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叉少

来源 | 叉烧往事

ID | chashaows

1988年，在一档名叫《青春大对抗》的节目里，邓丽君的经纪人宋文善找来三位少女，将其命名为“小猫队”，试图打造一个青春女团。为了帮她们攒人气，宋文善准备选三个男孩儿给她们当绿叶。

当时，学霸苏有朋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台湾名校。母亲觉得他整日沉迷学习，再这么下去就成书呆子了，便鼓励他去参选。最终，苏从3000人中脱颖而出，与吴奇隆、陈志朋组成小虎队。

令宋文善没想到的是，倾力打造的小猫队没红起来，小虎队却红得一塌糊涂。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提起在小虎队的日子，苏有朋只觉得痛苦。那时候，他不但跳舞跟不上拍子，还因四处演出耽误学业，差点沦为学渣，丝毫没享受到青春期应有的快乐。

同样是1988年，琼瑶从香港启德机场飞往北京，首次回到大陆。在北京的二十多天里，她受到了出版商和影视公司极高的礼遇。随后，琼瑶一路踏过武汉、重庆、昆明……遇到无数热情的读者。

那时，日后的湖南台总台长欧阳常林还是个不起眼的记者。一路上，他忙前忙后，韧性十足，对琼瑶无微不至。琼瑶便戏称他“湖南骡子”。一来二去，阿姨逐渐对湖南台建立起信任，双方就此拉开合作序幕。

她老人家哪能想到，10年后，一部本不被看好的《还珠格格》，居然会成为国民热剧，摇撼一群人的命运。在这群人里，就有“乖乖虎”苏有朋。

1997年，琼瑶到北京旅游，路经“公主坟”，听说乾隆有位民间义女以格格之名葬于此地。回台湾后，便着手写一部清宫剧。当时她刚写完《苍天有泪》，身心俱疲，便想写个轻松一点的喜剧。

那一年，赵薇刚上大二。此前她跑的龙套，都有点剑走偏锋。不是《画魂》里的青楼女，就是《女儿谷》中的女囚犯。甚至在王小波编剧的《东宫西宫》里演了个被称为“公共厕所”的放荡女。

97年，《东宫西宫》入选戛纳，赵薇丝毫不关心。因为湖南台要找她演紫薇。她兴冲冲地跑去跟老师请假，老师却说：“紫薇不适合你，这假我不批，除非你演小燕子。”

那一年，林心如名不见经传。与郭富城拍广告出道后，接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角色，大家关注她只因她和林志颖传绯闻。《还珠》开拍之初，根本没把她纳入考虑范围。琼瑶看上的女孩儿，其实是范冰冰。

1996年，15岁的范冰冰漂于京城。一个月生活费500元，有时穷得吃凉皮。母亲筹巨资给她买了个BP机，承载着她人生的全部希望。就在范冰冰又一次弹尽粮绝时，神奇的机器响了。她去《女强人》剧组跑了三天龙套，偶遇琼女郎刘雪华。

刘雪华见她长相古典，就要了照片。回台湾后，推荐给琼瑶。琼瑶一看，是个美人胚子，先记在了脑海里。

“小燕子”这个角色，本想让台湾女星李婷宜来演。《还珠》立项，没多少人把它当回事，身为龙女郎的李婷宜也没在意。

如此一来，琼瑶只好把“小燕子”发给了赵薇。赵薇闻讯，笑疯了一样回学校拿请假条。

按理说，“紫薇”本该落在范冰冰头上了，但两地合拍，赵薇已是大陆演员，另一位女主必须来自台湾，琼瑶这才想起林心如。范冰冰就成了丫鬟金锁。接到消息后，冰冰很不高兴，回去跟她妈抱怨。

范母说：“怕什么，一步一步来。”

一夜之间，《还珠》的演员重新洗牌。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巨手，要将三个女孩儿推向时代舞台的中心。

至于周杰和苏有朋，已经定好了。赶巧的是张铁林，一日，张外出买箩筐，正低头挑货，突然，一个女人一脚踩在他的箩筐上。没想到此人是琼瑶的儿媳妇《还珠》的制片人何秀琼。

何一看是张铁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拉着张喝了杯咖啡，就把皇阿玛给定了。

后来张铁林回忆：“当时以为是一部狗血爱情剧，一帮孩子演员，没一个称得上腕儿，谁能想到它一火就是这么多年啊。”

