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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同麟:敦煌吐鲁番道经残卷拾遗

郜同麟 书目文献 2023-04-03

敦煌吐鲁番道经残卷拾遗

郜同麟


郜同麟(1985—),山东兖州人。文学博士。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副研究员,主要从事敦煌学、文献学研究。著有《宋前文献引〈春秋〉研究》等。

 

摘要:王卡《敦煌道教文献研究》一书是集大成的敦煌道教文献目录,但仍有部分敦煌道经写卷该书失收。后来虽有一些学者做了补充,但仍未补全,且有些定名和缀合也有问题。本文收集了前人未发现或未正确定名、缀合的三十余件敦煌吐鲁番道经残卷,并分别做了定名、缀合和简要描述,并着重对中国国家博物馆所藏的一件吐鲁番佚道经残片的宗教思想做了考证。

关键词:敦煌  吐鲁番  道经

 

自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来,中外不少学者先后为敦煌藏经洞发现的道经写卷编目。姜亮夫《敦煌所见道教佚经考》[1]应是最早的敦煌道经目录。其后,陈国符、吉冈义丰、大渊忍尔等分别做了更加完备的目录[2]。最后,王卡《敦煌道教文献研究》(以下简称“王书”)集各家之大成,成为目前最为完备的敦煌道经目录。但由于某些原因,该书仍未将所有敦煌道经收罗齐备。王书失收的道经主要有两种类型,一为王书出版时尚未公布的材料,如中村不折、杏雨书屋所藏敦煌文献;二为一些小碎片。对于中村不折、杏雨书屋所藏敦煌道经,《中村不折旧藏禹域墨书集成》《敦煌秘籍》多已给出正确定名,另外周西波《中村不折旧藏敦煌道经考述》[3]、刘永明《日本杏雨书屋藏敦煌道教及相关文献研读札记》[4]、吕德廷《〈敦煌秘籍〉部分佛教与道教文书定名》[5]等又分别作了补充。叶贵良《〈俄藏敦煌文献〉道经残卷考述》[6]、王卡《〈敦煌道教文献研究·目录〉补正》[7]、朱大星《敦煌本〈老子〉研究》[8]等又对王书所收的敦煌道经碎片作了增补。这些论著对敦煌道经的研究都有很大意义,但它们仍未将敦煌道经收全,另外有些文章中有定名不当、考证稍疏的情况。笔者新发现敦煌吐鲁番道经写卷数十种,现分述于下,并对各家考证未详的写卷稍有涉及。

(一)BD16088  《洞真太上说智慧消魔真经》

BD16088,小残片,四周残损,起“松子后于”,至“丹房之里”,共四残行,有界栏。本卷各家目录未著录,《国图》题名“道教文献(拟)”。本卷内容与《洞真太上说智慧消魔真经》卷一的内容大致相近,但有异文,今姑拟题“洞真太上说智慧消魔真经”。敦煌文献中另外有一件残片,即S.5840,内容见于《洞真太上说智慧消魔真经》卷一,笔迹与本卷不同,当非同卷。也有可能这两件写卷都是其他道书征引《洞真太上说智慧消魔真经》的文字。今据《正统道藏》补全,录文于下:

    

(二)Дх1893+羽589-13  《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天书经》

羽589-13,首尾残损,起“于九灵”,至“之宗抚念”,共存经文4行。《敦煌秘籍》题名“不知题序文一片”,吕德廷考定该卷为《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天书经》。

Дх1893,首尾残缺,首尾残损,起“玉宝之殿”,至“关受生玄”,共存经文9行。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题名“太上洞玄灵宝五篇真文赤书”,《俄藏》从之。王书拟名“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天书经”[10]

今按,羽589-13卷首之“於九灵之”等数字右侧残墨均见于Дх1893卷尾,二者可以直接缀合,缀合后可得经文12行。又,王书谓Дх1893纸质笔迹与京都253《太上洞玄灵宝妙经众篇序章》相同,可能是同抄本。今按,敦煌文献中仅见此《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天书经》残片,而《众篇序》写卷较多,王说或是。

