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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汀:如果天水是一把扇子,扇柄只能是北乡

原创·杨清汀 文化腔调 2023-05-03



北乡



如果天水是一把扇子,有资格做扇柄的,那只能是北乡。也就是说,忽视了北乡,这把扇子恐怕摇不起来。


老天水人中,城里和乡里分得很清,就像黑眼仁和白眼仁。有句话说,宁当城里的狗,不做乡里的有。乡里人是白眼仁。可是,北乡人自负得很,却把城里人看作白眼仁。


·摄影·郭婷·




却说老清家的秦州直隶州,变民国后,成了天水县,连区划也完全承袭了下来。大城之外,分了东、南、西、北四个乡,统共四大块,都绕着黑眼珠子转。噢,也不能忘了吴砦的三岔厅,那也归老天水县管,只不过是独立的衙署,军民自治,挂名管管而已。因为那是陕甘交界的深山老林,军事作用大于行政,一般人想不起它。


北乡俗称北路,离天水城,说近,就在眼皮底下,北关以北,城里不要的河渠坡梁都是,如现在留下的地名弥陀寺、瓦窑坡、烟铺、马栏一带;说远,两天也走不到,翻营房梁,往北,三阳川再北,把现在秦安、清水的半边都挖了来,山连着山,远得像天边的云。


从解放到现在,原先的北乡,就像揉了好几次白面,没踪影了,已融入秦城、麦积、秦安、清水两区两县,但是,属于麦积的那一块,新阳川、三阳川、南河川,一定是渭水和陇水浇灌的缘故,物阜民康,清高自得,是天水的文化区,至今习惯上仍称北乡。历史文脉,是无法用行政来割断的。


·摄影·雷海平·




北乡人可以小觑城里人,举例为证。有这么一个后山的老农,进城买铺面,问了好几家,频遭白眼,人家一看他灰头灰脸,哪像有钱人?老头遂发狠心,说狗眼看人,不买几间,买一条街。他有的是钱。谁能晓得,在他家的糜子地里,一场大雨冲出了一窟窿宝贝,整整三个月,晚上悄悄用骡子驮回了家。有人说,那是东汉陇上割据者隗嚣的银窖。 


偌大一片北乡,自有傲人的道理。且不说别的,光说那北八镇,即石佛镇、雷王集(中滩)、熊集寨(渭南)、沿河城(新阳温集),金家集(楞干)、兴丰镇、新华镇、远门镇,一字儿摆开,八面威风,八镇八福,八个金元宝,城里人一出来,到北乡就气短。


北八镇中,沿河城和石佛镇相距三十里,一西一北,是秦州城的两扇大门。沿河城在新阳川,那可是宋代所筑的老城,遥接甘谷县,背倚凤凰山,据守渭水峪,是抵御金人的战略要地。它本来是水运的黄金码头,自西林里放下的木排,在这里拆解开来,木材成山,商贩络绎,销往秦州内外。据说,宋代修汴梁城的木料,几乎全是这一带提供的,从渭水放筏,一直到风陵渡入黄河,到京城完成征用的使命。 兀了陇山壮了汴京,历史经常做亏欠人的事。此风延续近千年,到清末民初,放排生意一直兴盛。霍松林教授说,他的祖父就是这里的放排工。风来雨去,排面上也会有源源不断的山货在这里集散。当然了,如果再想象一下,必然有许多故事,同样在这条水道上演绎,只不过成百上千年,都随渭水流得不见踪影罢了!然而,现在山秃了,渭水枯了,物换星移,世殊事异,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蒸发了一般。


·摄影·雷海平·


石佛镇是个水陆码头,对秦州城来说,它简直就是什么都能消化的胃。出城翻北山,就到了三阳川,淌过渭水和陇水(葫芦河),脚还没有干,便是石佛镇。离城四十里,一上午就到,在这里歇歇脚,吃喝一番,可以登程去远了。雁阵列行,迁徙同途,人各有志,分道扬镳。沿黄土高岗,自西北到秦安,可以折宁夏,去兰州;自东北到清水,可以翻关山,下关中。这都是古道、官道,千百年这样走,儿孙们这样走,就像一群羊,来来往往路熟了,不动脑筋也会找到家。镇子是道上的金疙瘩,南北行人都得消费,官也罢,民也罢,哪有不放下钱的道理?比如说四川按察使牛树梅,石佛镇对他有几个姨太太,哪一个最漂亮,都非常清楚。至于牛大人喜欢吃周家面馆的扯面,还是张光头肉铺的下水,也是熟络的。还有安维峻御史安老爷,连他的秦安口音和神态,人们都学得活灵活现。这些,天水城里人是不知晓的。


