外光谱分析(图三)表明,竹材内的果胶、半纤维素等水溶性物质已流失殆尽,不溶于水的纤维素、木质素也发生了不同程度的降解,应是地下水长期浸泡以及微生物、水溶盐等持续侵蚀所致。这与我们曾经处理过的长沙走马楼吴简的保存状况非常类似[5]

(二)现场整体提取竹简

竹简出土时的原始状况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简册的分卷、编联和相互关系[6],原则上不在现场进行分割和清理,需要现场整体提取,在实验室内进行清理。

首先清理叠压在竹简上两个耳杯(见图二)和外围淤泥,使竹简完全暴露出来。然后用薄刃竹刀将简堆与底板缓慢剥离,同时轻轻插入软塑料胶片托板(图四),插入深度以不伤及竹简为宜。因堆积较大,用多块胶片从不同方向插入,后插入者沿先插入胶片底下楔入,待软托板已将竹简整体托住后,再用一整块大的木质硬托板沿最后一块胶片插进所有胶片底下,然后在硬托板上着力,将竹简整体提取起来(图五)。

(三)竹简包装

为防止出水简牍干缩、变形,首先进行保湿处理。先用喷壶喷洒一层雾水以补充被蒸发的水分,然后立即在其表面平铺一层吸饱水的海绵,再用保鲜膜包裹,使其与周围环境隔绝,以保证竹简维持饱水湿度。

(四)运输与储存

运输前在竹简周围放置碎纸屑、刨木花等缓冲材料,以免运输过程中的震动对竹简造成损害。运输过程严格遵守文物运输包装规范[7],限制车速,并尽可能避开颠簸和拥堵路段。实验室清理前,保持提取时的包装,置于温度、湿度相对稳定的避光环境中暂时储存。

三、室内清理

从考古发掘现场整体提取的竹简运至实验室后,即进入室内清理阶段,按照冲淤、采样、照像、绘图、分区、分卷、编号、剥离、提取和置定竹简等步骤进行清理。清理过程中全面采集和记录出土竹简的相关信息。

(一)竹简室内清理的步骤和方法

1.冲洗泥淤:在工作台上放置一较大的医用搪瓷托盘,将竹简托板一端置于搪瓷盘中,另一端压于搪瓷盘口沿上,使整个竹简托板呈斜面状。以软毛刷轻刷较大的泥块,用塑料喷壶缓慢喷射去离子水冲洗淤泥。冲洗水盛于搪瓷盘中,可以随时清除,并随时采集淤泥和动植物残骸样品进行分析测试。

2.固定托板:清淤完成后,撤除搪瓷托盘,将竹简托板平放在工作台上,固定不动,平台上有固定的坐标尺,直到全部竹简提取完毕,托板均保持固定不动。

3.拍照绘图和分区分卷:采用高分辨率数码相机,俯视拍摄竹简堆积的平面图;选择竹简堆积层位关系相对清晰的端面,正视拍摄端面照;导入电脑,在基于CAD软件改编的竹简绘图专用软件中打开照片,采用计算机辅助绘图。首先,对竹简堆积的整体进行拍照,初步绘制总平面图轮廓,并进行分区;依据整体端面照,绘制剖面图轮廓。其次,清理过程中每一区间单独拍照,在总平面图和剖面图中描绘拍得的细节。再次,在分区清理中根据具体情况再进行分卷,每卷单独拍照,在平面图和剖面图中补充拍得的细节。只有当某一区域每支竹简的端面都出现在剖面图上时,才从该区域揭取竹简。

4.竹简编号:对同一堆竹简只给一个器物标号,每支简用“墓号∶器物号-简号”的格式编号。例如在M3中有一堆竹简的器物编号为121,从中清理出的第一枚竹简的完整编号为M3∶121-1,第二枚竹简为M3∶121-2,……,每提取一枚竹简,向后顺延给一个简号,而“墓号∶器物号”保持不变。每取出一支竹简,在剖面图上标出简号。分区分卷以及竹简内容的编排秩序并不反映在简号中,整个竹简堆积采用统一编号,以使简号直接反映竹简的总数。

5.剥离竹简:按照叠压顺序,从最容易提取的那一枚竹简开始,用竹片的薄端将竹简向上剥离,剥离高度控制在0.5~1厘米之内,避免竹简出现断裂。不能让竹片平行运动“削”开竹简,而应轻轻地翘动竹片,边翘动边缓慢前移,借助水的润滑作用使竹简逐步分离开。

