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橡树的朝鲜战争：第一次战役，战局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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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专辑：2018年，湮灭在“乱坟山”的抗战记忆
文前闲话：写公众号到现在，得到很多朋友的各种方式支持，再次鸣谢。荣幸可以在系列的朝鲜战争题材写作中，能与朋友们隔空茶叙。
1950年10月19日，夜，雨夹雪，朝鲜，新义州。
新义州和中国安东（丹东）一江之隔，彭德怀携军事秘书、通讯处长和数位随同驱车过江后，这里便是他们出国的第一站。此刻，举目望去，破烂的街道四周一片漆黑。
走得匆忙，彭德怀最初入朝，身边并没有携带朝语翻译。
语言不通，人地两生，几经周折，好在先期返朝后滞留在新义州朴宪永，很快委托当地军民接到了彭德怀。
朴宪永，时任朝鲜外务相，朝军总政主任，是朝鲜搬救兵的两个主持人之一。同时，他也是朝鲜军政诸多山头最大的山头代表之一。
离开朝鲜到北京搬救兵短短半月，朴宪永也没料到战局直下，在美军战机空袭和韩军小分队跃进、穿插袭击，朝鲜北方军政机关、部队一片凌乱。
在朝鲜战争爆发前后，苏俄就支援最新最先进的MIG-15战机，供朝军组织了当时亚洲最强大的空军。
然而，美军介入朝鲜战争不到两个月，朝军空军屡遭打击，几乎全军覆灭。
失去了空中防卫，美军战机得以随心随意日夜呼啸，频繁出现在新义州一带，或者袭击或者侦查，翅膀一煽，一脚油门顺带着晃在中朝边境，居高临下侦查中国安东机场也是情理之中。
当然，整个朝鲜战争中，缺乏证据说明美军空军有过一次越境轰炸。
至于把美军越境轰炸是志愿军出兵理由之一，无疑是长期以来的美好的杜撰。这个美好的杜撰影响很大，甚至现在最近拍摄的电视剧，还是有美军越境炸死我国无辜居民桥段。
不仅朝军空军颓废，朝军最后德川至宁远公路线以南防线已经被联合国军突破。
推进顺利的韩军一路追击疯狂溃逃的朝军，追的和逃的，满地鸡毛，已经乱作一团。
朝军唯独值得圈点的，便是在大局崩溃下，那些匆忙应招的日军殖民期间军训过的学生、平民和朝军骨干组成的部队，依然顽强在中朝边境方向，苏朝边境防线坚守最后的防线。
联合国军最后的攻击围绕着这些支离破碎的防线，激烈展开。
客观上，朝军最后猛烈的抵抗为志愿军入朝、展开，赢得了宝贵的战略空间。
正如朝鲜教科书忽略志愿军的作用一样，国产各种朝战传说，朝军同样也是不堪。
苏俄大佬赫鲁晓夫曾经在回忆录里，描叙志愿军入朝前后的金日成，也是多用冷嘲热讽，他认为金日成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军人。
在彭德怀入朝前后数日，金日成总部不断躲避美军轰炸和韩军地面袭击，一度失去和外界联系。至今，这段时间的金日成在多位大佬的回忆录里，印象都不算好。
当时，朴宪永返朝后，困坐新义州，同样不知道金日成的下落——中国已经出兵了，他和彭德怀四面打探和寻找金日成，焦急、烦躁可想而知。
朝战，是二战之后规模最大的一次机械化战争。不到百日，苏俄自1945年底开始筹建、经营起来的现代化朝军，已经被联合国军猛烈的空中与地面打击，直接打回了“石器时代”。
没有电讯，朴宪永只能派出众多的通讯员们，四面跑腿，到所有可能的地方，漫山遍野去寻找金日成。
终于，他们得到了金日成躲在水丰水电站的消息。
朴宪永不免牢骚——水丰水电站当时骑跨中朝边境，属于中朝联合资产，绝对是美军战机狂轰滥炸中的安全岛。
