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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件事,我头脑中『广东开全国风气之先』的信仰崩塌

蕨代霜蛟 蕨经 2022-11-20

托社交平台的福,我终于纠正了头脑里一个存在许久了的偏见。

从西安地铁撕烂女生衣服开始自以为早已麻木的我,看到广州防疫人员捆绑女性的事件之后,那一时间迅猛上冲脑部的血流,令我明白所谓钝感力的培养谈何容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根本无法克制,当即就在微博上写下这么一段:

『广州。两个女人被一群男人捆绑跪地的视频很早看到了,但一直观望着。

果然剧情反转了。说是这两个女人反复违规、一直不配合且态度恶劣情绪激动。于是。视频里背景里群众的声音并不是在批评防疫人员,而是似乎都在骂这两个女人。

这样的反转令我更加不寒而栗。

因为我不懂粤语。之前我感受到的剧情是防疫人员行为没有起码的现代社会边界感。而现在,是连同周围围观者在内,全都失去了基本边界感。

两个女人,再不配合态度再恶劣,于是就可以这样绑起来跪地上示众了?这是什么?这是私刑。

而这样的画面竟然可以发生在开全国风气之先的广东省的广州?

这一年我一直重复着说一个metaphor:不要让病毒嵌入到我们的文化与思维里去。因为疫情本身无论拖延多久也一定会有结束的一天,而一旦嵌入文化思维,可能会一直一直如影随形。


也只能说这些了。』

仅仅几分钟后,我引用的照片就被river shoe了。速度之快,令我第N+1次不可思议:会不会有人专门在微博上24小时守着我的帖子蹲点、跨时空伴随?

接下来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同情、支持甚至盛赞现场防疫人员的评论排山倒海般乘坐磁悬浮涌来,其中大部分竟然IP地址还显示『广东』。

我是真的惊呆了。这里必须前置一个:千万不要以为我开始以IP地址作为唯一根据来说事了。并非如此,相反我从显示IP地址的玩法新鲜出炉的最初开始就明确反对,因为强制IP地址显示的用意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就是通过贴主所在地信息的硬绑定来偏离话题、打散注意、诛心立场、混淆是非么。我相信互联网大厂这样玩是会披上真正原罪的——民智本已与时俱退、民粹早已汹涌澎湃的背景下再叠加这样一件更加鼓励凡事不过脑、站队在最先的粗暴好用的盖帽子神器,不消多少年,公众的理性与认知能力恐怕会萎缩到重建和恢复不知要到猴年马月的地步。这一点,我真不相信大厂们的精英头脑里会没有丝毫概念。

不深入了,回来。我为何如此惊呆?正如我贴中所感慨的,我原以为、本相信了几十年:广东是开全国风气之先的一处宝方。这个无意识的信仰一部分来自教育、学习、阅读等等资料化信息的接受、理解与加工,但还有一部分(我必须承认这方面还很大)则来自『黄飞鸿』系列武侠剧的感性信息的影响,剧中清末广州市街景观风貌的呈现,与黄飞鸿关系亲密的十三姨的性格与时尚的扮相,回想起来感染力是十分强大的,对我而言R0远胜过Omicron BA.5,估计要超过麻疹。于是我就想当然地认为:假如这个事件发生在内陆地区的话或许会陷入一片争执的泥淖,但因为是广东,我自信满满地以为我的观点一定会自然如同呼吸般得到广东人的普遍认同,就好像眨眼就能get到那样的默契。

但现在梦醒时分才发现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帖子里有实在太多广东IP的评论别说自然的默契了,反对起来就连现代社会人的基本常识都完全没有、完全和我处在两个平行宇宙。我忍不住把其中一些切成一条条的猪肉脯状在下面贴一贴↓

这位给自己的简介是: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让我忍俊不禁。当然了,这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一种自由和独立,毕竟是在现代社会里自由且独立地保持着中世纪思维模式......

上面这些都是IP广东的账号。我在前置里提到我对IP显示的态度,所以我不会被这套系统刷脑,开始走向另一头极端,认为广东人都活在中世界,况且IP地址在广东并不等同于广东人或者广东文化的人。但,视频里围观众人对于被绑女清一色的指责、我的帖子里排山倒海涌来的这么多样本,令我原以为文明开化方面广东天然居全国首列的信仰崩塌。这种信仰本质也是一种偏见,一种滤镜好感型偏见。而广东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了,开始进入迷茫,很期待有广东长大或者广东文化的读者能够不吝赐教、分享我知识,帮助我获得更理性可靠的洞察。

如今中国高流量社交平台上有一个显著的趋势:劝人守住人的底线别沦为畜生就有风险成为圣母,劝人别在马路中间便溺就有机会成为圣父。成为圣母圣父的门槛就低到这个地步,以至于常常有错觉快要和动物界边界直接贴上了。

但我原来的偏见令我误以为在广东说人话是比较容易、舒适,甚至有默契的。结果,太多来自广东的评论里连防疫人员没有执法权、女人就算吵得再凶再侮辱也绝对不是自卫暴力反击的理由,当场捆绑起来示众更是荒谬至极,是执法边际彻底丧失、对他人权益肆意践踏的典型——这么一连串在我看来基本得不能再基本、普通到无法再普通的现代社会ABC级别常识似乎都毫无概念,

我是真的坐在电脑前惊讶到沉默了良久,思绪彻底宕机。若广东真也有那么多人处于那种状态的话,还拿什么拯救我们的基本公民意识与法制观念?

最后,就在刚才我看到了似乎是昨晚深夜发出的官方通报。看了下方评论,我意识到假如我那里算是潮水的话,那这边厢已经是东南亚海啸级别了↓

雷鸣般响彻寰宇的叫好声。连『真理长存、伸张正义』之类的激动亢奋的措辞都出来了,59000个赞。

呵呵,我就笑笑。呵呵。稍稍细品一下这则蓝色官方通报,你会发现贯穿全篇的口气是毫不含糊甚至掷地有声的对于防疫人员的理解与支持,但对他们的具体行为只用了最最不起眼且含混的四个字:约束控制。是的,约束控制,口头警告也是一种约束控制,铁链上身也是约束控制。约束控制这个词在中文里的语感可以上至珠穆朗玛之巅、下及马里亚纳之底,实在精妙。更加牛逼的是,全文在最后以麦当劳促销券极难察觉地展示『最终解释权归属麦当劳』那样写了几个字:『双方』接受『教育』。

前面是精妙,至此不禁拍案叫绝了——原来广州海珠公安也知道防疫人员的做法是违背法律的,也知道在全文里蜻蜓点水一下下,以此四平八稳规避掉一切行文调性偏颇、知法避法的风险,同时却成功扇起了一场民粹情绪的海啸,还成功地将两位女性置于千夫所指的境地中彻底污名化,给日后所有具有不听话、情绪激动、争执骂人潜质的公众展示了一场活生生的杀鸡儆猴。

我只能赞叹不已:真的太能写、太会写了。同时我相信,疫情或许会陪伴我们很久很久了。

因为一切都会有代价——区别不过是当下你看不看得见,以及日后偿付的时候,你感不感觉得到的差异罢了。

舞氨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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