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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盘清,顾跃挺,曹树基 | 中国人的航道:论南海“Pracel牛角”的性质——以16世纪西文古地图为中心

云南师范大学学报 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 2024-02-05



许盘清,教授,现任三江学院历史与文化地图研究院院长,三江学院中外南海历史舆图研究基地主任,兼任南京大学中国南海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兼职研究员,南京师范大学虚拟地理环境教育部重点实验室讲座教授,上海交通大学历史系兼职教授和广西东南亚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历史地理、古旧地图研究等。截至目前已在国内外核心期刊、重要会议发表学术论文20余篇,出版著作20余部,主持和参与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攻关课题、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项目、江苏省社科基金项目及横向项目等30余项。其完成的多项课题已经得到相关领域专家的认可及外交部、国家海洋局、中国南海研究院等相关部门的采纳应用。许盘清教授因其课题研究成果的应用价值,成为国家南海问题智库专家和中央内参撰写人,并因其为维护国家海洋权益和弘扬中华海洋历史与文化方面做出的突出贡献,荣获“2016年度全国十大海洋风云人物”。



一、问题、资料与方法

1.问题、资料与方法
众所周知,我国西沙群岛的西文名为“Paracel/Pracel”。然而,19世纪中叶以前,西文地图中的Pracel群岛,并不是西沙群岛,而是与越南东海岸线平行的,一大片形状类似“脚”状(本文称为“牛角”)的岛屿或沙礁。早在1979年,韩振华先生就证明,19世纪20年代~19世纪40年代以后,牛角Pracel(即古Pracel)消失,Pracel移至西沙群岛,成为今天西沙群岛的英文名称。2014年,我们证明,在1812年艾伦·阿若史密斯(Aaron Arrowsmith)绘制的一幅地图中,牛角沙礁不见了,Pracel移至原牛角沙礁东部的西沙群岛,成为Paracels。这就是今Paracel的由来。其中Pracel是古葡萄牙语,Paracel为英语、法语。
越南学者对于中国学者的研究置之不理。在他们的著作与网站上,仍然不分古今Pracel,只要是Pracel,就一定是西沙群岛。海外有学者在其著作中引用了22幅西方地图证明牛角Pracel全是西沙群岛。他的论证方法相当独特,他寻找支持他论点的地图,不支持的地图基本不用,没有办法时,他创造出北Pracel,即将牛角的头部说成为西沙群岛。
实际上,所有不承认古、今Pracel的学者无法解释两大难题:其一,几乎所有古Pracel均有纬度标识,古Pracel最南端在北纬11°以南,而西沙群岛的最南端是15.8°;其二,在我们所见283种西文古地图中,既有牛角Pracel,又有西沙群岛Lunettes(来自法语,一般译为“眼镜滩”)。这说明西文古地图中的牛角Pracel根本不是西沙群岛。
再回到韩振华先生的研究中来。韩先生的研究还包括了对于Pracel的溯源。我们则给予韩先生的论述以图像的证明。例如,在韩文列举的七幅标识有Pracel的古地图中,有六幅源于《葡萄牙海外活动杰出地图集》。为了行文方便,韩振华先生将其简称为《地图集》,本文将其简称为《杰出地图集》。在2014年的研究中,我们引用了其中两幅标识有Pracel的地图,皆为1560年佚名绘制,以此作为Pracel之源起。
在今天的网络时代,由于所能见到西文古地图更多,版本更具权威性,所以,我们有可能对韩振华先生有关Pracel的所有论点进行全面而细致的检验。正确的加以肯定,错误的予以纠正。为此,我们选取了从1527年到1600年包括南海且有确切年份的西文古地图123幅,作为讨论的对象。它们大部分来自《杰出地图集》,小部分来自其他。
在方法论上,本文主要采用要素分析与模型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具体而言,本文将“Pracel牛角”分解为岛屿符号、牛角图案、对牛角的命名、对牛角功能的说明等四项,着重讨论4个要素间的3组关系:岛屿符号与牛角图案的关系、各种命名与Pracel的关系、各种命名与说明的关系,并建立起Pracel0-pracel3的4个模型,并附带讨论一个与牛角无关,却与南沙群岛岛礁有关的I.Pracel模型。
2.Pracel的定义与南海Pracel牛角模型
由于Pracel用于群岛名曾引起了巨大的争议,有必要弄清楚它的真实含义。英文版维基百科称:“本文是关于地理和航海术语的文章。主要用于采矿和地质学术语,比如积砂矿床。最早是在1762年法语地图中将巴哈马群岛之los Roques砂矿被标记为Pracel。”详见地图1。



