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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美文|漫忆高龙中学(张祖庆《刚好遇见》系列)

张祖庆 祖庆说 2021-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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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多年的师生情,不是浮云,却如老酒,在时光里,越酿越香。

高龙中学,我的初中母校。1983年9月至 1986年 7月,我在此就读 。

 

学校坐落于温岭市箬横镇原前进公社 ( 后改称高龙乡 ) 一侧。北靠官河,南临农田,东挨高龙乡政府,西校门对面,即是西七线乡村公路。

 

这是一所很简陋的乡村中学。三幢房子, 七八亩土地,十来个班级, 三十来位老师。这就是高龙中学的全部“家当 ”。

 

朝南两幢房子。东侧一幢, 一层青砖瓦房, 大约十间, 是教室。西侧一幢,二层楼, 底层是教师办公室, 二层是教师宿舍。对了,教师宿舍边上,好像有个老仓库。朝北一幢,是新造的二层楼。底层教室。二层是实验室和教师宿舍。

 

两幢房子之间,便是操场。操场呈不规则长方形,约五亩土地。操场没有跑道, 只有一个简易篮球架和一张水泥乒乓球桌。平常打篮球的人不多,乒乓球桌前倒常常围满人 。

 

我家离学校约四里地,加上学业紧张,因此,中饭都在学校吃。学校管蒸饭,菜就不管了。数学老师陈福初先生的爱人,没有工作,经学校同意,在食堂边上开了一家小店,卖些糖果点心。中午,卖大白菜汤给我们吃。印象中,这家店是大白菜专卖 ——— 只卖大白菜。一碗大白菜,大约五分钱。便是这样的大白菜汤, 对我来说,也属顶级奢侈品, 一周吃一两次,算是打牙祭。常常,母亲在我的饭盒里装一小块咸带鱼,连同大米和水一起蒸熟。这块咸带鱼便是下饭菜。

 

从来没有什么怨言。家穷,有干饭吃,心满意足。

 

最艰苦的,不是膳食。初二下学期, 开始夜自习。那时,功课抓得紧, 我家路远,要求住校。学校宿舍紧缺, 唯一的宿舍是老仓库。老仓库是给初三学生住的。无奈之下, 只好把教室和寝室二合一:白天上课,晚上把床单和被褥铺在书桌拼成的“ 床” 上。早春,风如刀割,穿过玻璃缝隙,直钻被窝。我们常常是被冻醒的。 

 

既然醒了,干脆起来,借着曙光, 坐在教学楼后面的官河岸上,背起古诗、政治和英语。条件虽简陋,但好像不觉得苦。高龙中学的办学质量,一直不错。当然,这离不开一群风采卓然的先生。

 

乡村中学, 编制紧缺, 代课教师不少。印象最深的,是这两位代课先生。一位是陈再兴先,一位是陈根德先生。

 

再兴先生身材特别矮小,应该不到一米六。瘦削,络腮胡, 一副书生模样。再兴先生很有文才,常常写些小诗,在县市级文学报刊上发表。晚饭后,他常常在自己的教室里, 摇头晃脑,大声朗诵发表的诗作,我们围观驻足、崇拜不已。

虽未曾得到再兴先生的耳提面命, 但与这位大才子同校园, 仿佛沾了才气, 无比自豪。

 

第二位代课教师,是陈根德先生。严格来说,陈根德先生是我的语文启蒙导师,也是我的人生导师。

 

陈根德先生十七岁高中毕业, 打工两年后, 来到高龙中学任教。先生是初二年级教我们班语文的。他给我们上第一课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

 

上课了, 同学们用满怀期待的目光迎接新老师。

 

陈老师踏着铃声走进了教室。黑,瘦,脑袋明显往左倾斜,背微驼,其貌不扬 。站定后,二话不说,抓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起来。刷刷刷,只用一笔,就画出了一幅抽象画 。

 

我们自然看不懂 。

 

“这是我的名字,陈根德。耳东陈,树根的根,道德的德。”

 

“ 哇 ……”同学们一阵惊叹 。

 

一笔画出名字,潇洒无与伦比。陈老师一下子赢得了我们的好感。

 

紧接着,陈老师给我们表演了他的范读神功。记忆中, 第一课是《白杨礼赞》。他翻开书, 语速飞快地读了起来。几乎一气呵成, 读完课文, 一字不落,一字不错。同学们都惊呆了。正当我们还在惊叹之时,陈老师居然从最后一个字读起,倒着,很顺溜地读起了课文。

 

掌声骤起。

 

陈老师就以这样的方式“秒杀”了我们。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小粉丝。

 

陈老师教古文有绝招。第一招,范背。无论多长的古文,他总是一上来就示范背诵, 一字不差,语速极快。第二招,默写。老师和学生一起默,默完,第一名和第二名交叉批改, 陈老师再抽查。我总和陈老师交换批改,因为他总是默第一名。

  

毕业多年( 至今三十三年 ),我一直和根德先生有密切的联系。高中毕业的他, 先后自修大专、本科学历,现在家乡某高中带两个班的语文,依然以他的卓然风采、扎实教学,赢得一届又一届学生的尊敬。 三十多年来,每每遇到困顿或迷茫,我总会向根德先生请教。先生为人耿直,古道热肠,常常和我讨论当前教育形势。我总能从和他的交谈中获益良多。 

