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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 | 张维功:天津90中校长刘嘉珍的受难岁月

张维功 新三届 2021-04-24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张维功,祖籍山东宁津,1949年生于天津,天津九十中学“老三届”的老高一。北大荒兵团知青生活九年,黑龙江大学中文系77级,1982年毕业,天津《今晚报》高级记者,2009年退休。


原题

追忆天津九十中

老校长刘嘉珍




作者:张维功


刘嘉珍(1923-1980)劫后余生,拍摄于1972年


开头的话
1966年,运动了。
天津九十中闹着“打倒刘嘉珍”。

从仓库里搜出来“袁宫保(袁世凯)堂”的牌匾,和唱诗班用的管风琴,被定为校长刘嘉珍的反动罪证。这两件文物,见证了母校久远的历史,也寄托着刘嘉珍一生教书育人的情怀。
那年我17岁,在九十中念高一。
母校霎时大乱,两千革命师生一夜之间好像吃错了药,激情燃烧、血脉偾张、面目狰狞。
劳改队开始抓人,教初一英语的女老师被诬为“刘嘉珍(珎)的得意妞儿”,剃了光头。已经退休身患尿毒症的朱宝琛副校长也给抓来了。“牛鬼蛇神”围着校园游街,老教务主任被逼指挥唱歌:“我是牛鬼蛇神,我有罪。”拘押劳改队的光荣任务交给了“红战友”同学(“红五类”的红外围),红卫兵贴出标语:“冒充红五类格打勿论!”

母校文革时的模样(1967)


袁宫保堂
“袁宫保堂”,是母校早年间为袁世凯特别开设的堂号。袁世凯曾被清帝封为太子少保,故官场称其“袁宫保”。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11月初,袁世凯即命全家分批自老家迁居天津,而以诸子教育事托付严修(严范孙),袁之四子克瑞、五子克权、六子克桓、七子克齐、八子克轸俱入新学书院读书。袁世凯本拟以三千元捐南开,为诸子读书之资,南开校长张伯苓恐惹是非而未应之,袁乃改捐于新学书院,书院为之建袁宫保堂。”(2007年7月10日《深圳商报》文
1966年6月18日,九十中学楼前广场,一年前开学典礼的地方,人潮滚滚旌旗猎猎,贼亮贼亮的白炽灯直射夜空,呼呼上台抢话筒的人们尖利的吼叫着,老校长刘嘉珍(珎)和他的“黑干将”们撅着屁股浑身颤抖。
“彻底砸烂新学派刘家王朝!”“鼓吹成名成家排斥工农子弟!”“和副校长朱宝琛显摆英语,洋奴嘴脸!”靠边站的党支部书记W某上台,扔出重磅炸弹:“刘嘉珍家里有大批房产,是反动资本家!”“打倒刘嘉珍!”批斗大会伴随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胜利结束。
随后,揭批刘嘉珍取得最、最、最重大战果:革命师生挖出他反动透顶的铁证、实锤!我在现场看个满眼。
一大群人围着体操台开辩论会,正吵得昏天黑地,有人呼哧带喘地跑来,“刘嘉珍罪证,快来看呀!”大伙跟着跑到东侧楼的体育组,里边乱哄哄的堆满体育器械,还有一捆一捆的历年积存的奖状奖旗奖杯,嘿,老新学中学的、老十七中的(母校曾用名)都有。体育老师往墙角一指,“还有新学书院(母校最初名称)的呢。”原来是一架管风琴(教会学校的教具,跟十七中礼拜堂那个一样),管风琴后边,贴墙立着一块漆片斑驳朽巴巴的木头牌匾。
木头牌匾抬上体操台,一个高三同学振臂一呼:“同学们!看见了吧,袁、公、保、堂!大卖国贼袁世凯送给新学书院的,55年了,刘嘉珍还藏着哪,他到底要干什么?”、“复辟资本主义!”、“妄想变天!”台下一片呐喊,“把它砸了!”“烧了!”“不能砸!是罪证!”“刘嘉珍罪责难逃!”……
母校数百师生亲见“袁宫保堂”四个大字,标准的颜体,苍劲有力。1911年至今110年,“袁宫保堂”今何在,“洪宪皇子”几人闻?

