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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技巧

第二人称叙事需要特别注意什么?| 编辑聊写作

不存在科幻 不存在科幻 2023-06-30
🛸在「编辑聊写作」专栏,未来局编辑将点评每周小说,分享创作技巧,谈谈小说背后的故事。本期由编辑水母谈谈本周的小说《飞天博物馆》。

飞天博物馆作者 | 逗逗

编辑水母:通常情况下,小说会采用第一人称或第三人称进行叙述,但作者如果大胆尝试,使用非常规的视角,比如说第二人称,那么读者平时建立起的阅读认知就会被破坏。这时只有搭配与众不同的设定和情节,才能达成一个新的平衡。大家熟知的短篇《你一生的故事》(作者特德·姜)即是如此,而新人作者逗逗所写的这篇《飞天博物馆》,同样也有一个很有趣的设定。在讨论设定之前,我们先聊聊《你一生的故事》的叙述手段。它采用了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交替叙述的方式,由作者先“分裂”出来一个叙述者,通过第一人称叙述,主角与作者“分裂”出的这个叙述者合而为一,使“我”的叙述更具真实性,与此同时,小说情节的巧妙设置,让读者也分裂出一个“受述者”来接受,加上叙述者“我”的引领,吸引读者进入受述者“你”的角色,让“我”和“你”在小说文本内进行交流,促使读者参与观察和反思。这也让《你一生的故事》有了两层情节。一层情节是“我”和同事去接触外星人七肢桶,尝试沟通。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认知也发生改变。而另外一层讲述的是女儿“你”的出生、成长、死亡的一生。需要注意的是,在第一层情节里,角色是科学家视角,对设定涉及的理论、现象有着大量的情节刻画,而另一层情节采用的是母亲视角,用简单琐碎的日常小事让读者产生共情。一方是讲逻辑推理的科学世界,另一方是强调共情经验的现实世界。两者互相补充,相互对照,穿插拼接中达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回过头来看《飞天博物馆》。《你一生的故事》开篇用“你父亲说:你想要个宝宝吗?”直接呼唤读者参与设定的世界建构。而《飞天博物馆》这篇小说采用的是“没有一丝犹豫,你点下了允许。”就像玩电子游戏一般,作者逗逗表面上引导读者产生认同感的同时,有意在制造一种隐隐不适的割裂感,引导已经代入的读者离开“舒适区”。随着情节的推进,“你”既是“观看者”,也成了“被观看者”。这种“观看”与“被观看”的关系,也是第二人称在叙事上造成的效果之一。如果用第三人称或第一人称的角度来讲述《飞天博物馆》这个故事,叙述上应该会更容易让人理解,但“你”身上原本有的那种迷惑不安的感觉,就会大打折扣。这种不确定感与“死后世界”这个特别的设定结合,会让读者产生不安感的同时,对“记忆博物馆”产生兴趣,引发一系列思考。如果有作者对第二人称感兴趣,那么特别要注意的是,要尽量减少主谓结构的句子。什么是主谓结构?就是类似你、我、他这样的主语加上动词谓语。在第二人称的小说里,以“你”开头的主谓结构句用得越多,越有可能让人感觉别扭。这也是为什么第二人称的短篇更多,几乎没有长篇用这种视角的原因。所以要尽可能避免这种结构的句子。其实,对任何一种人称的作品来说,尽量变化句子的结构,让句子的长度不断调整,都是应该下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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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话作者    

