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
刘远举
FT中文网、大家、新京报、南方都市报、澎湃等媒体专栏作家,多家智库研究员。关注时政、财经、互联网，作品见于中外媒体。以深度的分析、冷静的理性、客观的态度去发掘现象背后的事实。
全球第3大稻米出口国越南开始限制大米的出口，第9大小麦出口国哈萨克斯坦也已开始禁止出口面粉，此前该国已禁止胡萝卜、糖、马铃薯、荞麦、洋葱等的出口。另外，作为全球最大的稻米出口国，印度的出口也因为“封国”而陷入停滞。除了主粮，俄罗斯植物油联盟已经要求限制葵花籽出口，而全球第二大棕榈油生产国马来西亚的出口也已经放缓，土耳其、摩洛哥等也都陆续限制农产品出口。
一些国家也开始囤积粮食。比如，伊拉克正在购买100万吨小麦和25万吨大米。中国人有着惨痛的缺粮经历，国际粮食市场的风吹草动，就会影响到国内，现在不少人开始抢购大米，国内一批农业股也涨停，对中国粮食安全的担忧也卷土重来。 首先，这些禁运可以说是情绪性的，并不能持续，甚至根本不能执行。面对疫情，政府总要做点什么，没有口罩，没有试剂，还是得做点什么，越南政府能想到的，就是把大米出口停了。但是，出口不是越南对别国的恩赐，中国出口口罩也不是。越南出口大米，是自己产出多，吃不完，才出口赚钱，是企业的利润，是农民的收入。所以，针对大米禁令，越来越多的越南企业表示不满，而这背后是更多的越南农民。所以，目前越南工业部、贸易部已经要求推迟实施大米出口暂停措施。对越南来说，防疫需要物资、需要口罩，需要钱买，钱怎么来，这就需要出口粮食。根据美国农业部数据，全球范围内贸易最广泛的粮食作物——稻米和小麦今年合计总产量预计将达到12.6亿吨这一历史新高。这已经远远超过其在全球的总消费量，预计最终将有近4.7亿吨的剩余。从国内市场看，中国的口粮完全能够自给自足，而且中国主粮的库存世界第一，小麦够吃一年，稻谷可以吃9个月以上。中国进口粮食的数量并不多。2016年我国实行粮食收储制度改革以来，大米进口数量逐年下降，2019年大米进口255万吨，同比下降53万吨，进口大米占我国大米消费约1%，主要用于品种余缺调剂，如泰国香米，所以，即便国际市场上出现问题，也不会影响国内市场供给。2008年、2010年的粮食价格并未影响到国内。1949年，中国人均粮食产量只有207斤，每天只有半斤多粮食，吃不饱。经过70年努力，到2018年，人均粮食产量达到472斤，翻了一番。中国人不仅可以吃饱饭了，多余的粮食还能用来酿酒、饲养动物，人们才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最重要的因素是化肥。1949年，美国的化肥产量是426万吨，苏联是124万吨，日本为62万吨，印度2万吨，而中国只有0.6万吨。但到2018年中国化肥产量5 495万吨。在化肥的滋养下，2018年粮食总产量达到6.6亿吨，是1949年的6倍。另一个促使粮食产量大增的因素是农药。世界粮农组织(FAO)一项统计表明，通过合理使用农药，作物产量的损失可以减少40%。如果停止使用农药，农作物将减产32%，在中国，这意味着将有3.5亿人挨饿。1949年，中国农药产量只有64吨，1999年中国农药生产达到42.6万吨。2006年，中国超过美国成为世界上第一大农药生产国。2018年，中国农药出口金额80.72亿美元，出口数量140.53万吨。
机械化也非常重要。美国在上世纪40年代就基本实现了农业机械化，而现在，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一的农机制造与使用大国，覆盖农林牧渔与农用运输加工所需的65大类、1500个小类的4000多种农机。在2018年，我国农业机械化进程迈出了一大步，农业综合机械化率超过了67%。只要有这三个因素支持，国际、国内的粮食产量就不会受太大影响。化肥、农业、机械的生产，都是靠挖矿、挖煤，采油，化工厂、发电厂提供电力，这样生产出来的。现代农业，已经可以说是工业的一部分。简单的说，如果你的车还能加油，你肯定能买到粮食。在现代技术的支持下，像红薯这类的农作物，4个月就可以收获，亩产量能达到5000斤，一些高产品种的春薯，能达到亩产万斤。所以，只要不发生电影里那样的全球性的地质、气候灾难，人类吃饱肚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人类文明已经过了饿肚子的时代了。不妨再退一步，即便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粮仓也存在虚报，中国人也不至于饿肚子。60年前，中国人均的肉类消费平均水平是4千克，直到1978年才增加到6千克。这中间三年自然灾害，肯定还降到谷底。到2017年，中国人均鸡肉消费约9公斤，猪肉40公斤。人均肉类（鸡肉+猪肉+牛肉）消费约54公斤。相比之下，美国人更多，均鸡肉消费约47.37公斤，人均肉类消费103公斤。猪之所以成为主要的肉类来源，是因为猪从粮食转换为蛋白质的效率很高。便是以人类的残羹剩饭粗放养殖，它们也可以吃4公斤饲料长1公斤肉。科学方法、精饲料、好品种，甚至可以做到吃2公斤饲料长1公斤肉！