进一步的解释则是:“Placer(葡萄牙语:parcel或pracel)是西班牙和葡萄牙领航员和制图员用来特指某种水下暗礁的术语。通常这种珊瑚礁的底部是沙质的,但也有一些底部是泥泞或石质的地方……砂矿通常为海船提供锚地。”该词条中附了3张地图,第1幅详见地图2。其余两幅来自中国南海的Pracel牛角,属于Pracel3型。显然,Pracel的本意为“礁滩”。
本文将Pracel牛角的起源与演变归纳为4个类型,详见图1,并依次展开分析。有意思的是,尽管Pracel 的本意是滩礁,本文却证明,在16~19世纪初的西文古地图中,越南东海岸一直存在着的那个长达数百公里或千余公里牛角状海域,并不全是暗礁地带,而是中国人南下西南洋前往今印度尼西亚等地的一段航线。


二、1527~1533年的牛角图案

在上引1979年的论文中,韩振华先生找到了一幅1522年绘制,包括南海并绘制了“牛角Pracel”的地图,“牛角”标注的是葡萄牙文“Barrairas”,意为“栏”或“栅栏”。然而,迄今为止,我们却没有找到这幅地图,仅找到韩振华先生提及的《杰出地图集》中收录的一幅绘制于1527年的地图,图上字迹模糊,牛角边上的文字说明无法辨认,暂不予讨论。在2014年的研究中,我们引用了来源于《杰出地图集》中的另外一幅地图,即1529年地亚哥·利伯罗(Diego Ribero)绘制的《包含全部已知世界的环球地图》(Carta universal en que se contiene todo lo que del mundo se ha descubierto fasta agora,1529),下文简称《环球地图》。该图包括南海且清晰地标识出牛角,只是地图上的文字不够清晰。
1. 《环球地图》中的文字释读
现在,我们找到了《环球地图》的清晰本,释读后形成对于牛角图案的新解释。


地图3的底部有两条说明:
(1)“塞维利亚,地亚哥·利伯罗制作的第二幅博尔吉亚地图,1529年”。据此可知地图的作者,地点和年代。博尔吉亚(Stefano Borgia,1731~1804年)是意大利的红衣主教兼历史学家。
(2)“从罗马传道总会博物馆的原本中复制下来的,借于教皇利奥十三世,伦敦W.Griggs”。据此可知此图不是原绘,而是临摹本。
该地图中还有一个关于作者的说明:1529年地亚哥·利伯罗在塞维利亚被任命为皇家宇宙志学家。塞维利亚(Sevilla)是西班牙的一个城市。详见地图3。
地图3在越南南方的沿海标注了9个港口,在我国南方标注了6个港口,5个岛屿。这说明1529年前来到远东的西方人,将有关资料给了地图师地亚哥·利伯罗。地图3中“Mare Sinarv”是拉丁语,意为“中国海”。地图3中有清晰的“牛角”图案,地图3的最下面是ya Condoz,即今天越南的昆仑岛;红字为Comboja,即当年的柬埔寨,今天的越南南部。
牛角状图案上方有一行文字,地图3中用小红框框了出来。韩振华先生认为“ya bastiga(葡文,意即栏、栅、亦即石栏、石栅)”,即是群岛之意。它的左边有9颗红点,表示群岛。以后地亚哥·利伯罗绘制的牛角图案均用这个岛屿名。
由于西南洋与澳大利亚接近,所以,澳大利亚学者理查森(W.A.R.Richardson)对于西文古地图中的西南洋诸地名深有研究,发表过一系列论文。根据理查森的辨认与研究,这个字并不是韩振华先生辨识的“ya bastiga”,而是“yas del atabalero”。在西班牙语中,意思是“鼓手”岛。我们也多次辨认,确定了这个字的确是“yas del atabalero”,其原意,是大浪打在礁石上发出的巨大声音。这个字标识的礁石名为“破浪礁”。这也许就是“破浪礁”英文名Breakers的来源。
理查森这样说:


葡萄牙人对于Paracels没有使用明显来自马来语或中文的词。这一群岛通常就用Pracel或Parcel来命名。这是现在英语名称Paracels的来源。但是地亚哥·利伯罗(Diego Ribero)在西班牙塞维利亚工作时,使用西班牙文yas del atabalero来命名,意思是“鼓手”岛(kettle drummer)。



在这段文字中,理查森将“鼓手”岛与Pracel联系了起来。“鼓手”是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而礁石所处的地带为滩礁,其意相同。显然,理查森将“鼓手”当作Pracel的来源。
在“yas del abalero”小红方框的下面有3行文字,我们委托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专门函请外国专家释读了这3行文字,其字母为:“Estox baxos,tiene~ con ola por 30,de Van los irqujos á boismo fz outras partes”,其中的“~”表示不能识别。“Estox baxos”是这些船只,tiene~con ola指其他部分,“por 30”是指南针术语。
外国专家给出的推测性意见是: 


这段文字的左侧是说如何绕过地图上的这些浅滩,换成现代语言,就是说,如果风或浪来自(西南)30度方向,这些浅滩会出现白浪花,这时候,你就将浅滩调至左舷方向,赶紧驶向其他海域。



西方航船由南向北驶入“牛角”区中时,就可以在“牛角”之顶端看见“破浪礁”Breakers。这说明船只一定航行在越南沿海。当进入破浪礁海域后,如遇来自西南方向的风力过大,就需要左舷,向海岸方向行驶。牛角中的一排排黄色的点是提示符号。直到1813年,英国航海指南仍然提醒船只在西南季风季节与夜间航行时的航线大约离越南海岸线8~11公里。