话虽这么说，但拍戏时，众人还是玩儿命。18集连拍5个月，为了赶进度，主演几乎没怎么睡觉。尤其赵、林二人，每天拍到夜里12点，刚回酒店躺下，3点又要起来化妆，完全是被架到片场去的。

有一回上大巴车，架赵薇的人不慎撒手，赵薇直接就躺地上了。周杰拍完戏回酒店，洗脸洗到一半能趴在水池子上起不来。

当时正值酷暑，众人穿着清宫服，可谓苦不堪言。苏有朋对北方的冬天早有耳闻，特意带了条厚厚的秋裤，结果等到北京入冬，连续几天都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中拍夜戏，差点儿没给他冻死。

最要命的是林心如，没什么表演经验，死活哭不出来。开拍没多久，剧组就要换掉她。得知此事后，赵薇拉着她去国贸喝咖啡，在天安门前留影。琼瑶一想，要是换掉林心如，她的演员生涯就完了，于是冒险把她保了下来。当晚，林哭着给琼瑶打电话：“阿姨，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那时，某些人的命运轨迹，已初露端倪。

多年后，皇阿玛回忆说：

“三个女孩儿里，最有主意和心思的是赵薇，老爱跟导演说，我能不能这样演，我能不能那样演？最有韧劲儿、最能吃苦的人是范冰冰，拍骑马的戏，摔一场拍一场，咬着牙也会演下去。林心如没什么存在感，蚊子大点儿声音，我都听不清她念的是什么词。”

还有一人，喜欢跟导演较真。琼瑶写戏，不许任何人改台词。台湾腔放在普通话里别扭，张铁林能忍，周杰偏不能忍。每每遇到念不顺的，一个电话打给琼瑶，非要改词。无伤大雅的词，琼瑶让他改。

等开拍了，导演让他照原词念，周杰就不干了。为一个词，周杰能NG二十多次，与导演相持不下，直接把剧本一摔：“写的什么破本子！”

每个人的个性，都在为日后打伏笔。

只是在当时，台下的人以为《还珠》不过一部天真爱情剧，却没料到之后的20年里，它会成为一幅人生沉浮的“清明上河图”。

1998年4月，《还珠》台湾首播。画卷的一端，就此向前滚动。

《还珠》大陆首播后，天南地北的来信涌入赵薇母校，气得传达室大爷大骂，赵薇只能请黄晓明把一麻袋一麻袋的示爱信送回宿舍。

林心如去北影厂上厕所，发现墙上写的全是角色的名字，很快就有粉丝不远万里坐飞机来看她。范冰冰回老家探亲时，邻居都跑过来跟她聊这部剧，更加坚定了她做演员的决心。至于苏有朋，连续好几年都闯入内地最受欢迎男偶像之列。

世间所有荣耀，仿佛一瞬间涌来。

虽然有专家斥《还珠》恶俗，但还是挡不住格格们爆红的脚步。1998年，大街小巷放着《当》和《雨蝶》，学校小卖部门口全是《还珠》贴纸，杂志、明信片上一水儿的三美剪影。小燕子飞上《亚洲周刊》。

引发风暴的蝴蝶翅膀，才刚刚露出轮廓。

《还珠2》收官后，几位主演来到人生岔路口，开始奔往不同的方向。

首先是周杰跳出人设，出演代表作《少年包青天》。至今这部戏还被视为其演艺生涯的巅峰。张铁林从此成为皇帝专业户，跟王刚、张国立组成铁三角，吹胡子瞪眼好多年。

2000年春晚，赵薇一个人客串了三个节目，林心如也跑去跟某主持人唱了首歌，名叫《溜溜的她》。

或许因为演的是丫鬟，范冰冰没捞到上春晚的机会。这一年，《情深深雨濛濛》开拍，琼瑶又一次让她演配角。野心初露的冰冰不干，非要跟阿姨解约。经调解，100万违约金变为20万，冰冰家卖了房才把钱还上。

