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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届 | 郑奕:风雪夜归人,上炕喝酒

郑奕 新三届 2021-04-24



作者简介

本文作者


郑奕,1953年生于辽宁省沈阳市,现居北京。原黑龙江商学院(现哈尔滨商业大学)石油储运系77级。后在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与中国建材工业出版社工作,2013年退休。

原题

风雪夜归人



作者 | 郑奕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往事了。


在经历了五年下乡劳动生活后,1973年9月我被推荐到哈尔滨电机制造学校上学。


在被推荐上学离开农村后的第一个春节前,也就是1974年的春节前,学校放假我在家无事,小年后决定回屯子看看。


当时从哈尔滨到我下乡的双城县青岭公社庆北大队有两条路线,一是从哈市出发坐由哈尔滨南行的火车到双城堡火车站下车,步行八里地到双城县里汽车站坐一天一班的汽车到公社所在地,然后再步行四里路才能到我下乡的生产大队。


这条路线的好处是可以少走一点路,但如果时间赶不好,赶不上班车就得在县城住一宿,或者步行五十华里。


另一条路线是从哈市坐由哈尔滨东行的火车在周家站下车,下车后没有班车只能步行二十五里到屯子。


我选择了从周家站下车,当天下车后已是下午三点钟了,天上还飘着雪花。当时的周家镇是周家公社的所在地,由于交通便利还是比较繁华的(这也是相对于我下乡的青岭公社)。


镇里有一条十字街,镇里的主要行政机构与供销社(相当于现在的超市)就在街道的两旁,四十年后我再回去时,供销社的那栋黄房子还在,也算是一个奇迹。


由于下雪,下车后就急忙赶路,二十五里路不算远也不算近,好在走几里路就有一个屯子,人感觉不太累,记得从周家出来先经过荀家窝棚,然后是八家子/七家子/六家子就到了我下乡的庆北大队也叫吴家窝棚。


当时年青身体也好,雪越下越大我也越走越快,二十多里地不到三个钟头就走到了。东北的冬季天黑的早,一般四点多就黑天了,我赶到屯子时已是下午六点多了,天已经大黑了。一进村就看见老房东家的窗户上透出橘黄色的灯光,心里感到暖融融的。


当时东北黑龙江农村的房屋一般为三间房,进门的这间为堂屋,东西各有一间,堂屋一般为灶房,一进门东西各有一口大锅,做饭的同时也就把屋里的火炕烧热了,解决了冬季的取暖问题。


东西屋里各有南北两铺炕,在靠山墙的一面两铺炕之间由一铺熳子炕连接。在炕上靠山墙的那一边一般放一面柜子,柜子比较大(所以我称为一面),宽与火炕同齐,当时老百姓称为“洋式柜”。


柜子一般分上下两部份,上半部份为玻璃柜门,下半部份为木门,木门上画一些画作为装饰。柜子的下半部份一般放衣物,而上半部份放被褥,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叠得整整齐齐、五颜六色的被褥,很是好看。


北炕的北墙上北窗户开得比较小,而南炕上的南窗户开得很大,晴天时用老百姓的话说“一炕的太阳”,东北的冬季时间比较长,这在建筑上应该是从取暖上来考虑的吧。而在堂屋与正屋之间的这面墙上是在南炕的这一边还开一个小窗户,在窗户上放一盏油灯,这样两个屋的照明就都解决了,想想这些事物其实是很有趣的。


而在熳子炕上一般放一个大躺柜,柜子上应该放一些花瓶帽桶,但在那个时代已不多见了。多数是放一些暖水瓶/茶杯与酒瓶罐头瓶子,也有没启开的酒与罐头,这一般是在年节或是家里有红白喜事期间。在躺柜的上方放一个大镜框,里面放着这个家庭的成员与亲戚朋友的各个时期的照片,也是一个家族的历史缩影。


当时许多人家的堂屋没有顶棚也就是不吊顶,可以直接看到椽子与房苞,正屋才吊顶。当时的房屋大多数都是泥草房,房屋的外墙在每年的七/八月份收麦子时,用打下来的麦秸和泥进行抹墙,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定期维修。


日子过得不好的人家正屋的内墙也就是土墙,日子过得宽绰的人家用报纸糊糊墙,只有日子过的很好的人家才会用一种被称为“窝合纸”、上面印有花纹的装饰纸来糊墙,这一般是在过年前。这种纸当时在哈尔滨的老城区道外区的老杂货店里还可以买到,我还给老乡们买过,现在也见不到了。这也应该算是比较老的璧纸吧。