这段文字可以简称为“环球地图航海说明”。“环球地图航海说明”不仅仅给予“牛角”图案以全新的解释,而且提示我们,可以尝试对16世纪地图中的其他“牛角”图案说明进行类似的释读。
2. 《环球地图》中的岛礁位置
为了研究这片海域的地理位置,本节将地图3投影到现代地图,可以发现,越南南部的海岸线与今天的地图对应得比较好。详见地图4。显然,这一段海岸线是采用某种“准现代”技术测绘过的。详情则不可知。
地图4中越南海岸线北部缺口中的红字Cauchachina即交趾支那。仔细比较,地图4中越南北部海岸线与今海岸线则有相当大的差距。即便考虑到16世纪以来红河三角洲的向东伸展,结论依旧不变。
尽管如此,由于有了越南海岸今外罗山位置的4个红点,我们可以判断其东部海洋中9个红点标注的“破浪礁”(yas del atabalero)就是今越南占婆岛及李山(惹岛)洋面,其纬度与西沙群岛大致相当。只不过,在经度方向,地图4中的“破浪礁”距离海岸太远,“牛角”的位置也距离海岸太远。事实上,地图4中的“牛角”航线应当穿过占婆群岛与李山群岛,即图1各模型中的“牛角”应位于西南季风的航线上。由于占婆群岛与李山群岛距岸实在太近,所以,在我们读过的585种16~17世纪西文地图中,“牛角”与海岸的距离不得不被明显的放大。参见图1。
从地图4看,“牛角”图案分为两个部分,yas del atabalero应当是占婆岛,或者是占婆岛洋面,其南面的整个“牛角”是航行说明。于是,我们将地图4中这一图案,命名为Pracel0。简化后的清绘版本,详见图1。具体而言,Pracel0型的总体特征是上面有数个红点表示岛礁,其名为yas del atabalero“鼓手岛”,其纬度与西沙群岛一致。下面用黄色的点组成“牛角”状图案,北到占婆群岛,北纬15.3°,南达越南中部的龙海,即富贵岛,北纬10.5°,一串串黄点提示这是航行时需要注意的区域。


总之,由于时间较早,其他绘图师很少有人使用这一图案。限于1960年代的印刷条件,《杰出地图集》是黑白印刷的,而且清晰度较低。所以,图中的文字一直没有被研究者们识别。现在,我们可以扼要地讨论地亚哥·利伯罗绘制的其他10幅地图,兹简述如下。
如上文所述,1527年地亚哥·利伯罗绘制的地图出自《杰出地图集》第一卷pl.38,南海中的文字看不清。1529年,地亚哥·利伯罗绘制的世界地图比较多,其中《杰出地图集》第一卷pl.39和pl.40收录2幅,图上的文字皆为ys delacobolezo“破浪礁”。没有找到“Pracel”的标识,韩振华先生所本,我们也一直找不到。此外,我们还在图书馆及网络上找到了1529年地亚哥·利伯罗绘制的另外3幅地图,分别珍藏于梵蒂冈图书馆、澳大利亚图书馆、梵蒂冈教廷图书馆等,因内容相同,不予讨论。1530年地亚哥·利伯罗的一幅再版地图,收录于《杰出地图集》第四卷pl.523B,由于该地图未按年代排列,很少有人知道。此外,在《杰出地图集》中还找到3张1533年地亚哥·利伯罗绘制的地图,仔细考证后发现均为1529年地图。编辑们在地亚哥·利伯罗名字后加上了“-1533”。这是他的去世年代,造成误解。
总之,在包括南海的西文古地图中,地亚哥·利伯罗所绘《环球地图》可能是最重要的一幅。它不仅提供了岛礁与航线的不同标识,而且对于航线图标给予清晰的说明。这为我们进行同类地图的识别与分析,提供了标准与思路。


三、Pracel1型与“Pracel”的出现

Pracel0型图案是地亚哥·利伯罗一人的专用型,以后并无跟进者。在西文古地图中出现得较多的是Pracel1型,可惜创建该图案的作者已无考。另外,与Pracel1型相伴随的是1560年“Pracel”的出现。
1. 1535~1556年的Pracel1型图案
Pracel1型是最早的“牛角”图案,整体形状如一个长长的牛角尖,一般由四到七段组成,其中最南边的图案是用点填实的细长圆弧状三角形,其余数段是用点绘制而成的梯形。第一个矩形的左上角常常镶嵌有大小不一的数个圆。详见地图5。简化后的清绘模型,详见图1。
与Pracel0型相比,“牛角”图案Pracel1变化不大,仅仅是绘制成了比较规则的图形,在Pracel1的西北端还有7个小圆圈:北边两个,西边5个,而不是仅仅9个小圆排列成不规则的图案。