(三)Дх6478  《洞玄灵宝长夜之府九幽玉匮眀真科》

Дх6478,小碎片,首尾及下部残损,起“为地上灵神”之“神”字,至“无复人身”之“复”字,共七残行。《俄藏》未定名,各家未著录该卷,今考定为《洞玄灵宝长夜之府九幽玉匮眀真科》残片。今据《正统道藏》补全,录文于下:


(四)中村174  《洞玄灵宝长夜之府九幽玉匮眀真科》

中村174号第5册《北凉写经残纸册》第16页右下角的小碎片,为吐峪沟出土写经,四周残损,起“三揲”,至“命太上”,共五残行。各家未著录该卷,《中村》无题名,今考定为《明真科》残片。今据P.2442《明真科》写卷补全,录文于下:

(五)Дх4974  《太上洞玄灵宝真文度人本行妙经》

Дх4974,小碎片,首尾及上部残损,起“那台正于室内行香礼愿”之“正”字,至“无由得往”之“由”字,存经文5残行。《俄藏》未定名,各家未著录,今考定为《太上洞玄灵宝真文度人本行妙经》残卷。今据P.3022v补全,录文于下:


(六)Дх6928  《太上消魔宝真安志智慧本愿大戒上品》(拟)

Дх6928,小碎片,首尾及上部残损,仅存“愿飘眇/祖生天”两行六字。《俄藏》未定名,各家未著录。今按,本卷内容见于道教斋仪中常见的“礼经咒”第二首,多种道经都有该咒,但《太上消魔宝真安志智慧本愿大戒上品》似为最早见者,今姑定名为《太上消魔宝真安志智慧本愿大戒上品》。

(七)Дх18532  《宿命因缘经》(拟)

Дх18532,小碎片,仅存包首题“宿命因缘经”。《正统道藏》洞玄部本文类有《太上洞玄灵宝宿命因缘明经》,洞神部本文类有《太上说转轮五道宿命因缘经》,未知是否即此经。P.2861灵宝经目录有“宿命因缘一卷,未出”。本卷或即陆修静之后造作的“宿命因缘经”。

(八)Дх5652  《仙公请问本行因缘众圣难》

Дх5652,首尾残损,起“及尸解托形灭度者”之“形”字左半,至“获玉巢许”,共十行,行十七字。叶贵良《〈俄藏敦煌文献〉道经残卷考述》认定本卷为道经,但未能定名,今考定为《众圣难》残卷,见于P.2454第28行至37行。P.2724写卷与本卷笔迹相近,可能本为同卷。

(九)Дх4887+S.6659  《太上洞玄灵宝妙经众篇序章》

Дх4887,首尾残损,起“十二者冬”,至“年反少少”,共6行,行十七字。该卷《俄藏》无题名,叶贵良《〈俄藏敦煌文献〉道经残卷考述》题名《太上洞玄灵宝五篇真文赤书》。

S.6659,首缺尾全,尾题“众篇序经”,存经文416行,起“年不老”,至卷末。乌丝栏,行十七字。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据京都博物馆藏253写卷尾题题名“太上洞玄灵宝妙经众篇序章”,是。

今按,以上两卷文字连续,Дх4887卷末“者老年”三字左半残墨见S.6659卷首,可知两卷可直接缀合,因此Дх4887也应题名为“太上洞玄灵宝妙经众篇序章”。

(十)Дх18031  《太上洞玄灵宝中元玉京玄都大献经》

Дх18031,小碎片,四周残损,《俄藏》未定名,各家未著录。本卷存“浊乱/道秽慢三”两行六字,当即《太上洞玄灵宝中元玉京玄都大献经》“浊乱五神……欺师罔道,秽慢三光”一段的内容。