新学书院的袁宫保堂(1911),后增建舞台,用作学校礼堂。作者曾在此登台演节目


母校情缘
新学书院,1902年由英国基督教伦敦会在天津创办的第一个教会学校,仿照牛津大学青灰色古堡的校舍,坐落于天津法租界的海大道。1930年改为天津私立新学中学,学校上设董事会,董事们均为社会贤达,如顾维钧、林语堂、张伯苓等。1953年收归国有,改名为天津市第十七中学,刘嘉珍任校长、朱宝琛任副校长。1960年十七中学高中部迁至贵州路,改名为天津九十中学,同时列为河北省重点中学。古堡校舍保留初中部,仍名为十七中学。
初中三年(1962-1965),我在十七中就读。

新学中学古堡校舍外景(建于1902)


新学中学古堡校舍内景(建于1902)


古堡校舍距离我家八九百米,每天走路上学,拐两个弯儿,十几分钟就到。穿过门洞的穹顶通道就是大操场。北楼二层是礼堂(即袁宫保堂),金黄色的硬木座椅,舞台旁有一架管风琴,是新学书院留下来的。新年演出,高我一年的马三立的公子,着一袭长袍上台说相声,轮到我,是诗朗诵:“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母校文革后的模样(1990年代)


九十中学,巍峨的五层教学大楼,地处著名的五大道西南端,是显赫的地标,足球场、篮球场、垒球场、体操场、地下打靶场、露天游泳池,煞是气派。学校民乐队、军乐队都是学生组建的,水平很高;体育更是母校的传统强项,有同学拿过全运会的标枪亚军,还有在全市出奇冒泡的游泳队、水球队和垒球队。老三届的高中部,6个男生班6个女生班,奔着校长刘嘉珍设定的高考目标“赶超一中十六中(耀华中学)”,铆足了劲。
中华民国七年六月,新学书院师生毕业合影(1918年)
1957年,刘嘉珍和华侨学生毕业班合影。优质完中校才有资格培训华侨班
第一次见到刘嘉珍,是我们高一新生的英语快班开班,他来讲话。
在一堆瓶瓶罐罐的理化实验室,我抢到他身边的座位——身材魁梧,白净面庞,方脸膛,宽脑门,油光光的分头,普通四个兜的制服,一看就是仪表堂堂的校长派头,赶忙竖起耳朵听:
“新学中学那个时候哇,校园里边的黑板报、墙报,都是用的英文,大家伙的日常对话呢,要求讲英语。老师学生们写信,写个假条,也都是英文,开演讲会、排演小话剧,还是要讲英语。
“我们那时候,还有每天半个小时做礼拜,读圣经,就更是英语啦,反正吧,除了国文、中国历史地理用中文教材,其它都用英文教材,用英语讲课。”
此后的英语快班,直到“文革”停课,竟然每次都是校长来讲课,“跟带研究生赛的”(同学语),在他办公室附近的小教室,幽默地用天津话宣称:“我讲我的,你们听你们的,咱们谁也不用管着谁。”然后,点上一支烟,一手的板书清亮工整,没有教案,偶尔翻一页书,俨然老范儿的教书先生,总是很受用的样子。

刘嘉珍签发的十七中学毕业证书(1953)


刘嘉珍是天津人,从新学中学毕业考进北京大学读的法律,1953年30岁出任自己母校的校长。比他早几年的新学中学校友,有被誉为“翻译了半个中国”的翻译家杨宪益;著名戏剧家黄佐临当过一年校长;华裔美国物理学家、袁世凯之孙、吴健雄的丈夫袁家骝,1928年毕业于新学书院。他们“那时候”,高中的英语课,都是英国籍教员讲授,毕业生留学,英语能达到大学一二年级的水平。
刘嘉珍跳楼了
刘嘉珍跳楼的消息瞬间传遍校园,革命师生火速贴出大标语“畏罪自杀”,“顽固对抗文化大革命”,“死有余辜”。很快又有消息说没摔死,只是把腿摔折了,在医院抢救呢。马上有“文革临筹”的红卫兵前往医院,向革命医生严正声明:刘嘉珍系我校死不悔改走资派,立即停止治疗,否则后果自负,勿谓言之不预也。革命医生刚刚为刘嘉珍施行革命的骨折复位手术,正要安排住院,立即毫不留情地把刘嘉珍逐出革命的医院。
转过年来,九十中的革命师生经历了大串联见世面、拉队伍占山头的战斗洗礼,不管“保守派”还是“造反派”,哪家都叫红卫兵,都说对方受蒙蔽。还都是“唯我独左、唯我独革”的嘴脸,两派扯狗骡子“战犹酣”,驻校解放军按下葫芦浮起来瓢,兀自抱怨毛主席的红卫兵不好管。走资派刘嘉珍自然成了“死老虎”,深居家中,难得安生。