水母:你好,逗逗。能谈谈你的创作经历吗?在你的创作过程中,是否有人或事对你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你所学的专业(工作/生活)与你的创作是否有关联?逗逗:我是在博士快要毕业的时候开始认真地、系统地做小说创作,尤其是科幻相关的,所以我还是个新人。在创作最开始,给我最大动力的要数高校科幻群里的同学们了。那时候在公众号看到高校科幻的比赛,投稿了科幻处女作,在群里收获了不少同学的喜欢和夸奖,那段时间自己的创作热情一下子很高,一时间零零碎碎写了不少短篇。其中有几篇在知乎上收获了很多赞和关注,不过大部分都沉寂了。但正是这样一个热情高涨又逐渐冷却下来的过程,让我逐渐把写作当作了一种习惯,既不过度燃烧自己的情绪,又持续地、平静地去创作。今年是我留学在外的第六年,提笔最初也是害怕遗忘自己引以为傲的中文。国外全然不同的人文社会和评价体系经常会让我陷入对社会、世界文化和人生意义的思考,这些思考时而会让我陷入一种解构主义,就逐渐快把自己的存在解构成虚无和平庸,为了避免如此,我选择在科学研究事业和文学创作中来重构、重建自己赖以生存的意义。我是从事生命科学研究的,真实生活中的科学研究是非常系统、非常琐碎的,不像科幻创作那样异想天开。但科幻创作,或者说写故事,确实很多时候和科研创作挺相似的,都要努力整合各种吸引人的亮点,把整个故事说得逻辑通顺又精彩。总的来说,很多时候科研和科幻的构想思路是一致的。水母:你是从哪里获得灵感来写《飞天博物馆》这篇小说的?或者说曾经有一个什么样的想法,忽然触动了你?逗逗:我觉得这个概念在脑海里存在了很久,关于人的一生一直在被以某种形式记录,但一直没有想到用什么样的形式表现这个概念。后来看了杨晚晴的《蜂鸟停在忍冬花上》,又想到自己非常喜爱的《心灵奇旅》和《黑镜》,这个关于死后世界展览的概念逐渐在脑海里具象化了。我是俗人,对死亡带来的彻底虚无有着天生的抵触,那就靠自己的想象力将其浪漫化成一个关于一生的博物馆,靠着科技的力量被独立成另一个空间,主人在这个空间里回顾一生,找到自己。水母:能否具体谈谈,你最初是如何设计情节来表现这个主题吗?与现在有什么变化?逗逗:确定“博物馆”的概念之后,通过在博物馆里回顾一生的方式解构人生。我自己觉得这并不是一篇靠情节设计取胜的故事,或许是生死问题自带困境属性,而博物馆世界既是展览,也是思想被困、前途无路、陷于如果和确定之间、如同死亡一般的困境。“我”在这样的困境之中解构自己,在死亡之后的世界里重新找到自己,就像加缪所说的,“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过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水母:角色“我”和“你”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你隐去他们的姓名,是出于什么样的设计?采用这种第二人称设计的目的是什么?人物的情感基调是一开始定下来的吗?逗逗:故事里的“系统”是倾听和回应的一个“他者”,接纳和启示“我”的所有领悟。隐去姓名更多的是希望读者感受到“我”可以是任何人,而“系统”一直称呼“我”为“你”,更有一种“凝视”着“我”的感觉。我觉得这种第二人称叙事会带来一种超理智的感觉,用超意识和“我”这一客体产生对话,会有打破次元壁的代入感。在选择了用这种冷峻的视角来写故事,自然而然地就把情感基调写得比较带有沧桑的审视感。 水母:“博物馆”这个意象令人印象深刻,能否谈谈出于什么考虑来设计。最初是如何选择这些意象,后面又是如何加工完善的。逗逗:最初选择“博物馆”这个意象还是源于“人生在被记录”的构想,在这个想法之上,我选择了一个超意识体的机器人来做博物馆引导员,带着“我”这个客体解构自己的人生。第一稿写得非常平淡,主要就刻画了一个普通人被解构得虚无的一生,可能没有读出代入感的读者会觉得比较无聊。在之后的修改里,我把更多笔墨放在了“我”踩碎一切价值之后重新构建意义的过程,在家庭、社会关系、自我认可中重赋人生的意义,最后填补宇宙虚无的空缺。 水母:在写作过程中,哪些情节的创作让你感到特别困难?如何克服的?能否谈谈这方面的修改过程。经过不断的改稿打磨,你感觉自己笔下的故事与人物,在其中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逗逗:作为新人,我并不是很擅长设计情节和冲突,所以在和兔子老师的沟通中,他一度觉得故事里没有冲突。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虽然自我感觉解决得也不算完美,但我在后半部分选择了加缪式的“以反抗赋予人生意义”,迈开这一步,达到一种最终成就的收尾。或许荒诞,或许从未跳出“自我”的怪圈和局限性,但是我心目中的“穷尽其所有”了。水母:《飞天博物馆》小说中涉及哪些你关注的问题?比如“意识”或“存在”等等。通过这篇故事你最想表现什么?你希望读者通过这篇小说得到哪些启发? 逗逗:写这篇故事是我解构、重建自己的一个过程。人生不能不解构,因为意义是空的。但人生不能不建构,因为人生是空的。我想,生而在世,需要解构一切万物的理性,面对甜蜜而痛苦的真相,也需要重建内心世界的热情,重赋人生无始无终的意义。家庭、事业、爱好、朋友……意义的碎片散落在“博物馆”的每个角落。我想,人生的意义并非我们收集了哪些碎片,而是我们如何看待这些展品,正如人生幸福与否,从不取决于生活怎么对待我们,而是源于我们如何对待生活。水母:现阶段有新的创作吗?可以向我们稍微透露正在写的题材吗?在今后的写作历程上,打算如何做呢?逗逗:我现在很想把自己专业领域最前沿的一些概念写进故事里,不过最近写的一篇故事被大雪老师批评了,以后再继续努力吧(可能就去投稿科普小说了)。以后的创作会努力更注重趣味性和故事性,应该不会再写《飞天博物馆》这类非主流科幻小说。但以后还会尽量在工作之余把写作当作习惯,在不影响事业的情况下写更多故事,可能也会想尝试翻译一些作品投稿到英文平台。水母:给“不存在科幻”的读者朋友们,推荐你最近正在看的一本书或一部电影吧。谢谢你。逗逗:最近在同步看电视剧和原著的《大明王朝1566》,深深感慨刘和平老师写作的老辣和深刻。另外最近刚刚开始看马伯庸的《显微镜下的大明》,虽然还没看完,但确实给了很多启发,尤其是关于创作者如何平衡知识、观点和营造阅读情绪,这本书也非常推荐。我看的东西非常杂(主要的时间还是要留给看专业文献哈哈),相比之下最经典的科幻作品看得并不算很多。但我觉得优秀的科幻作者应该要跳出科幻的定义,寻求更多的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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