(十一)中村174  《太上洞玄灵宝升玄内教经》卷一

中村174第三册《六朝经残纸册》编号2和编号3的四枚小残片,为吐峪沟出土写经,均前后残缺,均有一行无文字,且文字连续。第一枚起“如鬼”二字左旁,至“贫遇宝”,共六行;第二枚起“我所见”至“怜愍不得”,共六行;第三枚首行无文字,起“类或有贫困”,至“巾褐”,共六行;第四枚起“奢侈除”,至“言食肉病”,共五行。各家未著录此四件,《中村》题名“律部”。今按,这四件残片的内容见于P.2466《大道通玄要》卷五引《升玄经》卷一,因此当定名为“《太上洞玄灵宝升玄内教经》卷一”。敦煌文献中尚未发现《升玄经》卷一写卷,这数枚残片是目前所发现的唯一一件《升玄经》卷一残卷。今据《中村》录文,以P.2466補全,录文于下:



(十二)Дх8201  《太上洞玄灵宝升玄内教经》卷三

Дх8201,小碎片,四周残损,起“大士善胜白太上曰”之“白”字,至“太上弹指叩齿”之“叩”字,共三残行。该卷《俄藏》未定名,叶贵良《〈俄藏敦煌文献〉道经残卷考述》认定为道经,但未能定名,今考定为《升玄经》卷三残卷。今据P.2391补全,录文于下:



(十三)Дх5452+Дх5385+Дх5392  《太上洞玄灵宝升玄内教经》卷九

Дх5452,小碎片,四周残损,起“言善恶呪”,至“终身奉行是吾大”,残存六行。该卷背抄斋文、《永安寺诗》等佛教文书。胜义《〈俄藏敦煌文献〉第十二册校读记(上)》[11]认为“是片似为道教经典”,王卡《敦煌道教文献研究》考定为《升玄经》卷九写卷。

Дх5385+Дх5392,《俄藏》已拼合二件。两件拼合后,首尾及上部残损,起“手不得煞害众生”之“不”字,至“知无忧为泰”之“泰”字右上,共五十八行。卷背抄《四分律》及佛教徒诗作等。该卷《俄藏》未定名,胜义《〈俄藏敦煌文献〉第十二册校读记(上)》认为似为道教典籍,叶贵良《〈俄藏敦煌文献〉道经残卷考述》、周西波《俄藏敦煌道经略考》[12]考定为《升玄内教经》卷九写卷,但均未与Дх5452缀合。今按,Дх5385卷首“煞”字与Дх5452卷末吻合,且三卷正背笔迹均同,可以直接缀合。

(十四)Дх517+Дх10195  《太上洞玄灵宝升玄内教经》

Дх517,首尾及下部残缺,起“以位相尊”,至“解其深义”,残存经文29行,有界栏。该卷内容见于《无上秘要》卷七、《道典论》卷三、《要修科仪戒律钞》卷一引《升玄经》,大渊忍尔据之考定该卷为《升玄经》残卷。万毅又推测本卷为《升玄经》卷四[13]

Дх10195,小碎片,首尾及上部残损,起“疾现世贻恶名”,至“尊最贵十”,共存经文九残行。该卷《俄藏》未定名,叶贵良《〈俄藏敦煌文献〉道经残卷考述》认为该卷为道经,但未能定名。今按,Дх517、Дх10195裂缝吻合,可以直接缀合。两卷缀合后,太上道君、张道陵相和歌辞大致完整,与《无上秘要》卷七、《道典论》卷三、《要修科仪戒律钞》卷一引《升玄经》的内容大致相近。

(十五)BD8410v  《太上业报因缘经》卷八

BD8410v,为BD8410的裱补纸,小残片,前后及上部残损,起“郁单无量”,至“天气下”,共三残行。各家目录未著录本卷,《国图》拟题“道教九天”,今考定为《业报因缘经》残片。今据京都252写卷补全,录文于下:



(十六)Дх4809  《太上洞玄灵宝业报因缘经》卷九

Дх4809,小碎片,首尾碎损,起“无光无象”之“光”字,至“高亦如之”之“如”字,共九行。各家未著录该卷,本卷见于P.3026《太上洞玄灵宝业报因缘经》第3行至11行。该卷与Дх7243[14]笔迹相近,可能本为同一写卷。今据P.3026补全,录文于下:


(十七)Дх643  《神人所说三元威仪观行经》卷二

Дх643,首尾残缺,起“衣被破坏,当给与”之“当”字,至“一者,当数往”之“者”字,共六行。各家未著录该卷,《俄藏》误题名作“依师法”。本卷见于P.2410《神人所说三元威仪观行经》卷二第146行至151行。