6.提取竹简:轻轻捏住竹简的一端缓慢拎起,放置入盛有去离子水的塑料盘中浸泡保存。强度较弱而不能拎取的竹简,将薄玻璃条放在近旁,然后将竹简缓慢转移到薄玻璃条上,再通过玻璃条转移到塑料盘中。

7.置定竹简:每个塑料盘中放入的竹简不超过十枚,在盘子上注明竹简起止编号。用薄玻璃条压在水中的竹简上,以固定其位置。

(二)信息资料采集

1.采集样品:一是采集淤泥和冲洗水样;二是浮选和筛选淤泥;采集淤泥中的炭化植物和骨质残骸;三是采集叠压在竹简中的包含物;四是采集无字竹简;五是采集墨汁和污渍样品。这些采集物和样品供实验室分析,研究保存环境、书写材料和病害等。

2.录像记录:对清理过程的每个重要环节进行录像,保存原始资料。

3.照相绘图:采用常规黑白相机和数码彩色相机对清理过程进行拍照,洗简和显色之后,对竹简文字进行黑白和彩色照像。绘图技术采用荆州文物保护中心研发的“非正交影像计算机辅助考古制图及整理方法” [8],既保证工作效率,又保证绘图精度,还大幅度减少竹简的测量次数及暴露时间,避免手工绘图时间长、效率低、准确度差、劳动强度大等问题。

4.红外扫描:考虑到洗简时可能将部分笔划墨迹洗掉,洗简以前以每盘(十支)为单位对竹简进行红外扫描,以保留原始信息。荆州文保中心改进了扫描设备,采用“水箱式红外扫描仪”,成功实现了水中扫描,大大降低了对文物本体的损害。扫描照片不能把墨书与霉变、黑色污迹区分开来,因而不能作为研究底本,但扫描保存了原有笔划,可以作为显色照相(黑白与彩照)的补充。对于文物保护工作而言,扫描照片是对洗简前后进行对比研究的重要依据。

(三)保护处理

清理前的存储期间做好保湿、杀菌和防霉等防范工作。清理后的保护处理包括浸泡、洗简、显色、脱水、装入试管等过程。竹简置定在塑料盘中之后,需要一段时间浸泡在无菌去离子水中进行饱水保存,然后对每支竹简进行清洗,称为“洗简”。清洗后的竹简,通过化学药品“显色”处理,使竹简在一定程度上还原其本来的篾黄色而文字保持黑色,再进行黑白和彩色照相,将照片交付给研究人员进行整理研究。洗简、显色、照相之后,对竹简本体进行脱水处理,最后重新置定每支竹简,装入试管保存。

(四)分区分卷清理情况

此次发现的两处竹简,南Ⅱ底室(M3∶137)在室内揭取时给出184个竹简编号(含残简),后来在洗简过程中重新剥离出2枚,共计186支简,内容大都与医马有关(含少量脉书简),堆积情况比较简单,没有分区、分卷的必要。北Ⅱ底室(M3∶121)揭取时给出736个竹简编号(含残简),后来在洗简过程中重新剥离出8枚,共计744支简(含残简),现场据扫描照片辨识出内容为医书并夹杂少量《法令》简。北Ⅱ底室竹简堆积的情况比较复杂,有必要进行分区、分卷。主要依据竹简的堆放位置和摆放方向,分为A、B、C、D四区,又据竹简的长度、叠压次序等分为七卷。下面按照分区、分卷次序,对清理每部分竹简的具体情况进行简要介绍。

1.北Ⅱ底室竹简(M3∶121)的清理

用去离子水将M3∶121竹简表面的淤泥冲洗干净,从顶面观察,按竹简的堆放位置、摆放方向、长度和宽度以及叠压次序等,可分为四区(图六),初步判断每区至少包含一卷竹书。对图六中所示的A、B、C、D各区堆积依次进行清理,下文关于竹简摆放位置和方位的描述以图六为准。

