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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道丨汤晓华:终生不忘的三位恩师

汤晓华 新三届 2022-03-21



作者简历


汤晓华,安徽铜陵人。1978年9月至1982年7月在安徽师范大学历史系读书。毕业后曾在中学、党校、宣传部工作,曾任铜陵市委党校副校长、铜陵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曾公开发表诗歌、史论、政论七十余篇。


原题 

终生不忘的三位恩师





作者 :汤晓华


 

在中小学阶段,有三位老师对我给以特殊的关爱。这些关爱让我终身温暖,终身受益。三位终身难忘的恩师是:鲁师永培、夏师永样、朱师保帆。

 
鲁师

鲁师,铜陵市郊区人。1960年代初中师毕业分配到铜陵县实际小学,鲁师,个子不高,胖瘦适中,双腿微微外倾,双臂摆幅稍大,走起路来,很像戏台上的“八字官步”。声音有些嘶哑,激动时常发出哈哈大笑,快人快语,实话实说。小学四年级开始,他担任我班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他的课生动有趣,很受学生欢迎。讲到激奋处,双眼放大,双手挥动,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派”。

五年级时,县文教局在实小作学生“跳级实验”,试点就放在我们502班。鲁师亲选了二男二女,我有幸被选中。白天照常上课,晚上到鲁师和数学柏老师家学习语、数课程二小时。实验刚开始,我就遇到了麻烦。原来有人告发我家有“问题”。理由很“政治”:跳级,不能只讲成绩,不讲“成份”。

家人都以为这下我要“黄”了。没想到,鲁师竟对举报像斯大林一样:“我们不理睬他!”“编制”没有改变,我也没有“出局”,实验照常进行。文革爆发后,实验随之流产。虽然,政治到底还是挂了帅,但它导致的不可抗拒的是全军覆没,我,却享受过鲁师的特别保护。

1969年,我家被通知全家下放农村。那时,我刚上初一。万分幸运的是,办理我家下放手续的竟是鲁师。原来,因声带有疾,鲁师调到了行政机关。母亲与鲁师悄悄合计,竞将我的户口留迁到铜中的集体户上,我安全地躲过了“一劫”。

逃过“劫难”的还有大妹,出手相助的又是鲁师。1976年,大妹高中毕业,依户口当回乡务农。回乡青年与下乡知青,虽然都是到农村,但在当时人们的眼中,知青身份高于回乡。城里人的光环、实惠,还有招工的几率,使知青与回乡处在了两个不同的身份层级。这一次,母亲与鲁师合计,用我外婆的城市户口与大妹的农村户口置换,大妹以知青身份下放,这个巧妙的调包经鲁师之手居然一举成功。

鲁师与我非亲非故,我家当时的“惨境”不仅不可能给他带来哪怕点滴的“好处”,还会给他招致可能的风险。鲁师看中的是我的学业,他为我惋惜,同情我家的遭遇。这种同情心激发的“违规”善举,对我和大妹的人生轨迹产生了积极的校正。我无法设想,如果当时不是鲁师的出手相援,我和大妹后来的生活会是怎样。

走出困境的我,后来也一直没有给鲁师献上任何“好处”,只是与妻一道,两度去他家拜访。鲁师而今已年过八十,身板挺硬朗,衷心祝愿鲁师健康长寿!

 
夏师

夏师,芜湖人。1960年代初皖大体育系毕业分配来铜中。夏师,个头不高,但很壮实,肌肉群尤其是三角肌、背阔肌和胸大肌特别发达,一看就知道是体操健将。夏师随和、率直、敬业,对学生有特殊的亲和力和影响力。他一手调教的新老铜中两支篮球队,打遍全县无敌手。他还将新铜中篮球队的几位主力队员有意在下放时集中安排在老洲公社,那可是享誉全国的篮球文化之乡。在那个当时全县唯一的灯光球场上,成功地举办了全省农民篮球赛,那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大事。
 
夏师多才多艺,风琴、手风琴、小提琴、二胡、长号、小号都能演奏。

 学校组建小乐队,夏师自然是乐队总监。那时,我和三四位同学自学吹笛,夏师独将我领进乐队,安排我担任管乐手,吹奏竹笛,小号和长号。乐队专门购置了一组套笛,七调齐备。记得有几次,夏师领我到学校后面长江之滨的笠帽山,他吹小号,我吹长号,嘹亮的军号响彻在青松翠柏簇拥的烈士塔前。

高二时,夏师推荐我去县文工团,由于我不舍得放弃学业,拒绝了那次希望很大的就业机会。虽然我并不后悔,但夏师对我的抬爱,一直铭刻于心。在乐队,夏师教我学乐理,学乐史,识乐谱,识乐器。那本他送我的《音乐小辞典》,我爱不释手。是夏师开启了我的音乐启蒙,激发了我对音乐的终身喜好。音乐,令我陶醉!音乐,给我洗礼!