此公自朝鲜建国、建军时期便多次和金日成唇枪舌剑，朝战崩盘前后，两人相互指责，积怨更深。
1955年，朴宪永被指认破坏人民战争（朝鲜战争），不过十来天，即被金日成予以撤职、关押、审判、枪毙一条龙服务。
当时，为急于找到金日成，找到朝军总部，朴宪永和彭德怀轻车连夜赶往水丰水电站。
可是，到了水丰水电站，朴宪永才知道，除却一批非战斗单位按照金日成命令转移到这里，金日成本人却下落不明。
20日夜间，彭德怀和朴宪永得到朝军总部消息是：可能在靠前线的熙川一带山地。
说到这里，就得介绍一下金日成，因为他和彭德怀一样，都是朝战无法回避的最重要的历史人物。
当然，金日成毕竟是敏感政治人物。以前，我写的《金日成崛起》系列已被删除得七零八落。所以，这里仅作简单介绍。
金日成和朴宪永一样，都是向往靠战争奠定自己权威而力主发起战争的朝鲜决策人。区别在于，金日成比长期脱离莫斯科的朴宪永，更受斯大林信任。
当然，金日成不仅是被信任，他本人更是不世出的心算高手。
联合国军仁川登陆后，朝鲜半岛满地鸡毛，糜烂在即。而曾经拍胸口保证决不坐视的斯大林婉言推辞出兵，更是一盆冷水，浇得心高气傲的新朝鲜大佬们个个垂头丧气。
这些新朝鲜的新贵里，唯独在中国东北和苏俄西伯利亚苦耗多年的金日成与众不同。
由苏俄远东红军的一名普通的大尉营长，仅数年，便迅速崛起为朝鲜的金首相，最后成为朝鲜半岛至今都熊熊燃烧的红太阳，客观而言，金日成确实具有非凡的升官发财的专业眼光和本事。
朝战爆发前期，朝鲜山头林立，金日成虽受斯大林信任，但也不过是一块招牌。除却每天忙着争取苏援武器，最多也就承担点签名、开会、拍照不着边际的事情。
朝军实权，几乎都掌控在苏俄帮和延安帮的手里。
朝军全局崩溃后，美军狂轰滥炸之下，很多桀骜不驯的实力派军队头头和地方头头们，只好撒腿逃跑。到了鸭绿江和图们江便，一个个跑得气喘吁吁，无一例外，都变成了光杆司令。
截止1950年10月22日，朝鲜退入中国境内军政单位、部队近20万人。退入苏俄境内的军政、部队也超过10万人。
光杆司令好啊。光杆司令们垂头丧气，一直在后面招兵买马干力气活的金日成，就有了走向前台，亲自掌控军队和指挥战争的机会。
他数次推拒了苏军顾问撤退的建议，联合他的苏军第88旅的崔庸健等另外几位大尉营长兄弟们，开始整合残军，继续防御。
崔庸健赶赴前敌指挥，金日成自己，则躲在距离前敌不远的熙川北镇一带的防空洞里督战。
在我国口碑相传金日成指挥朝鲜战争的很多故事，确实也小看了这位大佬。
当时，相比其他几位山头代表或出国，或撤退，或求援，正值血气方刚之年的金日成，连赌带蒙，敢于冒险，不仅得到斯大林加倍的信任，更是在延安和苏俄两大山头垄断的军队里，得到了中下层军官们的拥戴。
金日成和崔庸健冒险坐镇一线，也就在志愿军入朝前后这段时间，不仅在战局上维持了保障志愿军展开的最后一道防线，最为重要的是，金日成就此基本上掌控了朝军残部全军的人事权和指挥权。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金日成名声鹊起，加分开挂，后来冉冉升起当了东方红太阳，自然有一番道理。
10月21日，熙川以北，北镇附近。
崇山峻岭间，有一个日本殖民修建的铁道线的隧道。彭德怀辗转两日，终于找到了隐蔽在这里的朝军战时总部。
在隧道里的一列客车上，彭德怀见到了金日成。
现在的金日成、崔庸健指挥下的建制尚全的朝军，除却在防御线上残破的3个步兵师之外，在中朝、苏朝边境由残兵和新兵编组的部队，也不过缺枪少人的4个步兵师。
更多的主力被打散后，滞留外线，甚至三八线附近，基本处于游击队失联模式。
就在彭德怀与金日成会晤这日，联合国军在西线和东线展开全面向北攻势。
当时，西线为联合国军主力。担负这个方向作战的美军第8集团军作战集群，以两个方向向中朝边境发起最后攻击。