地图5现在珍藏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德文郡(Boies Penros Collection,Devon,Pennsylvania)的收藏馆中。从地图5看,越南北部海岸线是没有测绘过的。图中的南海,虽然没有文字,但其牛角图案清晰,形状非常优美。于是,地图5出版后,Pracel1图案很快成为主流图形,替代了地亚哥·利伯罗的Pracel0型。
由于Pracel1型地图非常简洁,没有文字说明,所以很难确定Paracel1的意义。只是需要注意的是,Pracel1图案的头部多有圆圈,证明这个岛屿是占婆——李山岛。据地图5,牛角状的南端延长到了北纬10°左右。
地图6的作者是加斯帕·维埃加斯(Gaspar Viegas)。他在“牛角”图案上下端增加了两个岛屿名:Pulo cici(西塞尔岛)与Pulo Codor(昆仑岛)。其中的“Pulo”是当地土著人语言,即岛屿。值得注意的是,地图6中出现了海南岛。海南岛的东边有3个岛屿,并有岛屿名。从方位上判断,它们分别是文昌七洲山,铜鼓山和独猪山。由于地图6是最早出现海南岛的西文地图,且绘有海南岛东部的3个重要岛屿,所以,这张地图非常重要。


其他Pracel1型地图还可见1541年汉斯(W.Hantzsch)与施密特(L.Schmidt)合作绘制的《尼古拉·地士林世界平面图》(Nicolas Desliens planisphere,1541)。我们从莱比锡大学图书馆中购买到了本图的电子版。全书包含地图3张,其中第二张地图带有Pracel1型图案。详见地图7。韩振华先生也引用了这幅地图。只是在“牛角”图案边上,没有找到韩文中所说的“I.de Pracel”。另外,在这张图中,“牛角”顶部左端的岛屿,我们有理由相信它是占婆岛。
在这123幅地图中,现存1560年之前的Pracel1型地图还有以下8种:(1)如1543年纪尧姆·布鲁斯康(Guillaume Brouscon)绘制的《世界地图:包括美洲与澳大利亚》(World chart,which includes America and a large Terra Java,Australia,1543)。韩振华先生引用的是1545年地图,收录在《杰出地图集》第一集pl.79B,由于过于模糊,本文不予讨论。(2)1546年皮埃尔·德塞利耶(Pierre Desceliers)绘制的《波特兰地图》(Portulan de Pierre Desceliers,1546)。(3)1547年迪耶普学校(Dieppe School)绘制的《瓦拉尔德地图集》(Vallard Atlas,1547)。(4)1547年《瓦拉尔德地图集》,收录于《杰出地图集》第四卷pl.621AB,图案是典型的Pracel1,文字却无法辨认。由于该地图夹在第四卷中,韩振华先生没有引用。(5)1550年皮埃尔·德塞利耶(Pierre Desceliers)的《世界地图》(World Map,1550),“牛角”图案是典型的Pracel1型,但图中没有韩振华先生所说的P.du Pracel。(6)1553年再版了皮埃尔·德塞利耶(Pierre Desceliers)的《世界地图》(Mappemonde-P.-Desceliers-1553)。地图中加了不少旗帜,说明是另一版,图中也没有找到韩振华先生所说的P.du Pracel。(7)1554年罗伯·霍曼(lopo Homen)绘制的《世界地图》(mapa mundi,1554)。在这幅地图中,原来的“牛角”被分成两块,第一块是用三横四纵12个小圆点,外加一框,下面仍为一“牛角”。这种画法很快成为流行的Pracel图案之一。《杰出地图集》第一卷pl.27B也是这幅地图。(8)1556年卡提喀拉(Kattigara)绘制《勒·泰斯图第四次投影图》(Le Testu,1556-,4th projection)。这一幅地图上的Pracel2图形比较特殊,分成3块,用点表示,最后一小段尖尖的尾巴没有了。
2. 1560年出现Pracel名称
1560年出现了第一幅将“牛角”命名为Pracel的地图,《杰出地图集》第一卷pl.95b,详见地图8。这幅地图说明过于简单,韩振华先生引用了该图,并作说明如下:其一,这幅地图的作者佚名;其二,一只脚的形态分成二段,北段为北纬17°~16°,南段为北纬16°~10°,其文字为 Ilhas do Pracell。“牛角”上方的葡萄牙语“Ilhas do Pracell”是复数,指Pracell群岛。
至此,虽然可以确定将“牛角”图案命名为Pracel群岛,但仍然不知Ilhas do Pracell是指整个牛角图案还是牛角图案上的第一个长方形,它由12个圆点构成;从位置上判断,应该是占婆——李山群岛。另外,地图8中还出现了海南岛AINAO,以及独猪洋I.Tinhosa和文昌七洲洋Pulo lolo。
1560年代,类似的地图还有以下5幅:(1)1560年佚名绘制,出自《杰出地图集》第二卷pl.234。(2)1561年地亚哥·霍曼(Diego Homem)绘制的无名地图,出自《杰出地图集》第二卷pl.124A。该图采用的是3段图案,头部是三横四纵,12个圆点,接下来是一长方形,右上角有一个圆点,下面是长尾“牛角”。这二个图案是用“+”和“×”填充。“牛角”的底端尖部为pulo cccim,即19世纪越南的西塞尔岛一带。(3)1565年佚名绘制的无名地图,出自《杰出地图集》第二卷pl.177,地图下面无说明,其年代的确定是依据韩振华先生的研究结果。“牛角”分为三段,韩文错为二段。第一段为长方形,它的左边是标注了Ia.do Pracel,韩文记为“无文字名称”。Ia.do Pracel是单数,表示Pracel岛。(4)1566年尼古拉·地士林(Nicolas Desliens)绘制的《地图》(Map,1566)。“牛角”图案为Pracel1型,却没有文字标注。(5)1568年地亚哥·霍曼(Diego Homem)绘制的无名地图,出自《杰出地图集》第二卷pl.139A。“牛角”分为三段,韩文记为二段。第一段为长方形,左边是标注了Ia.do Pracel。
总之,直到1560年才开始出现葡萄牙语Pracel,仅指“牛角”图案的头部。在全部123张地图中,有22张Pracel1型地图,约占总数的18%。


