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号 | 父亲教会我的

“娃子，武装部给我打电话了。你获得啥子奖励了？为啥子不提前说哩？”

年底，我的“四有”优秀士兵喜报寄到了故乡——四川达州的一个小山村里。母亲告诉我，父亲接到电话后，特意理了个发，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穿得板板正正前往武装部，昂首挺胸领喜报。当他得知还有一笔奖金时，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和母亲炫耀道：“我就说送娃当兵，要得要得，你当时还舍不得，你看娃现在多有出息！”

母亲说，难得看到父亲笑得这么开心。回望父亲的大半辈子，确实与“苦”相伴。还不满50岁的他，发福的国字脸上写满了沧桑，眼角的皱纹都快到耳根了。父亲15岁出门打工，到处谋生活，到了20多岁也没赚到什么钱。还好我母亲不嫌弃这个穷小子，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组建了家庭。

母亲刚怀上我时，父亲将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母亲，还抓来两只老母鸡生蛋给母亲补充营养，自己只身一人借钱坐绿皮车到沿海打工。2007年，家境有了些好转，父亲买了辆摩托车，从山里驮运农产品出去县里卖，九曲十八弯的山路驾轻就熟，就算是熟透软烂的山桃，在他飞速的摩托车筐里，也丝毫不会破皮碰伤，堪称“凤凰山车神”。

在摩托车一趟趟地疾驰中，家里的瓦房变成了楼房，“小魏”也变成了“魏老板”，最后摩托车变成了三轮车，三轮车变成了小货车，载着我们一家四口奔向小康。

父亲和我说得最多的，就是他独自翻新老房子的故事。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又精打细算，用小车一趟趟运建筑材料，亲自动手，夜以继日，一砖一瓦把漏风漏雨的瓦房修成了宽敞明亮的新家，自己却瘦了十几斤。

当日子越过越好的时候，命运还是和父亲开了一个大玩笑。2018年，有了一定积蓄后，父亲和朋友合伙垦荒开办农场，饲养鸡鸭猪等牲畜，种李子树。那段时间，父母三天两头就往山上跑，干劲十足……忙碌了两年，农场建好了，鸡蛋孵化循环养殖系统也做好了，小猪仔们慢慢长大，李子树生根长叶，一切都欣欣向荣……但好景不长，突如其来的疫情，让父亲的努力付之东流。东拼西凑还完农场的债，父亲只能告别了“魏老板”的身份，继续做货运司机，一切又重新来过。

变故让家庭返贫，让父亲衰老，但从未磨灭他坚强的意志，他依然用乐观的心态感染着我和妹妹。高中毕业后，我选择参军入伍，父亲非常支持，告诉我，年轻时没当兵是他的遗憾，家里虽然困难了一些，但不需要我操心，让我安心服役。转警士后，想到父亲的辛苦，我每个月都给家里转5000元，父亲也只是帮我保存起来，分文不动，依然过着朴素艰苦的生活。

去年9月，家里的李子成熟了，他寄来一大袋甜糯的李子到军营，让我和战友分享。他还告诉我：“咱们的农场虽然没了，但李树都还在。我们都要像李树一样，向下扎根，向上生长，一定能收获甜蜜的果实。”尝着熟悉的李子味道，我仿佛看到了父亲低头施肥劳作的样子，看到他开车搬货佝偻的身影，看到他乐观的笑容和从不向命运低头的眼神。

作者：武警上海总队 魏益政

图片：鹿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