一路，以韩军第1师为前锋，以美军第24师和英军第27旅殿后，兵锋直逼朝鲜西北区域。
其中，韩军第1师前出部队追击顺利，不断分兵为营、连单位，一度兵临中朝边境的新义州。
另外一路，则是联合国军向三八线以北攻击的第一主角，韩军第2军3个步兵师抱团滚动推进。该部韩军打得顺风顺水，前出部队直指中朝边境楚山、江界一线。
在韩军第2军后面，便是由平壤向北推进的美军陆军头号主力骑1师，及美军空降第187团——美军骑1师不仅是西线集群战力最强的部队，也是自独立战争建军的美军陆军头号王牌。
此外，在东线次要方向，美军第10军同样以韩军的2个步兵师为东路主力，沿海岸线向苏朝边境攻击。
随后，美军凭借兴南、咸兴、元山为依托，以一部韩军为前锋，以东线主力陆战第1师一部和第7师主力兵分两路，齐头并进，前出部队出现在在黄草岭及赴战湖区域。
（东线战场战事，请查找、点阅本号内的长津湖战役系列）
此刻，无论地图或者沙盘，态势一目了然。一旦联合国军击溃朝军最后防线，那么，志愿军就算要入朝进行大兵团作战，其战略展开只能在国内进行。如此，入朝作战又添政治变数。
可见，金日成和崔庸健亲自坐镇、指挥，不惜血本维持最后防线，还是颇具战略眼光。
可是，联合国军军势强大却随着向北推进，也是处处破绽。
最大的破绽，便是麦克阿瑟对最后攻势的解释并不明确，推进过快导致联合国军兵力不断分散。
尤其缺乏大兵团作战经验的韩军，偏偏热情高涨又贪功急进，1个步兵师居然分散成10多个作战单位。
也就在彭德怀抵达金日成总部那天，韩军第6师、第8师的前出部队就分散在北镇附近，甚至，韩军小部前锋已经穿插到金日成总部背后。
假设，此刻韩军运气好，大海捞针在崇山峻岭中发现了金日成总部，几乎光杆司令的金日成和彭德怀的处境，可想而知。
联合国军和韩军没有发现，自然也有联合国军的难处。
韩军官兵多来自南方，毫无山地作战经验，一味在若干南北走向的平行道路上向北跃进。
压后的联合国军多是机械化部队，车辆、坦克无法翻山越岭，只能在狭窄的道路上，排成长蛇阵推进。
遇到道路显要位置，两侧能够摆开也不过三五辆坦克。
就此，麦克阿瑟正在丧失仁川登陆后夺得的朝鲜战争先机。
1950年9月15日在月尾岛北部的绿滩登岸，发起仁川登陆作战——仁川靠近三八线，但整个仁川登陆作战计划却没有跨过三八线作战的内容。
联合国军在1950年9月25日攻占汉城（首尔），这宝贵的十天，联合国军还是没有在全优局面向北攻击，而是在三八线以南攻城略地。
在得到美国总统和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授权之后，直到1950年10月1日，联合国军才姗姗来迟地越过三八线。
这时，联合国军自麦克阿瑟以下对战争胜利充满信心，却都在忽视着朝鲜北部高原、山地复杂地形，道路状况，恶劣气候等等因素对联合国军“圣诞攻势”的影响。
在向中朝边境、朝苏边境的最后攻势里，通讯不畅，兵力不足，以及釜山至前线补给线脆弱、过长等等隐患，客观上正在削弱推进过快联合国军的实力。
平安北道，东仓郡，大榆洞。
这里，两山南北对峙形成沟壑，东西走向沟壑有矿区废弃道路、工棚，沟壑向南有废弃矿洞，地势险要且隐蔽。
会晤金日成当日，彭德怀离开隧道，在朝军介绍下，在这里暂时安顿下来。
就此，大榆洞成为志司的作战指挥中心。
10月22日晚间，彭德怀电台车赶到大榆洞。在朝鲜内务相朴一禹安排下，彭德怀草草在大榆洞拉开了志愿军总部的架子。
朴一禹，是延安山头主要代表，被中朝军政要员们视为红太阳私人代表。他是朝鲜政治局委员，掌控着至关重要的内务部。
后来，他被委任为志愿军双料副总，中朝联合指挥部双料副总。
1955年，此公被认为“鬼鬼祟祟地搞见不得人的勾当”，被金日成整肃，与朴宪永一起被枪杀。
10月23日，黎明，入朝后的彭德怀首次电联北京、东北军区和入朝部队。同时，彭德怀下令身边人员分散到四周要道，等待和寻找入朝志愿军前锋。