四、Pracel2型中的“牛角”即航道

在叙述Pracel2型“牛角”图案的特征之后,再分别讨论4幅地图中对于“牛角”是中国人前往西南洋的航线的四段说明。
1. Pracel2型地图的特点
Pracel2型的地图不多,其特点是其“牛角”比Pracel1要短得多。大致北起越南龙海群岛与甘比尔岛之间,即北纬11.4°,南至昆仑群岛,即北纬8.6°。显然,这类图案与位于18.2°的西沙群岛毫无瓜葛。
1540年第一次出现的这一图案源自《杰出地图集》第一卷pl.71B。作者佚名。地图中的Pracel仍然是“牛角”形状。韩振华先生描述道:“一只脚形状,分成三段,北段在广东群岛之南,南段超过柬埔寨角。”“广东群岛”是外罗山与李山岛的统称。经仔细辨认后,本图中的“牛角”是四段,北端远没有到李山岛,详见地图9。另外,地图9中的越南南部海岸线呈规则矩形,很不准确。
类似的地图还有以下6幅:(1)1545年的佚名绘制的《波特兰地图》(Portulans,reprod.phot.),源自《杰出地图集》第一卷pl.79B。(2)1565年再版1561年弗拉尼和加斯塔尔迪(Forlani & Gastaldi)绘制的《亚洲地图》》(Asia)。(3)1578年杰拉尔德·德·鸠德(Gerard De Jode)出版的《亚洲第三部分地图:现代东印度准确地图》(Tertiae Partis Asiae quae modernis India orientalis dicitur acurata delineatio Autore Iacobo Castaldo Pedemontano)。(4)1580年加斯塔尔迪(Giacomo Gastaldi)绘制的《带有衬板的东南亚地图》(Il Disegno Della Terza Parte Dell’ Asia [Gastaldi’s  Wall  Map of SE  Asia with  extrapanels!])。(5)1588年乔瓦尼·巴蒂斯塔·拉穆西奥(Giovanni Battist Ramusio)和贾科莫·加斯塔尔迪(Giacomo Gastaldi)绘制的《第三图〈东亚及东南亚〉》(The third map[East and Southeast Asia],1588)。(6)1590年丹尼尔·科勒(Daniel Keller)出版的《新版亚洲地图》(Asiaenova descriptio,Antwerpen,1590.L)。这些地图中的“牛角”图案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2. 关于“牛角”是中国人航道的四幅地图
1554年乔·巴·拉穆西奥(G.B.Ramusio)绘制的《中国、东南亚、菲律宾等》第三版(《东南亚地图》,(China,Southeast Asia,Philippines,etc.Southeast Asia,G.B.Ramusio,1554)是典型的Pracel2型。该图的变形非常严重,投影套叠非常困难。幸好地图中有纬度线,因此我们选择昆仑岛及越南最南端为基准点(见红色箭头),北边以三亚市的最南端(北纬16°,见红色箭头)为北部基准点。由于该图没有经度,又“牛角”图案在南部,故以越南南部为古今地图投影套叠之基准线。


经过投影套叠后,我们标注了几个重要地名。红色地名为今地名,不一定与今地名对应,如当年的柬埔寨现在已经为越南占领。套叠后的地图详见地图10。
地图10中的粉红字为当时地名的译名:顶部是“中国”,往下是“交趾支那”,即当时的占婆,再往下是当时的“柬埔寨”,实际名称是水真腊,时属柬埔寨。“牛角”图案的地理位置大致北起越南龙海群岛与甘比尔岛之间,即北纬11.4°,南至昆仑洋群岛(8.6°)。“牛角”图案成了三角形,旁边有3行文字说明:Canali donde Vengonogh liquy。《东南亚地图》一书对于这一“说明”又有以下说明: 


拉穆西奥(Ramusio)地图手写的另一群岛是Paracels,这是一沙洲,旁有意大利语说明:Canali donde Vengono gliliquil(琉球人从这一航道出入)。在1561年,加斯塔尔迪(Giacomo Gastaldi)对这一文字做了更好的解释,他把这一群岛认定为:中国人从这一航道去巴拉望和婆罗洲(Canali dove passapo i chini per andare a palohan et a boru)。



《东南亚早期地图集》的作者将此句译成了英文: 



The channel through which the Chinese pass en route to Palawan and Borneo.