在笔记本扉页临写的毛贴(1968)


忽一日,我学习了一篇社论,明确要求中学大联合,解放干部三结合,说是新的伟大战略部署。研判学校局势,想起校长刘嘉珍。把他解放出来,如何?
兹事体大,风险不小,我们决定“悄悄的进村”。先是通过深入社会调查,拿到可靠的证明材料,排除了他“反动资本家”的说法。又效仿党的地下工作者,通过内线去到刘嘉珍的家里,一探究竟。
时隔两年,再度近距离面见老校长,“仪表堂堂的校长派头”全无踪影,“老范儿的教书先生”也不知谁人。只见他侧卧在床,眼袋下垂,面色晦暗,肌肤松弛。我们端坐床前的木凳,离他很近,掏出小本本,申明代表革命师生,纯属公干。
“四清结束的时候,给我做过结论。一共分四个等级,好的,比较好的,一般,较差,给我定的是比较好的干部。”说着,校长的眼圈就红了,可能从来没有人听过他的申诉,但愿我们的造访能给他一丝安慰。“同学们批判我,我还都能理解,可是W某,他是四清工作队长,留在九十中当党的书记,我前前后后的情况他最清楚,怎么‘文革’一来,全都推翻了?房产的事情,四清也有结论。你们问我为嘛跳楼,我就是想不通这些,绝望了。”
刘的妻子说:“那天我一进家门,窗户大敞四开,他人都上了窗台,面朝着我,我就喊你别想不开呀,根本不理我,就在我眼皮底下,身子往后一仰,带着俩腿朝上一甩,人就下去了……你们不知道他有多脆弱!刘嘉珍他没政治头脑,当不了校长;就知道念书教书。家里老太太喊他大少(爷),叫了一辈子。”
可怜兮兮老校长,他秉持半生的教书育人的理念,心心念念的高考升学目标,早就批倒批臭,化为齑粉。我以为,理想幻灭才是他最苦的绝望。辜负党的负罪感,也是当时一些自杀者的心魔。

