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帐号已被封,内容无法查看 此帐号的内容被自由微信解封
文章于 2021年5月19日 被检测为删除。
查看原文
被微信屏蔽
其他

同窗 | 郑晶星:贵州大学往事,学生宿舍楼引发的纷争

郑晶星 新三界 2021-04-24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郑晶星,1958年生于贵阳市,中学毕业后在水电安装队做临时工,1977年进入贵州轮胎厂当炼胶工,1979年考入贵州大学哲学系,大学毕业到贵州省国防工办工作,做了十年公务员后1993年又到国有企业从事管理工作直至2019年退休。

原题

校园写生:老蔡





作者:郑晶星



老蔡是名副其实的老蔡,因为他是我们班上年纪最大的同学。他在学校档案登记的年龄是1951年出生,而其真实的年龄究竟多大,却有着不同的版本。有人听见他曾自称是老三届高中生,如此推来,他是由老三届转化为新三届,应是1946~1948年出生的人。


但老蔡究竟有多老一直是个谜,或许1951年是他真实的年月,是人们因为他各科成绩包括英语的底子深厚,而且确实有些老谋深算,才误传其为老三届高中生,才导致了对他年龄的种种猜测。


当年我们班最小的同学是1963年出生,和老蔡相比,整整小了17岁,应该是属两代人了。这也是那特殊年代的特殊景致。


老蔡是个才子,写得一手好字,画得几笔国画。


那时的教室里总会挂一些伟人的格言警句,用以激励学子见贤思齐,奋发向上。别的教室或是买来的印刷品,或是美工大字书写,而我们教室里悬挂的是由老蔡所书的立轴。长长的条幅由天花垂至课桌边缘,风起时会微微摇荡,似那立轴上‘’书山有路勤为径‘’道旁的树影,又如‘’学海无边苦作舟‘’张扬的白帆。


他的字说不出是什么体,也许是年代久远而得意忘形,却是十分的独特和流畅,字里透出几分骨气。


老蔡写字时没有什么书案、毛毡,而是把七八张课桌拼在一块儿,先用一大摞报纸展开铺在下面,按窗旁空余的墙壁尺寸去裁剪或者拼接宣纸。一个搪瓷饭钵,注进墨汁,先拿出笔在其中醮满,又照字形间架在另一个空饭钵中挤掉多余的墨汁,笔锋落纸,蜿蜒曲折,大小相间,错落有致。


几字写就,一个同学在上方拖纸,他接着写下面的字。写毕,放到另一张桌上晾干,再换报纸与宣纸,继续书写下一幅。夜晚教室里惨白的日光灯映着素洁的宣纸,白纸黑字,一气呵成,字虽潦草,颇有劲道。


写完之后,那年代少有裱字的地方,即使有,也没钱装裱。他用买来的厚厚的美工纸把宣纸平平整整的裱上,一切都是因陋就简,装裱工具就只有小刀、剪子、毛刷和系办公室拿来的浆糊而已。


待浆糊干后,他又用纱布揉成团,淡淡地醮上黄色或蓝色的广告色,在条幅的四周随意地涂抹按压,模拟绫绢的花纹。


一晚上功夫,几幅字大功告成,最后用拖把的木棍横穿上下,悬挂于墙,简陋的教室于是增辉不少,也使我们陈旧的教室在那贫寒的年代多了几分雅致和墨香。


格言挂了一段时间,大家都烂熟于心,又该别开生面了,于是老蔡又开始显山露水。


老蔡最擅画的是紫藤。利用教室靠走廊无窗的那面墙,量好尺寸裁接宣纸,他买来不少大大小小的毛笔,但这次是画画,不再用大瓶的墨汁,而是用油烟墨和国画颜料。


他从家中带来一方大大的石砚,倒进少许的水,先让别的同学研墨,要求不要太用劲,尽量大圈地平磨,看到磨得差不多,他才亲自动手细细地研磨。


墨一旦磨好,用一小笔测试浓淡,又小心加入清水,然后拿一个白脸盘满满盛上清水,把笔润开,再到墨砚中轻蘸后,到搪瓷盘中润笔,然后铺就纸张,用茶缸的白开水先漱一下口,再含上一口,往纸上喷去。


