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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拿你的性快感,来类比我的月经痛苦

云泥是我 橙雨伞 2020-11-05



近期,由一中学老师受博主梁钰启发设计的、旨在帮助生理期女性解决临时尴尬的“卫生巾互助盒”,引起了广泛关注,并在华政为首的各大高校获得了热烈的响应。
 
与此同时,博主@梁钰stacey 却发博指出,中国政法大学的男卫生间里,有人随之发起了“卫生纸互助盒”。

从命名、设计到文案,“卫生纸互助盒”都有着很明显的模仿“卫生巾互助盒”的痕迹。


只不过,“卫生纸互助盒”并不仅仅是提供免费卫生纸的服务,从文案上的“手当其冲,兄弟互助”,再到背景中的“拒绝射精羞耻”,都写明了这些卫生纸被期待的用途。



不管是抖机灵还是故意暗讽,这一类比都并不幽默,反而异常残忍:
 
因为你的性快感与我的月经痛苦,永远无法相提并论。
 


被曲解的月经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体验:
 
在小卖部买卫生巾的时候,售货员往往会为卫生巾套上一个黑色的袋子,“避免被人看见”;

班里女同学痛经不能上体育课,请假的理由总是“来那个了”,“月经”两个字始终难以启齿;
 
电视里的卫生巾广告,液体是蓝色的,而非经血真正的红色;广告里女孩的经期总是快乐的、能跑能跳的,和许多经期女性经历的痛苦相去甚远。

在百度搜索“月经羞耻”词条时,“为您推荐”的内容仍然是“尴尬”、“污秽”与“恶心”……

在现代生活里,月经或不可见、或被给予了许多荒唐可笑的误读。
 
关心平权议题的朋友们或许会觉得上面的例子是老生常谈,然而实际上,由于月经羞耻和以此产生的月经话题的不可见性,很多人——尤其是男性,仍缺乏对月经基本的常识。
 
在疫情期间,仍有男性领导认为生理期卫生用品不是“必需品”,是可以往后拖拖的事情。
 
甚至,正是此次的事件引发讨论后,很多男生才第一次知道了“月经不能像憋尿一样憋住”
 
在这样的语境下,女性是不存在主体性的,她们不过是被另一性别打标签和被决策的对象。也正是在这样的语境下,近期由各大高校的女生积极发起和参与的“卫生巾互助”才具备了深刻而珍贵的意义。


图片来源:予她同行_Standbyher 微博


“手当其冲”为什么是残忍的

 
在各大高校学生群体甚至校方加入了“卫生巾互助”的行列时,上述的表达暧昧、意图反讽的“卫生纸互助盒”却出现在了大众视野中。
 
这一低俗且自以为幽默的行为,立刻招致了“卫生巾互助盒”行动者与支持者们的愤怒。发起“卫生纸互助盒”的男生与支持、转发的人们或许仍不理解:
 
这一行为根本不是幽默,而是一种残忍,是对女性痛苦严重缺乏共情的残忍。
 
男性的“手冲”,是自主而可控的主动行为,是性快感的来源,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影视作品中而不被打上负面标签。
        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中,曾出现男生“打手枪”的场景。
 
换言之,“手冲”是男性作为“人”主体性地位的彰显,是男性作为既得利益者已经享有数千年的“肉糜”。
 
而女性的月经,无论是生理上的疼痛、不可控,还是文化上的不可见与歧视,都成为她身上深刻的诅咒。
 
月经是憋不住的,它经常忽然造访;经痛是无法控制的,疼痛指数有的可以直逼分娩、导致休克。

即使有部分女性由于个体差异,幸运地没有经期不规律或者痛经的困扰,但仍然还有整个社会对月经讳莫如深的态度,有“女人有月经所以不适合出差/做重体力劳动”等各种各样的歧视与羞辱,等在她前头,阻碍她前进。
 
实际上,几乎没有女性能从月经羞辱中幸免。

在这种情况下,拿手冲来类比月经,仿佛在对完成义务教育都有困难的贫困儿童说“你为什么不学钢琴”——就是这样的残忍。

图/《有点敏感也没关系》
 
此外,无论是十分相似的排版,抑或是“手当其冲,兄弟互助”、“拒绝射精歧视”的暧昧话术对标,“卫生纸互助盒”都指向了“卫生巾互助盒”,仿佛在说:
 
“女人就是矫情!”
“月经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手淫呢!”
“女性要互助,男性更要抱团!”
 