母校老三届校友纪念照


再斗刘嘉珍
稍后某日,学校二楼中厅的大字报墙——最前沿引领风向的舆论重地,忽然贴出一个严正声明:不许为刘嘉珍翻案!给走资派翻案没有好下场!署名××红卫兵总部。
显然,走漏了风声。怎么办?一番研究,觉得大联合的时机还不成熟,只能从长计议。于是,可怜兮兮老校长,将息康复之后的残疾身躯,失魂落魄之后的短暂平静,又要遭受“革命小将”的新一轮折磨。
不日,我方抢先在食堂餐厅胜利召开“批斗走资派刘嘉珍招降纳叛大会”,组织了三五十人参加,安排两个发言,坚持文斗,扶着老校长在轮椅上坐稳,面对会场,同学们望着双眼低垂一脸木然的老校长,稀稀拉拉地喊了几声口号,草草收场——所谓批斗会,就是表态做秀。为了掩饰我们的“明批暗保”,如之奈何?出尔反尔的无奈,心底愧疚的难言,个中委屈,但愿老校长能够心领神会。有生以来最后一次近距离面见老校长,竟是如此场面,竟是如此煎熬,竟是如此的不堪!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少年懵懂,在劫难逃 。
尊敬的老校长,请允许我含泪鞠躬,面对着历史的天空,向您说一声:对不起。
母校老三届校友纪念照
过了一个多月,××红卫兵总部也组织了一众人马批斗刘嘉珍,摆出大阵仗,会场搁在楼前广场。
老校长被拖进学校大门的时候,吸引了校外的路人围观。不料想纷乱之中节外生枝,一个胸肌挺括的小伙子跟进学校操场看热闹,遭到阻拦和驱逐,双方发生冲突,就被围起来,扭到后院去殴打,有人喊:“打!给我往死里打。”
 不消半个时辰,这个来自天津80中学、胸肌挺括的路过九十中看热闹的学生,真的就被当场打死了。
时在1967年7月27日,已经是1966年“红八月”风暴之后将近一年。
打人者做鸟兽散,据说,×××的S司令闻讯赶来,发扬革命的人道主义,招呼着把人抬到附近的医院,早就气息全无。
传闻说,死者之兄扬言要调动社会人马来砸九十中,一时气氛诡异,警方遂将喊“往死里打”的同学缉拿归案,受了好几个月的罪。
曾经看到冯骥才写的一篇文章《无路可逃》,回忆他“红八月”被抄家的惨状,五大道附近的红卫兵反复光临冯宅,其中一支,冯先生呼之曰“九十中学打狗队”。从打狗队到打死人,母校的红卫兵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1969年4月16日,九十中学召开“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落实党的政策大会”,学校革委会主任W某宣布,“刘嘉珍是犯走资派错误的人”,同时解放四名教职员工。学校工宣队长讲话做指示。“支左”的解放军此前已经撤离学校。
当年冬天学校整党,刘嘉珍首批、第一位恢复党的组织生活。
此间,母校的老三届同学沿着毛主席指引的方向,继续革命再立新功,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
后来听说,喊“往死里打”的那个同学,下乡去了黑龙江兵团,肯吃苦、卖力气、干活冲在前,一次在作业场地搬运大电机,不慎触碰了空中的高压线路,不幸被电击身亡。一位母校高三的老大姐就在事发现场,还有闻讯专程赶去的九十中的同学们,触目惊心,感慨万端……
原本,都是党教育多年、唱着“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好青年呀。

母校老三届校友纪念照


“说法”种种
校长刘嘉珍后来情况怎样?九十中学的老三届校友几十年来梦寐萦怀,众说纷纭。据我调查询问多名校友,刘嘉珍调任天津新华业大校长的说法较为确实。

另有一个说法,说是大约早在1980年前后,刘嘉珍就罹患不治之症与世长辞,想到老校长遭遇“文革”的悲剧命运,想到历史悠久的好端端的母校给祸害得不成样子,众人颇为唏嘘。

母校老三届的口碑一座心香一瓣,伏惟祈愿老校长含笑九泉。
唉!“文革”那几年真是造孽,浑浑噩噩的,一天天扯狗骡子“战犹酣”,就像是被暗物质、暗能量驱动着,不由自主地跳大神儿呢。
十年内乱,中华大地黎民百姓无辜殒命知多少——
有“说法”吗?

九十中学旧址上的新大厦,现在是天津21中学新校址(2021)


附件:来函补录


赵珮琢(九十中学原党支部副书记、后任34中学校长)


张维功同学,你好!我是九十中学的干部、文革前夕刚提拔的党支部副书记,我叫赵珮琢。是文革期间造反派批判的刘家王朝的成员。我见证了从十七中迁到九十中,直到文革的全过程。看了你写的川府旧闻,很感动。我經历的从十七中到九十中工作过十八年,应该说,很了解这段历史,但没有你写的这么详细、这么透彻、这么深刻。你说的这些事,我都知道,但写不岀来。


我补充几件事吧:刘校长落实政策后调到新华职大,任副主任(相当于副校长),主任叫白堤(原21中校长)。后来他征求我的意见,市革委会调他当市文教组办公室主任,问我去不去?我说应该去。但还是没有去。最后在1978年,调到天津外语学院任教务长(内定然后再任副校长)。这是他最想去的地方。还没上班,不幸的事来了,他患上癌症了。期间,我每周都去看望他,他还是走了。开追悼会是天津外院主持的。二成找了几位老十七中的几个学生干部都是他当校长兼党支书记时,发展的党员。大家悲痛的把老校长送走了。他说过,我不适合当这个校长,多次要求调到文史部门做研究工作或是到大学教外语。上边一直不同意,留在中学当校长在文革遭批斗,虽然,后来落实政策到外院当教务长,没容上任,就与世长辞了。刘嘉珍校长旳四个女儿都很好。我前年与他大女儿长聊过。祝老校长安息吧。