如此反复,待纸浸润透彻之后,捉起笔,时而蘸墨,时而润水,悬着肘,时而久顿,时而迅疾地在纸上游走,一会儿,浓淡相间,点染相衬,疏密有致,缠绕扭曲的老藤新叶在纸上浮现出来。


紫藤枝叶画就之后,又换上一只笔,在瓷盘中调上曙红与花青,雅致的紫色即刻在盘中泛出,只见老蔡蘸上紫浆,在枝叶的的空疏处点点戳戳,一时间,一串串紫色的花瓣就悬垂在墨黑的枝上。


画就,掷笔于盆,让人拿到黑板的跟前,他远远的端详半晌,再铺开,补笔,然后用行书写上某某年孟秋于花溪,不署名,也不钤印,仍按老办法装裱,只是在两边和天地头不再彩饰,就是用白白的厚纸壳镶边,买不起画框,只好用图钉密密地订于墙上。远远望去,浓淡疏密,还算得体,串串紫藤,花开燦然,姹紫嫣红,生机勃勃。


逢有新任课的老师上课时,都会在课间近前凝观一阵,留下一些赞赏的话语。


那几幅字和紫藤陪伴着我们校园的四年光阴。它在春天开着,与窗外桃李争春,它在夏日开着,在聒噪的季节给人带来宁静,即使在窗外凝霜飘雪,寒风渗进冷清教室的寒冬,那紫藤仍是幽幽地开着,在阴郁季节给人几分微微的暖意,给那单调的教室增添了几分艳丽,时过多年,仍能忆起。


不过,我只见过老蔡画的紫藤,未见他再画过其它山水花鸟,如果老蔡后日成名,也会如黄胄一般,几串紫藤如同几头毛驴,显出了真功夫,不用王顾左右而画它。


老蔡不仅有才,而且有术。


1981年初,全国开始新一届区县代表选举。经历过“文革”熏陶的‘’大学生‘’们跃跃欲试,参选贵州大学所在地贵阳市花溪区的人大代表,一时间风起云涌,英雄辈出。


那一段时间,学校大食堂的坝子成了一个观望交流与娱乐的场所,大家打好饭都不走,就揣着饭盒在院子里吃,吃完也不走,远远近近地听着望着他们或是宏大高深,或为清水浅池的登台演说。


许多演讲者及说辞已经记不住,唯独对中文七八吴耀东的表现印象深刻。他甫一上桌,第一句就是:我的姓名为何叫吴卫东而不叫吴耀祖呢?原来他名字初为耀祖,文革时怀着一颗赤胆忠心,为保卫毛主席,捍卫毛泽东思想而改名为卫东,卫东者,保卫毛泽东也。


那天,他在圆桌上宣布,要与“文革”决绝割断,把名字改回去,以后大家不要再叫他吴卫东,而要称他为耀祖,真正实践少年抱负,真正实现光宗耀祖。


那次,我们班没人参与这热血沸腾的竞选,难免有些冷清和寂寞。有人想推老蔡参选,因为他比较老道,口才也不错,还有些思想,但他兀自不应,冷眼观着热闹。


七七级学子们有立场,很冷静,大多作壁上观,顶多敲敲边鼓。参选者大多是文科七八级的同学。后来老蔡听了多次演讲,见不惯一些参选者的观点与立场,也发了声,不过这声音不是发在演讲台上,而是用大字报表达。他沿习老技,用墨笔写好一张大字报,在夜晚贴到了食堂的墙上。


第二天早上,大字报前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文中开宗明义:八零级的同学,你们为什么不住白楼而住红楼?白楼是新修建的宿舍楼,红楼是五十年代的旧楼,条件虽不至天壤之别,但差别却是十分明显。白楼修好后,学校的分配方案是七七、七八级不动,仍住红楼,而我们七九级搬过去,余下的留待八零级新生入住。


这方案一出,七八级不干了,在反映无果之后,团结一致,在我们搬家之时集体抢占了白楼。学校无奈,只得改变分配方案,让七八级搬至新楼,而八零级不知原委,报到后仍住进那地板吱吱作响,老鼠在天花上乱跑,隔壁呼噜都能听见的红楼。


