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行业的黄金时代没有结束，只是刚刚开始

文 | 余朋铭 新则创始人

前些日子看到一篇文章，叫《律师业的黄金时代即将终结？》。我认识的律师很多，那段时间，看到不少律师在朋友圈转发这篇文章。

这样的文章很容易获得传播，是因为它营造了一种悲观的共鸣。在法律行业里，渲染悲观情绪是某种程度上的政治正确，你只要说大家过得不好，就会获得很多认可。

但我不觉得律师业的黄金时代终结了。恰恰相反，它可能才刚刚开始。

一个行业的黄金时代，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是躺着就能赚钱，或者利润率超高吗？我觉得不是。这叫『时代的红利』，是某种程度上的『占便宜』。而占便宜只会存在于行业发展早期，不应该是常态。

每个行业的发展都会经历四个周期：萌芽期，成长期，成熟期和衰退期。而一个行业只有越成熟、越规范、利润率在合理范围，才能称得上是到了黄金时代。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过去40多年，不论是在业务发展上还是在律所管理上，法律行业一直都处于一个相对『蛮荒发展』的阶段。单打独斗是主流，中小所是主流，万金油是主流。

也仅仅是在过去10年，因为一些律所自身的发展和推动，规模化、团队化、专业化、一体化这样的发展方式和理念，才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在当前的新形势下，经济、疫情、监管等多重因素的压力，进一步推动了法律行业的快速成熟，慢慢开始进入一个稳定发展的阶段。

这不是坏事，一个行业变得成熟，才意味着它进入了真正的黄金时代。

01.

过去几年，有两个趋势可以很明显地表明法律行业正在加速成熟。

第一，律师总人数仍将持续增长。

不论是根据司法部2018年发布的《全面深化司法行政改革纲要（2018-2022年）》，还是2021年发布的《全国公共法律服务体系建设规划（2021-2025年）》，每年新增5万名左右的律师，已经是未来3年的必然趋势。

按照规划，到2025年，全国执业律师将达到75万名，作为对比，2017年的全国执业律师人数是37万名。8年的时间，人数要增加一倍。

需求和供给是成正比的，供给增加，意味着有更多的人想要进入法律行业，背后代表着法律服务需求的上升。过去5年行业平均每年10%的增长率，也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第二，律所集约化趋势将继续。

除了律师总人数在增长，律所的集约化发展趋势也越来越明显。不论是百人规模所的总量，还是规模所律师人数占律师总人数的比例，都依然在上升。

2020年6月，全国律师100人(含)以上的律师事务所共320多家，占律所总数的0.99%；2021年12月，这个数字增长到409家，占比提升到1.12%。

规模律所的数量只是一方面，规模所律师人数占总人数的比例，也在逐渐提高。

按照2021年12月的数据，全国人数规模排名前10的律所，律师人数总和为44296，占平台所收录律师总量的9.54%；人数规模排名前30的律所，律师人数总和为64775，占平台所收录律师总量的13.95%；人数规模排名前50的律所，律师人数总和为75270，占平台所收录律师总量的16.21%（数据来自于全国律师执业诚信信息公示平台）。

而这个数字还远远不够。观察各地律协从去年年底到今年的一系列发展规划，你会发现律师总人数和百人律所数，依然是最关键的发展指标。

比如广州律协——

2025年实现广州律师行业“五化”——规范化、专业化、规模化、现代化和国际化发展，广州律师总人数达到25000人，百名律师以上的律师事务所达到50家，开展涉外业务的律师事务所达到300家，涉外律师超过2500人，广州律师事务所在境外建立分支和合作机构达到50家，打造10个以上具有全国领先水平的专业化法律服务品牌，努力将广州打造成为现代法律服务业强市、律师执业最具幸福感的城市。

——《广州律师行业发展规划（2021-2025）》

多种信息都在表明，中国法律服务行业在进一步往集中度越来越高的方向发展。而任何一个行业发展成熟的标志之一，就是集约化的程度变高、集中度变高。中国几乎所有的行业都走过类似的路，法律行业不会例外，也不应该例外。

02.