(1)A区的清理

M3∶121的大部分竹简按同一方向堆放,仅有单独一把简独立横放在大堆竹简的一端,分为A区(图七,上为端面照,下为剖面图,下同)。因叠压在最上面,故先从A区开始揭取竹简。共清理竹简57枚,其中17枚出现不同程度的干缩。A区编号M3∶121-1至M3∶121-55,其中10、24号简后期发现为两枚竹简黏连在一起,重新剥离后分别编号10a、10b, 24a、24b。这部分竹简保存情况较差,均为残简,编为卷一。简宽7~8毫米,厚约0.5~1毫米,其中最长的49号简,残长约25厘米,其余大多残长10~23厘米左右。部分竹简残留一或二道编绳痕迹,文字皆书于竹黄一面。现场据扫描照片辨识文字内容,未发现书名,但有多处记录“敝昔曰”论及脉诊与脉象理论,与此墓同时或稍早的司马迁曰“至今天下言脉者,由扁鹊也”(《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据此推断“敝昔”就是“扁鹊”。初拟书名为《敝昔医论》,后与《五色脉脏论》合并为《五色脉诊》。

(2)B区的清理

A区清理完后,清理图六中标示的B区(图八),共清理54枚较短竹简,编号M3∶121-56至M3∶121-105,后期发现四个编号为两枚竹简黏连在一起,剥离后分别编号为56a、56b, 86a、86b,92a、92b,96a、96b。保存情况稍好一些,其中17枚基本完整,其余为残简,27枚出现不同程度的干缩,合编为卷二。简宽7~8毫米,厚约1毫米,完整简长27.5~27.8厘米,约合汉代的一尺二寸(约27.6厘米)。部分竹简残留一或二道编绳痕迹,文字皆书于竹黄一面,内容记载脉象的死亡征候等,因仿马王堆汉墓同类医书,初拟书名为《脉死侯》,后与《病源论》合并为《脉书上经》。

(3)C区的清理

B区清理完后,清理图六中标示的C区。该区位于整个竹简堆积(M3∶121)的中部,可分为上、中、下三小层,分别编为卷三、卷四、卷五(图九)。

卷三的清理

首先清理C区上部的卷三(图一〇),共清理竹简177枚,编号为M3∶121-106至M3∶121-282,保存情况相对较好,其中135枚基本完整,其余为残简,仅两枚干缩。简宽7~8毫米,厚约1毫米,完整简长约34.3~34.7厘米,约合汉代的一尺半(约34.5厘米)。部分竹简可见二或三道编绳痕迹,文字皆书于竹黄一面。卷三(尺半简)内容均为治某病药方,依据一支“目录简”上的病方数目,初拟书名为《六十病方》,后据文献改为《禁方》。

卷四的清理

卷三清理完后,显露出一层短简,夹杂在上、下层长简之间(图一一),显得很特别。显然与已经清理出的卷三不属于同一卷书,编为卷四。共清理竹简20枚,编号M3∶121-283至M3∶121-302,保存情况较差,其中9枚基本完整,其余为残简。简宽8~10毫米,比其它竹简显得略宽,厚约1毫米,完整简长约22.5~22.7厘米,约合汉代的一尺(约23厘米),是此次发现最短的简。部分竹简残留一或二道编绳,文字皆书于竹黄一面。现场辨识卷四(尺简)内容为法律文书,初拟书名为《尺简》,后改为《法令》。

卷五的清理

卷四清理完成后,在其下方发现有正中方向放置的竹简(图一二),包括较长和较短的简,判断与已经清理出的卷四不属于同一卷,编为卷五。清理竹简60枚,保存相对较好,39枚基本完整,其余为残简,其中11枚出现不同程度的干缩。清理时编号M3∶121-303至M3∶121-360,其中341、342两支简,后期发现为两简黏连,剥离后分别编号为341a、341b,342a、342b。简宽8毫米,厚约1毫米,完整简长包括两种,一类尺半简,长约34.3~34.7厘米;一类尺二简,长约27.5~27.8厘米。部分竹简残留一、二或三道编绳,文字皆书于竹黄一面。卷五是尺半简和尺二简的混合堆积,前者属于《六十病方》(《禁方》);后者疑似讲病源机理,初拟书名为《病源论》,后与《脉死侯》合并为《脉书上经》。