老蔡的大字报一出,一石激起了千层浪,犹如在知道真相的八零级心中点起了一把火。那时,七六级已毕业离校,学校里就四届学生,也还未开始招研究生,这八零级可是四分之一的选民啊,而且又是年少好争的选民。于是,那些竞选者慌了,在台上不断解释,想要争回八零级的民心,并且还来到我们寝室道歉,让我们去揭下那引发风波的大字报。


老蔡出手,果然一剑封喉。


最后那张大字报是否提前揭下已记不清了,反正这大字报是在一定程度上搅黄了那场选举。最后谁当选没有也记不住了,只是在多年之后,我的办公室幽然踱进一人,回头一看,却是吴耀祖,形容憔悴,衣着寒怆,但嗓音仍是那么宏亮。


因为参选,他分配并不好,回到赫章县,在一次与领导的冲突中而相互拍桌子,并扬言:职务上我们不平等,但在拍桌上我们是平等的。得罪了领导,小鞋少不了,难以再忍受,大丈夫岂能苟且,于是愤然去职,当时告诉我是靠在街头为别人写状纸书信谋生。


那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现在已不知其所踪,想必境遇不会很好。这样的性情之人,断不会见容于这个时代,当年那振臂一呼的豪情,都陷为沦落天涯的情结。

 

老蔡是黔西人氏,幼时聪颖,发蒙较早,家中应是黔西旧时大户人家。那时贵州的交通极不便利,现在去黔西两个小时,当年回到黔西却要花一天时间,那时每周也只休息一个星期天,他无法回家,周日或是呆在学校读书,或是到贵阳逛逛。


由于我当初与他关系不错,每至贵阳,常常住在我家,经常在夜晚同宿一床,夜半无眠之时,海阔天空胡侃,其对“三民主义”尤为推崇,认为那才是中国发展之正道。这在当时,既为异端,也是思想有独到见地之人方有如此认识。


后来老蔡和我竟因为一些见解和立场的异同而渐渐地疏离,话语交往不多,相见寒暄而已。毕业分配知道他去了一个协会的报纸任编辑,但其才华并未在工作中得到施展,于是郁郁而不得志,耿耿而难舒怀。


2013年同学聚会见到他时,步履已显蹒跚,口齿含混不清,老态已现龙钟,那定是中风的后遗症状,而前些天听同学说在省医遇见他,已是用轮椅推着,而且不认识人了。


三十八年逝去,弹指一挥间,如果算老蔡1946年出生,今年71岁,如果是1951年出生,今年66岁,不论怎么算,在当今都不算年老。只可惜当年那有才、有志、有胸怀,有韬略的老蔡,如今的晚景竟是如此凄凉,内心不由地生出凄凄戚戚之情,不由地感叹人生的无常与无情。


而我们的同窗情谊未能持续至今,究竟是人缘已尽还是因缘失误呢?


噫!少年意气,曾经昂扬,于今回首,只遗怆然,徒留感伤。


写于2017年


延伸阅读

郑晶星:高考补习名师,

曾是挣扎街头的票贩子


文图由作者提供本号分享
给老编发个新年红包
就摁下打赏二维码吧

新三届同窗

翟 滨:我的朋友胡启新

张河:我们同学我们班

张小雪:大学生活,那些流年囧事

田文,一个为爱而生的女人

徐世平:胡舒立其人其事李培禹:最危险女人?同学眼中胡舒立
吴工圣:我和我们宿舍的七条汉子
郝晓燕:四年同窗情,一生一世缘
麦天枢:同学六记陈创:四年同窗的那些点滴记忆金科:三位78级,联袂写“远方”陈新民:鲜衣怒马少年时高经建:北化四年,我的同学我的班高经建:北化四年,一个宿舍的亲同学浙大77级,神仙友情,归来依旧少年袁长燕:走进西南师范的77级

北奥:那年,我送小安子病休回乡下


一个转身,光阴就成了故事
一次回眸,岁月便成了风景
长摁二维码
加盟新三届2
我们不想与你失联
备份新三界
余轩编辑、子夜审校


公 号 征 稿主题包括但不限于童年回忆  文革  上山当兵月  青工光阴  高考校园  浪漫  菁英职业  学术  追师长……新三届人一路走来的光阴故事40后、50后、60后的关注热点都是新三届公号期待分享的主题来稿请附作者简历并数幅老照片投稿邮箱:1976365155@qq.com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