这一“说明”不仅与上文所引“环球地图航海说明”的基本精神相同,而且补充了这是中国人前往西南洋的航道这一重要内容。当然,尽管地图4中“牛角”位置要比地图10更靠北,但这两段均属一条航道的两个部分,性质是一样的。我们将该图简化后的清绘模型,作为Pracel2的标准模型,见图1。
事实上,地图4与地图10对于这一航道的描述,完全符合当时我国所有针路簿的记载。也就是说,“牛角”图案实际上是一条中国人通往西南洋的航道,这条航道也可以称为“西沙七洲洋航道”,以昆仑洋为其终点。
1561年贾科莫·加斯塔尔迪(Giacomo Gastaldi)绘制的《亚洲第三部分地图》(Il Disegno Della Terza Parte Dell’ Asia,1561),原文说明这张地图是1559年至1561年加斯塔尔迪制作的3张亚洲地图的最后一张。图中增加了许多重要的地理信息,与本文有关的就是“牛角”下面的意大利文:Canali dove passano i chini per andar a palohan et a born,即“中国人通过此航道到达巴拉望和孛泥国”。详见地图11。
1593年杰拉尔德(GerardDeJode)出版了《亚洲第三部分地图,即现代东印度》(Tertiae partis Asiae quae modernis India orientalis dicitur acurata delineatio [cartograp],1593)。图中牛角旁有意大利文的说明:Canali donde Vengonogh liquy,意即“琉球人从这一航道出入”。“牛角”是航道而非礁石。


1570年杰罗姆·奥吉阿拓(Girolamo Olgiato)绘制的《东南亚地图》(Southeast Asia,1570),其牛角图案为Pracel3型,说明文字为:Canali dove passano i chini per andar a palohan et a born,意为“中国人通过此航道到达巴拉望和孛泥国”。
至此可以得出结论:Pracel2型“牛角”图案主要指的是中国人通过此航道到达西南洋之航线。在全部123张地图中,Pracel2型牛角图案有17张,占14%。


五、Pracel3型及其他

本文选用的123张地图中有41张是Pracel3型,占33%。如果包括19张变形的Pracel3,则接近一半。如果去掉21张没有任何图案的古地图,在带Pracel牛角图案的102幅地图中,大约60%属于Pracel3型。其实,从1640年后,Pracel3成为主流,最后几乎替代了其他所有图案。正因为Pracel3型数量众多,所以,其分型也较其他类型显得更为复杂。
1. Pracel3的主要特征
1563年拉萨罗·路易斯(Lazaro Luis)绘制的《十张地图集》(Atlas of Sheets,1563)中的第6幅地图(fol. 6 r. Atlas of Ten Sheets,1563)出自《杰出地图集》第二卷Pl.217。牛角图案的右上角标注了“I.do Pracel”,图案非常规则,整个Pracel形成一个直角斜边梯形,图案中用点和“+”填充,边界用致密的点围成,梯形的尖角下面有三个椭圆,而后又加一条线,带一个点。这说明,航海家已经知道了从小昆仑岛到甘比尔岛之间是有群岛的,只是岛礁的数量很少。详见地图12。
地图12的底层是现代地图。细读则可以发现,较之以前的各型,“牛角”的面积大大缩小了,梯形顶点(南边)是越南的芽庄(Nha Trang)北边,北纬12.6°;梯形底部到达北纬16.1°岘港(Da Nang)东边的洋面上。从越南南部的海岸线与今天海岸线的吻合程度看,这一时期,人们有可能对越南南部海域作了测量,由于没有发现该区域中存在危险的礁石区域,所以用单线条表示,而往北还没有测量,则依旧保持“牛角”图案。图12中的I.do Pracel 是采用45°的斜角书写的,表示该名称是岛屿名,是对代表岛的圆圈的命名。
总之,Prace3型主流图案是用点和“+”字或“×”以后也用点,绘制而成一个直角斜边梯形,下面有数个小岛屿,大多是3个,再用一条圆弧连接几个圆。这一图案以后被法国人称之为“蝎子的尾巴queue du Scorpion”。与Pracel2相比,其“牛角”图案要小得多。我们将地图12简化后的清绘模型,作为Pracel3的标准模型。
这一模型代表的地图有许多,兹不一一列举。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1593年杰拉尔德·德·久德(Gerard de Jode)绘制的《世界地图册之亚洲地图》(Gerard-de-Jode-Asia-Partum-Orbis-Maxima,1593)中,第一次在“牛角”图案的左上角画了5个圆点,并标注Pracel的头部(Tete Pracel),Pracel标识于梯形中间。详见地图13。 