无视女性痛苦、轻浮地解构女性权利要求的行为,是一种男性话语霸权。我们在生活中已经对此屡见不鲜:
 
相信有平权意识的朋友在参与中文互联网讨论时,经常会在相关议题下发现这样的评论:不由分说地扣上“女拳”的评论,对任何性别议题都调笑“这也能打拳?”……
 
——仿佛一句“女拳来了”,就可以无视议题背后讨论的问题。因为提出问题的人是“女拳”,所以提出的问题不再具有正当性,更不需要被讨论。
 
女性在讨论生育的痛苦和风险时,评论里往往会有“我妈/历史上的女人也是这样过来的”之类的话语;而在讨论产后抑郁和社会支持系统(尤其是男性育儿参与度)严重不足时,评论里又难免会出现“都是自己钻牛角尖,在矫情什么”的声音。
 
——仿佛用“历史习俗/长期习惯”和“矫情”来淡化,生育风险和产后各种可能的后遗症就变得不值一提。

图/《太坏了》
 
“手当其冲,兄弟互助”和“女拳来了”、“产后抑郁是矫情”产生的原因是如此地相似:女性在历史上失语太久了,一旦发声,就威胁到了男性的话语权,得赶紧让她们消声。
 
消声的办法又“好”又“快”:要么把提出问题的人当做靶子来使讨论失去正当性(“女拳来了”),要么通过打击、讽刺的方式来解构,让问题的严重性变得不值一提。

在很多时候,这样的野蛮策略确实能快速停止本应走向深刻的讨论。
 
这就是为什么“卫生纸互助盒”这么令人愤怒:
 
在接受高等教育的男性群体中,仍有人不仅无法对另一性别的人经年累月需要忍受的痛苦产生基本的同理和共情,还急于用强化自我霸权地位、弱化女性主体性的侮辱性比喻来消除女性的发声。
 


我的月经,值得大声讨论

 
所幸这次,这种策略不太好用了。
 
在“卫生纸互助盒”曝光后出现了大量的讨论,反思“手冲”与“月经”的极度不恰当类比:
       图片来源于中国政法大学学生朋友圈,已经获得授权。
备注:po主原以为事发地点为教学楼(实际为寝室楼),因此有“课间”等表述。
 
在当晚,就有同学快速定位地点,把“卫生纸互助盒”撕掉:
       

此外,也有男同学主动参与进来,主动购买了卫生巾放在互助盒中。
 
在平权的推进进程中,虽然部分男性囿于自身性别和既得利益者身份,对于女性经验、女性联结可能无法产生深刻的体会,但仍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图片由中国政法大学学生提供
 
更有越来越多的高校学生参与到这一活动中来,#卫生巾互助盒#也上了热搜。在放置互助盒时,还有很多同学将其放置在了男女厕之间的公共空间而非女厕内部,以提高月经可见度。
      

诚然在#卫生巾互助盒#项目的推进中,仍有许许多多的问题待讨论与解决。
 
有技术性的问题,比如如何更好地防潮,如果放置止痛片等药品,是否应该在有监控的地方放置,以免产生风险;
 
也有学术性问题,比如法大男生在放置卫生巾时的留言“我是一名男性,女性的儿子、丈夫和父亲”,就引发了一定程度上的争议:有人认为这句话仍然无视了女性的主体性,将女性视为男性的附加物,但也有人认为,不必苛求所有人的平权意识保持一致,男性能推己及人、学习共情就已经值得肯定。
 
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出现可耻的逆流,在某大学女生提出发起“卫生巾互助盒”的申请策划下,就有同校男生发表了侮辱性的反对言论:
      
图片来源:予她同行_Standbyher 微博。
 
在人类历史的许多文明中,月经是禁忌、是污秽。
 
《圣经·旧约》里就直言,“女人在污秽之中,凡她所躺的物件,都为不洁净,所坐的物件,也都不洁净”;在国内的工程行业,也仍然有着经期女性不能进入隧道施工现场的“传统”,因为“阴气”会使得隧道坍塌……
 
如今,月经总算逐渐变成了能在公共空间出现与讨论的话题,对月经羞耻的反思与讨论也在逐渐变得深刻。
 
未来有一天,我们或许再也不需要这样的讨论,因为那时我们已经讨论得足够多,也早已将月经视为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的月经,仍值得大声说出来。
 


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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