(4)D区的清理

D区竹简叠压在C区之下,位置偏向一侧,另一侧的竹简(卷四、卷五)已清理完毕,故下一步清理D区。分为上、下两小层,分别编为卷六、卷七。

卷六的清理

卷六位于D区右上方(图一三)。根据竹简长度推断与已清理的卷一至卷五之间并无直接联系。包括长简和短简两部分,共清理出310枚,编号为M3∶121-361至M3∶121-670,基本完整竹简213枚,其余为残简。部分竹简残留一或二道编绳,文字皆书于竹黄一面。长简的宽度约为7~8毫米,厚约1毫米,完整简长约35.6~36.0厘米,比“尺半简”还略长半寸(五分),是此次发现长度最长、数量最多的竹简,共约268支。简文内容疑似可分为两部分,一为各种疾病的症候,初拟书名为《诸病症候》;二为经脉循行及所主病,初拟书名为《经脉书》。后将这两部分同长的竹简合并为《脉书下经》。另一类短简的完整简长约30.0~30.1厘米,约合汉代的一尺三寸,共计42支。内容疑似讲百病归脉或诸脉主病及其用针刺数,初拟书名为《归脉数》,后改为《刺数》。

卷七的清理

D区卷六清理完后,在其下方发现有偏斜放置的一堆残简(图一四)。共清理竹简66枚,编号M3∶121-671至M3∶121-736。保存情况较差,均为残简,据堆积秩序、位置和方向等推测可能与已清理部分没有直接联系,为相对独立的一卷,编为卷七。简宽7~8毫米,厚约1毫米,最长的725号简,残长26.5厘米。未发现编绳痕迹,文字皆书于竹黄一面。卷七有题名简曰“逆顺五色脉脏验精神”(简681),因书名太长,初拟书名简称为《五色脉脏论》,后与《敝昔医论》合并为《五色脉诊》。

2.南Ⅱ底室竹简(M3∶137)的清理

M3中编号为137的竹简堆积位于南Ⅱ底室,数量较少,堆积较为散乱,保存情况较差(图一五)。共清理竹简186枚。编号M3∶137-1至M3∶137-186。完整简56枚,其余为残简。后期发现36、46号为两简黏连,剥离后分别编号为36a、36b,46a、46b。简宽6~7毫米,厚约0.5毫米,完整简长约30.5厘米,约合汉代的一尺三寸。文字皆书于竹黄一面。M3∶137竹简没有书名,内容主要是治疗马病的兽医书,拟名为《医马书》,其中夹杂有少量《经脉书》简。

四、清理竹简的主要收获

此次清理竹简的主要收获是:绘制了天回老官山M3出土竹简的平面图和剖面图,依据平剖面图进行了分区分卷,统计共出竹简930支,结合文字释读将分区分卷结果归并为七部竹书,包括五部扁鹊医书、一部《医马书》和一部《法令》。

最初提取时包括残简在内共给出竹简编号920支,在后期保养时又剥离出10枚简,使竹简总数增加到930枚。这一数据是初步统计的结果,后期整理和研究中可能还会发现零星未剥离的竹简,也可能合并一些残简,但总数不会有大的变化[9]

《医马书》单独放置在南Ⅱ底室(M3∶137),共计186支,内容比较单纯。扁鹊医书和《法令》简夹杂放置在北Ⅱ底室(M3∶121),共计744支,情况比较复杂。一般来说同一卷书的竹简,长度必然相等,但长度相同的竹简未必是同一卷书,最终要依据竹简的内容来判定。竹简出土时为炭黑色,在揭取过程中无法辨识文字,只有在揭取竹简、红外扫描之后才能进行辨认。然而在揭取之前必须先分区、分卷,才能一支一支地揭取竹简。为了有序地提取M3∶121的竹简,在不知竹简内容的情况下,先将这处竹简堆积分为四区、七卷(图一六)。划分的依据是:(1)放置的位置;(2)摆放的方向;(3)竹简的长、宽、厚度;(4)叠压次序;(5)简文内容和书体等。前二者是分区的主要依据,后三者是分卷的主要依据。揭取竹简之后立马进行扫描和释读,故此分卷可依据简文内容略加调整。这样分出的“卷”实际上是依次分放并可分辨出的最小单位。最后由医史专家根据简长和内容进行归并。

竹简堆积(M3∶121)主体呈同一方向放置,仅有少量残简横压在一端,将这部分残简编为A区;主体部分按左、中、右分为B、C、D区(见图六)。其中一侧放置较短的简(整简长27.6厘米),为B区;另一侧放置较长的简(30.0、35.8厘米)和斜置残简,为D区;中间部分长短不一(长22.7~34.5厘米),为C区。