2. 其他Pracel-组合
Pracel-Sirsir型。早期的Pracel型图案还存在一些小的形态,如牛角图案上不标注Pracel,仅有图案,但牛角尖处标注了Pulo Sirsir;也有在图案的上面标注Sirsir的。这类地图一共只有5幅,我们将其划分为Pracel-Sirsir。
1578年墨卡托(Mercator)父子所绘《简明世界大地图》(Orbis terrae compendiosa description quam ex magna,1578)的特点是,直角图案是很短的一段,全部用点表示。Sirsir标注在牛角图案的下面,少量标注在牛角图案的中间或顶部。详见图14,余不讨论。
Pracel-Ba型。1569年墨卡托(Mercator)绘制《多张拼接地图》(World Map Composite,1569),牛角图案是从今天越南的老虎岛南边的Pulo I:Pole延伸到越南富贵岛北边的Pulo Sirsir。其牛角的说明为“Baxies de Chapar”,所以将这一组地图命名为Pracel-Ba型。详见地图15。


Baxies de Chapar是西班牙语。Chapaa或Chapar当为“占婆”,相当于今天越南中部与南部地区;Baxies是浅滩,Baxies de Chapar应该是“占婆的浅滩”。从牛角图案的位置判断,其位于占婆国的海面上。韩振华先生认为:西班牙语的“Baxies de Chapar”的译文是:“永兴岛(林岛 Woody I.)属于中国的。”这一译文是不对的。另外,采用Pracel3-Ba的地图还有两种,主要出现在17世纪,兹不展开。
总之,尽管我们还不能说Pracel牛角的4个模型包括了所有,却可以说包括了绝大多数。对于不包括在这4个模型中的例外,除了采用以上两例Pracel-之外,还可能出现一些处于两类模型之间的“牛角”。对于这些图案,可以采用更为弹性的分类方法,并不影响本文的结论。例如,1594年派特鲁斯·普兰修斯(Petrus Plancius)绘制《印度地图》(Indies Petrus-Plancius 1594),图中的“牛角”图案与图8相似,属于典型的Pracel1型;然而,其牛角的右边中间标注了Pracel,牛角的上方又标注了Doa Tavaquero,就属于Pracel1型的变体。Doa Tavaquero是西班牙语,意为“鼓手”,海浪拍击礁石,声音很大,像鼓手在敲鼓。这应该是从《环球地图》中的yas del atabalero演变过来的,与Pracel0型相通。


六、I.Prace是南沙群岛岛礁区

上文所述4种“牛角”图案主要与越南海岸有关,即与越南近岸中国人去西南洋的航线有关。与此同时,还有一条途经南沙群岛岛礁区域航线值得讨论。


1570年亚伯拉罕·奥特柳斯(Abraham Ortelius)所绘《奥特柳斯之新版亚洲地图(第一版)》(Ortelius Map of Asia (first edition)-Geographicus-AsiaeNovaDescriptio Ortelius,1570)创造了一种新的Pracel图案:用六七个圆表示群岛,在群岛下面命名为I.Pracel。I为英文岛屿Island的缩写。详见图16。



图16中标注了多个大地名,如CHINA(中国)、GAVCINCHINA(交趾支那)、CAMPAA(占婆,为占婆补罗之省译,即占城国,今越南中南部)、COMBOIA(柬埔寨,当时的柬埔寨分为真腊和水真腊,今天的越南南部)、Palo ham巴拉望(巴拉是Pulo的对音,直译为望群岛)和Borneo(婆罗洲),利用这些地名完全能确定I.Pracel的洋面,即今天南沙群岛有岛礁的洋面。


地图16是一幅写意地图,南海海域被明显压窄,巴拉望岛被明显夸大。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够采用投影套叠的方法,进行古今地图的对照。不过,从这一组圆圈的纬度,以及与Palo ham(巴拉望群岛)和BORNEO(婆罗洲)的位置关系看,它们一定是南沙群岛之岛礁,也就是中文的“石塘”。更重要的,I.Pracel洋面还是17世纪以前西方人常用的一条航线。

I.Pracel型的地图还有7种,其中有5种是奥特柳斯《新版亚洲地图》的再版。如1570年奥特柳斯《新版亚洲地图》(Asiae Nova Descriptio G7400 1579.O7)、1572年《奥特柳斯之新版亚洲地图》德文版,1579年、1581年、1601年奥特里斯的《亚洲新图》(Asiae nova descriptio),其中I.Prace都没有变化。此外,1574年贾科莫·加斯塔尔迪(Giacomo Gastaldi)出版《新亚洲地图》(Asiae Nova Descriptio,1574),大约于1600年阿尔诺迪(Arnoldo di Arnoldi)在意大利锡耶纳出版《亚洲地图》(Mathej Florimj for.Senis,1600)。这两张地图中的I.Pracel也都是南沙岛礁区。


