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国建

单位：上海邦信阳中建中汇律师事务所

来源：iCourt法秀（fsoo-com）

我从事律师职业已有20多年，加上在国外学习和工作的时间，可以说已有近30年法律从业经历。作为一位从业近30年的律师，和大家谈谈律师职业、谈谈如何做律师可能会更亲切，也对大家的帮助更大。

古希腊先哲有言“认识你自己”，中国圣贤亦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都在试图说明认识自己、认识周遭的人与环境是事情成败的关键。因此在你们开始律师全新的职业之前，我想先和你们聊聊律师职业，希望你们能从这番闲谈中对这份自己将要为之贡献青春与激情的事业有所认识。

在我看来，律师的职业具有“亦和非”特质。而兼顾、平衡“亦和非”，将是你们未来律师职业生涯的重要课题。

一、亦商非商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我作为一位年轻的法律学人在欧洲留学和工作，有机会体验了西方社会对律师的认知。

当我听他们介绍说我们律师，尤其是事务所合伙人，每个人都是一名企业家（entrepreneur）时，我不甚理解。因为，当时律师在国内还属吃皇粮的公务员。

改革开放后，律师业属于最先改革和对外开放的现代服务业。现在合伙人律师们完全习惯了像商人那样自己养活自己，拓展业务，发展事务所，招聘员工，承担企业责任和社会责任。可以说，一名成功的合伙人律师必须是将其商人的特质发挥得很好的律师。

我们中国律师应该具有中国商人的特质。

至于中国商人的特质，有人分别区分中国主要的商人群体，归纳出沪商、京商、浙商、粤商、温商和晋商等的特质。

上海商人的特点是“文化程度高、守规矩、低调务实、精明而自负、精于商战”。北京商人则是“带点官味、能言善辩、干大事、说大话、讲大道理、讨论大问题”。广东商人的特质是“敢”和“先”——胆大敢为，敢为人先。而晋商的特质则是白手起家，吃苦耐劳，勇闯天涯。

事实上这些商人的特质和气质都是我们律师应该多少具有的。你只有具备这些气质，你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律师。

但是，你毕竟是律师，所以，你就又不能成为一名彻头彻尾的商人。作为律师，我们必须摒弃唯利是图的观念，占据你内心的应该是法律的尊严、公平和正义的价值观，而不是利益的诉求。如果有损法律的尊严，有违公平和正义，即使利益再大，我们也应不屑一顾。

二、亦学非学

律师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士，是学问家（academician）、法律学者（lawyer）。英语中的lawyer并不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狭义的律师的概念，而是包括法律学者和法学家的含义。

你选择了律师作为你的职业，你就必须不断学习，不断充实自己的知识，使自己成为一个学问家成为一名法律学者或法学家。

科技的发展，尤其是通讯技术的发展使得我们做律师的不像我们的前辈那样辛苦。但是，我们还是必须熟练掌握法学知识，不断地去充实自己的知识，去掌握法学以及其他相关学科的。

而且，我们做律师的还必须有些学者的清高。虽然我们的执业环境或者我们日常接触的事物可能是污泥浊水，但是，我们应该保持出污泥而不染的纯洁。

但是，我们律师又不能是纯粹的学者，更不能是迂腐的学者。我们所处的环境毕竟不是象牙塔，而是真实的社会，有时更是黑暗和被扭曲了的社会，我们必须实际，必须脚踏实地，才不至于使自己踏空滑到摔落。

我们也不能像大学教授面对学生那样去面对我们的客户。律师更多的是聆听我们的当事人，为他们释疑解惑，提供解决方案而不是长篇大论地阐述演绎和推理过程。

律师的写作风格和学者也不相同，律师通常无需旁征博引，而需简明扼要，切中要点，切忌迂回、不切要害。

三、亦官非官

中国改革开放后恢复律师制度后的一段时间内，律师被视为“官”，是国家干部。但是，后来彻底转化为“自由职业者”（professionals;德语freiberufler），与世界接轨。

官的责任和工作就是忠于法律，服务社会和服务国家，从这个意义上说，律师也具有相同的使命。而且，律师和法官、检察官等各种司法官员实为一个法律职业共同体的成员，他们曾在法学院接受共同的法律教育，懂得法律的运作，而且从2000年统一实施司法考试后，他们也共同踏入考试教室，同做一张试卷。

十多年前（2001年）有学者撰文提出法律共同体的概念，认为法官、检察官、律师以及法学家等组成相互作用、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共同体，这一概念被广为接受。

从这一意义上说，律师是法官和检察官等司法官的兄弟姐妹。既然是法律职业共同体的成员，律师也应该像法官和检察官那样一致维护法律的尊严。之前最高人民法院聘请律师去担任法官，实现了法律共同体中不同法律行业人们之间的良性流动。这也说明律师可以脱去律师袍，换上法官袍。

尽管律师也具有官的特性，但是，律师决不能把自己当成官。律师一定要去除官的习气,尤其是在对客户提供服务时不能有任何官僚主义作风。

在有几千年官本位传统的中国，社会上我们律师这种亦官非官的人类，一些人或许是为了获得社会的承认，也或许是为了得到更多一些资源，总是想向体制内伸去一只脚，而到最后把自己搞得个四不像。

四、亦匠非匠

律师这一职业最早的形态是匠人，为人代为诉讼，为人代写状子。而且，律师的教育传承也采用匠人的培养机制，即师傅带徒弟式的律师培养模式。

现代律师制度起源于英国。12-13世纪，英国开始出现职业律师。但是，英国律师制度一开始就走二元道路，即将律师职业分为出庭律师（barristers）和事务律师（solicitors）。英国律师的培养最初是师傅带徒弟的方式进行的，所谓的律师行无外乎是一个“手工作坊”。14世纪以后才开始慢慢形成培养律师，即出庭律师的法律教育制度。我国现在的律师业也还处于律师业的初级阶段，并没有形成机制健全的现代服务业。

而现如今，我们的事务所大多数还处于小手工作坊的模式，这决定了律师的一部分匠人特性。

即使是国内中大型律师事务所，目前其体制大多数还是非公司制的，费用分摊型的初级合伙，每个合伙人带一个独立核算的小团队，这实际上就又是小手工作坊的组合。

这与西方那种大型公司性质的律师事务所本质上有相当大的区别。后者进行业务分工，团队合作，可以进行业务、资源等的整合，适合于打大战。我们年轻律师懂得我们这个职业的匠人特性，也可以把自己定位好，要谦虚地向师傅学习，练好自己的手艺，工作中把自己的手工活儿做精做细。

我们要有匠人精益求精的工作精神，但又不能迂腐狭隘，还必须有更开阔的视野和更现代的思维，毕竟当代律师属于现代服务业。尤其是我们从事非讼业务的律师同仁，必须不断把握社会环境和法律的变化，不能只埋头于自己的案桌，要有和他人合作的团队精神（team spir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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