随后，她与华谊签约，希望振翅飞翔。可惜华谊当时力捧的不是她这个冰冰，而是跟周杰一起演《少年包青天》的李冰冰。

不过这时，还轮不到她郁闷，最郁闷的人，应该是赵薇。《情深深雨濛濛》播出4个多月后，《时装》杂志上登出了一张极其令人不适的照片。

很快，重庆某报社就收到投诉：赵薇疯了吗？怎么能把日本军旗穿身上！

一夜之间，小燕子成为众矢之的，反复道歉都无法平息舆论。

就在那一年，远在长沙的一名叫付圣华的男子看到这则新闻和赵薇的照片后，觉得赵薇的道歉很不诚恳，完全是敷衍观众。12月28日，赵薇前往长沙演出，付圣华冲上台去，一瓶粪水浇到了她身上。

从此，小燕子仿佛就沾染了霉运。

之后数年，但凡赵薇参演的电影，票房都会惨淡。

2003年被称为“赵薇年”，她一个人演了四部重头戏，没有一部叫座。跟她演对手戏的，不是梁朝伟就是王菲，不是谢霆锋就是郑伊健，死活带不动，甚至连姜文都输在了《绿茶》上。

无奈之下，赵薇只好暂避大银幕，回去拍电视剧《京华烟云》，终于在收视率上挽回了一点颜面。

心若在，梦就在，2005年，她和周润发参演《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不料还是败了。唯一的收获，是结识了一个叫李樯的编剧。

这个写出剧本《孔雀》的男人，日后不但成了赵薇的导师、闺蜜，还帮她完成了人生转型，写了一部剧，叫做《致青春》。

赵薇走背字儿那几年里，离了“紫薇”光环，林心如的声音也不大。

她先是跟陆毅合作了《男才女貌》，虽然收视率气贯长虹，却也很快被世人遗忘。

她最大的收获，是出演电视剧《地下铁》。在这部戏中，她和一个叫霍建华的小子拍吻戏拍了7个小时。台湾发布会上，霍建华开玩笑说要追她，林心如叫他别自作多情，霍建华居然当场学起林志颖唱歌。

真是山有木兮木有枝，霍悦林兮林不知。

二位格格艰难爬坡之际，尔康并未趁着包青天的势头高歌猛进。相反，观众们发现《少年包青天》续集的男主换了面孔。差不多那时，坊间便传出周杰很难合作的传闻，甚至被爆出因得罪陈道明而遭封杀。

没有人在乎他2004年去甘肃永登县捐资建了一所“周杰希望小学”。

而在前一年，五阿哥刚刚摆脱还珠魔咒，出演了爆款《倚天屠龙记》，连皇阿玛、纪晓岚、和珅都跑去给他配戏。

真要说蜕变，还得数金锁。

2000年，范冰冰与琼瑶解约，加入华谊旗下。虽也参演《少年包青天2》，但并未受到华谊第一手流量扶持。转折发生在2002年，冯小刚拍了一部《手机》，而当“武月”这个借男人上位的小三角色落到范冰冰眼前时，她还有些犹豫。

最终，冰冰接下“武月”，凭此摘下百花影后，打开事业局面。

蝴蝶的翅膀，就这样轻轻扇动了一下。

《十八春》开场，张爱玲写到：“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还珠》十年，不知对众主角而言，算不算指缝间的事。十年，赵薇的身边人一换再换，林心如给日后留下一些话柄，冰冰掉了一层皮，苏有朋稳步前进，尔康、阿玛开始经营副业。

1998年给他们带来的荣光，早已变成回忆。尽管湖南台每年都要重播神剧，但人生已和琼瑶无关，他们是在轰轰烈烈的时代中，写自己的剧本。

那些年里，承载故事的这片土地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个足以载入史册的事件相继发生，一个个商业神话前赴后继，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2008。走在最前头的，就是范冰冰。

范冰冰制作并主演《胭脂雪》，瞬间有几千万进账，还带着编剧于正扬眉吐气了一回。紧接着投拍《金大班》，又赚得盆满钵满，在福布斯排行上力压赵薇。

显然，冰冰并不满足于此。金钱余之所欲，荣誉也不一个不能少。2009年，她参演李玉的《观音山》，摘得四项国际大奖，如愿拿回一顶国际影后桂冠。才过一个月，又跑去出演王小帅的《日照重庆》。

2011年，在给诺基亚N9拍摄的广告中，梳着大背头的冰冰说：“我经得住多大诋毁，就能担得住多少赞美。”

“范爷”的名号，从此立于江湖。

比起金锁豹变，燕子到底迟飞了。虽然出演了《赤壁》、《画皮》，终于摆脱了毒药名号，但始终没能打出一记重拳。好在这都无关紧要，因为2008年，通过“一个前辈的介绍”，赵薇认识了黄有龙。