相对来说，牛、山羊、绵羊的转化率就低了。至于狗肉，为什么狗肉大多数是偷的，而饲养的很少，这是因为狗是吃肉长肉的，正规饲养的成本非常高。按照经验数字，一斤牛肉需要八斤粮食，一斤猪肉需要四斤粮食，一斤鸡肉需要两斤粮食。这就意味着，平均每个中国人一年吃的“肉蛋奶”，就需要400斤粮食来饲养。1954年，上海实行粮食计划供应，凭证购粮。1955年，颁布《上海市实行粮食定量供应工种分类规定》，口粮定量标准按工种分体力劳动者、脑力劳动者、大中学生和一般居民4类7等27级，依劳动强度和体力消耗等情况分等定量。1972年出台的《职工工种粮食补助标准》，工种从1307个增至7299个。
在定量供应体系下，最高定粮是每月45斤，属重体力劳动乙类头等；脑力劳动者，定量减至29斤。大学生的每月粮票比农场职工少12斤。也就是说，一年350斤粮食，就可以保障人的生活。注意这是上海，重点保障的地区。也就是说，一个人一年吃350斤粮食就可以生存，而现在中国人花在饲料上的粮食就有400斤。这400斤粮食，是真金白银的存在于中国人的食物结构中的。饲料人能吃吗？大部分饲料人都可以吃，生猪养殖中，玉米约占整个养殖环节饲料用量的60%左右。人能吃玉米吗，当然能。不过，这玉米可不是你买的香喷喷、甜滋滋的大玉米。没那么好吃，但填饱肚子是可以的。至于按更差的标准，能吃的就更多了。所以，不管从全球市场状况，还是从国内储备，现代农业技术，甚至中国人的食物结构来说，粮食恐慌是完全不必要的。更深层次的看，回顾历史，中国人缺粮、吃不饱，是因为没有市场机制，没有朋友圈、微博——这才是最根本的保障机制。印度著名的“贫困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国三一学院唯一非英籍院长，马蒂亚·森对饥荒有深刻的见解。1981年，阿马蒂亚·森的著作《贫困与饥荒:论权利与剥夺》横空出世。这本书的卷首一句就振聋发聩：“人们饥饿并不是现实中不存在足够的食物，而是人们不能获得足够的食物“。在这本集大成者的著作中，他通过分析孟加拉饥荒、埃塞俄比亚地区饥荒、萨赫勒地区饥荒、孟加拉国饥荒四个例子，重塑了贫困与饥荒产生的原因:“饥荒的特点表现为一部分人没有获得足够的粮食。然而却没有迹象表明，是粮食的短缺引致了饥荒。”
这与本文前面所说的工业与农业的情况是一致的——在化肥、农药、机械化出现后，全球范围并不存在大范围缺粮的情况，所有的饥荒，都是权利缺乏导致的。阿马蒂亚·森进而认为，饥荒并不是因为粮食短缺而爆发，问题更多是由分配不均引起的。他的研究表明:只有建立起平等、富有政治责任感的社会氛围，饥荒才能得到避免。例如，1943年，孟加拉政府为了保证工业地区加尔各答的粮食供应，从农业地区调粮，造成了饥荒。这个例子中国人会觉得很熟悉。林毅夫和杨涛运用阿玛蒂亚·森的理论，研究了“三年自然灾害”后发现：在中国中央计划体系中，食物获取权偏向城市居民，城市居民可通过定量配给系统获得食物，而农民却需强制性上缴（按：详见《食物供应量、食物获取权与中国1959-1961年的饥荒》）英国智库“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食品系统专家蒂姆·本顿称，“粮食民族主义”浪潮正在兴起，如果各国政府只顾自己、不合作确保全球供应，最终情况恐会更糟。但只要全球人民能对政府形成约束，在全球并未崩溃的情况下，因为运输问题而造成的缺粮，就不会发生。当然，不排除一些失败国家，内部因素造成的饥荒，但中国作为参与G20中的大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作为世界工厂，只要中国人还能用微信、用微博，你就不会缺乏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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