2021.2.21


刘远(刘嘉珍的女儿、天津市农行学院教授)


满含热泪读完全文,不愿回忆也不敢回忆的年代。


每每触碰那十年的任何一个事件,脑子里都会出现我父亲那血肉模糊的身躯。不知把一生贡献给党的教育事业的他为什么会遭受如此残酷的迫害? 而那些残害他的人现在会安心吗?能忏悔吗?


我一家WG期间家破人亡,奶奶一夜间哭瞎了眼,父亲解放后不久就去世了(编注:此处指落实政策亦即平反,时为1980年)。我下乡插队,母亲被赶到干校劳动,三个妹妹最小的才10岁,任其自生自灭……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父亲1980年患肺癌去世,多年心情抑郁造成的结果。十年的内乱不堪回首,怎么能让我们称赞美名为"革命"的那场疯狂?


我母亲2000年去世。我1978年考入天津外语学院,毕业后在农行学院工作。三个妹妹两个30多年前定居日本,一个定居英国,都大学和研究生毕业工作了,现已经都退休,孙辈们有的是早稻田大学毕业,有的是牛津大学毕业和斯坦福大学毕业,总之刘校长的后代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都学有所成。父亲可以含笑九泉了。


谢谢你撰写的文章,让我们大家保重身体,健康地安享晚年吧!


作者(左)日前拜访赵珮琢老师

刘远致赵珮琢


赵老师,看得出也感受得到您对我父亲深厚的感情,几十年师生和同事之间的情谊是终生难忘的。
文革浩劫不仅摧毁了中国的文化和教育,也泯灭了人性、恶化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那个时代的环境和形势下,违心悖意说一些话做一些事都是能够理解的。我父亲虽然对政治斗争和勾心斗角是门外汉,但对每个人的人品和本性很清楚,他很理解你们当年不得已而为之的一些事情,所以后来经常流露出对您、王志禄、戴家金几位的赞许和信任,从来没有过不满和怨恨,所以您不必挂在心上。
我父亲是个对人非常宽厚的人,总是以自己的心态去看待别人,认为所有的人都会像他自己一样待人做事,所以从来对人没有防备之心,这也是在文革期间遭受残酷迫害而不能理解之处。他一辈子在工作中做任何事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利益,一辈子为人低调、与世无争、与人为善、换位思考、顾全大局。这些优点您和他极其相似。他一辈子最讨厌也不会与人打交道,最惬意和喜欢的是 "一本书、一支烟、一杯茶" 的恬静生活,为此自己还篆刻了一枚图章 "三一斎"。可这样简单和微不足道的愿望从未实现。
记得文革前我母亲曾为他争取到调往政协文史馆当副馆长的位置,这是他非常向往的工作,可市教育局就是不同意不放人。他服从组织安排,放弃了自己的愿望。如果调离了学校,文革期间也不会遭此大难。组织给他提级,他多次拒绝,弄得上级领导对他说,你不提我们很为难,和你同样条件甚至不如你的干部我们提不提呢?当时可能大伙儿认为这是发扬风格、低调处事,以现在的人看,这不是犯傻吗?
刘嘉珍著,商务印书馆出版,此书问世,斯人已逝
1978年调外院是他最理想的去处,一辈子的愿望就想从事外语教学,终于如愿以偿。谁知天不如愿,十几年身心的折磨、心情的压抑和政治上的屈辱积累成疾,一年后病魔夺走生命,英年早逝,结束了坎坷的一生。
终于解脱了!不用再听任何人的摆布、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残酷斗争、没有病魔伤痛。终于可享受三个一的理想生活了!终于还给了他一个自由的灵魂!
刘远2021.2.25


九十中学成都道新校址(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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