刚上初一,我就住校,每天在学校操场上晨练时,总遇到夏师。对我那不规则的野路子动作,夏师给以指点、示范、校正。至今我还记得:单杠的引体向上,跨杠;双杠的臂屈伸,支撑摆动;吊环的引体向上,十字支撑;长跑的起跑,臂摆,呼吸,控制腹肌,前撑蹬地等训练要领。

科学的训练与自发的野路子的效果就是不一样。在学校首届田径运动会上,我一举摘得800m、1500m两个中长跑金牌。在此后一年一度的田径运动会中,这两个项目的冠军一直是我。初高中五年的单双杠和吊环的练习,使我的肌肉群也向夏师靠拢了,这些都拜夏师所赐。

而今夏师已经作古。夏师生前,我曾去拜访,夏师非常高兴。对我的进步,赞许有加。现在,只要听到号声,我都想起夏师,愿夏师在天国仙乐中继续他多精彩的人生。

 
朱师

朱师,上海人,合师院中文系毕业后参加“四清”,1968年分配到县中。朱师的才,朱师的貌,那可是历届弟子赞叹不已的。朱师,个子中等,皮肤白皙,脸型修长,鼻道英挺。浓眉大眼里透着几分沉郁,紧锁的厚唇中透着冷峻。浓密的络腮胡子尽显男子汉的阳刚,常着的格子呢上装散发着十足的洋气。试想一下,如果朱师出现在现在的课堂上,那帮被时代“进步”的无拘无束的学生定会发出:哇塞,好帅啊!酷毙了!

朱师的讲课,全县闻名。但他不是我的业师。那天他到我班客串顶课,讲鲁迅的《无题·万家墨面没蒿菜》。开讲不到十分钟,我就被紧紧吸引了。原来,语文课还可以这样讲:讲时代背景,讲文坛趣事,讲鲁迅的个性,讲诗歌的赏析。原来,在字词句意、中心思想、段落大意以外,语文课还能如此精彩。我第一次感到“解饥、解渴”。两节课下来,那悦耳动听的上海普通话,那举手投足的神姿风采,那引人入胜的条分缕析,那直击心底的连连发问,那纵横开阔的知识视野,那秀逸畅然的优美板书,令我大开眼界,对朱师,我开始着迷了。

当天晚上,朱师突然造访我的住舍,对我连说:你听课最认真!我受宠若惊。惊喜兴奋中的我,听朱师讲《奥赛罗》《哈姆雷特》《李尔耳》……打那以后的许多晚上,就在那个学校行政小平房的配电房,就在那100W的明亮灯光下,朱师为我单独私传了俄罗斯文学、欧洲文学、当代中国文学。普希金、托尔斯泰、莎士比亚、雨果、巴尔扎克、鲁迅、茅盾、巴金.......一大串熠熠生辉的名字,一下子照亮了我的心,朱师,为我点燃了文学的灯!

朱师还给我讲他的大学生活。讲陈毅、郭小川到合师的盛况,讲张涤华、宛敏灏的精彩讲座,讲他在图书馆、阅览室畅游书海,讲他们在树荫下、草坪上高谈阔论。朱师,为我推开了大学之门,引起我对那神圣的知识殿堂的无限想往。

高中时,我住在二十多人合住的大宿舍。在那个无需读书的年代,晚间教室闭门打烊,想找到有灯光的安静处读书,比登天还难。朱师见状,叫我与他合住。那个只有十多个平米的单身寝舍,竟挤着两张床、两张桌、一个书架、两个木箱。我“挤”了朱师整整两年。

每个周五的晚上,是朱师批阅学生作文的时候。朱师叫我先看先评,然后他再作批阅点评。课堂上,朱师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可在课外,朱师像是换了个人。不苟言笑,凝神沉思,与我单处也是如此。批阅作文时,见他频频皱眉,我就知道该文不咋的。见他扬眉舒目,我就知道该文写得不错,遇到佳作,他还击节叫好。

近距离靠近朱师后,才知道,他是一个纯粹的读书人,纯粹的教书人。那些所谓“做人”,所谓“世故”,他似乎“一窍不通”,他的喜怒哀乐尽在书本中。这样的书生本真,在当下已渐行渐远了。

朱师教我读鲁迅,从《一件小事》入手,写读书笔记。教我读贺敬之、郭小川的诗,学写现代诗歌。教我背诵《唐诗一百首》。我把朱师的书库“一网打尽”,读了中国文学史、俄罗斯文学史、欧洲文学史。读了贺敬之等几十位现代名诗人的代表诗作。写下了五本读书笔记,抄录了几百首诗作,学写了十几首小诗。朱师创作的长篇诗体自传《曲折的脚印》,我读了很多遍,其中《游历艺宫》一节,我至今仍能背诵。我还保留着朱师大学教材:游国恩《中国文学史》《唐诗一百首》及朱师大学期间的几十首诗抄,这些文本陪伴我已近半个世纪,每每翻开它,一股暖流总会涌上心头。

1989年,朱师调回故乡,结束了二十多年牛郞织女。在故乡名校,朱师依然是令学生和家长敬重的名师,他的业绩不断地被家乡的父老乡亲深情地传诵。退休前,我与妻一道专程到上海拜访朱师,他很高兴。

应我的邀请,2014年,朱师在女儿女婿的陪护下,来到阔别二十多年的铜陵,弟子们都纷纷前来拜望。在铜陵的一个星期,朱师游故地,会老友,见弟子,非常兴奋。2021年,朱师再次来铜,我不敢相信,八十高龄又患过脑卒中的朱师,依然思路清晰,红光满面,神采依旧。

愧对朱师的是,我没有完成他给我的任务。他曾鼓励我立志做“文学青年”。而今,青年已成老年,但“文学”却一无所成。下放时,我曾投稿的小说剧本,无一不泥牛入海,只是十几首小诗变成了铅字。那时,我就知道,我与文学无缘,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我压根就不是那块料。文学,靠的不仅仅是努力,它要的更多的是“天赋”。朱师为我付出那么多,我竟无以回报,惭愧!惭愧!

而今,我已年届古稀,很多往事,都已淡去,很多故人,都已模糊。可三位恩师对我的特殊关爱,我终身不忘!在当下的世风中,怀念那纯真无私的恩师情,令我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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