其余的镇,各显其能,各有千秋,是秦州城能够安稳的钉子。


东乡、南乡,统称东南路,茫茫山林遮天蔽日,是秦州城胳膊肘外的地方,若是去陕南,下四川,山再高,路再险,也得随飞鸟经过,而一些商旅之人,居然给后人踩出了山道,当然像杜甫这样的文人就少多了,不得已才走一遭,至于达官贵人就更不必提了,呼啸山林的强人最喜欢他们。西乡离甘谷县近,但一座关子大山似乎把出路挡定了,所有的风水都落到那边去了。甘谷人的生意摊子,尤其是茶叶,都沿渭水来到北乡,几乎垄断了各镇。交通上,文化上,经济上,地利上占优势,北乡人就这么吃着祖宗的饭,自给自足,丰衣足食,他们有颇为自足的幸福感。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北乡已成了模糊的记忆符号,而且越来越散淡,似乎吹一口气,就会即刻消失。我们的许多历史,就是这样无踪无影的。


·摄影·郭文静·




我很怀念先人对 一方水土的认识。


他们的方式可能很笨,却非常管用。比如说,伏羲氏率领他的部落徙居东迁,那是要用肌肤探测霜露风寒,体验四季轮回的;大禹治水,定鼎九州,必得用脚板一步一步丈量山河;至于司马迁作《史记》,郦道元注《水经》,徐霞客写《游记》,顾炎武著《日知录》,哪一个不是用身体触发了历史和山水的热情?他们用灵魂抚摸历史,用热血浇铸山川,对这块大地的感情是直观的,朴实的,真挚的。就像婴儿吃过母亲第一口奶,原汁原味,香甜安神,映入成长的记忆。我们现在是发达了,可以御风航拍,卫星遥感定位,足不出户处理数据,十二分的准确,二十分的科学,但是,我们只有概念,没有感受;只有精确,没有热情。科学和艺术是人类前进的两个轮子,在飞速中,我们失去了一个轮子。行走在大地上,先人既收获了实证科学,又收获了诗意画意,尽管速度缓慢,心灵却得到照应,成就了具有人格意义上完善的机体。


我曾翻阅过民国二十八年的《天水县志》,采访人员对山脉、水道勘舆之细,真如掌纹般精密,其览物之情,跋涉之状,可亲可感,令人起敬。这是和《禹贡》以来的实证精神一脉相承的。其间对北乡山川的记述,至今读来亲切,是可信的第一手资料。劳动,劳动,那些只有用身体和大地接触的劳动,我们的山川才变得可亲可爱起来。因为,它是人们抚慰过的。北乡,黄土高原上一块块沟壑交错,川塬相携的普通之壤,它没有令人惊诧的风景,也没有炫耀的奇珍异宝,和中国大地的许多地方相比,它的普通,如果叫画家见了,也会失望地摇头说,没有特点,没有特点,无从下手。如果硬要形容出他的模样,那就是乡间土头土脑的一个农人,只不过比罗立中的《父亲》少了些饥渴和劳累罢了。北乡人没有什么可传与子孙的,唯有“耕读”二字。在农耕社会的中国大地上,这本是最平常不过的字眼,却让北乡人却演绎得淋漓尽致,有声有色。


·摄影·郭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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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杨清汀

杨清汀,笔名佛石,一九六四年生,石佛镇石佛村人。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学术委员会主任,文化部国家艺术基金专家,兰州交通大学客座教授,甘肃画院、书法院特聘书法家,天水市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天水市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书法作品多次入展中国书协主办的展览,书学论文《当代书法体式流变与艺术语言的重铸》获全国第九届书法篆刻展论坛最高奖,并入编中国书协主编的《当代中国书法论文选(1949—2008)》。



杨清汀书法作品


石佛有个著名书法家,不知道是你的遗憾





故乡,是你我心中

镌刻痕迹最深的山水画

乡愁,是牵绊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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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草

一人一木


小编·寄语《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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