推开房门进屋,屋里静悄悄的,我在堂屋里掸了掸身上的雪走进正屋。房东老爷子一看是我就笑了,随口骂了一句“臭小子真有命”。


我进屋一看,屋里是新湖的浅蓝色的“窝合纸”,炕上是新编的炕席,火炕上放着一个新打的白木小炕桌,桌上放着一盏精致的小油灯,油灯擦得很干净显得很亮,当时的黑龙江农村许多村子没有电,即使是通电的村子也经常停电,因为没有任何家用电器,大家对经常停电也无所谓。房东老爷子手很巧,会做木匠活,也会编炕席杀猪,在农村是个能人。


蛋青色的炕席在油灯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好看,白木炕桌上放着一桌酒菜。有一碟苦肠,一碟血肠,一碟猪肝,一碟酸菜芯,一小碗上面一汪油的刚炸好的香喷喷的肉酱。一盘切好的白肉,一盘拆骨肉,一碟蒜泥是吃血肠的沾料,一碟韭菜花是吃白肉的沾料。还有一大碗热汽腾腾的五花肉酸菜炖粉条。


老爷子说,今天刚杀的猪,刚收拾完,酒菜刚摆上,还热乎着呢,你就推门进来了,有福啊。他们家规矩大,老爷子吃饭别人不上桌,我在他家住着的时候我上桌,我算是客(发音为且)。


房东大婶听见我说话从对面屋过来,看见我也非常高兴,对我说“快脱鞋上炕吧,你们爷俩好好喝点吧”,又问我再整点什么,我说“再炸一个鸡蛋酱,炒一个鸡蛋吧”。


房东大婶去做菜去了,我和房东老爷子开喝。


由于是自己家杀的猪收拾的非常干净,苦肠有一种淡淡的苦味的清香。而他们家的血肠除了过滤的特别干净,除了在血肠中加盐外,还加入了味素和花椒粒,这在当时的农村是不多见的,所以血肠的味道特别好。猪下水即肠/肚/心/肝/肺在煮制的过程中也加入了葱/姜/蒜/花椒/大料,同时还加一点酒,煮出的猪肝鲜嫩可口。


当时东北农村冬天没有新鲜蔬菜,酸菜芯沾酱是一道特别爽口的下酒菜。吃一片沾了蒜泥的血肠,再来片沾了韭菜花的白肉,喝上一口热辣辣的老白干,心里真是惬意啊。


吃血肠沾蒜泥是解腥的,吃白肉沾韭菜花是解腻的,这在几十年前老农民都知道的道理,在现在这个所谓饮食文化十分发展的时代许多人却不知道。我在许多饭店吃杀猪菜时请他们给上一碟韭菜花,都回答是没有,这个本来应该配套上来的东西要都没有,真叫人无可奈何。


说话间一碗黄澄澄的鸡蛋酱,一盘金灿灿的颜色亮丽的大葱炒鸡蛋就上桌了,跟着上桌的还有一碗炖大豆腐,一盘炒干豆腐。房东大婶说,“前院今天下半晌做的豆腐,我去取了点,你不是得意这一口吗,你小子就是命好”。


酸菜这种东西就得用有肥有瘦的五花肉炖才好吃,肉太瘦了不行,肥一点可以,再加一点东北的土豆粉,乡土农家菜。


当时的东西都是绿色食品,那时的化肥非常少,只有种籽田才能上一点,你想吃点有污染的东西都不容易啊。大豆腐炖的非常嫩,入口滑腴,而干豆腐很肉头,不柴。


农家做法,简单但可口。


透过贴着喜鹊报春的窗花的窗户,看着外边漫天飞舞的雪花,抿一口老白干,夹一筷子菜,与老房东拉拉家常里短田间农事,心里感觉热乎乎的。农家乐,农家乐,乐在其中吧。


那天我带去的两瓶酒都喝了,又喝了老房东的一瓶存货,从六点喝到九点多,两个人,三瓶酒,没喝尽兴。想再喝没酒了,那个年代酒还是比较缺乏的。喝完了,热炕头上睡上一大觉,也是人生一大幸福啊。


四十多年了,那些往事就像昨天的事情一样还是记忆犹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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