(十八)BD12139+BD10466  《太玄真一本际经》卷一

BD12139,首尾及上部残损,起“若有众生”之“若”字左半残画,至“国名”二字,共八残行,每行仅存一二字。各家目录未著录本卷,《国图》拟名“待考佛经”,今考定为《本际经》残卷。

BD10466,首尾及下部残损,起“若有众生”之“众”字左半,至“五苦八难三”,共六残行。该卷“民”字缺笔。各家目录未著录本卷,《国图》拟名“待考佛经”,今考定为《本际经》残卷。

以上两卷笔迹相近,BD12139每行行末与BD10466次行行首文字连续,两件当为同一写卷,但不能直接缀合,每行中间约残泐六七字。今将两卷缀合后,据P.3371补全,录文于下:


 

(十九)P.4836  《太玄真一本际经》卷二

P.4836,首尾及上部残损,起“一者狐疑未解故问”之“者”字左下,至“若人劝言”之“若人”二字,共20行,见于P.2393《太玄真一本际经》卷二《付嘱品》。《法藏》已题名“太玄真一本际妙经”,但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王书均阙载此件,不知为何。

(二十)Дх8750A  《太玄真一本际经》卷六

Дх8750A,小残片,四周残损,起“并皆痊愈”之“愈”字下半,至“秘要晓示”,共5残行,见于P.2860《太玄真一本际经》卷六写卷第183行至187行。各家未著录该卷,今据P.2860补全,录文于下:


(二一)Дх9107+Дх9123  《太玄真一本际经》卷七(拟)

Дх9107,小残片,首尾及下部残损,起“学道真是”,至“芙蓉得此经”,共七残行。各家未著录该卷。

Дх9123,小残片,四周残损,起“精所为自任”,至“高仙也”,共三残行。王卡《敦煌道教文献研究》考定为《本际经》卷七写卷。

今按,两件碎片笔迹相近,文字大致连续,与津艺116《太玄真一本际经》卷七写卷相比,均文字略有节略,则二件本为同一写卷之裂。本卷节略经文,也可能是某道教类书残片。今据《俄藏》录文,并据津艺116拟补,录文于下:


 

(二二)BD9852  《太玄真一本际经》卷八

BD9852,首尾残缺,起“而为凡夫”之“凡”字左半,至“无由能达”,共六行,行十七字。各家未著录该卷,《国图》拟题“待考佛典”,今考定为《本际经》卷八残卷。今据羽613补全,录文于下:


 

(二三)Дх9027  《太玄真一本际经》卷九

Дх9027,首尾及上部残损,起“称为物始”之“称”字左下,至“亦名为心”之“为”字,共十二残行,见于P.3280《太玄真一本际经》卷九第25行至37行。本卷“如是真性,非心不心”一句,可证P.3280“如”上之“本”字误衍。各家未著录本卷。

(二四)Дх10182+Дх6046  《太上一乘海空智藏经》卷三

Дх10182,碎片,首尾及下部残损,起“为其次师”之“为”字,至“清池悉皆甘美”之“皆”字,共九残行。该卷《俄藏》未定名,叶贵良《〈俄藏敦煌文献〉道经残卷考述》考定为《海空经》。

Дх6046,碎片,首尾及下部残损,起“诸泉清池”之“池”字“氵”旁,至“诸子中有”,共十残行,背抄《四分律》疏释,叶贵良《〈俄藏敦煌文献〉道经残卷考述》误将本卷定名为《本际经》卷六写卷,今考定为《海空经》卷三写卷,且与Дх10182裂缝残字吻合,可以直接缀合。另外,BD5417与本卷笔迹相近,可能本为同一写卷。

(二五)中村176  《无上秘要》卷五

中村176《流沙碎金册》第15页左上小碎片,首尾及下部残损,起“兆已道合”,至“玄液为道之”五字右半残画,共六残行。周西波《中村不折旧藏敦煌道经考述》认为本卷为《洞真太一帝君太丹隐书洞真玄经》残片。今按,本卷内容确实见于《太丹隐书》,但敦煌文献中并未见其它《太丹隐书》写卷,本卷内容也见于《无上秘要》卷五《人品》,且本卷与Дх169+Дх170、Дх2623《无上秘要》卷五写卷笔迹相同,因此本卷应为《无上秘要》卷五。