还没等吃瓜群众反应过来，2010年4月，赵薇就去新加坡生了孩子。估计从那时起，燕子的心也开始往电影外盘旋。毕竟拿马未都马爷的话说：“别看中国电影热闹，还不及足浴一年的产值呢。”

由于结婚、生子，赵薇的毕业作品一拖三年。到了2012年，实在不能再拖了，赵薇只好静下心来拍《致青春》。

为了这部戏，她透支了不少人情。请来关锦鹏做监制，又找王菲唱主题曲。最后粗剪4个小时送到系里，直接拿下北影有史以来最高的99分。2013年，《致青春》上映，横扫7.2亿。有记者问赵薇：“这算是你人生的第二春吗？”

赵薇说：“不，我处处都是春。”

相比之下，五阿哥还是稳扎稳打。2009年，《风声》上映，人们惊奇地发现苏有朋一改偶像路线，出演了一个媚眼如丝的白小年。为了这个角色，他学了一个多月的昆曲，天天对着镜子催眠自己。

2014年，赵薇意气风发，出演《亲爱的》摘下金像影后，还成了“女版巴菲特”。14年底，赵薇夫妇斥资31亿港元，成为阿里影业第二大股东，短短半年，两人便以50亿元人民币的身家进入内地“新财富500富人榜”。

同样是2014年，范冰冰蝉联福布斯中国名人榜第一名，她历经8个多月拍摄投资高达三亿的《武媚娘传奇》终于杀青。虽历经“大头风波”，一上映就打破了近年来省级卫视黄金档的收视纪录，并且帮助唐德影视扭亏为盈。

2015年2月，唐德影视挂牌。这时候群众才发现，前去敲钟的人，竟是明星股东赵薇，而她身边站的那个人，居然是范爷。原来早在2011年，唐德扩股之际，燕子和金锁，就已经肩并着肩手牵着手牵着手牵着手。

这一年，凭借《武媚娘传奇》，范爷不但赚了钱，还收获了爱情。敲完钟3个月后，冰冰和李晨在微博放出一句“我们”，引起全网段子手狂欢，从联合国到朝阳群众再到杜蕾斯，一个都没落下。

2016年，小燕子坐拥10亿美金，酒庄、豪宅一样不少；五阿哥也已凭借《左耳》转型成导演，并将李安视为前进路上的标杆；同年5月20日，林心如工作室公开林霍恋。2个月后，两人在巴厘岛完婚。无论从哪方面看去，都是一片岁月静好。

而这，只是风暴前的点缀。

2018年，琼瑶冰释前嫌，《还珠》复播。与此同时，2003年那只蝴蝶煽动的翅膀，终于穿过时间的峡谷，掀起一阵飓风。

如果真的从头再来，冰冰或许不希望一切从1997年重新开始。

但顺着时间的坡路往回看，我们却能从那个夏天看到一些天真往事。

那时，赵薇走哪儿都叽叽喳喳，直率简单，冰冰才16岁，兜里随着揣着一包零食，一休息嘴里就嚼不停，林心如说话温柔，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

进组第一天，听说要见苏有朋，赵薇特意换了身漂亮衣服；贵为偶像的苏有朋喝醉过，在车上吐了一路；陈志朋那时就不爱跟其他人打交道，喜欢一个人骑着脚踏车出去转悠。那时，每个人都很单纯，没人预料到这部戏会大火，连出去吃顿饭都很开心。

然而，时光荏苒，世事沉浮，人心变幻。

这人世间最大的恒常，就是无常。

《还珠》一梦二十年，有人刚一出名就出了车祸，有人本可以趁势追赶却选择平淡生活，有人消失多年再出现时变成时尚怪咖，有人一会儿被黑得体无完肤一会儿又被捧上台面。

世事纷乱、荣辱沉浮、明争暗斗，比《还珠》这部戏还要精彩。

从1998到2018，20年过去了。

如果有一个长镜头，从97年暑假开始，一路扫过20年的浩荡光阴，扫过他们的人生沉浮，最后停留在2018年。那最好的背景音乐，或许是李樯为《致青春》写的歌词：

良辰美景奈何天

为谁辛苦为谁甜

这年华青涩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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