行业整体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受大环境的影响，律所的格局，以及律所管理模式有可能会产生变化。

提供一个数据——

过去一年，北上广深的GDP占比大概是14%，律师人数总体占比为20%，但是创收占比超过50%。

在一个GDP占比14%的区域里，用20%的服务能力，获得了超过50%的收入，不是因为北上广深的客户更爱付钱，而是这几个地方的律师因为地缘优势，做了全国业务。

相比广深，北上的优势更加明显。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国排名前30的律师事务所里中，北京占67%，上海占20%。

但在过去半年，我观察到一个很明显的现象——因为疫情，北上律师的地缘优势开始消失，部分本土业务开始回归到本土律师、律所身上。加上诸如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审级下沉这样的政策调整，进一步强化了本土律所的优势。

它至少会推动一件事——有能力的规模所，会进一步布局、强化自己在区域市场的能力。

与此同时，从去年年底开始，官方就开始重点关注律师行业的管理混乱和无序发展问题，限制资本进入律师行业，取消律师参与、发起律师联盟，限制律所过度商业化经营。

监管背后，意味着律师事务所将进入强责任时代。律师事务所不再只是一个简单的律师执业平台，它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对应的，就要建立属于律所的更强大的核心能力，好面对不确定的风险。如果律所自身不具备核心的发展能力，那就有可能在未来的压力下分崩瓦解。

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3-5年内，因为经济、监管、疫情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会有越来越多的律所通过合并来尝试共同发展，也会有越来越多底子薄弱的中小律所，因为扛不住压力而消失。

03.

与此同时，各种信号都在表明——

客户、业务在逐渐往头部的、经验更丰富的、资源更深厚的律师、律所集中。业务资源往头部集中，传统客户的传统业务增多，进一步强化最开始提到的趋势。

简单来说，就是二八的趋势更加明显。

这也或多或少解释了，疫情之下律师们普遍的悲观情绪——因为单打独斗律师的优势在进一步弱化，客户、业务都往更好的律师、律所身上集中了。

在过去半年，我自己调研了数百个团队的业务情况，覆盖几乎全国各个省份各大律所以及业务版块，观察到的实际情况是——

法律服务的整体需求只是增速降低，总量仍在上升。除上海外，大部分团队都是4月感到压力，其余月份仍然是在保持增长。浙江、江苏、福建、广州、深圳的底子比较好的律所，业务增长并没有实质变化，普遍增长了10%-15%左右。

背后的原因其实不难理解：在不确定的环境下，客户会进一步追求确定性、稳定性，而更成熟的律师因为竞争压力，也会压缩自己的利润空间，于是能力、资源上相对弱势的律师的价格优势也会降低，最终业务会进一步流向更成熟的律师、律所身上。

事实上，我也确实看到越来越多的独立律师开始面临压力，最终选择加入团队，和资源、能力更有优势的律师进行合作。

它会产生的一个几乎必然的结果，就是压缩律师单打独斗的空间，促成更多的团队化、专业化，最终，进一步倒逼律所的核心能力建设，往一体化的管理模式发展。

这不是问题，这是规律。正规军、集团军打败小作坊，才是发展的必然趋势。

总结起来——

法律行业的黄金时代没有结束，它只是不再野蛮生长了。

衡量一个行业的发展水平，不能看利润率，要看它的发展阶段。从发展的角度，要关注成熟度，集中度，以及对应的专业化程度。

长期来看，法律行业的发展是不可能依托于单打独斗和简单粗放的管理方式的，一定会越来越强调团队、管理的价值。

一个行业经历了四十多年的野蛮发展，因为内外部多种因素的影响，终于走向成熟，这是好事。这意味着黄金时代的到来。

一家之言，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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