(二六)S.11969 《无上秘要》卷五四[15]

S.11969共有ABCD四种编号,共十余枚碎片。《英藏》影印件不太清楚,且遗漏了一件碎片,今据IDP彩图分述如下:

S.11969AA,为写卷最下部,存“宫削/堂衣食”五字。

S.11969AB,存“生未生/水火千/香自归”九字,其中“香自归”三字被粘去,仅存淡墨,而此三字自见于S.11969AF背。

S.11969AC,存“上升天/得道真”六字。

S.11969AD,首行存一“扌”旁,次行存一“廾”旁及“女青”二字。

S.11969AE,首行存“无”字左半,次行存“灵官拔”三字右半。

S.11969AF,首行存“宝青纹”三字,次行存“东方”二字右半。卷背粘有“香自归”三字。

S.11969B,正面为习字杂写,背面除中部大块纸无字外,尚有三件裱补碎片。上部一件(以下称“S.11969BV1”)为写卷最下部,存“拔出/宗室/子天下/一切众/万害/尊大”六行。右下残片(以下称“S.11969BV2”)为写卷最上部,存“同/次/言/同”四行。左下残片(以下称“S.11969BV3”)亦为写卷最上部,存“德/第/从/臣/长”五行。

S.11969C正面为习字杂写,背面无字。

S.11969DA,存“上香毕/方起周/为同法/之府死”四行,“上香毕”前为一空行。

S.11969DB,首行存“毕”字下半,及“解结叩”三字,次行为“弟子”二字,第三行为一空行,末行为存“甲九”二字淡墨。

S.11969DC,为两件碎片拼结而成,上半(以下称“S.11969DC1”)存“所行元/痛备/天无解”三行,下半(以下称“S.11969DC2”)存“入无形”及“向九拜”两行文字,两行间为一空行。

S.11969DD,为写卷最下部,存“结九”二字。

S.11969DE,存“九祖父/度及家/子支流弟”三字。该件应为一张纸的最后部,故末行后有为粘接保留的空白。

以上碎片,《英藏》或题名“习字”,或题名“失题道经”,或题名“残片”。王卡《敦煌道教文献研究》考定S.11969A、S.11969D两号中九件碎片内容见于《无上秘要》卷五四所引《下元黄录简文经》,因此题名为“洞玄灵宝下元黄录简文威仪经”。

今按,敦煌文献中目前共发现五件“下元黄録简文灵仙品”,即P.3148、P.3663、Дх158、BD14841L、BD14841K,这五件写卷笔迹相同,后三件还可以直接缀合,应当均为同一写卷之裂。但仔细比对,S.11969诸碎片的笔迹与以上五件写卷明显不同。另外,五件“下元黄録简文灵仙品”体例相同,每段前均有“下元黄录简文灵仙品曰:××威仪”,但S.11969诸碎片缀合后,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此类套语。如S.11969DC2两行间夹一空行,显为两段内容,中间并无其他文字。

实际上,S.11969诸碎片缀合后,文字与《无上秘要》卷五四大致相同,这些碎片应为《无上秘要》残片。另外这些碎片的笔迹也与P.2861、P.2602等《无上秘要》写卷相近,可能正是马处幽、马抱一叔侄所抄《无上秘要》残片。今据《正统道藏》本《无上秘要》缀合各碎片,并录文如下:

 

            

    

第八行“子支流弟子”五字与《正统道藏》本《无上秘要》略有不同,彼作“同学师友、恩流弟子”。

 

(二七)羽704R “道教杂方术”

羽704R,首尾残缺,存2纸41行。《敦煌秘籍》题名“绝粒方”。按,该卷前十三行为“绝粒方”,第十四行题“吐纳”,以下述道家吐纳、服气之法,则《敦煌秘籍》之题名不确。该卷最后11行与P.3043重合,但两卷体例稍有不同,未必为同书。P.3043于吐纳法后,又抄“休粮方”、“妙香丸子方”。