就此，联系志愿军第13兵团入朝作战，可以得出如下推论：
一，彭德怀已经及时得到朝军情报支援，部署实施第一次战役带有很大的随机性。
二，最初的志愿军在国内即完成战斗准备，渡过鸭绿江，处于临战状态。
三，中朝边境方向的朝军防线一旦崩溃，势必严重影响志愿军大兵团入朝参战。
四，虽然联合国军攻势强劲，但在第一次战役战区，联合国军并没有大兵团集结，多是战术性作战部队。
最初入朝，整个13兵团以师、团为单位展开，按照事先规定，各部均保持无线电静默。
国内计划远不如敌情变化。
这些部队既不了解战区地形，又缺少翻译，开进目的地也是国内制定的朝军防线区域。
不料，当时西线朝军防线多处已经被韩军穿透。态势突变，这使得入朝参战各部不免被动、茫然。
失去机动目标，各部互不联系，且与志愿军总部也处于失联。这是现代战争非常难见的尴尬。
由此侧见，志愿军入朝最初的战略目的可能尚未确定。同时，自朝鲜战争爆发，到斯大林电示援朝，志愿军作战部队入朝备战并不充分。
傍晚，志司与北京取得联系，得到改变入朝初期战略部署的电示：
现在是争取战机问题，而不是先有一个时期部署防御，然后再谈攻击问题。
几乎同时，彭德怀派出去寻找志愿军先锋的随员带回来了40军118师两位主官，一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师就在附近。
无疑，北京电示与彭德怀临战决心高度重合，并且，这一电示对彭德怀临阵处断也给了很大的自主空间。
在复杂山地战区，敌我两军在各自动机不明的机动中，已经多处混杂。
在兵力对比上，相比联合国军兵力分散到团、营、连而言，第13兵团入朝部队基本保持着军、师、团建制，兵力集中。
在战场地形上，联合国军依赖交通线推进，容易暴露目标、企图。志愿军以轻步兵为主，可占山地非对称优势。
在朝鲜北部复杂山地，志愿军如以重火力支撑正面防御，以步兵师、团翻山越岭，实施目标明确的渗透、穿插和分割，凭借复杂地形隐蔽接敌，一旦突袭，自然占尽先机。
两军混杂，接近，率先出拳者，必占便宜。
想必，彭德怀就此权衡利弊，决定除却第42军支援东线之外，以入朝志愿军全部主力，在大榆洞附近熙川、云山一带，实施战役穿插、逆袭。
就此，彭德怀亲自找来该师主官，下达了入朝作战的第一条命令。
他要求第118师隐蔽机动，由大榆洞向南穿插到云山东北温井里一带，放过小规模联合国军，然后攻击温井。
温井，一个小镇，看起不太起眼。然而，在当时的战役态势上，却是联合国军由熙川至新安洲向北推进的战线的重要衔接部。
第118师如果占领、遏制温井，即可截断联合国军西南至东北走向的向北推进战线，也可以包抄凸出战线向北冒进的联合国军。
当然，这也要取决于后续入朝的各路志愿军是否能够迅速展开，并且及时按照彭德怀的构想，到达战区各个作战位置。而这一切，只能预判。
平心而论，入朝数日，仓促之间抓住战机，果断、迅速、精准决策实施战役反击，以当时中国军队将帅来看，恐怕也只有彭德怀一人而已。
1950年10月23日，就在彭德怀决定打响第一次战役的这天，第13兵团总部人员奉命整编为志愿军总部后，总部人员开始由安东渡江入朝。
车队搭载志司总部机关的部门长、参谋、秘书、警卫、干事、翻译们蜿蜒向大榆洞开进。
昼伏夜行的单调的旅途上，一位年轻参谋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尚未到大榆洞，不少和他聊天谈话的军人们已经知道了他的来历，他是红太阳的儿子毛岸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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