由于A区残简横向放置,其立面与B、C、D区立面不在一个平面上,为便于观察,在绘制竹简堆积(M3∶121)剖面总图时,特将A区立面旋转90°,使之与其它立面共置于整幅剖面图中(见图一六),以表示竹简的叠压关系。剖面图主要依据竹简堆积的端面照片进行绘制,但端面上的竹简参差不齐,疏密不一,并有长出端面遮掩短出端面的现象,因而在绘制剖面图时以全部显示每支竹简的端面为原则,略加调整,故此竹简剖面图带有叠压关系示意图的性质。

依据红外扫描照片,整理小组成员进行了首次通读,初步确认M3∶121竹简除少量与法律有关之外,主要内容为已经失传的扁鹊学派医书。当时认为竹简是按整本书依次叠压放置的,因此按区分最小单位原则,初步分为九本书。包括以下几种情况。

(1)摆放位置相对独立者,分为一本书。如卷一《敝昔医论》和卷七《五色脉脏论》,全为残简,但前者横放,后者斜放,明显有别于其它部分,故各视为一本书。

(2)把同一长度的书简,归为一部竹书。如卷四《法令》(22.7厘米)、卷六的《归脉数》(刺数)(30.0厘米)。

(3)虽然长度相等,但中间有其它长度竹简隔开者,分开为不同的书。如上层卷二的《脉死侯》(27.6厘米),下层卷五的《病源论》(27.6厘米)。

(4)间隔分置的同长度竹简,内容相同者合并为一本书。如上层卷三、下层卷五的《六十病方》(34.5厘米)。

(5)长度相同且最长的简,集中放在一起,内容似有不同者,分开为两本书。如卷六的《诸病症侯》(35.8厘米)、《经脉书》(35.8厘米)。

黑白和彩色照片出来之后,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国医史文献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加入整理行列,将扁鹊医书按竹简长度和内容归并为五部竹书,即(一)《五色诊病》、(二)《脉书上经》、(三)《禁方》、(四)《脉书下经》、(五)《刺数》。

此次竹简整理的基本结论,包括最初的分区、分卷,简号、简数、简长统计,初拟书名以及最后的竹书命名等,列如附表。

上表中“初拟书名”的编号(1~9),反映了竹简的叠压顺序,初步研究表明《法令》《刺数》《脉经(下)》是未拆开的整本书;《五色诊病》《禁方》《脉经(上)》被拆开成两部分,夹杂在其它竹书中间,后者可能是一种“毁器葬”的葬俗。

五、结语

竹简实验室考古,包括现场提取和室内清理两大环节。天回老官山汉墓在田野发掘阶段,文物保护工作者就积极介入,预见有可能出土竹简,并制定了周密的预案。整个提取和清理工作基本上按照预先计划好的方案,有条不紊地进行,为出土饱水竹简的实验室考古积累了宝贵经验,值得认真总结。

现场处理采用“托板插入法”提取整堆竹简。室内清理,准备了专门用于竹简清理的环境监控实验室,配备了各种清理工具和现代化信息采集工具,包括摄影、红外照相、水箱式红外扫描、体视显微镜、计算机辅助绘图等设备和软件。清理工作依照冲淤采样、照像绘图、分区(卷)编号、剥离提取、置定竹简等步骤,一丝不苟地进行,每一环节尽可能提取和保存更多的资料和信息。竹简的室内清理,是田野考古发掘在实验室内的延续,为编连简文、复原竹书、考证文字等研究工作奠定基础。

天回老官山汉墓的发掘清理,从一开始就在考古工作者、文物保护工作者、古文字工作者紧密配合下进行。当确认大量竹简为医简之后,医史研究工作者迅速介入,从而保障了清理工作的规范性、科学性和高效率、高质量。老官山汉简的实验室考古,是考古发掘、文物保护、古文字和医史研究等多学科协作的一次成功实践,对以后的竹简实验室考古工作,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和借鉴意义。

附记:本次出土竹简的现场提取和室内清理工作由肖嶙主持,吴昊、肖玉军、武家璧、白玉龙、杨弢、曾帆、刘君、谢涛、刘祥宇等参与。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王毅院长、荆州文物保护中心吴顺清主任多次亲临现场指导工作,谨致谢忱。


者: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荆州文物保护中心。另此处省略注释,完整版请查《江汉考古》2023年第2期)

责编:江小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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