(二八)羽673R “金录斋十方忏文范”(拟)

羽673R,首尾残缺,共1纸24行。《敦煌秘籍》题名“道教愿文”,吕德廷《〈敦煌秘笈〉部分佛教与道教文书定名》曰:“相同文字见于P.2989(P.T.0781)第90-113行。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将P.2989拟名为《灵宝金录斋仪》,羽673亦可从之。”按,该卷与S.3071笔迹相同,文字连续,可以直接缀合,两件写卷的内容均见于P.2989。王卡谓S.3071与日本国会图书馆藏WB32(3)写卷原系同抄本,则本件写本当亦属于该卷。这组写卷,大渊忍尔题名“灵宝金录斋仪”,王卡题名“灵宝金录斋忏方仪”。但这组写卷并无关于仪式的内容,仅一组文范而已,故今题名“金录斋十方忏文范”[16]

(二九)P.4690P1、P.4690P10、P.4690P3  “老君七十二相八十一好(拟)”

此三枚碎片,各家目录未著录,《法藏》题名“残片”,《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题“残文书”,谓“似灵验记一类的文字”[17],石东梅《敦煌遗书中珍贵的唐人写本〈三洞珠囊〉》[18]认为P.4690P1、P.4690P3为《三洞珠囊》卷八《相好品》写卷。今按,P.4690P10亦可与这两件残片缀合。该卷内容为老君七十二相八十一好,与《三洞珠囊》卷八文字相近,但略有差异,尤其是“头上”前之“兽”字及末行之“暎”字,均为《三洞珠囊》所无。类似的内容在多种道经中出现,在敦煌遗书中尚未发现《三洞珠囊》其它写卷的情况下,似乎很难确定该卷即为《三洞珠囊》。今据《法藏》录文,校录于下:

 

(三十)羽589-16 “失题道经”

羽589-16,小残片,首尾及上部残损,起“也皆知善”,至“易耳行欲”,共四残行。《敦煌秘笈》题名“不知名经论”。卷引《道德经》,且有“成道”等语,则显系道经,今录文于下:


 

(三一)中村174  “失题道经”

中村174号第5册《北凉写经残纸册》第12页左下角残片,为吐峪沟出土写经,四周残损,共存经文四残行,观其中“昇仙”、“灵宝法”等语,则显系道经。今录文于下:


(三二)Дх3790 “失题道经”

Дх3790,小碎片,四周残损,仅存四残行。各家未著录该卷。观该卷有“无上大道”、“大道”等词,可能是道经残片。今据《俄藏》录文于下:


 

(三三)Дх4336 “失题道经”

Дх4336,首缺尾残,起“有智慧光”,至“即作念言愿诸”,共七行,行十七字。观卷中“助道扬化”云云,则当是佚道经。叶贵良亦收录该卷。本卷内容可能是模仿佛经《华严经·净行品》而作,形式上与《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戒法轮妙经》的部分内容以及《正统道藏》洞真部戒律类所载《太清五十八愿文》略为接近。今据《俄藏》录文于下:


(三四)Дх8789 “失题道经”

Дх8789,小碎片,四周残损,存经文六残行。卷中有“长生不死”、“学仙之法”等文,又引《庄子》,则显系道经。卷中“若至【歹斯】”字体较大,则本卷也有可能是某部经书的注本。今据《俄藏》录文于下:


(三五)BD11366  “失题道经”

BD11366,首尾及下部残损,起“大功德”,至“贪淫”,共十二残行。各家目录未著该卷,《国图》拟名“待考佛教疑伪经”。今按,从本卷内容看,似乎更像是道经,可能是接近于《太上老君开天经》一类的讲述老君历变事迹的经典。今据《国图》录文于下:


吐鲁番出土的道教文书,除前述几种中村不折旧藏吐峪沟写经外,《吐鲁番文书总目》之日本收藏卷和欧美收藏卷可作补充。除此之外,笔者又在国家博物馆所收藏的吐鲁番写经中发现一件道教文书,即所谓“北朝‘有言宁生天竺’写经残卷”,图版见载《中国历史博物馆藏法书大观》第十一卷《晋唐写经·晋唐文书》[19]。该卷首尾残损,起“(安)有言宁生天竺”,至“宦妇不敢戾恐”,共十八行,有界栏。据仅存之一整行计,行约十七字。《中国历史博物馆藏法书大观》书末说明称该卷从书法上看,似北凉写卷[20]。为方便论述,现录文如下:


该卷前六行因残损无法确知其意,但大意当是驳斥当时佛教徒言天竺胜美,当生天竺的言论。《牟子理惑论》云:“所以生天竺者,天地之中处其中和也。”[21]这应该代表了当时佛教徒的一般想法。而该卷认为秦地之人作诸邪行、造诸恶逆方生天竺。如此贬抑天竺,显然应是与佛教对立的道教言论。

该卷第三行有明显的转世思想,则应是受佛教影响的产物。而秦地人作恶堕地狱,后复生边夷的轮转序列,与灵宝经非常相近。如《太上洞玄灵宝诸天内音自然玉字》卷四:“恶对缘生,而作无道,非人所行,不敬天地,……死循剑树,足践刀山……千劫受苦,乃得还生边夷之中,虽有人形,而无人情。”[22]P.2730《洞玄灵宝长夜之府九幽玉匮明真科》云:“无极世界,男女之人,生世身行,发心举意,恒恶为先……死受恶对,牛头兽身,昼夜考掠,楚毒难言,身体烂坏,无复人形。万劫当还,生边夷之国,有人之形,无人之情。”又如S.1605《太上玄一真人说三途五苦劝诫经》:“斯罪人也,其人前身所行不道,违负师命,轻忽三宝……万劫当还生边夷之国,有人之形,无人之情。”由此可见,该卷有着鲜明的道教特色。而该卷将天竺置于边夷之下,更突显了道教对佛教的激烈攻击。

道教一般以死魂生天、生身延命为修道的目标。如《太上洞玄灵宝智慧本愿大戒上品经》:“凡人虽不能学仙道,皆得受五千文礼敬,以致无为之道,在世保延性命,家门安乐,死径生天堂,不更三官地狱囚徒中也。”[23]是道教徒死生天堂后,便长享福报,不再经地狱。也有少数道经提到死魂生天后复受轮转,但总是由天堂转生富贵之家。如《太上洞玄灵宝诸天内音自然玉字》卷四:“……而受灭度,径上天堂,逍遥欢乐,衣食自然。二十四年,更生贵门,受炁智慧,五心开聪。”[24]《太上洞玄灵宝业报因缘》卷二《善对品》称:“今世作帝王国主者,从累劫修斋奉戒,广种福田……命终之后,得生快乐天宫,天衣挂体,食禄自然。从劫至劫,受天福尽,下降人间,常生帝王人家,作如是福田中来。”[25]如本卷这样因福尽而由天堂径入地狱的观点,在道经中极为罕见。

本卷第六行以下阐述了道教的妇女观,即不可枉打妇女奴婢。正如有些学者所指出的,在中国儒教、佛教、道教三种基本教义之中,道教在观念上对女性最抱善意[26]。道经中颇有一些男女、贵贱平等的观念,如《太平经》卷八十六《来善集三道文书诀一百二十七》:“凡民臣奴婢,皆得生于天,长于地,得见养理于帝王。”[27]卷九十六:“神、真、仙、道、圣、贤、凡民、奴、婢,此九人有真信忠诚,有善真道乐,来为德君辅者,悉问其能而仕之。”[28]《洞真太上太霄琅书》卷四《择师诀》:“所以人无贵贱,道在则尊,尊道贵德,必崇其人,其人体道,含德厚淳,虽是女子,男亦师之。父师其子,君师其臣,奴婢仆使,僮客夷蛮,道之所在,缘之所遭,高下虽殊,皆当师事。”[29]《要修科仪戒律钞》卷十三引《千真科》:“男见女子入道,受老君自然法已,即须敬礼,依法引接。”[30]《太平经》还指出了女性的重要地位,卷三十五《分别贫富法第四十一》:“今天下失道以来,多贱女子,而反贼杀之,令使女子少于男,故使阴气绝,不与天地法相应。”[31]有些道经中也记载了殴打奴婢的报应,如P.2454《仙公请问本行因缘众圣难经》:“苦酷奴婢,死入地狱,徒考三官。罪竟,后生为下使,视人气息,伏事自效,动得鞭笞,懃苦荼炭,靡所不履。”