七、讨    论


本文以1527~1600年包括南海且有确切年份的123幅西文古地图为研究对象,主要采用“要素——关系——模型”分析法,建立了16世纪从Pracel0至Pracel3的4个有关越南东海岸的“牛角”图案模型,并讨论一个与“牛角”无关,却是南沙群岛岛礁区的I.Pracel模型,从而揭示了西方地图学界对于中国南海及越南东部沿海岛礁与航线认识的形成与演变。
概括地说,早在1529年,地亚哥·利伯罗(Diego Ribero)不仅将越南的占婆岛——李山岛或破浪礁命名为“鼓手岛”,而且创造出一个特殊的“牛角”图案,对航海人进行风险提示。这一传统一直保持到16世纪末。不过,在16世纪下半叶,也有一批地图学家并不了解南海Pracel。地亚哥·利伯罗创造的知识体系,并没有完全被后来所有的地图学家所继承。以亚伯拉罕·奥特柳斯(AbrahamOrtelius)为例,在他所绘22张地图中,有7张以I.Pracel表示南沙岛礁洋面,4张表示越南东部沿海的群岛,是Pracel3型,还有10张根本没画Pracel,即南海中什么岛礁也没有。
直到1560年,佚名地理学家用Pracel取代了原来的yas del atabalero(鼓手),并形成以后时间长达两个半世纪的传统。在这个过程中,对于“牛角”图案的解释,却产生了变异,演变为暗礁、浅滩密布的迷宫,直到1827年,法国地理学家马尔特-布伦(Malte-Brun)说: 


普拉塞尔或帕拉塞尔,是一个由岛状礁石、浅滩组成的迷宫,按照最可靠的海图记载,它平行于交趾支那海岸,在北纬10°45′和16°30′之间展开,平均经度为东经109°。一些法国航海家越过了其中一部分,却没有遇见任何岩石或浅滩,就此,我们应该断定,现实中的这个群岛的范围并不如我们的地图中那么辽阔。



马尔特-布伦的这段话以及他所绘制的相关地图,使得被一直错误解读的“牛角”图案回到了地亚哥·利伯罗的知识体系。正如上文所言,在地亚哥·利伯罗之后的16世纪下半叶,乔·巴·拉穆西奥(G.B.Ramusio)、贾科莫·加斯塔尔迪(Giacomo Gastaldi)、杰拉尔德·德·久德(Gerard de Jode)、杰罗拉姆·奥吉阿拓(Girolamo Olgiato)等,在他们的Pracel2型牛角图案旁,不仅正确地指出牛角是航线,而且还是“中国人经此航道去巴拉望和婆罗洲”的航线。西文古地图中的Pracel牛角之谜,至此大白于天下。

至少从宋代就存在的中国人前往南洋的这条航线,我们通常称为内沟航线,欧洲航海家们习惯的是外沟航线。这幅地图是由美国纽约州霍夫斯特拉大学,全球研究与地理系让-保罗·罗德里格博士(Dr.Jean-Paul Rodrigue,Dept.of Global Studies & Geography,Hofstra University)专门为《荷兰东印度公司:荷兰贸易黄金时期》(The Dutch East India Company:Trade In The Dutch Golden Age)绘制的。图中顶部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徽标,总部在巴达维亚,今天的印尼首都雅加达。该图展示的是巴达维亚到世界各地的来回航线,以及贸易的主要材料。从巴达维亚穿过中国南海,即从巴达维亚出发,经印尼纳土纳群岛的东边,在南沙岛礁区的西边航行,至南沙与中沙的广阔海面分开,形成3条航线。第一条航线穿越中沙群岛,即中国人命名的红毛浅,直抵澳门,此为外沟航线。第二条航线直达大员(今天的台湾省台南市)。第三条从台湾岛东边经过,到达日本长崎;台湾与大陆之间是澎湖列岛,水太浅,不利航行。
韩振华先生曾提及:“八只船所组成的葡萄牙船队,其中有四只船是中国帆船,但全部船只,都配备有中国人充当舵师。”也就是说,即使是中国人不常行走的外沟航线,也是中国人常用的航线。比较而言,下南洋的中国商人更习惯走内沟航线。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就能更加深刻地理解,16世纪欧洲地图学家们的航线标识“中国人从这一航道去巴拉望和婆罗洲”所隐含的意义。结合我们关于南海航线中的方向、里程、速度、地名、海域等一系列研究,就可以说,南海既是中国的领海,也是国际航线。历史时期,南海的两种性质同时存在。
这是因为,历史时期中国与越南、菲律宾两国政权之间的分分合合,藩属关系的若即若离,都不涉及海洋权益的变化。中国人对于南海的认知、利用与管理,是关于南海主权最有力的依据。而从16世纪甚至更早时代开始的欧洲人对于日本、菲律宾等国的贸易,走的就是南海航线。这说明,自古以来,南海就是一条国际航线。正如西南洋既是东南亚诸多周边国家的领海,同时也是国际航线一样,领海与国际航线,这两个概念可以同时共存,并行不悖。


文章刊于《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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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盘清,顾跃挺,曹树基 | 中国人的航道:论南海“Pracel牛角”的性质——以16世纪西文古地图为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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