 

陈根德先生 , 我的人生导师 。

 

高龙中学教员中 , 公办教师占大多数 。

 

德高望重的陈咸先生,是一位特别慈爱的老先生。儒雅、安静,特有亲和力, 不管对哪个学生,都是笑眯眯的。先生古文功底深厚, 校长把他安排在初三年级, 长期把关。先生特别敬业,常常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坐于仓库前门,晒着太阳, 细致地改着学生的作文。初一、初二的学生喜欢挨着他,看他改作文。先生偶尔放下红笔,摸摸我们的头,努努自己的嘴,刮一下我们的鼻子,开个小玩笑, 送我们一块糖。

 

陈咸先生 , 邻家大伯 。

 

陈锡玄先生是个音乐才子, 二胡、手风琴拉得极为专业。锡玄先生还能自己作曲,偶尔兴致上来,写首诗,谱个曲,哼几句 ——— 寂静的校园,便有了几分古雅。

 

陈明增先生,个子特别高,教化学,我们都叫他“ 长颈漏斗”。“长颈漏斗”虽年轻,但教课很有一套。记忆中,他的钢板蜡刻很有特色。复习时,我们最爱做他刻的试卷。

 

陈夏富先生是全校公认的解题高手。无论哪个学生或老师,遇到多么难解的题目, 对先生来说,都是小菜一碟。陈先生尤擅解几何题,添几根辅助线,画一个辅助角,划拉几下,很快,题目解出来了。因为解题招数多,我们送给他一个雅号———W。

 

毕业后, 便再也没有见过W先生。听后来的学弟们说,我们毕业后没几年,他便因病去世。不胜嘘唏。

 

毛学明先生,是初三第一学期教我们语文的。先生本是民办教师,后来从大专院校进修回来,接我们三年级语文。先生发际线高,额角亮堂,气宇轩昂,讲课喜欢 “东拉西扯”。讲着讲着,讲到课以外去了;讲着讲着,把视线投向窗外去了;讲着讲着,讲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下节课,常常自己也忘记讲到哪里了。于是,有人提醒,毛老师,你讲到林彪了。哦,好,我们接着讲林彪。毛老师上的《 醉翁亭记 》,大概是我初中的第一节公开课。课怎么上,我忘记了。只记得他把“ 有亭翼然 ”分析得极为传神,至今不胜神往 。

 

毛老师为人随和,人缘颇好,曾担任学校副校长。1986年毕业后, 大概有二十八年时间,我没有见过毛学明先生。后来,在根德先生公子的婚宴上,巧遇毛学明先生,还是那样意气风发。遗憾的是,两年后,先生心脏病突发,永远走了。

 

我在高龙中学的三年,换过两任校长。印象最深的是郭云林先生。

 

郭云林先生教我们初二的《 社会发展简史 》以及初三的政治。郭校长讲课非常生动,他喜欢用一些小故事,把复杂的道理讲得深入浅出。也因此,本来不太招人待见的学科,我们却特别喜欢。记忆中,这两门学科,我从来没有低于95分 (100分制)。最喜欢听郭校长升旗仪式上的讲话,不带稿,不讲大道理,总是用一个个小故事和生动的类比,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郭校长最值得敬重的,是对每一位教员的尊重。无论代课教师,还是正式教师, 只要有才华,便有地位。根德先生常常念叨:“老郭校长,真是惜才爱才!”因为这爱与惜,高龙中学很多有个性的先生才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安贫乐教,桃李芬芳。

 

毕业后,二十八年时间,我和郭校长中断了联系,直到在根德先生公子的婚礼上才得以重逢。近三十年不见,记忆中精力旺盛的郭校长,已是两鬓染霜。

 

岁月在他的额头、眉梢留下了痕迹。虽年逾七旬,但郭校长精神矍铄,思维敏捷, 关于高龙中学的点点滴滴,如数家珍。

 

近几年回家乡,我偶尔会约上几个同学去拜望郭校长。前年正月,初中同学聚会,郭校长、陈根德老师应我们之邀,参加了我们这届同学的小范围聚会。

 

郭校长带着我们重回高龙中学,校址还在,学校却已撤并。郭校长是豁达之人,也不免黯然神伤 。

 

临别,郭校长告诉我们,退休后,他身体一直不错,在一家叫“ 神马公社 ”的工厂协助管理;偶尔外出旅游,写点散文发表,自得其乐。

 

“神马公社”,让人想起“神马都是浮云” 这句流行语。但,三十多年的师生情,不是浮云,却如老酒,在时光里,越酿越香 。

 

( 2019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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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遇见》为张祖庆个人散文选,分为五个篇章:“上学记”“五味童年”“生活麻辣烫”“先生归来”“刚好遇见”,分别从儿时回忆、生活感悟、教学生活、故人知己等几个方面来抒写人生况味。文字平实、耐读,从中可以窥见祖庆老师成长路上的种种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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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读者 | 铃铛编辑 | 木子   审核 | 卓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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