《老君音诵诫经》中称:“男女箓生及道民,家有奴婢,不得唤奴婢,当呼字。若有过事,不得纵横扑打,但以理呼在前,语甲乙:‘汝有此事,应得杖罚,令受之。’若责数,奴婢自当糺罪,无有怨恨之心。”[32]这与本卷第九行“有过状,以理语之”之说大致相当。一般认为《老君音诵诫经》为寇谦之《云中音诵新科之诫》的残卷[33],那么本卷可能与北朝天师道存在某种联系。



[1]见《敦煌学论文集》,《姜亮夫全集》第十三册,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据文前姜先生夫人陶秋英女士所作之序,该文撰于抗战期间。

[2]分别见陈国符《道藏源流考》(中华书局1963年版)中“敦煌卷子中之道藏佚书”、吉冈义丰《スタィソ将来大英博物馆藏敦煌文献目录——道教の部》(东洋文库1969年版)、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福武书店1978年版)。

[3]见《敦煌学》第二十七辑。

[4]见《敦煌学辑刊》2010年第3期。

[5]见《敦煌写本研究年报》第八号。

[6]见《浙江与敦煌学》,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

[7]见《敦煌学辑刊》2007年第3期。

[8]中华书局2007年版。

[9]《正统道藏》本《智慧消魔经》此处作“松子后于大霍山中道成”,与本卷不同。

[10]《正统道藏》洞真部本文类作“元始五老赤书玉篇真文天书经”,《三洞奉道科戒营始》卷四则作“太上洞玄灵宝五篇真文赤书”,二者异名,今姑从《正统道藏》题。

[11]见《戒幢佛学》第2卷644页,岳麓书社2002年12月。

[12]载波波娃、刘屹主编《敦煌学:第二个百年的研究视角与问题》,圣彼得堡东方学文献研究所2012年。

[13]见氏著《敦煌本道教〈升玄内教经〉的文本顺序》,《敦煌研究》2000年第4期。

[14]Дх7243,王卡著录该卷,但未定名,石立善《敦煌写本失题道经五种定名》考定为《业报因缘经》(见《百年敦煌文献整理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0年)。

[15]笔者在《八种英藏敦煌文献残片定名与缀合》一文(《敦煌学》第31辑)中错误地从王卡之说,将这一组残片定名为《洞玄灵宝下元黄录简文威仪经》,后虽修正旧说,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在彼文中体现出来。

[16]详见笔者《敦煌文献中所见道教斋仪及相关文检》,《中国古文书学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4年10月。

[17]《敦煌遗书总目索引新编》,中华书局2000年,页323。

[18]《文物与收藏》2013年第5期。

[19]《中国历史博物馆藏法书大观》第11卷,柳原书店1999年,页69。

[20]见上书页215。

[21]李小荣《弘明集校笺》,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页13。

[22]《道藏》第2册,文物出版社、上海书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页561。

[23]《道藏》第6册,页159。

[24]《道藏》第2册,页562。

[25]《道藏》第6册,页85。

[26]戴思博(Catherine Despeux)、孔丽维(Livia Kohn)有《道教中的女性》一书(Women in Daoism,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05),可参看。姚平主编《当代西方汉学研究集萃·宗教史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收有该书前言。

[27]《太平经合校》,中华书局1960年,页321。

[28]上书页417。

[29]《道藏》第33册,页665。

[30]《道藏》第6册,页987。

[31]《太平经合校》页34。

[32]《道藏》第18册,页214。

[33]参杨联升《老君音诵诫经校释——略论南北朝时代的道教清整运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28本上,1956年)、《道藏提要》(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页342。


注:本文发表于《敦煌学辑刊》2016年第1期,引用请以该刊为准。感谢郜同麟研究员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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